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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砚川的目光笔直地凝着战景熙，见她仍还是没有什么反应，他眉头深拢起，裤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他取出来，看也没看号码地接下。
那头不知说了什么，他应了个好字，然后说道，“我马上过去。”
战建东落网，后续关于岑家的很多事还需要他。
他没有时间再浪费在这里。
将手机放回裤袋里，他深深地又看了眼还那般立在那里的战景熙，不会有事的！
大抵也就是一时接受不了而已。
可说不出是为什么，周砚川感觉自己越是这样想，心脏就越是被利器抓着般生生的疼。
这是战建东该有的结局，这亦是战大小姐该知道的一个事实！
这样也才只是一个开始，后面他还给战建东准备了无数的惊喜，战大小姐这么孝顺，她一定还会乖乖回来找他的。
这样想着，周砚川薄唇紧抿着转身离去。
这边方沁蓉还在一遍又一遍地唤着战景熙，“七七……七七……”
“妈……”不知过了多久后，战景熙终于开口，她双眸完全没有聚焦地看着方沁蓉，“她说的……都是真的吗？”
她的爸爸强奸，纵火，杀人，那个岑意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有她全家都被爸爸杀害了？
这些都是真的吗？
“七七，”方沁蓉绞尽脑汁地组织着语言，可还没等她想好该怎么说，佣人惊慌尖锐的声音骤然传入所有人的耳朵里。
“大小姐流血了，大小姐下面流血了！！！”
已走出一截远的周砚川猛地回头，就见战景熙身下不知何时已经有了一滩的血，映着皑皑白雪，那样刺目。
伟岸的身型狠狠一震，那血，那血……
大脑做出指令之前，身体已经飞快地转回过去，低沉的嗓音慌的不成样子，“七七，七七……”
同样身为女人，方沁蓉只低头看了一眼便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孽缘！！
天大的孽缘！！
她忍着心上的剧痛朝手足无措的佣人喊道，“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七七不怕，妈妈陪着你，妈妈就在这里陪着你！”
流血……
她流血了吗？
战景熙呆滞地垂下眸子，这才看见不知何时她浅棕色的裤子都被鲜血沾满了，浓郁的血腥味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她感觉有什么在她身体里彻底地消散。
眼神涣散地盯着雪地上那一滩的红，她身体所有的器官仿佛都被定格住了，听不见方沁蓉的话，更浑然不觉有任何一点的痛，她看不到忙碌的佣人，她的眼睛里只有这殷红的似要将这场大雪淹没住的血。
她身上没有伤口，怎么会流这么多血的？
“七七……”周砚川狂奔过来，他看着她苍白到几近透明的脸蛋，一张脸惊恐到变形，“我带你去医院，七七，我带你去医院！”
失措的，如兽一般的声音令战景熙慢慢地抬起眸，她看着他，眼神是那样的陌生，“我流血了……你看到了吗？我流血了。”
“七七，”周砚川活到今天二十九岁，除却当年岑靖意外牺牲在他面前，他再也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慌乱过，而明明人已经在他怀里了，他却还是感觉她那么遥远那么遥远。
“周砚川！你放下我女儿！你不配再抱她！月姨，叫医生快叫医生啊！”
他没有理会方沁蓉的哭喊声，就紧紧地抱着战景熙，他想安慰她，可他自己的声音已乱的不成样子，“不会有事的，七七，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
她流了这么多的血还不会有事吗？
一道眩晕袭来，战景熙彻底陷入无边的黑暗里……
第143章 让他进来
宜合医院。
战景熙醒来时已经是两天后了，她才刚一睁开眼睛，苏暖暖惊喜带着哽咽的声音就响起。
“景熙。”她声音低又温柔，很怕会吓到她一样。
战景熙怔怔地看了看她，再看看很熟悉的病房，昏倒前的一幕幕在眼前重放。
素白的小手无意识地揪紧身下的床单，“我爸呢？”
“……”苏暖暖一顿，她张着嘴却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说才好。
战景熙望着她的神情，整个人颓然下来，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落。
“景熙，”苏暖暖心疼极了的俯身帮她擦着泪珠，“乖，不要哭，身体要紧，兰姨刚送了鸡汤过来，你喝点好不好？”
战景熙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流着眼泪。
她从来不会这样的，无论处于什么样的情况之下，她都身体最要紧，保住自己最要紧，她说过，天大的事，她都不会委屈自己的胃。
她曾那么乐观，阳光，明媚，可现在……
周砚川！！！
不是没有防备他，只是以为他把婚礼日期定在景熙二十二生日，岑家的诅咒又是景熙生日这一天，所以也就都以为他定是会选择在那一天动手，而距离他们动手也就只差这一天而已，谁也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突然。
完全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凝着眼前好似随时都要破碎消失的女孩，苏暖暖眼眶热了又热，可她不敢让自己哭，因为她知道，如果她哭，她会更伤心！
“熙宝，我们不管怎样都不能跟自己的胃过不去啊，多少吃一点，我陪着你，好不好？”
然，无论是她说什么，战景熙都没有再回复她，她更是一点东西也不愿意吃。
苏暖暖心里急，可这种时候她也不知道她该说什么才是对的，战建东做的那些事连她当初听到都怎么也接受不了，更何况是她。
而她也是了解战景熙的，也就表面看起来很坚强，内心里其实比谁都要脆弱，重感情。
她昏睡的这两天里，她就一直在想，她该怎么劝她想开一些，她知道她就会不愿意吃东西也不愿意说话的，如果是平时，她也会想先随着她的心意，至少能让她开心些。
可现在，她身体太虚弱了，那天她……
苏暖暖用力咬着内唇克制住自己要流泪的冲动，她的景熙，那么一直总跟她说她其实想要当妈妈，她其实想要生一个像她那样漂亮的女儿……
那时她不在现场，可她能想象得到她当时的绝望和害怕。
她流了那么多那么多的血啊……
这么娇弱的一个人，上天怎么就不肯怜悯她一些？
她爸爸做的事，怎么就能算到她身上，算到她的孩子身上？
她已经够苦了，为何还要让她再遭受这般的磨难。
“熙宝，”苏暖暖眨眨眼睛，温柔怜惜地抚抚她的头发，“我们……”
“他呢？”沙哑虚弱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苏暖暖愣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嗯？”
战景熙平静地看着她，“他在外面吗？”
“……”苏暖暖这才明白她说的是周砚川，她点点头，“他，他一直在外面。”
“让他进来。”
“……”
病房外。
听完苏暖暖的话，周砚川整个人呆了下，好一会儿，他菲薄的唇瓣才动了动，“她，怎么样？”
苏暖暖抬头，咬牙切齿地看着他，他仍然是那天的那身衣服，只不过那些血迹早已经干涸了，两天没有洗漱，他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颓废气息。
下巴上的胡子也长长了不少，总之一眼看过去，就跟个流浪汉没差别。
这两天苏暖暖不记得她，还有保镖将他赶走过多少次，可他仍还是固执地站在这里，不说话，更不问她什么。
最开始赶到医院时，她真恨不得把他杀了，剁碎了再扔出去，现在，她要他活着，她要他好好活着，看着他爱的女人是怎么被他折磨得生不如死的，她更要景熙这些天来在他身上所受的所有痛苦和屈辱都还回来！！！
苏暖暖这半天都不说话，周砚川也就知道了她的意思，也或许他本来就是什么都知道的。
不过是几十步的距离，可仿佛是千山万水般遥远。
周砚川双腿灌满了铅一样沉重，每往病房内走一步，脑海里就重现出战景熙满身是血地倒在他怀里的画面。
还有地上那一大滩的血迹，那么那么的多，从她的身体里流出来的，他的孩子，他们的，化成了一滩血水的孩子。
病房内安静的让人窒息，他艰难走过去。
病床上的人儿脸色苍白如纸地躺在那里，昔日绯红的唇瓣半点血色也没有，她无声又无息。
周砚川的心狠狠地刺痛着，这不是他的大小姐，不是，不是……
他的大小姐是那么鲜活，是那么有生命力，又那么明媚灿烂，她……
是他！
是他一步步把她逼成这个样子的！
是他！是他！都是他！！！
原本失神盯着某一处发呆的战景熙这时察觉到他进来地抬眸，漂亮的猫眼里一片死灰的看向他，却是在看到他满身的狼狈时，嘴角勾起一抹苍凉的笑。
她声音低又虚弱，可能要不是病房太安静，根本就听不到，“够吗？”
周砚川浑身一震，心痛的一下无法呼吸。
够吗？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她有了孩子。
如果他知道，他不会……
战景熙嘴角的笑意却越来越深，她眼睛更是眨也不眨地凝着他，“我爸爸的一条命，孩子的一条命，够吗？”
“……”
一连两天，任凭苏暖暖如何努力，战景熙都滴水未尽，她也再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
她如此不配合，就连医生也束手无策，只说要小心照看着她，万万不能刺激她，等她身体好一些带她去看看心理医生。
这些战冥寒一早就安排好了，只是她这不吃也不喝的，身体怎么能好得起来？
医生都说她失血过多，如果不好好调理，她体质又这么差，将来一定会落下病根。
苏暖暖当然是知道战景熙心中所念所想的，然，战建东夫妇一下都进去了不说，上面现在震怒，要严查这件事，纵使战家在京都一手遮天，人家也不可能在这节骨眼上先放人出来。
第144章 她护着周砚川那架势，分明就是护心上人的
战冥寒挟着一身的风雪过来时，战景熙才又刚刚睡下，知道他过来是有话要说，苏暖暖忙冲他抬抬手，示意她到外面去说。
战冥寒亲昵地揽着她的肩，直到走廊的另一端才低声问道，“她还是不肯吃东西？”
苏暖暖忧心地点点头，末了又摇摇头道，“只是不愿意吃东西还好说，重要的是她连话也不愿意说，叔叔，你想个办法好不好？她这样下去不行的。”
战冥寒，……
他默了默低头浅浅地吻了吻苏暖暖的眉心，大手捏捏她的脸颊，心疼地道，“宝宝这几天也瘦了不少。”
“我没什么事，”苏暖暖现在满脑子的都是战景熙，“我就是担心景熙，虽然她从醒来到孩子在我面前都只字未提孩子，可我知道，孩子这一关在她心里是过不去了。”
而事实上，在她心里过不去的何止是孩子这一关。
战冥寒自然是明白的，顿了顿，他沉吟着看着怀里乖巧的小女人，“宝宝觉得让她父母过来会好一点吗？”
“……”苏暖暖一阵哑然。
若是景熙什么都不知道就是流产了的情况下，那战建东和方沁蓉夫妇过来肯定是再好不过了，可现在，她只问过一句我爸呢后，就再也只字不提这些，一时之间，她也拿不准了。
当然最怕的也会是，一家三口见了面，战建东夫妇的状态会再刺激到她。
看守所那地方，不用想也知道进去几天后会是什么样子。
苏暖暖越想越纠心，事情闹到这么大，方沁蓉暂且不提，战建东的死刑已是板上定钉了。
半晌后，她斟字酌句道，“景之刚刚打过电话了，说他等下会过来，叔叔，不如我们先等一等，看等下景熙见到景之什么反应，再做决定。”
他们兄妹虽然见面甚少，但感情一直都在那里。
战冥寒点头，默认了她的想法，可他心里是明白的，心病还需心药医，他的傻侄女，这一生怕是都无法痊愈了。
外面这时又飘起了大雪，大年初四，按照往年的惯例，苏暖暖想着，景熙是要去她外婆家那边拜年，或是跟她一起去逛街玩的，今年……
浓重的沉郁之感涌上心头，她垂下小脑袋，无意间就看到周砚川就站在楼下正对着他们这层楼的方向。
他也仍还是那天那身衣服，不眠不休了几天，看起来已不止是狼狈这么简单。
“他,”她眉头狠狠拧着看向战冥寒，“他怎么还在这里？”
这两天没有在病房这里看到他，她又一心只照顾着战景熙，全然都没注意外面都发生了什么事，看到他不见以后，她就以为他走了，也就没有问过保镖是怎么回事。
战冥寒望向楼下的眼神覆上重重的寒霜，他声音彻骨的冷，“还能让他站着已经很便宜他了！”
苏暖暖是了解自家男人的，脾气是不好，嘴巴也毒，但对景熙这个唯一的侄女，他一直都是很疼爱的。
她更是知道他为了要把景熙送出国耗费了多少的心力财力，那边的医疗团队，还有她日常生活需要的种种，他都安排到了极致，为的就是景熙能躲过这一劫。
不想，事情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他们那么瞒着，就是怕景熙知道了受承受不住，可周砚川却用了这样残忍的方式。
苏暖暖想着叹息地摇摇头，“那天景熙说要见他，不知道跟他说了什么，我看他出来时，眼睛红的厉害，应该是哭了。”
“他活该！”
战冥寒话音刚刚落下，战景之修长的身影就出现在夫妻两个的视线里，下一秒就见他揪着周砚川的衣领，挥着拳头狠狠地揍了过去！
四天四夜没有休息也没有吃东西，周砚川虽不至于很虚弱，但脚下到底是虚空了几步。
战景之连个喘气的机会都没留给他，跟着一拳又一拳地打过去。
苏暖暖看着，只觉一阵痛快，她心里更是不断地给战景之加油，想他揍狠一点，最好是半死不活，要躺在床上没个一年半载缓不过来的那种。
只可惜，战景之才不过揍了几拳，一辆车就突然开了过来，副驾驶上下来一个远远看着很清秀很瘦的女孩，她三两步地跑到周砚川身前，毫不犹豫地替他挡着。
而周砚川明明连站都要站不稳了，却还是推开了她。
然后驾驶座那里就走下来一个穿着灰色大衣的男人，他上前来拦住了战景之。
距离得远，听不清他们都说了什么，只看出来那女孩很激动，拦着战景之的那男人也有几分激动，倒是周砚川本人，如一滩死水的站在那里，好似浑然不觉得痛一样，神情麻木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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