杀朱家,便如同砍断太子的一双翅膀,去掉他半条命。
就算皇帝饶过了他,将来等到太子登基后,晏家将面临的结局还是一样,不会有好下场。
白明霁不笨,明白这些道理。
但还在想他适才说的那番话。
晏家军杀了大启太子,杀了晏家的大娘子太子妃,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难怪晏长陵死了。
他怎可能还会活着回来。
见她久久不出声,晏长陵用胳膊轻戳了她一下,“问你话,还喜欢?”
白明霁最怕麻烦。
也最为惜命。
照她一向的处事风格,听完这些,确实应该及时抽身。
可要让她再看着晏侯府被抄,晏侯爷被长枪压跪在地,晏老夫人手带镣铐被押送出府……
她做不到。
“晏长陵。”白明霁没回答他,轻唤了他一声。
“嗯?”
“如今你才来问我,不觉得晚了吗。”白明霁扭着脖子看他,“如果你是在向我示弱,那你成功了。”
她对他生了怜悯。
朱家确实该死,必须得死。
她道:“我喜欢你,也愿意承担后果。”
人生本就是一场豪赌,强者生,弱者败,是输是赢,比过了方知道结果,在这之前,一切都是未知,他们未必就是输的那一方。
细想想她与前世的日子,也没有什么不同,不过是把白府换成了晏府。
前世白府的人总说她心硬。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只要他们低下头来求自己一句,来她跟前示弱一回,告诉她,他们需要她,她也能和和气气地与他们说话。
身旁的人不说话,只顾看着她。
白明霁伸手拉下他的脖子,下颚微抬,唇瓣轻轻地覆上去,啄了一下,“相信了?”
四目望入彼此的眼底。
白明霁被他眸子里的灼热烫得心头一悸,勾住他的那只手渐渐没了力气,眼刚垂下,头上的人便欺了下来。
粗矿的手掌捧起了她的脸,晏长陵逼迫她看着自己,拇指压在她的唇瓣上,目光随着手指移动,在她那张饱满的唇上慢慢磨过,突然滑下按住她的下颚,吻落了下去,贴着她的微张的双唇,重重一含,
白明霁被迫张了嘴,碰到了他钻进来的舌,僵了僵,来不及退,便被他卷裹住,战栗与酥麻从舌尖传进血液。
白明霁心跳急速加快。
两侧的手也被压住,放置到了头顶,白明霁只觉自己没有半分抵抗的余地,只能被迫地承受着那个人,那张唇,还有那根舌……
漫长的纠缠,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含|着她的唇,狠狠一咬,退出来,看着她喘息的脸,哑声问道:“不怕疼?”
想起初次的疼痛,白明霁到底还是有些怵,“你轻……”
“痛也忍着。”
话被他打断,身上的薄被突然掀开,身子一凉,白明霁微微一缩,他已探手握住了她膝盖。
头一回在净房,她闭着眼睛没看他,即便疼,她也咬牙数着数忍着,今日不一样,他似乎非得让她睁开眼睛,用了狠劲。
手还钳住她下颚,不让她偏过去。
最狠的那一下,白明霁睁开了眼,眼里惊愕和红潮,一露无疑地映入了晏长陵的眼底。
他没说话,黑眸沉沉地盯着她,看了一眼她抓住床褥的手,把它掰开,捞起来,放在了他的腰上。
渐渐地,白明霁终于明白了上回为何会露出那般挫败的神色。
她的数数不完,也数不下去。
眼前模糊,所有的东西都在晃动。
很快。
快到她稳不住,只能掐住他腰腹,发泄一搬,狠狠地掐。
可他并没有停下来。
直到她要撞到床头上,才感觉身上一松。
然而,一口气还没喘完,一只手掌便拉住她脚踝,把她往床沿一拖,他人立在床下,压下来,拂开她脸上被薄汗沾湿的发丝,看着她不断地喘息,问她,“不疼了吧?”
白明霁点头,又摇头,承认上一回是自己对他,对这件事有了误会,轻喘着道:“明日还得早……”
还没说完,身下一紧,折断了她的话。
晏长陵俯身含住她喉咙里溢出来的声音,沙哑地道:“那便不睡。”
—
翌日快到午时白明霁才醒,耳边几道蝉鸣声传来,睁开眼睛待了一阵,昨夜的回忆才慢慢地浮出脑子。
脑海里“嗡——”一声,脸颊上的红晕一瞬烧了起来。
伸手去捞衣裳。
意识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已盖好了薄被,松了一口气,转过头时,榻上没了人。
地上散落的衣物,不知是被谁捡了起来,正搭在床沿上,边上还放置着一盆水,里面的布巾尚在……
脸颊上又是一阵热量袭来。
昨夜那盆水……
横竖清理了也是白搭。
起来伸手去勾衣裳,四肢一阵酸痛袭来,白明霁皱了一下眉,再次生出了悔意,她不该去惹他。
他就是个石头疙瘩,铁做的。
怎么推都推不动,拧也不放手,换来的只是更凶狠的,见她咬住唇,还将指腹探入她口中,不让她咬,“受不了,不要忍,叫出来。”
她倒是想忍……
穿好了衣裳,白明霁才叫人进来,一开口,嗓子已哑了,不自觉捏了捏喉咙,本以为进来的是素商或是她刚提上来的丫鬟。
谁知进来的却是个婆子。
有些眼熟。
婆子冲她一笑,唤了声,“少夫人起来了。”白明霁才想起来,她是在老夫人屋里见过此人。
今早老夫人从府医口中得知竹苑的金秋姑姑染了病,立马便派了人过来。
嬷嬷对白明霁俯身行了一礼,道:“老奴姓余,少夫人唤我余婆子便是,老夫人担心小丫头伺候不周到,派了老奴过来帮一把手,奴婢已经备好了水,少夫人先去沐浴。”
面对有过阅历的老嬷嬷,白明霁确实没有了尴尬。
进净房前,余嬷嬷还塞给了她一瓶药,低声道:“夫妻行房是常事,世子爷常年在外行军,一身骨头硬朗得很,只是苦了少夫人了,待会儿沐浴完抹上,会轻松许多,今日没什么事,好生在屋里将养……”
白明霁天生不服输。
体现在任何事上。
分明四肢酸软得都抬不起来了,但对这样的说话,并不赞同。
不就是,行个房。
她不需要将养。
沐浴完用了饭,听说晏长陵去了锦衣卫,便把昨日茶庄的账本拿上,带着他留给自己的周清光,浩浩荡荡地去了二夫人的院子。
那日回去,二夫人没见人上门来要钥匙,心口倒松了一口气,当夜便让张嬷嬷拿着钥匙,带人去了库房。
可到了门前,还没来得及掏钥匙,斜刺里突然冒出来了一个丫头。
张嬷嬷认得她,是白明霁跟前的丫鬟。
名叫素商。
你死丫头,一出来就嚷道:“有贼。”
张嬷嬷一愣,急急忙忙回了一声,“哪里来的贼,是我。”
素商手里的灯笼直接怼在了她脸上,诧异地问道:“是张嬷嬷啊,你来这儿作甚?”
张嬷嬷没好气,一把佛开她灯笼,道:“二夫人让老奴来清点一下库房。”
“那张嬷嬷走错了地方,这是大房的库房,要清点也是少奶奶派人来清点,莫非二夫人账目对不上,还要拿这里头的东西去添?”
张嬷嬷回来后,便当着二夫人的面,骂了素商一通,连带着把白明霁也损了,“奴才就说呢,迟迟不来拿钥匙,合着是派了个看门狗,看住了门,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奴才,夫人是没看到那死丫头的嘴脸,奴才倒也没什么,就怕那位心眼子多的少奶奶憋着招儿,要来对付夫人……”
二夫人被二爷骂了一顿后,死了心。
钥匙是捏不住了,怎么着也得还,但她咽不下这口气,怎么说也是自己帮着打理了这么久,虽说暗里她昧下了不少东西,但那些都是见不得光的。
想要拿回钥匙,明面上总得有个表示吧?
一句“感谢”她总担得起。
但那位少奶奶,先前让她吃了个闭门管,如今还是不登门,她倒是要看看她能忍到什么时候。
听说人来了,二夫人并不着急,坐在圈椅内,抿了半盏茶,起身后,又去整理了一番衣裳,正描着妆容,屋外丫鬟匆匆进来,禀报道:“夫人,少夫人说,她要对账。”
“什么?”
第60章
对账,对什么账?
二夫人觉得好笑。
她帮忙打理了这么些日子,她上门来一句对账,这不是当着众人的面,摆明了说不信自己?
二夫人撂下画笔冲出去。
白明霁见她迟迟不出来,问丫鬟要了一张板凳,正坐在院子里的阴凉处,身后站着丫鬟婆子,还有一个侍卫,怎么看都像是在挑衅。
若是可以,白明霁也不想坐,奈何今儿腿软。
终于等到人来了,白明霁打了一声招呼,“婶子。”腿还是站不起来,一起身腿根子就酸,那等子酸,像是泡了百年的老酸菜,能酸得人咬牙,索性就那么坐着了,开门见山道:“我来拿钥匙。”
二夫人很看不惯她的姿态,好歹自己也是个长辈,她这架势算什么,耀武扬威?不由说了一句气话,“丢了。”
白明霁一愣,“丢了?”
二夫人瞥了她一眼,“钥匙放在那,等了你几日没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阿猫阿叼走了,想来少奶奶也不稀罕,库房有人守着,要这钥匙做什么。”
“没关系。”白明霁一笑,转身同周清光道:“听说周公子手里那把刀削铁如泥,不知道能不能帮我劈开一把锁。”
周清光在外跑了几日,今日终于得以歇个脚,比起主子的那些事,做少夫人的跟班轻松多了,拍了拍腰间的弯刀,道:“少夫人放心,别说削铁,削人属下都可以。”
二夫人嘴角一抽,最为看不起这样的粗人,她娘家并非高门大户,从小接触的大多都是一些粗鄙之人。
后来遇上了晏二爷,破费了一番心思才嫁入晏家。
能成为晏家二夫人,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殊荣,从泥里爬起来的人,最讨厌的便是泥。
她倒要看看,他能削了谁?
“那就有劳周公子了。”白明霁吩咐身边的几个丫鬟和婆子一道跟上,“把库房所有的东西都清点一遍,务必准确,可莫要让二夫人受了冤枉。”
看着周清光带人去了库房,二夫人面色一僵,“少奶奶这是何意?”
“婶子放心,对账于你我都好,一能证明婶子的清白,免得被旁人说贪墨了我大房的家产,二,一手交账,一手交物,我也能清楚手里到底接了有多少东西,日后长辈问起来,我也能答不上。”说完侧身,指了指身后叠起来的一大摞账本,同二夫人道:“这些是侯爷每年的食邑,侯爷乃万户侯,名下所有的产业,我这几日都整理了出来,不知道婶子这里有没有各铺子良田的账本,也省得我挨个地方去跑一趟。”
二夫人眼皮一跳,张嬷嬷说得没错,她这几日就是在憋着招。
侯爷有万户食税权,各类铺子庄子无数,她一个新妇没有人领着,一时半会儿哪里能摸清。
老夫人纵然想帮她,只怕也是有心无力,这些老夫人腿脚走不动,外面的庄子铺子、赋税,都是她的人去收的。
一把钥匙,非要她还,她还了就是,但外头的产业,她想要一下子就抓到手里,怕是没那么容易。
短短几日,她能把侯爷的产业摸透?
二夫人不信,“少奶奶既然整理出来了,那就照着一家一家挨着去拿账本,你问我要,我哪里有,那些庄子铺子跟久了都记在了脑子里,熟能生巧,哪需要什么账本。”
白明霁笑了笑,夸赞道:“婶子聪慧,非寻常人能比,没有也无碍,我派些人多跑几趟,横竖总得要复盘,也偷不了懒。”
复盘?
盘什么?铺子、良田?
二夫人心头冷笑,她疯了吧,这又不是年底,累死谁呢?她也不怕这一当家,就遭了账房的记恨……
“昨儿我已复盘了一家。”白明霁拿了最上面的账本,翻开,缓缓地道:“城郊的元春茶庄,我与秦管事对过了账,发现产量与支出严重不符,不知道婶子能不能替我解惑?”
白明霁抬起头,含着笑看向二夫人,眸子里却冰冰凉凉。
二夫人脸色一变。
元春茶庄,晏家的直供茶庄。
每年出来的春茶,只供应给侯府,从不外卖。
可侯府的主子们一年到底,能喝多少茶?还不是被那些个下人昧了去,不知道偷拿了多少。与其给那些下贼的人糟蹋,不如卖出去换几个钱。
尤其是那十丛古茶树,说是说只留给老夫人,可她一人,哪里喝得完十丛古茶?八成是被她屋里那春枝享用了。
一个下人都能享用,她就不能?
是以,前几日派人去采摘了五丛。
二夫人心头一跳,她什么时候去的茶庄?莫不是已经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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