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冒出来的声音把站在悬崖边上的夏花吓了一大跳,她匆匆地回头,脸上还带着惊恐和防备,但这一切在见到出声人的脸之后就都消失了。
是太宰治。
他还穿着那件米色的风衣,身上很干净,一如初见模样,而花鸟院夏花却落魄极了,一点也不像那日在咖啡店的时候。
她那时候还穿着中也给她买的新衣服,脸上带着无知而天真的笑容,全然不知她的未来会如此的恐怖而难以抉择,甚至会做出背叛那么多人的决定,也不知道自己将来会落到这种地步。
但现在的小姑娘,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犯了多大的错。
事实上,在她的想法里,在她看来,她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哥哥而奋斗,也没有做出对他人有实质性伤害的事情,最多就是对不起了森先生一点,除此以外,再也没别的了。
全然不知道自己是陀思手上最锋利的武器与制约,成为他计划中关键而致命的一环。
然而,这世上毕竟没有完完全全的算无遗策,而花鸟院夏花也不是全然能被掌握在手中的人。
陀思却低估了中原中也在花鸟院夏花心中的重要程度,这才能让料到这一点的太宰治抓住机会。
而现在,他重新站在这个地方,鸢色的眼睛带着一点虚假的笑意:“这么美丽的夕阳,这么美丽的海景,真是适合自杀的地方呀。”
他说着,声音被他拖长,带着一点撒娇的尾音,像是随口一提,像是这个自杀爱好者的随意感慨。
但是说者似乎无意,听者却有心。
花鸟院夏花想起来了。
就在刚刚,她起床之后,走近梳洗之后,抬头的第一眼……
是镜子里的自己。
她第一眼见到的分明是自己呀。
加上陀思之前和她讲的故事……
他和她说,海的女儿的故事里,人鱼公主杀死了未婚夫,让自己的哥哥复活……
但她的回答却是,让人鱼公主自=杀。
虽然好像和故事不是很对的上,但是,故事总归是有假的,他不是还说,故事里有海神吗?但这世上是没有海神的。
所以,到底谁是对的呢?
花鸟院夏花的脑中乱糟糟的。
她想抓住一点线索,却什么都没抓住,最终只能抛开那个故事,确定下来了一件事。
她第一眼看到的人是她自己。
陀思的的确确说的是,杀死第一眼见到的人就能复活哥哥。
于是她恍然大悟,甚至如释重负了。
简直是在绝望之中的希望,她再也不用做那么困难的选择了。
她松了一口气,对着太宰治,这个突然出现提点她的人笑了笑,有些犹豫地问:“所以,只要我把自己的心挖出来,我的哥哥就能复活,对吗?”
小姑娘有些犹豫。
她自然还是稍微有点怕的。
她知道什么是死亡,就是彻底和这个世界断了联系,再也不会回来,去往一个不知何地,不知未来,孤身一人的地方。
她当然害怕。
但比起剥夺他人的命完成自己的夙愿,她还是更愿意用自己的。
'提点'了她一番的太宰治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双手插兜。
海风吹起他米色风衣地衣摆和微微卷曲的发丝。
这一刻,天地间只有风声和海声。
在这静寂中,花鸟院夏花动了动手指,翕动了一下嘴唇,看上去像是不得到答案不罢休,但是,在开口之前,她终于还是放弃了。
她还是害怕听到一个否定,听到这个不着调的帅气男人和她说这不过是个玩笑,她还是得在中也和哥哥之间做抉择。
她再也不想做这么困难的决定了。
于是,只懂得如何逃避的小姑娘深深地叹了口气,举起了匕-首。
第40章
匕首刺入心脏,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花鸟院夏花之前一直没有想象过,直到此时,她才明白。
没有什么实感。
匕首割破皮肤,刺进肉体,但却没有疼痛。
一如她之前受伤时应该感受到痛苦却没有的时候。
她之前没有发现,发现了也没有放在心上,但现在,在匕首刺进自己的胸脯的当下,这一滴血也没有流出来,一点痛苦都没有感受到的当下,她感觉到了不对。
但她却也没有怀疑。
她想,大概是能够救活哥哥的人的的确确是她,所以她即便在把匕首刺进心脏的时候也感觉不到痛苦。
不知道何时,夕阳沉入了海面,花鸟院夏花湛蓝的眼睛凝视着那西沉的太阳,随着阳光的消失,也一点点的失去了光泽。
在匕-首刺入她心脏之后几秒,她愣愣地站着,红润的脸颊渐渐苍白,生命和力量无声无知觉地流逝,最终,她往后一仰,就这样,几乎算是砸落在了地上。
她躺在土地上,金色长发和棉服上沾上了脏兮兮的泥土碎屑,但她已经没有了意识,湛蓝色的,失去了光泽的眼睛彻底成了玻璃珠子,无焦点的倒映着半黑不黑的天空。
目睹这一切的太宰治歪了歪头,眼见着一个少女在他面前自裁这种事,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冷血了。
不过想到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袖手旁观和它比起来,大概只能算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太宰治几步走到了已经失去气息的花鸟院夏花面前,凝视了她失去血色,没有了呼吸的脸两秒,然后盯上了她插着匕-首的胸膛。
微风吹动他的风衣衣摆,他用舌尖顶了顶自己的腮帮,露出为难的神色,但这为难转瞬即逝。
他呼出一口气,蹲下身,非常不诚恳地双手合十,假模假样地冲远在天边的中原中也道歉:“对不起你啦漆黑的小矮子!不过她是不是你的未婚妻还两说呢……”
说完,他手一摊开,握上了匕-首的刀柄,用力往下一划,破开了小姑娘的胸脯。
在那原本该是心脏的地方,是一个盒子。
没有沾染上血的盒子。
看上去有些惊悚。
但这一切早就在太宰治的意料之中,于是他只是伸手,小心翼翼地让自己不碰到花鸟院夏花的躯体,用两根手指把这个小盒子捻了起来。
“把这种东西当作心脏,未免也太奢侈了。”太宰治勾了勾唇角,伸出手打开了这盒子的盖子。
里面只有薄薄的,揉成纸团的一片纸。
将它打开,会发现在上面用血写了很大的一行字。
字迹很张狂,很潦草,看上去像是在惊慌失措中匆忙写下的——
【花鸟院夏花的心脏】。
第41章
【花鸟院夏花的心脏】
书的一页纸,被写上这样的一行字,又被人重新装回盒子里,随后,就这样成为了真真正正的心脏维持了少女的生命体征,带给她远超于常人的力量。
'约定',便是书的这页纸在'心脏'的作用之下偶尔逸散出的,看上去像是能够感知过去或者未来的异能。
只是,将这威力大到能够改变现实的'书'的一页纸只当做小姑娘的心脏,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已经阔绰到让人感觉浪费的地步了。
但一切的谜团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后终将解开。
【让花鸟院夏花拥有自己的灵魂】【让花鸟院春雨拥有自己的灵魂并复活】
那张残页最终被写上了这样的字句,然后重新塞进了花鸟院夏花的她的胸口。
武装侦探社内。
“是谁写的那行字?这不是显而易见嘛!”江户川乱步撕开饼干的包装袋,眯着眼睛,露出一个笑容,“一看就知道,是她哥哥,花鸟院春雨啊。”
把时间拨回很遥远的,花鸟院春雨还真真正正的'活着'的时候。
他是花鸟院家的长子,从小到大似乎都受尽宠爱,被寄予厚望,也不负众望地长成了合格的继承人。
他很单纯地,毫无怀疑地把花鸟院夏花当作是发育迟缓,有自闭症,从不说话的妹妹,对她体贴入微,虽然很少会被回应,但也并不恼怒,还会为她偶尔的,少少的,轻微的回应而高兴,还积极地去寻找能够治愈自闭症的方法,想让自己的妹妹变正常。
花鸟院春雨就是这样的一个好哥哥。
当然,他也是个好儿子。
他很体贴地认为父亲花鸟院季明对花鸟院夏花的冷淡只是因为无法承认自己的女儿是个自闭症儿童,无法面对总是对外界没有反应,呆愣愣的女儿。
他不去责怪,不去追问,只是尽自己的能力去对花鸟院夏花好,认为自己的妹妹总归会有康复的那一天。
直到他去意大利留学。
那时候,白兰·杰索所领导的杰索家族势头正猛,花鸟院春雨那时候就觉得他前途无限,果不其然,过了没多久,白兰杰索就吞并了基里奥内罗家族,更名为密鲁菲奥雷。
在花鸟院春雨权衡利弊找上白兰之前,白兰先找上了他。
第一句话就是:“你知道你不是真正的人类吗。”
非常无礼。
花鸟院春雨觉得他是在胡言乱语,或者是在借机羞辱,但出于对白兰·杰索的尊重,他还是耐心地听他说了下去。
他问他有没有见过他的母亲。
答案当然是没有。
他对自己的母亲毫无印象,家中仆人管家都对此闭口不谈,他问过他的父亲,但他总会露出一副哀伤的样子,花鸟院春雨又生性温柔,并不忍心让他的父亲伤怀,因而直到近乎成年,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
白兰·杰索笑了起来。
然后,花鸟院春雨就得知了这一切。
一切的真相。
比如,花鸟院季明是他血缘上的父亲不假,但他和妹妹花鸟院夏花却并不是由人类分娩而降临此世的,而是通过人造。
【人造人】。
便是对他们的定义。
人们好奇【书】,又想能不能造出【书】,甚至超越【书】,自然降生的人很难甚至不可能达到这样的高度,而且要分娩培育期实在太长,于是他们决定尝试制造人造人。
利用【书】的残页,利用科学技术,利用一切的一切。
躯体可以制造,但是灵魂太难,第一个算是失败了,但他们很快便改正,制造出了第二个几乎完美的,但是没有超越【书】的人造人。
这就是花鸟院春雨。
而第一个半失败品,则是花鸟院夏花。
花鸟院夏花并非是他的妹妹,若论降生时间,她要比他早上好久,正因为她是初次做完全程的人造人,才会导致她各个方面都差了一截,发育也迟缓,因为灵魂并不完全,所以通常都是那副木偶的样子。
花鸟院春雨逐渐理解一切。
他震惊,不解,甚至感觉世界观被打碎,却还不忘让白兰·杰索说出他的目的。
称霸意大利,或者其他什么,花鸟院春雨想,他来找他,一定有求于他,一定能拿什么东西进行交换。
果不其然,白兰·杰索答应他,只要帮助他战胜彭格列,就将给他【书】的残页。
他那时候在想,都有【书】的残页了,为什么不直接在上面写【白兰·杰索会战胜彭格列】这种话呢,这样不是更省时省力吗?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这世上是真的有平行空间的。
书,每个平行空间都有,而且牵一发动全身,白兰·杰索不满足于只做一个时空的霸主,他想得到的是全部。
于是勉勉强强可以和【书】平起平坐的花鸟院春雨加入了他。
然而即便如此,即便白兰·杰索的队伍里有花鸟院春雨,既定的命运还是没有改变,当世界线决定了胜利的一方时,再多的挣扎也不过是螳臂当车。
白兰·杰索输了,花鸟院春雨败了,不过败的并不亏,他很有幸居然对上了彭格列的云守,酣战一场,败退。
他知道自己的未来是什么,于是在大乱之时撑着重伤的身体找到了被白兰藏起来的【书】的残页,写下了【花鸟院夏花的心脏】,并用能力将它传送给了远在日本的花鸟院夏花的身体里。
至此,花鸟院夏花真正的成为了一个有思想的,有灵魂的,有喜怒哀乐的人。
人造人有了灵魂是否可以被称为人这件事虽然还没有确切的定论,但这已经是身为兄长的花鸟院春雨为这个名义上的妹妹,在这世上能做到的最后的事情了。
因为过分像人,所以他也会死亡。
他的尸体被花鸟院家运回了日本,获得灵魂的花鸟院夏花被带来复活他,但花鸟院夏花和花鸟院春雨本身就是平级同等能力的存在,如果把复活比作加冕,就如同双王中的一王想要加封另一位国王一样不可理喻。
更何况,论完成程度来说,花鸟院夏花的能力要更难以控制,残破让她拥有了更往上的力量,但也带来了无数不确定性和难以掌握。
所以,花鸟院夏花没能带回花鸟院春雨的灵魂。
从头到尾,唯一能够复生花鸟元春雨的方法就是取出花鸟院夏花胸口的【书】的残页,但是除了已经死去的花鸟院春雨知道此事之外,白兰·杰索远在天边,也没有这个良心来提醒他们,其他所有人都不敢也想不到会有这一出,于是便拖到了现在。
拖到了江户川乱步推理出一切事情,由太宰治作为幕后操纵者推进一切。
当然,陀思自然也是知道的。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通过怎样的渠道得知的一切,但他的计策很显然就是为此而来,甚至打算一箭双雕。
不过,还是失败了。
“嘛,说完了,解释这么一大通超级累的!乱步大人今天要吃福原屋的甜品!”戴着帽子的,看上去像是中学生但年龄已经二十好几的江户川乱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站起身就要指使着中岛敦去给他跑腿。
被点名的中岛敦一愣,他自然不会拒绝跑腿这种活啦,但是……他还有点疑惑没有被解开呢。
“那花鸟院小姐……”
“这就要留给花鸟院家和港黑去探讨头疼了,跟我们可没关系。”懒洋洋的,没骨头似的躺在座椅上的太宰治抛了抛手上的苹果,放到面前咬了一口,“那个小矮子现在想必很头疼吧……花鸟院春雨活过来的话,花鸟院夏花的婚约可不会这么容易被承认了噢。”
第42章
果不其然,花鸟院春雨一回到花鸟院家,花鸟院季明的底气变足了,加之港黑之前也的确做出了【私藏花鸟院夏花】这种违背合约的举动,因而,他提出解除婚约,好像就又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不过,港口黑手党的婚约又哪里是这么容易解除的呢?先不提那的确让花鸟院季明眼馋的航线,只把目光投向花鸟院夏花本身,她那样一个不符合世俗常理的出身,就注定她没法和普通人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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