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今日大喜,杭州城有头有脸的人家全部都在这里,要是没安排好,少不了要出乱子。
黄昏。
太阳落山,天地朦胧一片,只剩下些许暗光依稀可辨。
三人顺着迎亲的路,一路追寻而去,直到在杭州城外一处小道上,发现打斗的痕迹。
迎亲队随行的车马还在,护卫也都在,只是全部晕了过去。但车上拉着的一箱箱珠宝等物,全部消失不见。
“抢人……”叶蝉衣眯着眼睛,扫过现场,“夺财……”
很好。
在她两个最无法容忍的底线上面蹦Q,想必那人是觉得自己有九条命,根本就不怕死。
楚留香和陆小凤已经顺着车辆上的痕迹,翻找起附近的线索。
“这边的脚步又深又重,贼人恐怕是往这边走了。”楚留香指着东向的路。
陆小凤将伏倒的草揪下来,递给叶蝉衣:“不过看这痕迹,对方恐怕走了快半个时辰了,我们现在追上去……”
叶蝉衣望着苍茫山林升腾起来的雾气:“我知道,是海边。他们恐怕早就已经开着大船,离开了杭州府,才会放心将护卫放回来。”
她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
楚留香和陆小凤也不知如何安慰,只能伸手拍拍她的肩膀。
“去看看。”叶蝉衣稳住自己的情绪,“他千方百计谋算这么多,还给我送上这封信,目的就是想让救花花的人,全部都钻进他精心编织的大网里。既然如此,他不会没有留下丝毫线索给我们追寻。”
陆小凤和楚留香看着叶蝉衣这无比稳定的情绪状态,心里都有些发毛。
暴风雨之前的宁静,大概就是他们现在心中隐隐的感觉。
顺着车马倾轧的痕迹,他们一路追寻到码头附近。
这边车马痕迹繁杂,而且很快就会有新痕压过旧痕,根本什么也找不到。
只能打探。
柳天问到来的时候,他们刚打听完汇合。
陆小凤叉着腰,喘上一口粗气,他脸上还有被人强吻拖拽出来的口脂印子,可见这里情况之混杂。
“问清楚了。”他用手背擦着自己的脸,“今日申时左右,有穿着深蓝衣裳的一队人,从西边运了很多箱子过来,运到一艘大船上。那艘船已经开走了,就在半个多时辰前。”
叶蝉衣没有探听到,便问陆小凤:“知道那艘船是去哪里的吗?”
陆小凤摇头:“没有人知道。不过听说那艘船每个月都会出现一次,运走很多米粮之类的东西。这个月倒是奇怪,不仅早到了几天,还只搬走了那些箱子,没有采购米粮。”
“这么说……”叶蝉衣冷笑一声,“对方还给我们安排好了行程,让我们过几天跟着大船上岛去?我们是不是还得谢谢他?”
这番讥诮的神态,反倒令三人安下心来。
――还会发泄一下情绪,那就还好。
因着这番推论,他们决定在海边住几天,紧盯情况。
海边有一座渔村。
渔村就驻扎在海滩之上,隔着绿林往外看,就能瞧见海滩上的情况。
紧着码头,此地鱼龙混杂,有人建了一连排临海的木屋子,大大小小共有三十多间。
他们四人就在渔村里,租了两间稍大的木屋子住。
初春寒凉,晚间寒气很重。
柳天问轻轻给叶蝉衣披上狐裘:“七童会没事的,别担心。拐他的不是宫九就是那个橘子皮老头儿,他们既然用七童当饵引我们过去,那就不会伤到七童。”
叶蝉衣仰望着天上星子:“我明白。花花练完太玄经以后,就算是橘子皮老头想要伤他,都要周折一番才行。”
可知道是一回事儿,担心是另外一回事儿。
她做不到完全没有一点儿忧虑。
“你也别担心。”叶蝉衣转脸看向柳天问,“花花肯定不会有事的,说不准,他现在还能有闲心,和我们共赏一片星空呢?”
两个互相安慰的人,抱在一起,仰望着头顶星空。
――希望如此吧。
她们不约而同这样想。
水天相接,天上星如海上渔火明灭,灰色云层翻涌着,似是海上浪花。
“你一个瞎子,还有闲心抬头看星星?你能看见么?”
说话的是一个女孩子。
听声音,应该是一个长得很漂亮,也很年轻的女孩子。
她说自己叫小玉,是宫主派来伺候他的侍女。
小玉正好奇顺着花满楼的视线,看向星子遍布的夜空。
温雅君子摇头,温声笑道:“我是一个瞎子,又怎么能看见星星呢?我只是知道有一个人此刻一定会抬头看看星星,我也抬头的话,她通过星星找我会容易一些。”
“你在开玩笑?”小玉不解仰头,“她的眼睛怎么可以通过星星找到你呢?难道她是天上的玉兔吗?”
花满楼摸着腰带上的折扇,脸上露出一个很温暖的笑容来。
有些人,只要一想起来,就可以令人嘴角挂起微笑。
衣衣于他,便是如此。
“这种事情,你若是没有意中人的话,很难能够明白。”
小玉是挺不明白的。
她托着腮帮子,看漆黑大海:“那你就这样仰着头,对一晚上星星?”
花满楼耐心很好,即便他只是被抓来的鱼饵,也带上一种出门做客的从容:“我还在听海的声音。”
“海的声音?”小玉顺着自己的辫子,靠在船舷上,看这个奇怪的瞎子,“海不是水哗啦哗啦的声音?有什么好听的?”
花满楼还是摇头,缓缓道:“海水的声音是海水的声音,可海水之下,还有各种鱼类传来的声音,有海草随着水流舞动的声音,更有珊瑚、贝壳等发出的声音。它们发出的声音,都在诉说着自己的快乐和烦忧。”
他以前很少能有机会,静静听海里的声音。
就连钱塘江大潮,也只是站在高处,听浩荡水声,听人群喧闹,听退水之后,各类海中生物,挣扎着重新往海里爬,却被提桶的人捡走。
小玉看着秀雅君子脸上的温柔笑意,嘀咕道:“你可真是奇怪。我看你这身装扮,好似新郎官,你是成亲的时候被掳上来的么?”
花满楼还没有回答,背后走来的宫九就冷冷看着小玉。
“你的话太多了。”
小玉的脸瞬间煞白,告罪一声,退到旁边去。
花满楼没有回头,依旧保持着仰望星空的模样。
“只是她问我答罢了,她又不曾泄露你们任何事情。”君子温声道,“何必苛责至此。”
宫九嗤笑:“不听话的仆人,本就不需要留。”
花满楼知道和他讲道理没办法讲,便不再说话。
有这功夫,多听听令他愉悦的事情,难道不好么?
“我想要杀你的心,还没变。”宫九在旁边的摇椅上坐下来,双手放在腹部,轻轻踩动脚踏动起来。
他整个人的状态,比起上次要放松许多。
花满楼回:“我知道。”
对方身上还带着浓重的杀气,像是恨不得现在就将他碎尸一般。
宫九也看向星空:“那你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
“你不会。”花满楼不再看着星空,转身面对宫九,“你想要在衣衣面前杀了我,看她崩溃痛哭的样子。”
说这句话的时候,温雅君子感觉胸口有些闷痛。
他绝不会给对方有这样一个机会,令衣衣伤心到这样的地步。
宫九摇晃的动作停下来。
“你怎么知道我会这样想?”他的眸子里,燃起来一点星火,“是你自己想到的,还是叶蝉衣在你面前提过?”
衣衣说得没错,宫九其人,就是一个疯子。
想要打败一个疯子,唯有比他更疯。
不过,君子做不到这点。
他如实承认:“的确是衣衣这样说的你。”
“我就知道……”宫九的眼里闪过一丝狂热,“这普天之下,唯有她懂我所想。”
花满楼:“……九公子会不会想多了。”
――其实衣衣也不太懂你。
君子如是想。
宫九听不进这句话,他选择听取前一句。
他扣在腹部的手收紧:“花满楼,我更想杀你了……”
杀了她最爱的那个人,让她陷入人生最巨大的痛苦之中。
陪他一起感受痛的美妙。
难道不好么?
温雅君子听着宫九越来越急促的呼吸,眉心紧紧锁起。
宫九深呼吸一口气,离开船头,回到自己舱房。
他将自己的衣服扯开,取下墙上的鞭子……
啪!
哐啷――
碗摔在地上,叶蝉衣手握机械鞭,冷眼看着这个给自己送来掺了迷药汤水的人。
“滚吧。”
她不想破戒杀人,也不想为难这个一看就知道被迫办事的人。
来人果然松下一口气,连滚带爬跑走。
楚留香一闪身,跟上去。
慢了一步的陆小凤,只好留下来帮忙收拾惨剧。
这是花满楼失踪的第三日。
叶蝉衣脱下红衣,这两日都穿一身灰青色宽袍。
袍子正面看很素淡,背后却绣了一朵水雾中摇曳的蓝莲花。
那水雾和蓝莲花都像是真的一般,配上她那张清水洗净,不加修饰的冷淡面容,越发显得生人不近,似冰似雪。
她轻轻顺着大腿上红蓝异瞳猫的黑色毛发,对那些送上门试探的人,每每以一鞭子结束。
“衣衣姑娘。”陆小凤试探道,“你真没事儿?要不……我陪你喝喝酒?”
叶蝉衣眼珠子黏在猫猫身上,头也不抬,只冷冷道:“你很闲?”
陆小凤叹气,自己喝酒。
相比花兄,他现在更担心衣衣姑娘。
花满楼失踪的第六日。
船还没来。
叶蝉衣格外生气,有点难以自抑。
她怒气冲冲闯到木屋旁边那家简陋客栈前,提起裙摆,用力朝着门扇一踹。
砰――
正要来开门的老狐狸,被门扇拍飞到墙上。
“噗……”他被震得吐出一口浓血。
陆小凤过去,揪起老狐狸的衣领:“你不是说那艘船会来吗?怎么还不来?”
老狐狸哭丧着脸:“这……这我哪知道啊!老头子我只是帮忙送人送货上船,这船上的事情,也轮不到我做主呐!”
“做不了主?”叶蝉衣冷笑,抬脚进店,反手一鞭。
啪――
柜台碎裂。
“那你就找一个能做主的人来。”她手腕折回,往左一挥。
砰――
一桌两椅粉碎。
这小店简陋,里面只有七八张桌子,可却日夜不停歇做着生意,要女人有女人,要赌钱可赌钱,要喝酒能喝酒……
只要是那些糜烂腐败的生活需要的调剂,这里全部都齐全。
如同人性垃圾场。
现在,那些人搂着衣衫不整的恩客,叽哇叫着喊救命。
叶蝉衣将那些桌子,连同桌子上的牌、酒统统打碎。
直到屋子里面没有任何可以粉碎的东西,她便指着外面:“给你们十个数的功夫出去,不然我连你们一起拆。十……”
刚数到七,屋子里就没了别的人。
叶蝉衣走向老狐狸,用鞭子抬起他的下巴,垂眸俯视他。
那双眼睛,毫无情绪波动,像是幽深寒潭冻上冰。
“现在,还不能找可以做主的人来吗?”
“我……我……我真的不知道啊……”老狐狸抖成筛子了,也这么说。
叶蝉衣伸手,从他衣襟里抽出厚厚一沓银票。
老狐狸伸手要捞回来,被陆小凤扭住手制止起来。
她数了数:“一共五百万两银票……你这骗人上船,重复收费的活计,干得不错啊。”
“老楚,收着。晚些拿去赈灾救贫。”她靠近老狐狸,犹如乌云压向山顶,风雨满楼,即将降下暴雨雷霆,“你要是再不动,信不信我连你一起拆了。”
陆小凤喊了句:“衣衣姑娘……”
柳天问不等他说什么,就把两个年轻人一起拉了出去。
叶蝉衣站起来。
啪啪――
支撑房子的两根顶梁,直接被打断。
砰!
小客栈瞬间塌了一半,灰尘四下飞舞。
断梁就砸在老狐狸背后。
他能感觉到掉落下来时候,那股刮人的风,晃荡人的巨震。
老狐狸抱着头蹬着腿,用屁股走路。
“我去!我马上就去!”
娘亲啊!
太可怕了!
怎么会有人比九公子还要疯癫啊!!
叶蝉衣提着他的领子,把人丢出去。
老狐狸手忙脚乱,摸出一个信号弹,拉下引线。
咻――砰!!
信号炸开。
叶蝉衣从废墟中走出来,抬脚对准门前两根柱子,就是两脚。
嘭!!
小客栈彻底倒塌。
灰尘高高扬起。
叶蝉衣就站在灰尘之前,犹如刚从深渊出来的魔王,在睥睨蝼蚁。
老狐狸吓得软倒在沙滩上,不能动弹。
疯了疯了。
这人一定是疯了!
叶蝉衣并没有因此住手,那些名为狐狸窝,实为狐狸窑、赌窝的地方,被她一个个拆过去,全部用鞭子搅碎。
柳天问拿了一把椅子,坐镇在旁,双眼扫过那些蠢蠢欲动的人。
这下,谁也不敢、不能动弹。
等到大船靠岸,船上的人所见,便是一地碎木。
这……
谁这么不长眼,来踢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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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快看,这里有个小作者,她说加更真的会加更!ps:下一次加更是达到3000营养液。】
【我大概也有病,写了一天没挪窝,居然觉得偶尔来一次也很爽???】
第144章 我没有这种坏毛病
春日清晨,料峭寒气入侵。
海上泛着浓重的雾,使得停泊的船只也披上朦胧外衣。
大船带着两束微黄的灯,破开浓雾而来,停靠在海岸边上。
晨间春风一吹,混着海洋咸腥的水汽,扑入鼻腔,四下作乱。
站在船头的领队捏着自己的鼻子,揉了揉,刚松开,又被水雾骚得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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