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讨厌港口黑手党吗?
这可真是一个好问题。
如果是普通的横滨人听见这个问题,那么答案自然很清楚,港口黑手党虽然维持秩序,但也令人恐惧,若说不讨厌,是肯定不可能的。
但被问这个问题的人不是普通人,而是花鸟院夏花。
按道理,她离家之前从未见过港口黑手党的人,唯一的印象是女仆们的道听途说,离家之后,见到的中原中也、樋口一叶都对她很好,无论从哪方面来看,她也不会回答'讨厌'。
但,自然也不能说不讨厌。
因为,中也骗了她,父亲又要把她卖给港口黑手党交换一条航线,无论是谁被这样对待,都是会生气的。
而且,黑手党,听起来就不是好人,讨厌的话,也是应该的。
但是,如果连人都没有见到就去讨厌他们的话,那么又是不是太武断了呢?
小姑娘抿了抿唇,被迫回答这个对她而言有些困难的问题,让她愁苦地垂了垂眼睑,半遮住那双玻璃珠子一样剔透的眼睛,
“中也,对我很好,但他骗我……骗我,那就说明,他不是真的对我好,你和我说,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所以他对我也是有所图谋。”她抬眸,悄悄地看了一眼陀思的脸色,小声地说了一句,“你对我也很好,所以……你也想让我帮你做一点事。”
被这样直接说出目的的陀思笑着点了点头,他此时是如此的温柔,一点也不像那天夜晚的'陀思',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让夏花感觉有点害怕。
“没错,我有求于你,所以我现在在询问你,如果你不可以,那我就不会拜托你做这件事。”
他很诚恳,就好像他现在在说的话的的确确是实话一样。
夏花抿了抿唇,轻轻地噢了一声,然后把思绪重新接回了之前的对话上,当然,她也没有那么粗心地忽略陀思的言下之意:“我觉得,只要我不和中也还有樋口小姐打架,不去过分伤害别人的话,我就都可以的。”
即便她知道中也是骗了她的坏家伙,是那个传说中吃人的恶鬼港口Mafia干部,夏花也不想和他打架。
因为,也许人说的话不一定都是对的——花鸟院夏花在逃家这么多天之后终于明白了这件事,比起别人,特指她不太相信的人的话,她还是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至少中也对她很好嘛!她要是反过来再去对付他,就实在太坏了。
至于其他人……她现在开始隐隐约约知道自己的能力是多么可怕的东西了,说来也奇怪,之前她怎么会一点都没有察觉自己的奇怪之处呢?又为什么会在点燃指环之后把开始察觉到这一切呢?
花鸟院夏花还是有点想不明白,但她相信,也许想明白的那天就近在眼前了。
陀思望着她,现在他的眼睛不再是很纯的紫色了,带着一点红,比那个'陀思'要好看,声音也要温柔很多,如果可以的话,夏花很想和他做朋友……
但是,也许又不能和他做朋友。
心理矛盾着的小姑娘鼓了鼓腮帮子,抬眸看向面前微笑着的俄罗斯人,他一直在温和地等待着花鸟院夏花做出真正的决定,这种气定神闲地态度让花鸟院夏花在这瞬间想起猎人,但又不像是猎人,如果说实话的话,更详细一点类比,也许更像是太宰治。
但又有点不像。
花鸟院夏花不是很想和太宰治做朋友,但是有一点想和陀思,这大概是因为有的时候,陀思会和征十郎一样温柔吧,在他身上,他能看见征十郎的影子。
和征十郎相似的人,想必是可以信任的。
就这样在脑中简单列出等式的小姑娘终于不再犹豫了,她抬眸,示意他说出他的要求。
“我想要你,去和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做一个约定……你见过他,他叫森鸥外。”
约定。
是一个很泛用的能力。
在花鸟院夏花的意识之下,这种约定变得不需要另一方的同意,甚至不能让对方获利,看上去也没有特别具体的发动条件,有的时候甚至可以借助一些虚无的东西直接作用于他人身上……
仔细一想,这也许不能算是'约定',而该算是花鸟院夏花一个人的'想法'才对,但却又并不尽然。
像是一个没有被设计好就草率地推上台面的设定,外表看上去强大而有诸多束缚,实际上操作时却错漏百出。
而这种漏洞,被任何一个有心之人抓在手里,都能卷出巨浪。
但花鸟院季明却急于出手……
实在令人费解。
有点卡文……
第36章
花鸟院夏花再次走上横滨大街的时候,秋意已经很浓了,但她仍然还是穿着她跟之前跑出来时差不多的衣服,白色毛衣,外面罩着一件说不上厚实的深色风衣,那长长的,蓬松的波浪卷发被黑色的发绳松松地扎在脑后,白色的围巾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那双湛蓝色的眼睛。
她个子不高,穿了一双陀思不知道从哪儿买来的短靴走在路上,也没能拓宽她多少视野,还是让她隐没在了人群里。
她面无表情,甚至可以说的上是放空自己了,她插-在口袋里的双手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紧张的开始出汗,藏在围巾下的嘴唇抿的很紧,一双眼睛在街上扫来扫去,生怕漏过了哪个人。
但事实上,她根本不必如此警惕。
陀思知道她是什么水平,自然不会把信心寄托在她能找到任务目标上。
因而,既然陀思有把握请她做事,那么必然即便她不去找,任务目标也会出现在她的面前。
于是下一个拐角,花鸟院夏花就见到了她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森先生和爱丽丝。
森先生是中也的上司,港口Mafia的首领,这件事情陀思已经跟她讲过了。
至于爱丽丝……
和善的俄罗斯人告诉她,爱丽丝和她的熊先生是差不多的存在,即便这个销毁了,森先生也能轻而易举地造出下一个,也就是所谓的,肉-体更叠,但灵魂不灭。
说起熊先生,夏花这几天虽然有了空,但却没有再把它召唤出来。
一是小姑娘终于意识到了原来她自己竟然也是可以保护自己的,二是她不想让自己的护卫代替自己去干坏事,更何况,熊先生闹出来的动静总是太大,一不小心就会把中也引来,好没必要。
毕竟,她这一次只是——
混在人群里的夏花看着在街对面吵吵闹闹的,看上去像是一对父女的森鸥外和爱丽丝,突然开始有点惆怅了。
她为什么就不能把熊先生变成男孩子的样子呢?为什么森先生就可以,这世上的事情未免太不公平啦。
一边这样想着,她一边在心中默默地开始数十位数。
陀思和她说,在她见到森鸥外的十秒之后,森鸥外会和她对视,那个时候就是她可以动手的时机。
夏花当然是半信半疑的。
但当她心中的数字正好念到十的时候,她面前突然一阵光,随即是扑面而来的热浪和让人耳膜震裂的轰响。
车炸了。
爱丽丝拉着森鸥外的衣领从空中落到地面。
非常恰巧,巧到像是有所图谋的,森先生落地之时,正好朝着这里。
朝着这溃散的人群,正好和愣愣地站在原地的花鸟院夏花对视。
被那双有点熟悉的,红色的,还带着一点浮于表面的惊讶与笑意的眼睛注视着的时候,花鸟院夏花难免开始惊慌。
但下一刻,陀思的话就重新浮在了她的耳边。
他告诉她,这场行动中,没有人会死,除去他那为了世界着想的野望之外,这一切只是为了救她哥哥而不得不做的事情。
世上万物想要得到所想都要付出一些代价,而他们付出的代价已经是微乎其微,就算伤害了别人,在未来也可以快速弥补。
夏花一开始还半信半疑,但现在,在目睹十秒之后恰好爆炸的车子之后,她开始相信他了。
一个连她什么时候找到森先生都能预料到的超级天才和她说这样的话,她当然没有必要反驳他了。
在夏花的脑海中,强者大概是要被服从的,所求于她的人既然已经向她坦白了目的,那么也就基本上不必再怀疑,更何况,陀思口口声声说这一切是为了更美好的世界所为,夏花自然没有再怀疑这样一个好人的道理了。
于是她伸手,拽下了遮住她半张脸的围巾。
她湛蓝色的眼睛在此刻失去了所有光泽,一如她之前每一次使用能力时一样。
她开口,声音很小:
“我要和你做下约定……
从现在起,我的痛苦会是你的痛苦,我的伤口会是你的伤口,我加于你的痛苦无法被任何方式治疗或者消除,只会不断恶化,让你陷于濒死但不死之中,你无法找到我,我不会再见你,作为约定的代价,在我死之前你不会死,在我死之后,你会和我一起死。”
“约定结束后,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事物的千分之一。”
她说完,好像只是平淡地念完这句话,世界上的任何事物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出现任何改变,没有出现法阵,丝线,或者其他代表约定的任何东西。
但的的确确,约定生效了。
下一刻,夏花转身,急匆匆地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第37章
做完约定之后的花鸟院夏花急匆匆地跑进了一条小巷,刚刚做完'约定',即便知道这么做,据陀思所言大概是不会造成太多危害,但第一次做坏事的小姑娘,难免心里过意不去了起来。
而在她拐进另一个小巷之后,似乎就容不得她再继续胡思乱想了。
她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于是面前的枪口又近了一步。
那枪口离她不过咫尺,对方的食指紧紧地扣着扳机,也许在下一秒,也许在下下秒,,她就会扣动扳机,但夏花并不害怕。
或者说,她如今尚且还不太会害怕。
她眨了眨那双湛蓝色的眼睛,看了一眼枪口,随即偏了偏头,不顾紧跟着又逼近了的枪口,转而把目光看向了举枪之人。
不幸,是她最不愿见到的人之一。
这大概就是命运的捉弄吧。花鸟院夏花想,因为她终究算是做了错事,以前她做出的'约定'无论怎么样都不会伤害别人,损害他们的利益,但这一次,她的的确确是因为一己私-欲将要祸及他人了。
她看着面前熟悉的,曾经对她很好,带她出去逛街的金发女士,庆幸她已经不再记得曾是她亲自带着她出去逛街,间接地导致她遇见了太宰治,进而使她成功脱逃,造成如今的局面的。
否则,她大概会很难过的吧。
不过,除此以外,小姑娘心中也还在庆幸着对面的人不是中原中也。
说来也奇怪,在面对枪口的这种时刻,她竟然如此冷静,甚至冷静到彻底不像她自己,气定神闲,没有一点惊慌失措,不害怕,不闪躲,不辩解。
这种镇静本从未在她身上出现过。
难道性格也是会传染的吗?夏花在心中暗暗猜测,难不成是这么多天和陀思相处,自己也学会了他的一点半点处事吗?
但这疑惑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即便是花鸟院夏花,也没有办法在面对枪口之时这样明目张胆的走神。
更何况——
逼近的几乎算得上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让她微微偏了偏头,从余光,她看见有一群拿着枪的黑衣人跑近了她,短短时间内,便把她团团围住。
“不想受伤的话,就跟我们走。“拿着枪,几乎把枪口抵住金发少女额头的樋口一叶的声音很冷漠,即便是她,在面对曾经认真照顾,也算付出一点真心,却毫不犹豫背叛她的人,也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威胁她。
花鸟院夏花眨了眨眼睛,露出了一个笑容,不灿烂,有一点点僵硬,看上去甚至有点勉强。
她没有强调如果她受伤了,森鸥外,这群围堵着她的黑衣人们的上司,港口Mafia的首领会承受比她更重的痛苦。
她只是说了一段好像跟现在的场面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我跑出家的时候,很害怕被港口Mafia找到,于是我本来要和自己做下一个约定,约定如果我被港口黑手党抓住,就要去思,在我即将下约定的时候,中原中也出现了,阻止了我。“
她顿了顿,露出了一个笑容来,这个笑容与之前不同,带着一点温柔,释然,与她平时的样子一点不像,好像她的躯壳在此刻猛地钻进了别人的灵魂,却又的的确确发自她的内心。
她的眼眸很蓝,在此刻,蓝的发亮。
“那时候,我就用手-枪抵着我的额头,他再晚来一秒,我就要扣动扳机,让'约定'成立,到那时候,晚来的他即便骗我,当他把我带回他家里的时候,我就会因为嵌入脑袋里的子弹死掉。“
“但是,兜兜转转,我居然还是要面对抵着我额头的子弹,和将要嵌入我脑袋的子弹。“
她笑了笑,看着面露震惊的樋口一叶。
“谢谢你,给我送来这个机会,让我想起,我还有一个未完的'约定'可以在此时完成。“
下一刻,樋口一叶的食指不受控制,即便她拼命地想要阻止自己,仍然没有能抗拒那一股莫名的力道。
于是,扳机被扣动。
但花鸟院夏花却没有血溅当场。
那颗子弹没入了她的额头,但随后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她还站在那里,笑着。
“为了不让这颗子弹杀死我,现在,我想,你们必须放我走了。“
对上那双蓝的发亮的眼瞳时,樋口一叶没有在里面看见任何天真稚嫩,只看见平静的一潭死水,甚至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怜悯。
她终于意识到了。
那根本不是。
根本不是……
花鸟院夏花。
拿着帽子,头顶上难得光秃秃什么也没戴的陀思走出暗巷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靠着略有些破旧的墙壁,正无所事事地低头剥着自己的手指的花鸟院夏花。
她扎着的头发已经松散的不行,两颊旁垂下很长一段金色的蓬松长发,在那个角度,只能看见她很浓密的,蒲扇一样的睫毛,而看不见她的眼睛。
陀思没有因为这也许本不该出现在此的小姑娘驻足,而是走向了她。
他看上去并不太惊讶。
听见他脚步声的花鸟院夏花抬头,朝他露出了一个笑容,这次,这个笑容是灿烂的,天真的,孩子气的。
“陀思!“她这么叫着,甚至带了一些隐隐的,像小孩子一样的,正求着夸赞的意味的语调。
“做下了约定了吗?“陀思问。
“做出啦,我成功让森先生和我做出约定啦。“
“那之后呢?“
“之后?之后我就来找你了呀,不过说来也好奇怪,我不知道陀思在哪里,不过,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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