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滟想起先前在自家庭院看到的那一幕。
知好色,而慕少艾。
没想到贾芸和尤三姐也能看对眼。
倒也没什么不好。
只是还是要找机会敲打一下贾芸,可不要做出什么偷食禁果的事情。
第87章
087
贾滟从陆清洛那里将《双寿图》带走,回了荣国府就和王熙凤一起去见贾母。
贾母见了《双寿图》,果然很喜欢。
听说是贾滟画的画,林黛玉提的诗,更加欢喜得不得不了。
老人家杵着拐杖站在绣图前,笑得嘴巴都合不拢。
王熙凤扶着贾母,笑着说道:“姑姑为了这《双寿图》,可花了不少心思呢。老祖宗看看这画,多漂亮啊。还有林妹妹提的诗,我虽然不识字,可林妹妹的字确实我看过写得最好看的。做刺绣的妹妹也真有本事,竟能将林妹妹的字绣的像是亲自写上去似的。”
贾母也是赞不绝口。
想到这《双寿图》有贾滟和林黛玉的一份力,为贾滟和林黛玉的用心感动之余,竟生出了些许自家的宝贝还是藏起来,别往外送的念头。
“早就听说你自小就能画一手好画,却不曾见过。”贾母看向贾滟,语气慈祥,“难为你和玉儿还能想到为我准备送给平南王太妃的生辰礼物。”
“去年中秋,平南王太妃让人送礼来时,听老太太嘀咕了几句,说太妃十年如一日地对您嘘寒问暖,今年她八十岁寿辰,您得想个别出心裁的礼物才好。”
贾滟笑着说,“我是一时技痒,玉儿见了问我是什么,我便说是《双寿图》,祝寿用的。老太太知道的,您的外孙女才高八斗,听说是祝寿用的,便在上面提了一首诗。刚好遇上陆妹妹跟着夫婿到京都开绣坊,想到老太太珍藏的‘慧纹’,便灵机一动。《双寿图》自然不能和慧纹相比,胜在心意。老太太觉得能送就送,不能送就留着给我们自个儿平时观赏着玩。”
“能送,这怎么不能送。”
贾母目光在绣品上流连,赞美的意味溢于言表,“便是我最看重的鸳鸯和晴雯,做出来的绣品也不如这《双寿图》。”
贾滟和王熙凤对视了一眼。
王熙凤乐得眉飞色舞。
贾滟这一招要是真成功了,就意味着锦绣坊还没开起来,名气就能流传在外了。
王熙凤仿佛看到无数银子长着翅膀向她飞来。
贾母这才想起来,问贾滟:“这绣图是谁绣的?”
“是在苏州的陆妹妹,带着尤姐姐家的两个妹妹一起绣的,从十一月开始,绣了快三个月呢。”
苏州的陆妹妹?
贾母神色狐疑地看向贾滟。
贾滟:“她先前是敏姐为老爷选的姨娘,前年老爷放了她回父兄身边,她便帮着母亲在绣坊里指导绣娘刺绣。如今她与父兄信任的大掌柜有了婚约,一起到京都来开绣坊。敏姐生前待她如同妹妹一般,两个玉儿与她相处得也好,我想着她在京都人生地不熟,我能帮一把是一把。”
贾母闻言,高深莫测地“哦”了一声。
贾滟见贾母端着的高人范儿,忍不住笑着说:“不敢隐瞒老太太,我不是白帮忙,我看好陆妹妹的刺绣,她要开的锦绣坊,是我和凤妹妹出钱盘下的铺面。”
贾母有些意外,却没说什么。
“我以为你平日忙着帮忙管府里的庶务已经很累了,没想到还有心思琢磨这些事情。”
“府里的庶务不算累。锦绣坊的事情还没开始,很多事情都只是我在想。老太太见多识广,若是能给我和凤妹妹一些建议,那就更好了。”
姜是老的辣,贾母已经从贾滟的三言两语里猜到她想做什么。
老人家杵着拐杖,下颌微微扬起,指了指那幅《双寿图》,“若这个绣品能在平南王太妃的众多贺礼中脱颖而出,你希望我怎么向她介绍这幅《双寿图》。”
“老太太如实说便是,本就是我和玉儿献给老太太的心意。若是平南王太妃问起绣娘,老太太便告诉她是陆妹妹所绣。陆妹妹的母亲是苏州颇有名气的绣娘,针法自成一派,称为陆针。陆妹妹的母亲五年前重病后就不能再刺绣了,业内许多大师都十分惋惜,陆妹妹是苏绣陆针的唯一传人。”
这说出去,还挺稀罕。
陆清洛的绣品从未流落在外,母亲又是苏绣陆针的创始人。
贾滟觉得《双寿图》自然不能和价无上限的慧纹相比,但是逼格已经算是拉满了。
这份贺礼绝对能给贾母长面子。
贾滟看贾母神色便知她十分喜欢陆清洛的绣工,又笑着跟她说:“陆妹妹从前在扬州时,便常听敏姐提起老太太。她也给老太太准备了一份礼物,希望您能笑纳。”
陆清洛送给贾母的是一幅《听琴图》,绣的是北宋名迹的画稿,与《双寿图》的灵动活泼相比,《听琴图》空灵雅静,令人耳目一新。
各有各的好,各有各的美。
贾母见了《听琴图》,更是高兴。
“好孩子,竟还能想到我这个老人家。她如今人在什么地方,可方便到家里来玩?”
王熙凤见陆清洛能讨贾母高兴,心里也喜欢。
她笑着跟贾母说:“哎哟,我的老祖宗,您没听姑姑说么?陆妹妹早就听说过您老人家,对你既尊敬又崇拜,您想见她,她自然是方便的。只是如今天色也不早了,等明个儿我们再让陆妹妹到家里来玩啊。”
王熙凤一边笑,一边还向贾滟眨了眨眼。
贾滟本来就心情很好,被王熙凤那么一弄,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一时间,荣庆堂里都是欢声笑语。
贾滟和王熙凤从荣禧堂出来。
天色距离晚膳还有些时候,林如海这时候应该还没回来,王熙凤想跟贾滟到不羡园去。
谁知还没到不羡园,就见莺儿火急火燎地小跑而来。
见了贾滟和王熙凤,莺儿连忙停下脚步向两人请安。
贾滟见她神色慌慌张张的,“是你们家姑娘发生了什么事情么?这么急急忙忙的。”
“不是我们家姑娘,是我们家大爷醒了!”
薛蟠醒了?
这对薛姨妈和薛宝钗来说,可是件了不起的大事。
平儿听莺儿这么说,高兴说道:“这是天大的好事呢!你这是要去荣禧堂给太太送信儿吗?”
谁知莺儿却哭了起来,“大爷是醒了,可他谁也不认得了啊。话也不会说,脾气十分暴躁,手脚还没什么力气呢,就泼了我们家太太一身的药。”
贾滟和王熙凤对视了一眼。
王熙凤蹙眉,语气不悦,“哭什么?能醒就是好事,不认得人,不会说话,就去请大夫。病还没好,慢慢治就是。”
莺儿吓得噤声。
没有薛姨妈和薛宝钗在身边,她对王熙凤总是有些发憷。
薛宝钗和王熙凤是表姐妹,薛宝钗内心自视甚高,其实不太将王熙凤这个表姐放在眼里。
莺儿是薛宝钗的贴身丫鬟,对主子的心思是能察觉的。
平日跟在薛宝钗身边的时候,她心里暗搓搓地没少编排王熙凤。如今薛宝钗不在,她忽然生出点无所依仗的感觉,生怕王熙凤动怒,会拿出她对待荣国府仆妇的那套手段对她。
贾滟见状,笑着说:“你要去荣禧堂,便赶紧去吧。耽误了时辰,等会儿太太该去荣庆堂服侍老太太用晚膳了。”
本来王熙凤也是要荣庆堂服侍贾母吃晚膳的,自从她怀孕之后,贾母就不用她立规矩在旁边服侍了。
莺儿感激地向贾滟行了个礼,然后往荣禧堂小跑去。
平儿看着莺儿的背影,却有些纳闷地说道:“梨香院有跑腿送信的人,怎的是莺儿去荣禧堂给太太送信了?”
这些姑娘身边的贴身丫鬟,都是挺有地位的。
平时跑腿送信的这些粗活,用不上她们。
王熙凤不想深究,她想到薛蟠就觉得晦气。
自从薛蟠到了荣国府之后,时常和贾珍贾蓉这些人凑在一起玩,也没少跟贾琏玩。
贾蓉还没出事前,王熙凤对贾蓉这个侄儿也是挺喜欢的,贾蓉长得漂亮,嘴巴又会说话,婶婶前婶婶后的,很会奉承人。
王熙凤听贾蓉提起过薛蟠,说起薛蟠时便是感叹从未遇见这么会玩的人,又色胆包天,看上漂亮的小姑娘也就罢了,好看的小男孩,他也喜欢。
平时大家心里明白,不拿到面上去说也就罢了。
后来薛蟠在贾氏家塾里的那堆破事被人捅到贾政那儿去,谁不说他伤风败俗,王夫人都被这件事情气得本来已经好转的病情又加重,王熙凤心里巴不得他死了才好。
因此在薛蟠出事后已经快两个月了,王熙凤统共也就去过那么一回梨香院去看薛姨妈和薛宝钗,聊表一下亲戚的情分就算了。
――本来也没多少情分。
薛蟠醒了,刚好家里有个林绛玉,贾滟便让竹青陪着林绛玉去梨香院看薛蟠,毕竟,去年薛蟠让人摘了新鲜的桂花,梨香院的小厨房赶新鲜做了桂花糕,薛宝钗还特地来不羡园邀请两个玉儿去尝鲜。
赶人情这种事情,要走个过场。
再说,贾滟现在也还管着荣国府内宅的事情,于情于理,也是要派人过去看的。
林绛玉去梨香院的时候,碰见了贾宝玉。
两人在梨香院看过薛蟠之后,一同回了梨香院。
“……薛大哥哥瘦得不成样子了,只会嗷嗷呜呜地叫,他不认得姨妈和宝姐姐,也不认识我们了,脾气看上去很坏。”
林绛玉和贾宝玉待在西书房里跟林黛玉说话,除了林黛玉,还有荣国府的三春都在。
自从薛蟠被人暗算昏迷之后,薛宝钗晨昏虽然也到荣庆堂和荣禧堂里向贾母和王夫人请安,但已经不像从前那样总在各个院子里走动。荣国府的三春平常跟着李纨学习,贾母看贾滟性情随和也有耐心,有时也让三春跟着贾滟学习管家。
所以三春如今经常到不羡园走动,一来,几个小姐妹就待在林黛玉的西书房里玩耍说话。
迎春还没有除服,贾赦去世还不满一年,她要还要为贾赦戴孝一年多,过年时候的衣服都是以素色为主。
探春和惜春早就除服了,两人小姑娘如今穿着样式相同的鹅黄色袄裙,眨巴着眼睛听林绛玉和贾宝玉说薛蟠醒后的模样。
其实小姑娘们也想去看薛蟠,但贾母不让。
贾母说薛蟠昏睡了那么久,如今醒了也像是失了魂的模样,那地方想来晦气,再说男女有别,便是表兄妹,其实也没那么亲,心意到了就行,不必非要到场去看。
至于贾宝玉,他听说薛蟠醒了,想起平时薛蟠虽然荒唐,但有什么好吃好玩的也想着他,如今人醒了,不管怎样,都该去看一趟才能心安。
贾宝玉是个善良又容易心软的少年。
他非要去,贾母拿他没办法,只好让他揣了一对辟邪的符咒在身上,又让他将通灵宝玉带在身上,才让他去。
贾宝玉去了,林绛玉去问题自然也就不大。
但是家里的几个小姑娘,贾母是无论如何也不让她们去的。
惜春对薛蟠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平时几乎都不见面的,听说他醒了什么人都不认得,又想起平时听的那些鬼怪故事,就问贾宝玉:“他这样是不是撞了邪?要叫太太去请神婆到梨香院跳大仙吗?”
“啊?这……”
贾宝玉被问得有些发怔,反问惜春,“四妹妹,神婆跳大仙真能用管用吗?”
兄妹俩大眼瞪小眼。
迎春无动于衷,只靠着窗棂看窗外初春的景色。
探春看贾宝玉和惜春的模样,说道:“跳大仙若是有用,早就该请神婆来跳了。薛大哥哥许是被人打伤了脑子,一时记不得人,慢慢治总是会好的。”
她对薛蟠如何也并不关心,只是想到薛姨妈和薛宝钗,感叹道:“幸好薛大哥哥醒了,否则宝姐姐和姨妈日后都不知该要怎么办。”
靠着窗棂的迎春这才回过头看了探春一眼,淡声说道:“他若是谁也认不得,又不会说话,便是醒了,宝姐姐和姨妈也是要伤心难过的。”
林黛玉从没见过薛蟠,薛蟠对她而言只是一个陌生人。
若是个好人,他的遭遇兴许还能让林黛玉感伤一下。
可薛蟠实在说不上是个好人,林黛玉就是再多愁善感,也没法用在这个人身上。
她想起了香菱,忽然说道:“不知道香菱如今怎样了,贾先生为她找到父母了吗?”
说到香菱,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
香菱年龄只比西书房里年龄最大的迎春大半年,性情可人,模样又长得十分出挑,几个小家伙对香菱都很喜欢。
别说是几个小家伙,就是荣国府里的其他稍微有良心一点的人,譬如贾琏之流,跟薛蟠一起吃喝玩乐的,见了香菱,都得说这么个人跟了薛蟠,真是糟蹋了。
林绛玉伸手戳了戳贾宝玉的胳膊,说:“贾先生平时到府里找舅舅的时候,舅舅最喜欢让宝玉哥哥去见贾先生了,宝玉哥哥,你不如问一下贾先生。”
贾宝玉却蹙眉,说道:“这种诨人,能不见还是别见的好!”
贾雨村在应天府尹不过半年,随着林如海回调京都,贾雨村也回了京都。他回京都之后,频繁到荣国府来。偏偏贾政对贾雨村表现得很看重,每次贾雨村来,都让贾宝玉换了衣服到前头去见客人。
一见贾雨村,听的又是那些贾宝玉最讨厌的那些话。
不是奉承贾政就是奉承林如海,在不然就把话题放在他身上,劝他好生读书考取功名。
贾宝玉烦不胜烦。
林黛玉听了,竖着柳眉,轻斥道:“你说谁是诨人呢?”
好歹也是她的老师。
探春见状,抿着唇偷笑。
林绛玉“啊哦”了一声,眨巴着那双葡萄仁似的眼睛,看看贾宝玉,又看看林黛玉。
贾宝玉连忙向林黛玉赔笑,“好妹妹,你别多心,我不过一时失言。贾先生先前在扬州给你当老师的时候,自然不会跟你说那些浑话。别说他是诨人,我也是诨人。男人都是泥做的,平日我跟你们待在一起,都自惭形秽,生怕脏了你们的地。”
林绛玉第一次听贾宝玉这些话,瞠目结舌,大声反驳:“宝玉哥哥,我才不是泥做的!”
贾宝玉:???
林绛玉神色不快,“你想当泥做的人,自己当便是,说什么男人都是泥做的,我也是男人!”
贾宝玉一脸懵逼:“……”
哄林妹妹还不够。
还得哄林弟弟?
贾宝玉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倒了什么霉,怎么就在两个玉儿跟前动辄得咎?
晚上林如海回不羡园,贾滟问林如海香菱的事情如今办得怎么样。
“元宵节之后,才将香菱托付给贾兄,让他帮香菱寻亲。如今才过一个月,约莫还在帮她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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