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谦梵想了想,说:“回家拍吧,这儿不能停太久,你先上车。”
他说着,正要把玫瑰放到后座去。
温雪盈赶紧抢过,然后坐进去:“我抱着就行。”
陈谦梵看着她,缓缓一笑,说:“好。”
送她花的男人应该不在少数,陈谦梵一边开车,一边浅显地揣摩着,但她看起来还是挺开心的,数完了花开始数花瓣。
他把窗户降下来,让凉爽的秋风流进车里。
晚高峰,校门闸口处拥堵,陈谦梵手肘搭在窗户上,偏眸看她,看着她脸上的笑,也被感染得带了一点笑意,问:“几朵?”
“21。”温雪盈回答。
他问:“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吗?”她好奇地看过来。
陈谦梵说:“让店员帮拿的,我说能把我太太哄高兴就行。”
温雪盈更诧异:“那你都没问他什么意思啊。”
“没问,不了解这些,”他说完,手指抵在唇边,挡住嘴角的那一点微妙又深邃的弧度,瞟她一眼,“你说说看?”
如果是以前,她或许真觉得他一根筋不懂得拐弯呢。
温雪盈放聪明了些,在花招面前,她勾勾手指,等他凑近一些,准备听她的回答了,她忽然凑上前,在他脸颊上落下一个甜甜的吻。
愣了几秒。
“我得谢谢他,”陈谦梵笑深了一些,满意地说道,“真管用。”
第30章
温雪盈不知道陈谦梵是不是真的认为, 这次吃饭的目的在于庆祝她买车。
或者他别有用意,扯个幌子跟她约会。
不重要。
温雪盈觉得有必要庆祝的点是,今天是温哲铁窗泪的第三天, 不知道他有没有在里面捶手顿足、生不如死了呢?
温雪盈的良心被狗吃了, 她爸过得不好, 她就特开心。
因为心情不错, 她今天化了全妆, 偏日系的轻淡妆容,口红是薄薄一层浅粉, 几乎透明, 软软的唇瓣上附着晶莹的唇釉。
品牌方的新品,还散着一点淡淡甜香。
扩散到他鼻息。
陈谦梵瞥了一眼,想着女孩子的妆容应该很重要, 像精心雕琢过的艺术品,于是大发慈悲没有产生毁坏艺术的念头。
温雪盈下车的时候, 他低头看一眼她的裤腿。
高腰的杏色垂坠阔腿裤, 把她的腿遮了个严严实实。
他直接问她:“膝盖还疼吗?”
这副担心模样,生怕她疼得走不了路了似的。
温雪盈笑笑:“早就不疼了,我下午还打羽毛球去了。飞檐走壁,大获全胜。”
她一边说, 一边小心翼翼地把花捧出来。
陈谦梵回头看她怎么没跟上, 见到跟她一起从车里出来的玫瑰, 他诧异皱一下眉:“你要带去餐厅?”
“不可以嘛。”温雪盈被他这么一问, 也有点踌躇了,“是不是……会沾了油什么的?”
不忍心泼她冷水, 默了默,他笑着点头:“可以, 沾了油我再给你买。”
“耶耶耶(^-^)V”
温雪盈高兴坏了,捧着花一蹦一跳地走到前面。
陈谦梵眼底含笑,默默跟上。
餐厅在一家高级酒店,陈谦梵去前台沟通的时候,有几道视线被他修长身姿吸引过去。
他今天穿得也很正式帅气,不知道是因为开会还是因为要约会。黑色衬衫扎进西裤,显得腰细腿长,肩膀宽阔,身材紧瘦而有型,英俊得无以复加。
招蜂引蝶的一对,两人招来的眼光都不少。
温雪盈上半身穿了件黑色的修身针织,因为扣子系到顶会显得死板,于是松开两三颗表现松弛,一边的长发落在胸前,只需要摆出一副严肃清冷的表情,优雅知性的feel不在话下。
可能针织衫过于修饰身材,把线条勾了个分明,温雪盈在大厅站着等待时,也注意到有人在盯着她。
她回视过去,男人眼神并没有半分闪躲,就那么直勾勾地来回扫她。
温雪盈毫不犹豫比了个中指。
死猥琐男。
西餐厅还不错,比上回那家好吃多了。
美食让人心情愉悦,温雪盈一吃饱饭,就把小镜子拿出来补好了口红,美滋滋的。
陈谦梵看一眼她臭美的样子,欲言又止地扶一下眼镜,然后起身去买了单。
等他一转身,温雪盈翻出手机里刚才吃饭的时候拍的照片。
哎,啥也没拍到……
她不敢当着他的面把手机角度举得太高,很怕陈谦梵不乐意。
万一他说:
别拍我。
我不出镜。
别把我放网上。
好了,吃饭。
她的玻璃心大概率会轻轻地碎掉。
小心行事的结果就是,只拍到几张模糊的手的照片。
在超市里,陈谦梵认认真真买菜,温雪盈发挥出狗仔精神,紧随其后又不动声色,找准时机,咔嚓咔嚓。
直到他一边挑选酸奶,一边漫不经心地问句:“拍了一晚上了,还没拍到满意的?”
“……!”
她果然轻轻地碎掉了。
走到哪抱到哪的花被她举起来,挡住她窘迫的眼神,温雪盈低头看照片,嘀咕说:“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火眼金睛,显得我很呆哎。”
陈谦梵瞧她一眼,把牛奶慢慢地放到购物车里。
“嗯,”他接纳她的意见,学着装傻,提出问题,“你拿着手机举那么高,还躲在墙角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
好,又碎了一次。
温雪盈拿乔作势不理人了。
陈谦梵冲她勾勾手:“我看看。”
她犹豫一下,把手机递过去。
他看到了她偷拍的几张全身照。
是他在冰箱和货架前面挑选货物的身影,看起来都没什么特别的,陈谦梵不是很懂她的用意。
“为什么拍我。”
温雪盈说:“我比较喜欢记录生活嘛。”
陈谦梵置若罔闻,将手机交回:“喜欢我?”
“才不是……”温雪盈矢口否认,然后左瞟右瞟掩盖心虚,“因为你帅啊。”
万能回答很好用,他笑得无奈:“拍吧。”
得到纵容,她可以正大光明地“记录生活”了。
买好东西,从超市电梯直达B1楼层,温雪盈心满意足地欣赏着她的摄影作品。
刚跟着他走出电梯,在昏暗的底层楼梯间,手腕就突然被扣了一下。
温雪盈放下手机,还没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紧接着就被搂着腰往前带。
她眼前一黑,陈谦梵的身影落下,他忽然低头,吻在她面中的小痣位置。
一颗浅淡的痣,素颜的时候最清晰,在那个初遇的雨天,就像一个长锚勾了在他的心海里。
久久难忘。
他稍往前迈步,就将她压进了监控都照不到的黑暗里。
温雪盈被他托着腰,又被不自觉地往上提了一点,配合他的身高,她微微踮脚,但并不吃力。
他一双温热的嘴唇碰到她的鼻尖,最后拓在她莹润的唇上。
陈谦梵吻得不深,只是唇瓣浅浅地交缠几个来回。
身高差不够方便,只不过能缓解一点难以遮掩的躁动心绪。
温雪盈下意识地抬手,搂住他的腰,抱得太紧,浑圆的软柔无意识地就紧贴他的胸膛,被挤压得稍稍变形。
在她剧烈的心跳声里,陈谦梵压着声音,还有些克制过后的喑哑,解释一句:“忍不住了。”
他轻抿嘴唇,把一片热感裹进腹中。
温雪盈面颊酣酡,比喝完酒的样子更像喝醉酒。
“嗯……”
她低头,没看他的眼睛,只将手撑在男人胸前,将人往外轻轻地抵。
原来她想着怎么拍他的时候,他满脑子都在想什么时候能亲她。
看来正经人脑子里也不全是正经的东西嘛……各怀鬼胎。
默默地这么想着,温雪盈脸上啊带点克制的笑,被他牵到了车前。
不正经完了,谁也没说话。
氛围一直有点微妙,温雪盈跟他聊起点正经的——
“你的学生会找你指导生活问题吗?”
陈谦梵说:“不太会,有导员负责。”
他一边说,一边帮她把门打开,问:“你有什么问题?”
等陈谦梵坐上车,她瞧瞧他,倒是没开口。
寂静几秒,他好奇回视:“嗯?”
温雪盈还是没吭声,默默望天。
陈谦梵没将车子发动,把车里灯打开,暗暗一层,照亮彼此,他有些好笑地打趣着她:“你就像个乌龟,我戳你一下,你就动一下,我不戳你,你就求我戳你。”
温雪盈被他这个形容逗笑了,“我哪有啊!”
狡辩完了,她又小小纠结了一下,“说都说了,那开个会吧——车里可以吗?”
陈谦梵很大度:“可以,你说。”
“你那天问我为什么躲起来,其实是因为我爸爸妈妈的事情,我当时不太想说,因为太复杂了。”
她说完,顿了顿,等他回答。
陈谦梵倒不意外:“猜到了。”
温雪盈跟他交代了那天的前因后果。
他默默听着。
她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夹杂了情绪,叙述就显得不太客观,温雪盈打扮得再成熟,一低头,小细节里的举止全然像个小孩,她轻轻抠起了手指。
“我觉得我的家庭对我的影响很大的,慢热也好,对人的排斥也好,都跟我父母脱不了关系,我恨我爸爸,但我不恨我妈妈,可是我也不喜欢她,我不喜欢她处事的方式,对爸爸的纵容,我真的是有点恨铁不成钢,她很多的表达,观点,我根本不能接受,但是我又改变不了什么,经常觉得自己很幸运,他们的确给我很不错的家庭条件,有时候又会想,生在这样的家里真的好累啊……”
她说着,瞄他:“你能理解我吗?”
陈谦梵不置可否,沉吟过后,他说:“父母对孩子的影响确实很大,但我个人是觉得,人过了25岁,学有所成,有了自己的事业追求,是有能力自我重塑的。只不过你现在还小,对家庭多多少少还有依赖心理,处理这个矛盾只是时间问题,你不用把它想得太过难以逾越。”
温雪盈想起来:“说到这个,你都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陈谦梵问:“什么?”
看起来他是真没听见昨天她的那句话。
温雪盈说:“看到我妈的样子,我就觉得读书没有什么用,我还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改变不了爸爸,拯救不了妈妈,上学说到底就是为了拿学历吧,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到有什么用了。”
陈谦梵又想了一想,说道:“但是你要知道,你在一个你认为很糟糕的环境里,拥有了很好的特质,崭新的思想,能够和他们的血液完全切割开,甚至不断抗衡。
“你在自我的矛盾,和外界的矛盾里一次次痛苦,也在一次次地成长。爸妈不停地规训你,让你成为他们的样子,然而你在突破规训,活出你的个性。
“你说读书的意义是什么?”
他看着她,这样一针见血地反问,让温雪盈略感神经刺痛,眼皮轻跳。
陈谦梵总结道:“你获得了一套独立成熟的世界观,是属于你自己的,不会为他们而撼动。”
温雪盈揣摩了一会儿,又问:“可是我的世界观还没有教会我要怎么解决问题呢。尤其是想到我妈,我真的很想让她清醒一点,看到她维护我爸爸我就特别生气!”
他说:“妈妈的难题是妈妈的,既然她选择了忍受这样的生活,那就不要去参与她的决定。”
温雪盈似懂非懂看着他。
陈谦梵说:“打个比方,你不喜欢吃鱼,我告诉你吃鱼补充营养,给你夹一筷子,三岁的你听了我的话,兴许愿意尝试,三十岁的你,看我给你夹一筷子你不爱吃的菜,只会在心里骂我有病。”
这个比方让她憋不住笑了一声。
他接着说:“我一般不会对学生说教,就是这个道理,到这个年纪,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一套行事逻辑,不管这种成型的思维模式正不正确,它都不会再为外力改变。”
“成年人改变不了成年人。”
仿佛听了一个残酷又现实的真相,温雪盈呆呆地看着他。
陈谦梵说:“所以处理大人的关系只能通过磨合,想着把对方变成你喜欢的样子,可能性微乎其微。”
“你的意思是让我别管我妈了?”
“也可以说你压根管不了。”他说,“其实不用太执着于改变别人,你找到适合你的轨道,把你的世界观好好地运行下去,遇到很多志同道合的人,你们再一起建立一个全新的领土,它走在时代的前面,变成界碑,旗帜,这样想,人生是很开阔的。”
“是不是?”
温雪盈思考了半晌,摸摸下巴:“糊弄学。”
又是新鲜的词汇,他问:“什么意思?”
温雪盈解释:“就是敷衍,她说什么,你就答应她,嗯,对,特别好,太棒啦~”
陈谦梵听闻,饶有兴致一笑:“实不相瞒,我和我妈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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