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调拖曳得长长的,好像犯了错的是冬月暄。
他心里没什么底地撒着娇,脑海里还想着她问的这些问题背后到底都代表着什么含义。
对方转过头来,面上的神情让五条悟蓦地一怔,随即就感觉到她把面颊压在自己结实的胸膛处。
她没有第一时间说话,任凭他哄小孩一样慢慢拍打着脊背,然后开口是一个跟刚才的问题毫不相关的话题,声音闷闷的,显然是把他当成可以依赖的长者了:“……今天我去的时候,已经太迟了,又多了人偶和镜子。”
五条悟拍打的动作一顿,改成摸着她的头发:“有没有受伤?”
六眼扫过来是没看到什么痕迹的,但他担心是她兑换后的结果,他在乎的是那些伤痕是否曾经存在过——存在过就代表疼痛过。
“没有。”她继续把头埋在他的怀里,轻轻地蹭了蹭,“后来还遇到了一个人形特级咒灵,它的术式似乎是和人类的灵魂有关,而且应该需要接触到人类的身体——我看到它把人改造成咒灵了。”
这句话一出,五条悟身上的气息瞬间变冷。他不自觉地收紧了手臂,心脏由急促转为跳动得迟缓起来。
“第一下的时候太快了,我确实来不及。”冬月暄仰起头,问的时候语气很不安也不确定,“悟信我的吧。”
她在含蓄地提醒那次在诅咒内发生的事情。
而冬月暄曾经说过不会随意地杀人——所以五条悟抬手抹了一下她的眼尾:“对哦,我相信暄的。”
“然后还意外地遇到了九条泽哉,不过感觉他并不是什么坏人,让我们进诅咒大概别有用心吧——他很快就消失了,没给我问清楚话的机会。”冬月暄微微松了口气,“那个人形咒灵的术式实在是太难破解了,目前我没能想到什么办法——”
“跟灵魂有关的话,另一个特级大概有主意吧。”五条悟摸着下颌,“不过暄到时候见到她的时候不要对她的问题感到奇怪就好了。”
他意识到她只是同样坦诚地讲述她的事情,然而大概也算是一种转移注意力的手段。
五条悟接过冬月暄取出来的咒物,六眼安静地看了一会儿,先收了起来,然后用手托住她的脸,像是要从她的面上钻研出一朵花来似的:“啊,所以暄酱现在可以好好说说,那些问题到底是在说什么了吧?总感觉我在你的雷区——蹦迪欸。”
这不是挺有数嘛。
冬月暄的眼睫落下来。
其实二选一都是她强迫他回答的而已,他也只是跟随本心回答了,这没什么不好的。
但是、但是果然还是……
果然发现自己完全不是他的理想型的时候,还是会很难受,很失落,很……
嫉妒。
嫉妒那些被选择的。
她就是会小心眼儿地钻每一个细枝末节,然而她也没想要把这些心情告诉他。要是他得知这些心思之后只觉得女孩子好麻烦好麻烦冬月暄这么麻烦,那她又会开始忐忑的。
怕会有一个他的绝对理想型出现。
那到时候她又该如何自洽呢。
“不想说。”她揪住他胸口处的那一块面料,“不是什么好听的话,悟还是不要听了。”
“欸?不是好听话那就更得听一听了啊,总得知道暄的全部想法才好吧。”热气一股股地往脖颈上耳廓上涌,五条悟这样说道。
冬月暄忽然直起了身子,把自己努力地从他怀里撕出来,然后敛眸又问了一遍:“确定想听吗?”
“确定哦。”
“如果发现我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又该怎么办。”
“对自己这么没自信的嘛?”
“正面回答我,悟。”
五条悟突然抬手捏住了她的两侧脸颊,不轻不重地往两侧一扯,上提——扯得冬月暄原本忐忑不安的神情和下垂的嘴角变成了一个略有点滑稽的微笑。
“……”冬月暄轻轻地拍了拍五条悟的手,说出的话含混不清,仿佛含着两截空气柱,“放下来唔……”
“不会有任何问题的。”五条悟松开手,摸摸她的脸,“怎么样的你我都会喜欢的。”
冬月暄被这个答案弄得卡顿了好几拍,才说:
“因为想知道你的理想型而已。你回答的是,170以上的身高、井上小姐的身材、是你主动爱的玫瑰而不是爱你的狐狸……我在嫉妒而已。”
五条悟倒抽口气抬手摁住她的肩膀又提起她的下颌,眼罩下的眼睛瞪圆了像猫猫的眼睛,用不可思议的语气说道:“不是吧?!问几个完全不知道头绪的问题而已欸?这样就能确定理想型了啊?”
“可是这是你本能的二选一啊!”冬月暄忍不住语气激烈了些许,“在快速回答的情况下,就算是悟也没有办法思考答案吧?”
五条悟几乎要被气笑了:“你就没想过我在理解你的问题上会有偏差?谁知道你说的身高是理想型的身高啊?还以为你说的是什么一七零呐——就为了这种事情而嫉妒啊?”
被毫不留情地批评了。
冬月暄的手指攥了攥。
“最后一个问题也设置得让我完全不明白嘛——冬月暄和五条暄在我看来就是一个人呐?不会连这个都要不承认了吧?要让我在你们中间选一个?”
他突然抬起她的两只手,举高了让她摆出一个可笑的投降姿势,还露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也没看到什么一分为二的暄啊?灵魂明明也只是一个而已吧?为什么要做这种二选一欸——明明都超级喜欢的。”
他顿了顿,开玩笑般说道:“暄连自己都要嫉妒吗——”
“是啊。”冬月暄蓦然抬起头来,打断了五条悟接下来想说的话,成功地看到了五条老师面上空白几秒的模样,“因为幻境里的我跟现在的我不一样吧,是真实跟你经历过那么多年的[前辈]。可是现实里的我只是你曾经的学生而已。所以会嫉妒啊,想着我是不是借了近水楼台的五条暄的光而已。”
五条悟失语。
他的手贴在她的脸上,脸好小,一只手就可以完全地盖住了。
“我就是这样小心眼、恶劣,对跟你接触过密的一切人都会嫉妒——超级嫉妒。”
冬月暄双手捉住五条悟的手腕,从面上把他的手掌摘下来,努力地勉强自己直视他的眼睛,明明担心难过到感觉自己要哭了还是在注视着灼眼的青空:“嫉妒很早以前就认识你并且被你选择的歌姬老师,嫉妒被你收养认真教导的惠,嫉妒A君,嫉妒高专一年级的新生,嫉妒每一个能够分走你很多注意力的人。”
在五条悟做出反应之前,她一鼓作气把所有的想法都说出来,像是飞蛾扑火要把所有糟糕阴暗的内里全都剖出来一次性曝晒在日光之下:“要是我能产生咒灵的话,一定会滋生出有关嫉妒的特级咒灵的,说不定还要悟来亲手祓除。”
一口气说完就不管不顾闭上眼。
果然还是会很害怕见到他的眼底的失望,所以想要当藏起脑袋的鸵鸟。
她也知道自己矛盾别扭得古怪。
有时候闷得要命,一句话压在心底可以十年八载不冒出来,随便一个眼神就可以误会,愁肠百结黏在心口也会兀自偷偷伤心胡思乱想;
有时候勇气兴风作浪为非作歹,干脆摆烂一鼓作气把所有的话都说出来,阴暗的糟糕的不被其余人接纳的……都说出来。
然后就被重新抱住了。
温热的大掌捧着面颊,她的眼皮发烫眼睫颤动也不敢睁开,紧张地猜测他到底在做什么。
讨厌?喜欢?
随即心就落下了第一个吻,他夸张地发出了“啾”一声的声音,然后说:“喜欢。”
晃荡不安的心口像是被人按了门铃。
然后他的手指摩挲过冬月暄的右面颊,再夸张地亲一口:“喜欢。”
左面颊,吻一下,说“喜欢”。
鼻尖,吻一下,说“喜欢”。
唇珠被吻一下,又说“喜欢”。
再是下颌、手指、掌心。
通通都是再喜欢不过。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眸都沾染了潮泽。
“嫉妒的话也很可爱啊,”五条悟唇线上翘,心情很好的样子,“勇敢说出来的话,暄可以随时来五条老师这里领取一个吻哦。”
心里一下子变成潮漉漉水润润的。
摩天轮平安降落到地面,五条悟牵起冬月暄的手,揣在了自己的兜里:“——理想型什么的,就是为了让喜欢的人出现来打破的吧。以后绝对、绝对要好好表达出自己的心情和想法啊,嗯?”
她点点头。
“哦对了,有的问题问错了啦——”五条悟停下来,给了冬月暄一个不痛的脑瓜崩儿,“二选一的话,把自己放在选项里,那我就都会选择你的欸。比如说——”
“喜欢这个喜欢古典乐的、巧克力味的、紫色眼睛的、170以下的暄,无论是冬月暄还是五条暄,都是你。喜欢这种事情跟什么发型没关系,跟身材不身材也没关系,跟玫瑰和狐狸也没关系,只是因为是你才喜欢哦。”他笑眯眯地说。
然后就被她扑上去很用力地抱住了。
/
五条家的咒术师被分出去一部分去保护那些普通人。
对此,高层们颇有怨言,然而却没敢多说什么——五条悟的实力摆在那里,更遑论目前看来没有找茬高层内部的情况,只是很强硬地用个人手段在解决问题而已。
然而五条家的人再多,也不可能把所有的精力全部都投在这一件事情上。咒术师向来匮乏,夏季总有无数琐碎的咒灵需要祓除,还有家族事务要处理。
一开始还好,到后来的时候,特级咒灵仿佛在转瞬之间销声匿迹,再不见踪影。长日无痕,日子一天天地流逝,却没有人真正地再次遇见过一月前的可怖咒灵。人心隐隐浮动松弛,多多少少有了不满意的埋怨声音。
抛开咒术师的不满来看,其实身为被保护者的男男女女们也不大情愿。
任谁要莫名其妙和一个本来就不大喜欢自己的人相处,而且时间一晃就是这么久,大概都是不太情愿的。
死亡?咒灵?
听起来都只不过是再遥远不过的词汇。灾难不也没发生,不是吗?
负责公主切小姐町田美羽的那位五条本宅的咒术师,因为祓除咒灵的时候被反杀以至于人员空缺。
五条悟得知后,临时召开了一个包括町田美羽本人在内的会议,最终的决定是轮换制,而五条悟是深夜的那位把关人。
原本就不充裕的假期更加匮乏短缺,五条悟在其他人面前的时候仍然保持着嘻嘻哈哈、无所不能的最强模样,只有在冬月暄的面前才会卸下面具,用力地拥抱住她充充电。
“很累……”五条悟拿脑袋蹭蹭冬月暄,触感像是被毛茸茸的蒲公英或者长毛猫黏黏腻腻地蹭了一下,顺带着把坐在麻麻腿上皱着眉做数学题的小慎拎起来,戳戳戳平眉头然后摆在一边,专心致志地贴着冬月暄撒娇。
小慎小朋友当即要翻个白眼表示无语,然后看到了五条悟极白的皮肤上眼眶之下青黑的一周。
……好吧,还是很心疼的,爸爸就是每天满霓虹乱跑的蒲公英,真担心英年早秃啊。
小慎忧伤地发现自己过早明白了007的含义。
碎冰冰真的好冰。
小慎不得不好好思考起到底要怎样把这些破工作全解决掉,才能避免自己未来跟爸爸一样被狠狠压榨的命运了。
念及此,小慎小朋友把碎冰冰扭开,摆成两半,一大一小坐在沙发上吸溜碎冰冰,长得简直是一模一样。
冬月暄心都要化开了,一人一个吻,一个亲在唇上,一个亲在额头上。
“本来是可以不用揽下这种活的吧?”冬月暄摸摸五条悟的额头,“是悟太好了,但是这样真的会很累很累的啊。”
某个在心底盘根错节的念头更深了。
冬月暄的食指漫不经心地在自己的腿上叩了叩,兀自做了个决定。
“其实本来不想这样的,但是身为最强的直觉说这次很危险很不一样啦——所以会很在意嘛。”五条悟娴熟地把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
因为无所不能,所以总是被指使着跑动跑西做所有任务。
嘴上说着不情愿不乐意,但是一旦有问题又会比谁都先把一切任务都揽过来,肩上担子沉甸甸一眼望不到头。
“哦对了,还得一起去找那位消失很久的特级。”五条悟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瞥了一眼九十九由基的信息,“这个比谁都会摸鱼的特级终于可喜可贺地回国了呐,她有灵魂秘籍哦——”
难得听到他这样真情实感地抱怨谁。
冬月暄好奇地把脑袋凑过来,去看五条悟的信息。
——结果对面冷不丁打来了一个视频电话。
-很熟?
冬月暄下意识做出口型。
五条悟的手指在屏幕上晃啊晃,最终按了下去,对她回做了一个口型:
-不熟哦。
“啊好久不见——”九十九由基正不知道在那片海域的沙滩上晒着太阳,悠闲惬意到不行,看到屏幕上冒出来的陌生的冬月暄,眼前一亮,问出了招牌问话,“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
“诶等等,”九十九由基把墨镜推下来,疑惑地看着冬月暄的居家睡衣,“我不是打给五条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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