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她一凑近,就看到了花里胡哨的游戏界面。
陈谦梵打游戏也挺安静的,没开语音,戴了一边耳机,修长手指在屏幕上轻盈地敲击。
“陈谦梵我能提一个意见吗?”温雪盈看不下去了。
“你说。”他没有抬头。
“我很讨厌男人打游戏。”她皱着眉,直言道,“我不管你别的,但你能不能别培养这个爱好?”
虽然知道他工作劳碌,闲暇需要时间放松身心,但是他可以选择别的方式,打游戏的男人会让她产生顶级戒备,警报拉响。
因为游戏是最容易扩张交际圈的方式之一,没准哪天就隔着网线被喊老公了,她就头顶青青草原而不自知了。
她当年就是这么被绿的!!
温雪盈想到不堪回首的前夫哥劈腿旧事,咬了咬痒痒的牙齿。
再一低眸,陈谦梵已经退出界面,很爽快地应承了她:“算不上爱好,可以不玩。”
他动作之迅速搞得她的愤怒都有些局促幼稚,温雪盈的后槽牙一松:“……好吧,你回应得未免也太快。”
陈谦梵推紧眼镜,打开了微信界面,不疾不徐地说着:“不具有挑战性,没有进行下去的打算。”
“……”
大神的脑回路果然很难追。
陈谦梵没有看朋友圈的习惯,但是突兀的红点处,熟悉的头像让他点进去。
他的师母蒋老师发了一条朋友圈:【我的老伴儿】
照片是她推着尹老师的轮椅,在医院里看夕阳下山。
一共三张,夕阳,背影,还有手牵着手。
两人饱经沧桑、布满皱纹的手紧紧地、静静地交握在一起。
陈谦梵盯着这张照片看了很久。
温雪盈也发过他们牵手的照片,黄昏的操场,温柔的蓝调时刻,还年轻的两只手,荧幕的浅光中。
在被岁月浸染之前,简单的触碰里,还藏着初初心动的喜悦,隐晦的小小甜蜜。
他们还很年轻,还在爱情的懵懂认知里试探、周旋、迟疑,靠近。
“老伴儿”这个词离他们太遥远了。
别说今后上了年纪,他和温雪盈两个在一起几乎不聊未来。
结婚证的有效期是永久。
但实际上,他们关心到未来最远的话题,大概就是温雪盈毕业之后会在哪里工作之类。
或者讨论一下、墙角的这盆柠檬树多久会结果?
答案是四个月。
陈谦梵是一个活在眼下的人,他不知道温雪盈怎么想,她看起来也不爱谈地久天长。
于是能够确定彼此生活交互的时长,目前只被延伸到四个月之久,且不做保证。
这一点不确定的不安,加上今天旁人的煽风点火,还是隐隐地给他埋下了一粒种子。
陈谦梵嘴上说不在意,是真的不在意,也是真的信任她。但并无征兆的是,潜意识里已经有了浅浅裂痕。
潜意识反映在梦境中。
陈谦梵梦见某个早晨,无比的平静,没有太阳也没有雨水,一个昏昏沉沉的阴天,温雪盈慢慢地起了床,一边穿好衣服,一边对他说:陈谦梵,我不想和你过了。
他问为什么。
她说没意思。
语气眼神,冷落疏淡得一点也不像她。
他说:我不太接受,能不能给我个正当的理由?
她仍然冷漠:没什么理由,我不缺人爱,你给不了我新鲜感。其实婚姻也就这么回事吧,我还是觉得,人跟人的关系就像蝴蝶结一样脆弱,我早就想开了。
他不说话,看着她。
她又问:你结婚证还在车上吗?这么一来还挺省事的,直接去民政局吧,行吗。
很快闹钟响了。
他醒过来,睁开眼,看到压在他的怀里呼呼大睡的温雪盈。
不沉,但还是有点分量,脑袋坠在他的胸口,紧靠在心脏的位置。
这分量令他觉得踏实。
周末的早晨,温雪盈在聊天,手机上好像有什么重要东西在等着她接收,看起来挺忙的,她聊了好一会儿,没来得及跟他说话。
于是今天的早餐很安静。
“我昨天梦见你了。”陈谦梵率先开口,跟她说。
“做个梦也要说,看来是头一回梦见我。”她聊着微信,头也没抬,说得漫不经心。
“我很少做梦。”
他很委婉地表达了确实是第一次。
温雪盈有点震惊,又有点生气,抬眼瞪他:“你……!”
陈谦梵淡笑着,略一颔首:“我的错。”
“……”
吃软不吃硬的温雪盈偃旗息鼓。
没有人知道梦的杀伤力有多大。
陈谦梵一般不在早上吻她,他的早晨要被合理利用,毕竟是脑袋最清醒的时段。
但是那天他破天荒地亲了她很久,还霸道地把她手机夺走,放到一旁,用一种“不许再看”的警告力度紧紧地收着她的腰,将人压得无处可逃。
还不是意思一下的那种浅碰,他撬开了她的唇齿,探得很深。
温雪盈躺在沙发上,又被他抵在怀里,无法动弹地接受了这个绵长的吻。
结束后,他难耐地动了动喉结,用鼻尖轻轻擦过她的,很亲昵的动作,弄得她痒痒地皱了鼻梁。
“怎么了啊。”温雪盈问他,“你到底做什么梦了?”
陈谦梵没有回答,他问:“在家里抽一支烟行吗?”
温雪盈指着小客厅的露台。
他在外面待了超过一支烟的时间。
温雪盈回完手机里的消息,见他还没回来,好奇地跟过去看看,发现陈谦梵正蹲在地上,他在修一个花架。
关于花草的培植,他已经学习得很到位了,怎么醒花,怎么剪枝,怎么浇水,一天几次。
一个门外汉进修得比她还要高分。
“你干什么呢?”温雪盈探出身子,看着他手里的动作。
高楼的冷风吹在露天的阳台,她浅浅地嘶了一声,收了收衣襟:“好冷。”
陈谦梵背对着她,蹲在角落位置,说:“螺丝钉老化了,我怕木板松动,固定一下。”
他很喜欢在家里做一些缝缝补补的事情。
温雪盈不由地失笑,她想,他真的太适合做丈夫了。
像个会帮她打点好一切的机器人。
“没发现吗?”陈谦梵没有抬头看她,只专心拧着螺丝。
“嗯?”她愣一下:“发现什么。”
他说:“下雪了。”
“……”温雪盈的注意力全在他身上,根本没往外面看,这才一偏头:“哇!哇是真的!好大的雪好漂亮啊!”
她踩到护栏的高一级阶上,趴在扶手看底下白茫茫的城市。
她看着雪笑,他就看着她笑。
洛山的雪总是在半夜悄悄到来,一夜之间,城市就变白了。从高楼看尤其震撼,苍茫的江面还有清晨过江的轮渡,在茫茫的雾气中开远。
温雪盈心情激动,她身子往前够,想摸一摸正在飞舞的雪花,但是屋檐太宽了,她就想着再往前够一够……
“不要往前攀!”陈谦梵忽然提了提音量,吼了她一声。
温雪盈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什么,随着他最后一个字的音节落下,她感觉宽松的毛衣被人使劲从后面拧紧,再下一秒,她直直地坠下,往后一仰,就栽倒进了他的怀里。
陈谦梵往下看她不安分的神色,皱紧了眉。声音很低,也很沉:“你要吓死我?”
“没……”
而后他将阳台的拉门一推,将人往屋里一扔,冷冷说:“还是进去看吧。”
“……”
他说完就快速地卡上插销,好像把她关进了瓮中。
温雪盈无辜地抓抓头发,嘟哝:“好凶。”
他这是……在发火吗?
温雪盈呆了呆。
她被教训了?
有生之年居然还能看到陈谦梵发火?!
温雪盈一点不觉得后怕,反倒有几分稀奇和回味似的回了客厅。
她再回头去看他,玻璃门外,他又淡定地继续修花架去了。
她抱了个抱枕,在电视上投屏看程泽发来的,他之前参赛的纪录片。
“还行啊我在看,拍得挺好的。”温雪盈一边看,一边给小分队的成员,她的同门同学周媛媛汇报,“嗯,有大局观,也很细腻,融合得很不错,跟他人比起来没那么装逼——这结尾的旁白台词写得还蛮好的,他自己写的吗?”
周媛媛说:“对呀,程泽还是有点才华的。”
虽然跟小土狗有点不对付,不过温雪盈愿意任用有才华的人:“算他有点东西,刮目相看。”
周媛媛又半开玩笑地说:“哎雪盈,你有没有觉得他对你有意思啊?”
温雪盈波澜不惊:“他对漂亮女孩都有意思,而且我结婚了,他有想法有什么用。”
“结了婚咋了。你啊,就是恋爱谈的太少,都没玩过刺激,”周媛媛危险发言,压了压声音:“你老公多大了?听说都过三十了,干什么的呀?程泽可才20出头啊,大好青春,年轻就是好啊,最大的优势就是年轻啊,体力跟得上,体力!”
温雪盈说:“并不觊觎,我老公现在很够用,你要是喜欢你自己上啊。”
现在够用……?
“够用什么。”一道低沉的声音从身后悠悠传来。
温雪盈吓得手机差点脱了手,回头对上陈谦梵颇有深意的一双眼睛。
她指指手机:“那个、同学。”
然后又捂着嘴巴对周媛媛:“一会儿说一会儿说。”
挂了电话。
陈谦梵站在她身后,抬眼便看向纪录片片尾的字幕。
这电视机古怪得很,好死不死,在“导演程泽”这几个字上面卡住了。
“你要跟他去出差?”他看着这行字幕,问。
温雪盈心中一惊,飞快地把这不识时务的电视机关了,她隐约记得,她好像没跟他提过小土狗的名字啊?
男人对男人的敏锐度果然很高。
“你怎么知道是他啊?”温雪盈摸不着头脑。
陈谦梵看回她,面色如常般沉稳:“现在知道了。”
……好啊,炸她是吧?!
温雪盈愣了下,也不瞒着,干脆地说:“对啊,本来想找别人,不过看他片子拍得确实可以,我想毕业作品留个纪念,以后可能也没机会做这些事了。”
说到这儿,她微微一笑:“你们成熟的好男人应该不会为这点小事斤斤计较吧。”
陈谦梵默了默,胸膛微微沉下,好似在身体里轻叹一声,面上倒是仍然云淡风轻:“学业为重,我没计较。”
第45章
昨天晚上的雪下得的确很大, 温雪盈今天想去图书馆借两本书,外面有积雪,陈谦梵不放心她自己开车, 于是送她去了学校。
她在路上收到了程泽的消息。
关于他的片子的问题。
程泽:【怎么样姐】
温雪盈言简意赅:【挺好】
程泽尾巴翘上天, 发了个骚叽叽的表情包。
这条她没回了。
紧接着他又问:【和姐夫在一起?】
温雪盈:【?谁你姐夫】
温雪盈:【你别总是给我散发出一种孔雀开屏的信号, 我们还是能正常交流的, 行吗?[微笑]】
程泽:【啊?我好像也没说什么吧?】
温雪盈:【对, 我普信女,离我远点哦[举拳头]不然挂你】
她刚发出去这一句, 旁边安静开车的陈谦梵沉沉地问了句:“他多大了?”
“……嗯?”温雪盈挪眼看他, 想了一想,“就,大四毕业生, 21、22的样子吧。”
说完,她忽然想到, 眼睛一亮:“哇塞居然比你小整整十岁诶, amazing!怪不得他说——”
说到这儿,她又觉得不合适似的,突然地沉默下来。
小十岁怎么了?
有必要发出如此惊讶的语气和声音?
陈谦梵扶着额,听她要说不说、欲言又止的样子, 偏眸看了她一眼, 似有微弱的警告意味。
你说不说?
温雪盈接收到信号, 低了低声音, 道:“也没什么,他就是说你拍照技术不行。”
陈谦梵随即反驳:“术业有专攻, 你让他来搞科研。”
她差点笑出来。
好幼稚的嘴仗,这居然是陈谦梵能说出来的话?
说完, 陈谦梵按了声喇叭。
在红灯转换的路口。滴的一声很刺耳,但很短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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