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说话时,他们两个已经并肩走出了这条小巷,阳光洒在他们两的脸上和肩膀上,为看上去病弱的俄罗斯人添了几分生的气息。
陀思笑了笑,看上去并没有把夏花的话放在心上,又或者,是他已经知道了原因,所以才不去深究。
“是吗,这也许,是你和我缘分吧。“
他似是而非的说着,而此时,在他们的背后,有人正在匆匆找寻,甚至呼喊着人的名字,只是他的呼喊声在进入花鸟院夏花的耳畔之前,就恰巧被陀思这句话的音量盖住。
小姑娘似懂非懂的噢了一声。
而在她身后,有人急匆匆的,焦急的拐进了她曾待过的小巷。
就像有什么力量在牵扯着他一样。
第38章
在做出'约定'的第二天早上,花鸟院夏花从床上醒来的时候,整座房子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赤着脚站在光滑的木质地板上,低垂着头看着放在她从床头柜的那把熟悉非常的'人鱼匕-首'。
匕-首之下还压着一张不算太长的纸条,不过夏花暂时还没有看它。
她先拿起了放在匕-首旁边,面上还浅浅地反射着从窗帘的缝隙里透进来的微光的指环。
指环被举到她湛蓝色的,玻璃珠子一样的眼睛前,她的手指捏着戒指的边缘,微微转了转,于是她便可以这样仔仔细细地将指环看个清楚。
在仔细打量之后,花鸟院夏花终于确定,这是一枚看上去材质比她之前有过的都要好的指环。
于是她毫无戒心地将它套上了自己的右手大拇指。
大小正合适。
随后,她才拿起了那张小纸条。
上面的字体很端正,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明明写连笔字的人为了让读字条的夏花看懂而特意一笔一划写的很清楚一样。
【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拥有花鸟院春雨所需要的灵魂,用匕-首刺进那个人的心,一切就都结束了。】
看完这段话的小姑娘愣了好一会儿,才很小声,很小声地噢了一声。
她现在意识到了一件事。
陀思已经离开了。
他们的交易好像就在今天结束了,她帮了他,所以他告诉了她救哥哥的办法。
交易既然结束了,那么陀思离开,也是应该的,而且他还特地把这座屋子留给了她,已经是对她很好了。
但就算这样想,花鸟院夏花还是有点怅然若失,她草草地把匕-首塞进棉睡衣地口袋里,赤着脚往前走,推开洗漱间的门,看了一眼镜子前的自己,顶着一头睡懵了的乱糟糟的头伏,她瘪了瘪嘴,有点委屈地拿起了牙刷和水杯。
怎么他就这样走了呢?她很愁地这样想着。
一点招呼也不打,也不好好告别,她又不会拦着他离开嘛……
这么想着的夏花,却突然顿住了洗净牙刷的动作。
于是从没关上的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水就从水杯里满了出来,顺着杯沿滴落到水池上,冲刷走了牙膏沫。
啊。
她那个时候不告而别,中也也一定是这样难过的感觉吧……
好像她的的确确非常应该和他去道个歉。
不如就在复活哥哥之后——
在花鸟院夏花下定决心的时候,洗漱间的大门被猛地踹开。
她本来想要回头,但当她抬眸,透过镜子,看向这本不该在此时闯入的人的脸的时候,她顿住了。
出现的人,是她最最不想看见的人。
这难道就是命运吗?
一直以来不知道何为命运,也不相信命运的小姑娘第一次这样难过,甚至在心里不甘愿地控诉。
她不敢转身,一双湛蓝色的眼睛紧紧盯着镜面,像是要把它盯出一个洞来。
但眼眶越来越酸涩,好像上头承载了千钧的力道。
于是她低下了头。
有眼泪啪嗒啪嗒从眼睛里流下来,流进由于没关水龙头而在水池上形成的小旋涡里。
但她的痛苦,中原中也却还没意识到。
他闯入此屋的时候只是凭着冲动,当然,还有一点怀疑,毕竟这是武装侦探社的那个侦探给他的提示,他心中还稍微有一点提防,怀疑他们会不会在这座屋子里留下什么陷阱之类。
但那个侦探说的话又那么言之凿凿,让他无论如何都必须来这一趟。
于是,当中原中也风尘仆仆地赶到这里,毁坏一扇又一扇门冲进来的时候,还没意识到这里头会藏着他找了好久的小姑娘。
而现在他看到她的背影,他的恼火才又卷土重来。
在自己家呆了那么久的,看起来乖乖巧巧的小姑娘,转头就跟那个青花鱼跑了不说,等他气势汹汹找到始作俑者的时候,才发现她早就被不知道打哪里冒出来的'死屋之鼠'扯上了关系,还反过来成了对付港口Mafia的一把刀。
他怎么能不火大?
不管他脾气再怎么好,现如今也不可能把这股火气咽下去了。
于是他抬手扶了扶帽子,开了口:“喂——”
他的声音被刻意的拖长,带着他从未对小姑娘释放过的杀意:“我今天必须把你带走,如果你现在放弃抵抗,我还能不揍你,把你完好无损的带过去。”
言下之意是,他今日是冒着即便森欧外承受同等痛苦的风险,也要把花鸟院夏花带回去了。
不过,当然不是带给港口黑手党,她既然对自己下了一个那么狠毒的'约定',此刻她的性命又和森欧外相关联,那么,中原中也说什么也不会去冒这个风险的。
但花鸟院夏花不知道。
于是她只是缓缓收紧了自己握着水杯的手,然后深吸一口气,把水杯重新放回原位,很慢,很慢的转过身。
她转身的时候,眼眶里还残留着泪水,要落不落,嘴唇紧紧地抿在一起,她的右手食指狠狠地蹭过大拇指上带着的指环。
……怎么他还什么都没说,小姑娘就哭了啊?
中原中也最怕女孩子的眼泪,一见她这样,他下意识地就想后退一步,但在后退之前,在脸上出现轻微的无措表情之前,他先一步压下了这不该在此时出现的任何感情,只站在那里,无言。
然后,忍着泪水的小姑娘从口袋里拿出了本来就撸了半截在外头的匕-首。
按道理,她没有掩饰这把武器,但中原中也却的的确确现在才看见它。
在目光一触及这把匕=首,这把曾经在他手中却被他傻乎乎地转交给那个装成花鸟院春雨的怪盗基德的匕-首时,中原中也猛地一缩瞳孔,满脸的不可置信:“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
这么问的中原中也皱了皱眉,和小姑娘极为相似但却又更深一点的眼睛把视线从匕-首上移到了她身上。
他当然不会怕这一把小小的匕-首,即便樋口一叶和他说什么“花鸟院夏花变了”,他也不觉得会变多少,你看小姑娘像现在不还是和之前一样吗?总不会在离开他的这一段时间突然领悟些什么超强剑法吧?
更何况,这世上要是真的有人能用一把匕首打败他中原中也,那她早就成了人形兵器了,又怎么会被花鸟院家转手呢?
所以,中原中也一点也不担心武力这方面的事情,甚至还有闲心思考待会儿如何跟她交手,在不伤到她、不触动那个发动条件不明的'约定'的情况下把她带走。
不过他心里现在的确还是有点疑惑的。
怎么好像,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兜兜转转绕上了花鸟院夏花呢?
就连这把被怪盗基德偷走的人鱼匕=首居然都落到了她手里……她又是怎么和怪盗基德搭上线的?
中原中也暂时想不明白,也将将要放弃思考时,花鸟院夏花先动了。
她身上现在还穿着有些厚重的,阻碍她行动的棉睡衣,但那把匕=首却出鞘了。
下一刻,在她大拇指上的指环被点燃,烈火熊熊顺着她的拇指快速蔓延上了人鱼匕-首锋利的刀锋。
“我用这把匕首,杀掉了熊先生的躯体……”花鸟院夏花瘪了瘪嘴,这一次,她看上去是真的要哭了。
她抿了抿唇,努力压下喉咙口的呜咽。
“熊先生会复活,但你不会。”
她说着,看着一寸一寸把匕=首的刀锋加长的火炎,皱起了眉头,在短暂犹豫之后,还是把它竖在身前,把锋刃那一面对向了中原中也。
她垂了垂眼眸。
再次抬眸的时候,她的泪水还在眼眶里,蓝色的眼睛里却一点泪意也看不见了。
那双眼睛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光彩,却又亮的发光。
就连她带着哭腔的声音,也只剩下了沙哑,而没了呜咽。
“但我还是要试一试……”她说,视线很冷静地扫过中原中也的脸。
在中原中也惊讶于这突如其来的性格变化之时,花鸟院夏花已经举起了这把由匕=首为本体,由火炎加长的刀。
第39章
花鸟院夏花的速度很快。
她的身形小巧,又很瘦,虽然已经成年,但动作的灵活程度却像小孩子,按道理女性的爆发力要远远逊色于男性,但在她身上,这一点却好像并不成立。
长刀的本质只是一把匕-首,火炎组成的刀锋只是无重量的虚影,因而也不存在手上武器的重量带慢她速度的可能。
于是,花鸟院夏花进攻的时候,几乎只能看见她扬起来的金色的一片长发。
这速度,快到完完全全地超出了中原中也的想象。
谁能想到呢?
按道理,花鸟院夏花只是花鸟院家宅里没有出过大门的金丝雀,本来也不该有这么超出常人,几乎能够和她哥哥花鸟院春雨媲美的速度。
但事实就在眼前,容不得否认或者申辩。
中原中也后跃,避开那火炎的刀锋,下一刻,他原本站立的地方已经被劈开焦痕。
真是毫不留情。
这样的力道……比起花鸟院春雨也逊色不了多少吧。
花鸟院家到底为什么要把这个人形兵器交易给港口Mafia?
这偌大的谜团,让中原中也也察觉不对劲了。
只一眨眼,花鸟院夏花便又到了他的面前,速度很快,甚至快过了风声。
是她带着热意的刀锋逼到了面前,风声才姗姗来迟。
但中原中也毕竟是身经百战的港口Mafia重力使,在一个眨眼间,他便往后一个飞跃,轻而易举躲开了急速进攻到他身前的刀锋。
没有收住的长刀狠狠地劈开了洗漱间的墙壁,连带着的剑气将墙壁里的水管都劈开,于是水流从裂缝里猛地爆出,在这不算特别宽敞的屋子里爆出无数飞溅的水流。
水流无法浇灭花鸟院夏花刀锋上的火焰,也无法阻挡他们任何一人的速度,中原中也受制于那个'约定',还是存了在无伤条件下带走花鸟院夏花,的想法,但在花鸟院夏花越来越密集的攻势之下,他渐渐地觉得不太可能了。
重力无法使用在她身上。
这本该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但事实就是如此。
不过,就算不能用异能,凭花鸟院夏花,想要在体术方面战胜他中原中也,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尽管她的刀法几乎算得上无可指摘。
在他用覆盖着异能的手臂硬生生挨下一击之后,他隐隐约约听到一句很飘渺的“不”,随即,花鸟院夏花大拇指上的指环燃烧出的赤色火炎猛地暴涨,刺目的火光一瞬间占据了中原中也所有的视线。
等到他将实现重新聚焦的时候,刚刚还提刀要砍他的花鸟院夏花已经消失了。
在他面前,只剩下了一片断垣残壁,碎裂的指环在砸落在地,赤色的火炎在空中残留了一瞬,随即消散。
什么也没抓住的中原中也愣了愣,最终只能无能狂怒地跺下了一脚:“可恶!”
花鸟院意识回笼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她睁开眼,正对着落日,那赤红的一轮太阳渐渐的将要从海面上沉没。
还没搞明白自己究竟在哪里的花鸟院夏花坐起身,看着自己沾上泥土的棉服,伸手拍了拍脏兮兮的背,可她一边拍,动作却一点点地慢了下来。
她明明记得她自己刚刚还在陀思留给她的房子里……中也站在她面前说要揍她,还要把她带回港口Mafia。
这样一想,小姑娘的意识才逐渐回笼。
她终于意识到了一点,脑中逐渐浮出一个等式。
噢,中也就是那个要用灵魂换哥哥的灵魂的可怜虫。
这样一想,花鸟院夏花就又要哭了。
她肯定打不过中原中也的啦,就算带上熊先生,也肯定打不过那凶名在外的港口Mafia重力使的!如果她能打过,父亲又为什么不直接派她哥哥去打呢?
更何况……她一点也不想和中也打,也一点不想用匕=首把他的心挖出来。
好吧,她那个时候的确想过,如果是其他人的话,她也许就真的动手了,但是,来的人却偏偏是中也。
即便他之前骗她,现在还说要揍她,但他之前是真的对她很好,书上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中也对她这么好,她却要把他的心挖出来,她岂不是很忘恩负义吗?
但话又说回来,难道因为她和中也关系很好,就把哥哥复活的希望放弃,就这样让哥哥死掉吗?
书她现在还没有找到,它是那么虚无缥缈,就像是物语怪谈里的传说一样,都不知道是真是假……陀思说,现在唯一能救哥哥的方法,就只有挖出中也的心一条路可以走。
可她不愿意。
但她也不想这样让哥哥彻底死掉。
完完全全陷入纠结的小姑娘下意识地捡起了身边的匕-首。
镶满宝石的刀鞘已经不知道被她丢到哪里去了。
小姑娘握着匕-首站起身,看着面前一片一片的墓碑,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自己身处断崖之上,底下就是大海,往前看,地平线的尽头就是西沉的夕阳。
这里很眼熟。
花鸟院夏花回忆了一下,才发现这里原来就是太宰治约她见面的地方。
想到太宰治,她便又有点不高兴了。
她难免会想,如果她没有找上太宰治,就不要做这样困难的决定了。
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做什么决定过,这一次把两条人命放在她面前让她抉择,的的确确太为难她了。
她一点也不像做决定,但如果不选择,顺其自然的话,结局就是哥哥再也回不来了。
夕阳橙色的光晕把她一头乱糟糟的,带着灰尘的蓬松头发染上了更暖的颜色,她用那双湛蓝色的眼睛直视着夕阳,竟然也不觉得刺眼,就这样愣愣地看着,全然不顾自己越发酸涩的眼眶。
“不想杀掉中也……”
她最后呼出了一口气,这样喃喃地说。
“那就杀掉你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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