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莫名想起,他们的相遇就是在冬天。
睁开眼看到气氛闲适的操场,闭上眼只剩下他眉眼里的温存。
她再一睁开眼。
盈雪温不合时宜地出现,飘到她耳边,揪着她耳根子悠悠地说:
你可别好了伤疤忘了疼啊,一个陆凛你都治不住,这会儿老男人说两句甜言蜜语就把你拐跑啦?
……真可恶,扫兴的东西。
温雪盈“嗙”一拳把她打飞:我讨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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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几天,温雪盈去提了辆新车,她买车的钱也是温哲出的,本来他就承诺过等她结婚就给她买一辆。
温雪盈也是为此学的驾照,上回的上路经验让她信心十足,有了驾驶瘾。
温雨祯坐她副驾,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全然不顾。
“姐姐带你感受飞一样的感觉。”温雪盈自信不减。
“你买车没跟姐夫说啊?”温雨祯问她。
“我买车是替他省事,他能有什么意见?”这样陈谦梵就不用在衣食住之外还要担心她的通勤。
温雨祯默默嗯了一声,又道:“这一问一答的逻辑是?”
“别影响我!”
温雨祯瞥了一眼在她方向盘上旋转的奔驰车标,好好好,谁坐驾驶座谁有理。
“话说你最近和姐夫怎么样了?”温雨祯很执着。
温雪盈言简意赅:“和谐。”
“生命大运动的那种和谐?”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那种和谐。”温雪盈睨她,打断问,“送你去学校?”
“嗯,行。”温雨祯心如死灰。
天色昏沉,加上这几天雨水湿路,温雪盈开得并不快。
温雨祯玩了会儿手机,激动又拧巴地说:“邱哥哥约我吃饭,好紧张呀。”
邱哥哥?
温雪盈过会儿才反应过来,哦,那个要跟她面基的coser。
“我陪你去?”
“不行不行不行,你这么漂亮,要是他爱上你了怎么办,他爱上你被姐夫知道了,姐夫把他打死怎么办?他死了就没人喜欢我了呀。”
……真不愧是温雨祯,每一句话的转折都是如此的石破天惊,令人意想不到。
“姐夫很冷静,应该不会把他打死,最多——”
“拿钱把他赶出洛山?”温雨祯很悲痛,“那他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温雪盈失笑:“你们年轻人的喜欢都这么随便吗?”
“怎么,你们老年人的爱恨都比较浓烈吗?”
哪里就老年人了!
果然人在年轻血液面前就会牙痒痒,温雪盈警告:“可别让你姐夫听见,他最讨厌别人说他老了,挂你科,你等着死无全尸。”
温雨祯还没来得及被她这个要挟吓到,就接了个电话,十秒钟后她忽然抓紧温雪盈胳膊:“完了姐,快去派出所,爸爸出事了。”
第27章
温雨祯在问事情的前因后果的时候, 温雪盈一路开得心情复杂,甚至在脑子里已经料理好了温哲的后事。
正当她正疑心是不是这这那那的事情东窗事发,温雨祯的情报传了过来, 说爸爸是喝醉酒糊涂了, 把人打了。
哦, 原来只是打人啊……
“打死了?”她问。
“没有, 小伤, 但是他可能要拘留,对方不同意和解, 给钱也不行。”温雨祯看起来吓得不轻。
“拘留几天?”温雪盈问。
“可能五天?不知道呢, 还在协商。”
“怎么才五天。”温雪盈手指在方向盘上点了两下,突然想到什么,“诶他这不会留案底吧, 害得咱俩倒霉?你快查查。”
温雨祯大惊失色:“姐,你可千万别当着爸爸面说这话啊, 我怕他抽你。”
温雪盈:“他敢个屁。”
温雨祯一边握着震动的手机, 一边对温雪盈咂摸着,“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很失望呢?姐,你是不是知道爸爸什么事情没说,瞒着我们啊?”
温雪盈瞥一眼她手机屏幕:“电话, 快接。”
温雨祯接起:“好的妈妈, 我们快到了——你别激动你别激动, 注意稳住对方情绪!”
派出所离得不远, 赶过去的时候两方家属还没协调好。
温哲被铐住了,坐在审讯室里, 喝得很多,还没清醒过来, 靠着墙,听着旁边人吵吵,揉揉耳朵,露出一副事不关己似的烦躁。
廖琴低眉顺眼地坐在受害人家属那边。
温雪盈看了监控,铁证如山,是温哲先动的手。
被打的是个同年龄段的男人,陌生人,好好地就挨了一脚。
还好就是踹了一脚,旁边人拉架的速度很快,把发酒疯的温哲扯走了。
温雪盈冷漠地想着,万一再严重点,自己恐怕真的要被牵连。
受害男人跟民警说:“监控在这儿您们都看见了啊,我坐那儿好好的吃饭,我也没惹他啊,他从楼梯上下来,我就瞅了他一眼,连话都没说,他上来就踹我一跟头,我可一下没还手——妈的金庸小说看多了吧,以为自己是什么大侠呢,踹得我这腰到现在还疼呢,没准给他弄出个什么后遗症来,必须关他个十天半个月教训教训。”
廖琴给人道歉:“真是不好意思,我老公喝多了就是不知轻重,他一向没什么暴力倾向,肯定也不是故意的,醒了就知错了,给您赔钱您看行吗?”
“我要你钱干嘛呀,老子不缺钱!我们要的是公道,公道!”男人一手扶着受伤的腰,一手哐哐砸桌子。
温雨祯十指合十,顺着廖琴的话,低声下气地说:“大叔您行行好,我爸爸要上班的,他要是拘留了公司那边都不好交代的,而且传出去也不好听,您要多少钱您尽管开口,或者带您去医院做个全方位检查,要是有什么后续问题我们家肯定全力帮助,求求求求~”
温雪盈看不下去,把温雨祯一拉开,“拘留拘留呗,管他干嘛呀你们。”
眼看求情求得对方有点动摇趋势,温雪盈胳膊肘往外拐,气得廖琴瞪她一眼,咬牙低语:“说什么呢你!”
温雪盈:“我说错了吗?要不是你天天惯着他喝酒,能发生今天这种事吗?我说酒品烂的人就该多关几天,你看就这么铐着多老实。”
受害的大叔瞧瞧温雪盈,哼笑一声:“我看还是你这姑娘懂点事。今天能用钱摆平,下回呢?下回把人打死了怎么办?!”
廖琴让温雪盈气得,声音高亢:“哪有下回!他喝二十年酒了,也就动过这么一次手!他人品什么样我不清楚?!”
靠在墙上张嘴睡了会儿的温哲又被吵醒,还不知道事情严重性,搔了搔耳朵,咂咂嘴:“吵死了真是,三个女人一台戏。”
温雪盈瞪过去:“没你这烂货这戏也唱不起来!”
廖琴拽她胳膊:“温雪盈,有你这么跟你爸说话的吗!你别在这儿给我丢人!”
温雪盈把她手甩了,看向她:“我看你也是活该,每次都护着他,你老公做什么都是对的,应该的,凭什么啊?这二十多年,天天带三个孩子你累不累啊?!”
“好啦姐姐,你先少说两句,事情还没解决呢……”温雨祯站俩人中间当和事佬。
民警打断:“行了,别在这吵吵,拘五天啊,五天之后来接人。”
廖琴还企图求情:“不行啊警官,公司没人管了,我们愿意出钱的。”
“你愿意出钱人家不稀罕啊,”民警扶扶眼镜:“公司没人管咋了,世界末日了是吧?知道丢人下回就别干这种丢人事,免得全公司都知道这是个啥领导。”
温雪盈听不下去了,第一个走出审讯室。
……
温雪盈开着车,廖琴开了她自己的跟在后面。
冷静了一会儿,温雪盈问温雨祯:“还去学校?”
温雨祯有点害怕,小声的:“要不回家吧,妈妈好像有点生气了。”
温雪盈看了一眼后视镜,廖琴忽然一加速,冲到了她的前面。
“……”
回家就回家吧。
这事没完。
温哲惹的祸,还得廖琴给他擦屁股。
回去就通知了他公司的员工,找好借口,还得端着笑,把一通通电话打出去:“诶小梁啊,你温总这几天身体不太好,可能要歇个一个礼拜的样子,公司的事情还得你帮忙打点一下——不严重不严重,就是肺里长了个水泡,动个手术就行——别别别,不用来看啊,很快就出院了,别整得兴师动众的。”
“小江是吧,啊?电话打不通?他住院呢,这几天难受得不行,不想处理事情,我就没让他接电话,你有什么就跟我说一样的,我转告他——行,那就拜托你帮衬一下小梁,很快就回来,没事没事,谢谢你们关心。”
……
廖琴大概打了有一刻钟的电话,温雪盈和温雨祯并排坐在旁边沙发上。
温雪盈漫不经心地打了两局游戏。
温雨祯没敢玩,提心吊胆地看着她妈。
最后,电话被往桌上一撂,廖琴说:“要不是你今天在那儿煽风点火,那老头说不定都同意和解了。”
温雪盈继续漫不经心打游戏:“五天而已又不是五年,这就给你心疼坏了?就算五年又怎么了,他自己犯的错他就应该承担。”
“不论如何你今天就不该在外面说那种话!”廖琴拍桌角。
“哪句不该说?”温雪盈瞥她。
“哪句你都不该,在外面就不该丢你爸的面子。”
温雪盈:“他的面子还轮得到我来丢啊,监控不都明明白白拍下来了?打人样子多威风啊,要是没让人拉住还能再抽十个。”
“温雪盈你没完了是吧!”
温雨祯有点想逃离站场,又怕她俩打起来,紧急地扯扯温雪盈的袖子。
温雪盈扫开她:“我说你好歹也是个医生,也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女人,你为什么非得把自己的人生捆在一个男人身上啊?他要是个男人也就算了,他是吗?他就是个没担当没责任心的巨婴!前半辈子让他妈惯着,后半辈子让老婆惯着,温哲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就让你这么心甘情愿!”
廖琴说:“我是他老婆,他出了事,我给他兜底为他负责是应该的,我还想问问你,你为什么非得总把人想得那么不堪!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爸,你怎么能对他这么冷血?”
“应该的?什么叫应该的?”温雪盈听了想笑,“当妈应该是要严厉的,当老婆应该是要低声下气的,所以要控制着小孩,所以纵容着丈夫。每天除了上班就是围着我们转,就像逼我结婚生小孩就是你所谓的人生任务,好可怕,你还有自己的思维,自己的灵魂,自己的追求吗?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我和雨祯,没有温哲,你的人生底色到底还剩下什么东西?
“要不是看你变成这样,我会恐婚吗?!”
温雨祯见拉不动温雪盈,就去试图安慰廖琴。
廖琴不用她安慰,像憋了口气,破天荒的,难得一次没有爆发出来。
她去厨房拿了把菜刀剁猪肉。
噔噔噔噔噔。
把整个家里剁得震天响,也似乎是在发泄着什么。
“我就知道我对这个家的付出全是白费的。”
她突然停了手里的动作,安静了一阵。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爸那些事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他在外面花天酒地找女人吗?!”
廖琴嗓门很大,温雨祯瞳孔地震地看了看她姐姐。
温雪盈也怔住了,看向厨房里那个看着丰腴却在此刻显得黯然羸弱的背影。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逼你结婚?是,我也以为这就是我的任务,我以为你结了婚就好了,等你结了婚,哪怕我现在的身体支撑不住说走就走了,你也好有人照顾。但你真结了婚,我又开始担心,担心你嫁得是不是个好人,担心你明天过得怎么样,担心你以后能不能幸福,能不能长久,万一跟我一样,要跟我一样活得忍气吞声怎么办啊?!”
廖琴稍微克制了一下情绪,继续说下去:“为什么要你生孩子,孩子跟男人不一样,怎么说也是你身下掉下来的肉,怎么说也是向着你的。我倒也希望我两腿一蹬就去了,我只要活一天,我就有操不完的心。
“你说得对,我是活该,我就活该养了个白眼狼!”
温雪盈觉得喉咙口哽住了。
她不是想哭,是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崩塌瓦解,那些她重新建立了很久的屏障,维护了很久的信念。
这种感觉,不亚于那一年看到温哲和别的女人在床上的时候所受到的冲击。
原来她都知道啊……
两百万的封口费瞬间就像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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