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大惊:“!”
“我告诉你们,我们夫人起床气严重。再加上昨晚院子遭贼,闹得一夜没睡好。夫人快天亮了才睡下,这脾气能好起来么?”花家家丁说到这里就不说了,和其他人一起回去。
路上僻静处,带刀护卫还小声笑他:“行啊,你小子真是信口就来。”
家丁骄傲挺着胸膛道:“可不是!这都是出门前,少爷教我的呢!”
这件事情,很快就传到了主院。
听这群大男人毫无语气起伏讲家长里短的李观鱼听了,都睁开了眼。
他的确是开了眼了。
“荒唐!”凌飞阁更是气得把石桌都打裂了,“他一个晚辈去向长辈请安,长辈没起,他派人来说一声就是了,怎么会这么不知分寸,还胆敢喊长辈起床?”
他观鱼兄这孩子的脑子,怕不是有点儿问题吧?
爹娘的聪明和秉性,是一个没落着!
时时刻刻拿着木剑的萧石,闻言道:“那进贼是怎么回事儿?我们怎么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婢女也不是护卫,对这件事情也不清楚,只说:
“少爷将小姑婆一家安排在山庄最里面的院子,那里僻静,再加上小姑婆他们自己带了家丁护卫和侍女,我们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萧石都跟着生气了:“将父亲长辈安排在最偏僻的院子?玉函这孩子,是不是有点儿太不像话了?”
这要是放在他们家,早就被家法伺候了!
凌飞阁又拍了一下石桌,拍得石桌的裂痕更深了:“岂有此理!我去看看这小子到底在整什么!”
他身为李玉函的姨丈,教训一下外甥,还是可以的吧!
萧石没有拦,只说:“玉函那小子的媳妇说话厉害,你自己斟酌着,不要随便乱信。”
“行,我明白。”凌飞阁大步流星,冲着李玉函的院子去了。
说话厉害是吧?
那他断了对方说话的机会!
李玉函和柳无眉如今都躺在床上不能动弹。
郎中已经来给他们看过了,除了脸上那些红色淤肿的痕迹实在不好看以外,浑身上下找不出别的伤来。
――不论是内伤还是外伤。
“那为什么我感觉浑身上下都在疼?好像骨头都断掉了一样。”李玉函着急道。
郎中也很为难:“可是李少爷身上,的确找不出一丁点别的伤口来。”
他总不能无中生有。
“我看你是富贵日子呆久了,闲出来的毛病!”
外面传来一声浑厚的怒骂。
不到五个呼吸的时间,凌飞阁就大步迈进来,隔着一扇屏风看他们。
屏风纱厚,只能见着个影子,别的什么也瞧不见。
隔着这样的一道屏风,凌飞阁将他们骂了个狗血淋头,压根儿没有给柳无眉开口辩驳的机会,更不用说花言巧语蛊惑人心了。
骂完,他转头就走,一句关心的话都没留下。
李玉函气得脸色涨红,浑身都在颤抖,柳无眉在旁边躺着,明显能感觉床在震颤。
震颤的床上下颠着,身上像是已经断掉的骨头,就痛得更加厉害。
柳无眉白着一张脸劝道:“夫君不要激动,几位前辈向来眼里只有爹一个人,我们也不是头一天才知道。当务之急,是我们养好身体,才能继续我们的计划。”
可不能让身体耽误了他们想要做的事情。
听到“计划”二字,李玉函渐渐平静下来。
是了。
等计划成功以后,他就能成为这座山庄真正的主人,和无眉双宿双栖,谁也管不着他们!
柳无眉见李玉函渐渐平静下来,舒了一口气。
再颠下去,她就得痛晕过去了。
午时四刻,叶蝉衣、陆小凤和柳天问终于出了房门。
侍女很有眼色,不需要吩咐就开始将饭菜摆上桌。
一群人悠然吃完饭,歪在美人靠上看锦鲤。
这时,柳天问才慢慢悠悠抖出一个消息:“昨日,李观鱼和我说了五个字。”
其他人都转头看向她。
花满楼问道:“是哪五个字?”
柳天问说一个字,弯一根手指头:“红、花、毒、小、心。”
叶蝉衣马上就想到:“李观鱼见过红色的毒花?”
“莫非这毒花,就在拥翠山庄附近栽种?”陆小凤推测。
楚留香锁眉:“虎丘文人雅士众多,若是在虎丘栽种,怕是很容易露陷。再者,昨日下了马车以后,我和陆兄探过附近,并没有发现毒花的踪影。”
他说着,将昨晚探完绘制出来的地图,放到凉亭的石桌上。
地图里面绘制了拥翠山庄及其附近一刻钟以内能到达的所有地方。
叶蝉衣看了一眼,悄悄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不愧是多才多艺的香帅。
花满楼猜道:“或许是他们从外面带回来,被李观鱼看见过?”
“不确定的话,我们查一查就好了。”叶蝉衣说道,“我看那柳无眉瞧着虽然弱不禁风的样子,但是从来没有失态过,想必是一直在服用那个丹药。”
药既然没有断,肯定会有途径。
楚留香摸着鼻子,思索道:“我晚些去他们院子探一探,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大家默默点头。
“喵~”
墙头传来一声细细的猫咪叫唤。
叶蝉衣转头去看:“统统!你回来了!”
小猫咪一个跃身跳落地面,翻过花丛和小路,朝叶蝉衣扑去。
叶蝉衣张开手把她接住,放到膝盖上。
猫猫背上挂了一个小布袋,叶蝉衣解下来,露出里面的东西。
那是苏蓉蓉用胭脂写成的一封信。
――给楚留香报平安的简短信。
楚留香看着那力度不变,并无歪斜的字体,心中大石总算是放下了一半。
叶蝉衣举起小猫猫,嘟嘴么了她额头一下。
统统干得好!
猫猫羞得一直蹬脚,被叶蝉衣举起来转了一个圈,抱进怀里一顿怠
“唔啊!我们家统统真厉害!给你一个亲亲抱抱举高高。”
听到熟悉词语的花满楼,默默记下。
原来亲亲抱抱举高高还要如此这般……
他明白了。
低昝猫,叶蝉衣拍了拍她的脑袋:“统统,我们走,救人去。”
刚好趁着李玉函夫妻躺下不能动弹,阻碍不大。
楚留香已经急切得想要马上飞出这个院子。
叶蝉衣拉着他的袖子:“老楚,别急,我们先做个伪装再去。”
伪装?
楚留香不明白。
他们不是去救人吗?
柳天问倒是福至心灵,当即一把揽住叶蝉衣隔壁:“走,换个装。”
花满楼起身,拍了拍楚留香的肩膀:“走吧,老楚。”
陆小凤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折腰往后看楚留香,一脸莫名:“老楚兄,你知道他们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吗?”
老楚不知道,只是出于信任,摊手跟上。
两刻以后,五个粗壮汉子从后墙翻了出去。
他们脸蒙黑色面巾,肩扛铜环大刀,雄赳赳气昂昂跟着猫猫走了半个时辰的路,去到拥翠山庄后山一个山洞处。
叶蝉衣和柳天问跳出去,朝门口守卫大声喊道:“我们要打劫!”
门口守卫:“?”
这群人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荒山野林里面,又无商队路过,打什么劫。
“将你们身上的钱全部交出来!大爷饶你们不死!”叶蝉衣抬脚往旁边的石头上一踩,抖着腿,仰着鼻孔看人,还真有那么几分气势。
――抢劫时理不直气也壮的气势。
门口护卫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哈哈笑了一阵,挥舞着自己的刀冲了上去。
三秒后。
砰砰砰――
六个护卫捂着胸口,倒在山洞口处。
五把铜环大刀,横在他们脖子上,剩下一个被柳天问踩着胸口,脚尖锁喉,不能动弹。
叶蝉衣伸出手去:“把钱交出来。”
护卫们憋屈掏出钱袋子,全部交给叶蝉衣。
叶蝉衣颠了颠:“就这么点儿?够大爷吃几顿?!”
护卫们不仅憋屈,还憋红了脸:“哥们几个守山,又不出去,身上怎会带钱。”
“没钱?”叶蝉衣往他们背后的山洞看了一眼,“主家派你们守住这里,里面的好东西想必不少吧。来,弟兄们搜钥匙,开门扛东西。”
护卫急道:“里面没有东西,只是有几个姑娘而已。”
“姑娘?”叶蝉衣给他们一个鄙夷的眼神,“想不到你们还干这种倒卖人的买卖。”
护卫们:“……”
他们不是,他们没有,不要胡说!
再说,你一个抢劫的哪里来这种莫名的正义感!
她朝陆小凤使眼色:“去,找藤条把这些人捆了,将里面的姑娘放走。”
陆小凤应了一声,将自己刀下的人给楚留香踩着。
藤条找回来,护卫六人都被绑到了一棵大树下,面朝大树,环抱一起。
“你们面树思过,好好想想自己错哪里了。”叶蝉衣十分熟练地将藤条绑了一个水手结。
楚留香已经拿到钥匙,打开山洞铁门,跳了进去。
正双手握住铁栏杆听动静的宋甜儿,马上缩到李红袖背后去。
她冲着面巾都盖不住一脸胡子拉碴的楚留香喊道:“你是谁?报上名来!”
楚留香停下来,上下打量着她们三个。
李红袖一身宽松红衣,横着手臂护住苏蓉蓉和宋甜儿,双眼警惕看着楚留香;苏蓉蓉一身白色宽袍,依然是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模样,一双如秋水的瞳子里,有些疑惑看着他;宋甜儿梳着两条油光水滑的麻花辫,圆圆的脸蛋和眼睛灵动又可爱,像是受惊的小猫一样,缩在后头还要张牙舞爪恐吓来人。
谁都没有伤,没有精神不好。
楚留香心中的大石,瞬间放下,就连眼眶都有些发红。
幸好,他来得还算及时。
他眨了眨眼,眨走眼睛里面的水光,用粗糙的声音喊道:“三位妹子放心,我们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放你们离开这里,并没有别的意思。”
说着,他一刀朝铁栅栏上的锁链砍去。
叮――
火花四溅,锁链毫无动静。
苏蓉蓉用那温柔的嗓音,轻声说道:“没用的,这把锁是囚困我们的人专门打造,要是没有她的钥匙,我们无论如何也开不了锁。”
“还有开不了的锁?”叶蝉衣探进来一颗脑袋,“来来来,让老子瞅瞅。”
她挽起袖子,往锁链面前一站,研究了一下。
唔……的确有点难开。
“柳……哥哥!”叶蝉衣差点儿喊错称呼。
柳天问从外头进来,问道:“听见了,什么锁?”
她也研究了十来秒才道:“要一刻钟。”
“这么快!”
“这么久?”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说前面那句话的,是胆小又爱闹的宋甜儿;说后面那句话的,是胆大包天爱搞事的叶蝉衣。
她们两个对视一眼,眼中都泛着对方瞳孔的光泽。
柳天问也将锁一丢,嫌弃道:“确实麻烦。”
“诶……”宋甜儿没把人认出来,听她们说麻烦,心里有些慌,“你们别走啊!我……要是你们将我们救出来,我给你们做一个月菜怎么样?我做菜天下一绝!”
这么不要脸的话她都说了,对方会心动吧。
还有这种便宜事情可以顺便赚?
叶蝉衣当即满口答应:“成交!”
她晃了晃铁栅栏,对宋甜儿她们三个道:“你们往右边走走。”
李红袖赶紧拉着苏蓉蓉和宋甜儿躲开。
“往右边最角落躲,捂好耳朵。”
宋甜儿三人:“?”
叶蝉衣和柳天问对了个眼神,两人同时旋身腾空,一脚朝着铁栅栏踹过去。
嘭!!
铁栅栏整片甩飞出去,山洞都震颤了一下,扑簌簌往下掉碎石灰尘。
飞出去的铁栅栏被锁链拽着,“嘎吱”一声,撞到了山壁间,将宋甜儿她们三个困在了小小一片空间里。
“啊――”宋甜儿被山洞掉碎石吓到,哇哇哭了起来。
叶蝉衣:“……”
失策了,原来要捂耳朵的人是她。
“你好衰噶(你好坏啊),唔提前话比人知(不提前说一声),吓死人咩……”宋甜儿姑娘是岭南广府人,一激动就飙出了家乡话。
叶蝉衣完全听不懂,但觉得这姑娘还挺神奇。
很多人都会哭得人心烦,但她哭得……有些可爱。
――像极了被吓到懵圈嗷嗷乱叫的小奶猫。
楚留香有些哭笑不得去挪开铁栅栏,让她们从角落里出来。
从山洞出来后,宋甜儿就不哭了,看着湛蓝的天,葱绿的草,笑得像是甜丝丝的棉花糖。
“蓉姐!红袖!我们出来了!”
叶蝉衣做戏做到底:“几位姑娘长得貌美如花,这里人烟罕至,容易碰上坏人,不如我们兄弟几个,先将姑娘护送到安全的地方再走。”
李红袖眼里警惕不减:“不用了,我们……”
“那就多谢壮士了。”苏蓉蓉打断了李红袖,盈盈蹲身行礼。
叶蝉衣赶紧伸手扶她:“不谢不谢,我们走吧。”
啧。
柔弱无骨这个词,竟然是真实存在的东西。
李红袖跺脚急道:“蓉姐!”
小心出了虎穴,又进狼窝!
苏蓉蓉只是拍了拍她的手臂,温柔道:“信我,不会有事的。”
她说得笃定,倒是让叶蝉衣多看了她几眼。
这姑娘是真的七窍玲珑心。
楚留香开口道:“那我们走吧。”
“等等……”叶蝉衣反手摸出来一管木头包装的口红,“容我留点来过的痕迹。”
她嘿嘿笑着,朝那群护卫走去。
护卫们:“你……你不要过来啊!!”
半盏茶后。
叶蝉衣将剩下的口红,塞进其中一个护卫怀里,拍拍手:“走吧。”
八人离开以后,六个护卫面面相觑。
他们看着对方的脸,错位念着隔壁人脸上的字。
顺了两次,才理清楚,原来是――
好贼到此一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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