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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台之上——观野【完结】

时间:2024-08-27 14:36:44  作者:观野【完结】
  秦叙书立于阶下,鲜红的朝服似蜿蜒血迹,身后是浩荡群臣。
  宫门紧闭,朱色的大门开了一条缝,陈英从里面走出来,他对以贺述微为首的政事堂群相素来恭敬,此刻面上却敛了诸种神色,面无表情道:“圣上身体不适,太医正在针灸,秦大人请回吧。”
  秦叙书不退:“司天监司监苏寻宿被下狱,敢问他是犯了何罪?”
  陈英眼角一跳,秦叙书身后已有人已高声喝道:“陛下,司天监司监苏寻宿被下狱,敢问他是犯了何罪?”
  陈英一字一句道:“苏寻宿妖言惑众,藐视天威。”
  秦叙书半步不退:“苏寻宿是正五品的钦天司监,即便是下狱受审也该经台院三司,禁军擅自拿人下狱,置朝廷法纪于何地?”
  北军狱不经台院三司便能直接将官员下狱的权力让群臣人人自危,他们齐聚于此,不仅仅是苏寻宿的上书戳中了百官担忧的隐秘,还因为他的下场。
  他们今日不来,来日人人都会是下一个苏寻宿。
  郑镶穿甲佩刀,红衣冷厉,居高临下俯视众人:“陛下有言,请诸位大人速速退去,否则一概以藐视天威论处,当廷杖责!”
  中庭默了一瞬。
  北司指挥使声名狼藉,过去数年悄无声息死在北军狱的官员无数,他背后站着谁不言而喻,在此刻出现更是引得群情激愤。
  “廷杖又如何?”有人正气凌然,唾沫飞溅,“食君之禄忠君之忧,我等为君主谏、为朝廷谏,九死不悔!”
  “陛下今日不见我们,我们便不会退!”
  一时群情激然。
  “惟礼!”贺述微赶到了。
  他面色肃然,“你们这是做什么?”
  “监察纠弹是御史之责,”秦叙书神色冷寂,意当凌云,“我为肃整朝仪而来。”
  在他身后群臣皆担如此凌云之志。
  太子在这样的言论中紧蹙眉头,温声劝说诸位大人先回去。
  贺述微还要开口,却被进喉的冷风呛了气,另一道声音在他细微的咳嗽声中强势插进来,几乎要撕破阴霾:“诸位大人齐聚明堂,到底是上谏,还是逼谏?”
  沈霜野未着朝服,他环视过众人,某种东西随他的目光一并下压,叫人胆寒。
  血气和杀意都被包裹在冰冷的目光下,在此刻方显出雷霆之势。沈霜野在朝上刻意敛去了存在感,叫人几乎要忽略了他是坐镇北境、统率三军的定远侯。
  “规劝君主是百官之责,何来逼迫一说?”满庭寂然中唯有崔之涣面色不改,上前一步,落音如飞泉鸣溅,“为官者,上当纠君主言行,下当查百僚风纪,两肩担的是江山社稷和天下万民,”
  崔之涣不卑不亢迎上沈霜野目光,“我为谏臣,更是言官。”
  崔之涣站在阴霾下,一瞬却如尘去光生,出鞘利剑破甲杀敌直刺人心。
  沈霜野总算领教到了所谓言官利笔刀舌杀人无形的威力。
  “大义凛然的话谁都会说!”沈霜野目光如矩,“可你今日上谏到底是为江山社稷还是一己之私?为官者,为的是天下万民,而非君主百僚。诸位今日上谏,谏的是太庙崩塌,可太庙塌,往小了说是陛下家事,往大了说,我大周江山难道会因一个太庙而倾颓吗?若真如此,诸位也不必上谏,齐齐撞死在明堂前以身殉国更来得容易。”
  “你你你――”
  “定远侯,你放肆!”秦叙书面色铁青。
  这话他也敢说出口!
  “放肆的是你们。”沈霜野面寒如冰,气势压过了众人,“如今天下承平,你们却以太庙为由头危言耸听,安的是何居心?”
  中庭雪寂,沈霜野将群臣说得哑口无言。
  他话还没完:“你与我讲为官之道,我便与你论为臣之道,为臣者,敬天子,亦要遵纲常法纪。诸君今日齐聚,难道不是以大义为名,行逼迫之实吗?”
  裴元Z上前一步:“何为大义何为小义?纲常法纪为大,江山社稷为大,国本朝事亦为大,朝中无小事,我等上谏正是尽忠守义,又怎会是逼迫?”
  沈霜野毫不客气地说:“若要上谏,可行文直奏,也可明堂朝议,诸位齐至御前率众上谏,说的还是臆想猜测怪力乱神之谈,忠骨何在?文心何在?”
  苍穹如盖,将太极宫都笼罩在阴霾下。谢神筠在千秋台上仿佛能听见自明堂传来的谏言,声可入云。
  谢神筠微微垂眼:“可惜了。”
  阴霾下的西苑凝重未散,“吱呀――”
  厚重的宫门在开阖时的响动就是为了要引人注意,朱门洞开,走出来的却不是西苑的宫人,而是皇后身边的女官。
  杨蕙道:“圣人宣诸位大人进殿。”
  顷刻打破了局面。
  秦叙书在原地僵立片刻,贺述微却已经转身上阶了:“既是为进谏而来,便进去吧。”
  时至此刻,百官进谏仍被拦在清静殿下,最后召他们进去的却是代执朝政的皇后,何其讽刺。
  这不是贺述微第一次踏足西苑,却比以往的任何一次更觉得殿中阴影深厚。两侧青铜缠枝纹云大炉内还燃着未尽的香,莲花九阶上纱帘高挑,天威立显。
  殿中情形却与百官所想大相径庭,皇后不在殿中。
  皇帝在西苑静修,但不是不问政事,天威难犯,百官俯首,殿下群臣山呼之后没有等到皇帝叫起。
  “今儿倒是热闹。”皇帝越过太子和贺述微,不冷不热地问,“秦大人,你有本上谏?”
  “国本不稳、妖星乱政,太庙崩塌便是警示。”秦叙书手执牙笏,凛然不可侵,“如今朝上皇后揽政,阴阳倒序,我大周何谈国祚延绵?”
  他伏地跪请,“臣请皇后退居后宫,不得再过问政事!”
  殿中半晌无言。皇帝从九阶上下来,忽而转向太子,问:“太子,你也是这样想的?”
  太子迟疑一瞬,说:“太庙崩塌或是年久失修,又或是因上天警示,倘若真如苏司监所言太庙崩塌是国本不稳上天警示,那儿臣这个做太子的亦有责任,请陛下降罪。”
  群臣一阵骚动。
  莲花台后帷幔未动,那是皇后最早垂帘听政之所,早有敏锐的人猜到皇后就在其后听着殿中诸事。臣工之中已有人生出满腔愤懑,皇后势大!竟逼得太子至此!
  皇帝转了两步,来到崔之涣面前:“朕方才听你在殿外没有把话说完,你也觉得皇后是妖星乱政?”
  他在殿中,竟将外面发生的事看得清清楚楚。
  崔之涣摇头:“圣人为国母,与陛下共坐江山,臣不敢、也不能妄议。”
  皇帝语气稍重:“那你身为谏臣,是要规劝朕什么?”
  崔之涣Z身如青松,不卑不折:“臣谏言有二,苏司监的职责为窥星推演,纵然他或有藐视天威、口出狂言之过,那也该由台院辨明,他因履责而下狱,是私刑,为国法不容,此谏一。”
  纵是天子下令,未经律法便是私刑!
  殿中人人侧目。
  皇帝眼神微沉:“谏二呢?”
  “太庙彰显的是李氏正统,太庙塌就意味着正统不稳,陛下不应迁怒他人,而应罪及己身。”崔之涣语出惊人,“若太庙崩塌真是上天警示,那警告的就是陛下。”
  旁听的人瞬时吓出一身冷汗。
  殿中越发死寂。
  “说得不错。”皇帝忽而笑了,“皇后为一国之母,容不得旁人诋毁!”
  “我大周国祚延绵,也不在百官的谏言中。”皇帝话至最后,几乎已带了森森寒气,“朕才是大周天子,国本不稳是朕之过,累先祖神位受惊更是不该,朕已准备下诏自省,敬天祈福。”
  “陛下――”群臣一时无言。
  要劝皇帝不要下诏自省吗?可是说太庙崩塌是上天示警的也是他们。但他们的本意是逼皇后还政,谁料到最后竟是这样的局面。
  “父皇,”太子忽道,“国本不稳儿臣亦有过,儿臣愿代父皇向天祈福,斋戒七日。”
  “太子何必心急,”皇帝淡淡道,“日后自有你担先祖基业和大周国祚的时候。”
  诛心之言!
  这话几乎已经是在明着说皇帝还没死,太子就不必早早惦记帝位了。
  皇帝竟厌他至此。
  太子霎时白了脸,身形亦有不稳:“儿臣绝无此意!”
  皇帝看着太子跪地请罪,太子在储位多年,不曾行差踏错一步,可他错就错在从无错处。
  良久后,皇帝道:“既然太子说国本不稳他亦有过,那就让太子代朕赎罪,东宫祈福三月,以正纲纪。”他似有倦意,“诸卿退下吧。”
  崔之涣出来时已有些晚了,他三言两语就将秦叙书率众进谏的努力付诸流水,明里暗里放在他身上的目光不少,但没有人上前与他攀谈。
  他在御史台,要叫秦叙书一声老师,但秦叙书看见他也没有好脸色,瞪了他几眼便气鼓鼓地走了。
  “崔大人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沈霜野等了他两步,话中喜怒难辨。
  博陵崔氏乃天下第一高门,贵比公卿,皇亲贵胄在他们眼中还不如田间烂泥,可崔之涣今日之语也实在是石破天惊,让人再不能忽视。
  人人都以为他是为弹劾皇后而来,中庭与沈霜野对辩可谓机敏,但他最后反水,实在让人摸不清他的立场。
  “我人微言轻,当不起侯爷的赞誉。”崔之涣道,“侯爷今日才是出尽了风头。”
  今日但凡是换个人来说中庭里的那番话,一个“煽谣国是,讪谤浮言”的罪名就能让百官参他到死,纵他是兵权在握的重臣也得脱一层皮。
  但他的话偏偏说到了皇帝心坎上。
  秦叙书率众进谏,从先手就错了。想靠弹劾来打压皇后是最愚蠢的做法,赢了先机又如何,到底还是失了圣心。
  百官再不喜皇后摄政,也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圣人主政并无过错。皇后不是囿于深宫的无知弱女,她对朝局的把控不输久浸官场的权臣。
  况且皇帝的态度已经证明了一切,他们越是逼迫,就越显出皇后的弱势,那是皇帝亲自选的国母,是能与他共治江山的话事人,他与皇后站在一起,逼迫皇后还政本质上是在质疑天子。
  更何况在皇帝眼中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太子。
  “崔大人此言差矣,你我皆是一心为国为君,没有轻重之分。”沈霜野道,“崔大人既要做言官,我便以为你已经把尊卑高低都抛在脑后了。”
  “论做言官,侯爷似乎比我更有心得。”
  “你说错了,我不会做官,只会做人。”沈霜野道,“崔大人比我会做官,来日若登青云,还请崔大人勿忘今日初心。”
  崔之涣停步,看着沈霜野走进雪中,身形渐隐。
  ――
  翌日承天门街,太庙的旧址已经被清理出来,神位挪移迫在眉睫。
  太子亲自请动了先祖神位搬入太极殿,礼成后他还要另外焚香祭祷,敬告先人。
  “太庙重修不是小事,圣人要我们先议,”贺述微对岑华群道,“你与泽镜当同心济力。”
  岑华群今日话很少,没有表态。但修宫就要提钱,绕不过他去。依他眼前看来,太庙主体建筑仍在,损毁并不严重,要重修费的功夫也不大。
  但他一如既往地没有给准话,只说让工部先算个数字出来。
  “圣人提倡开源节流,如今各处都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户部也不例外。”岑华群道,“陛下与圣人都发了话,太庙必须要修,银子户部肯定也得批,但是能批多少,泽镜你心中要有个数。”
  岑华群稳坐户部尚书多年,处事原则就两点,做人必须糊涂,数钱绝不含糊。
  他这话是提醒,话里的意思几人也都明白。
  如今户部度支郎中空设,年底核账都交春台官先审,再由皇后定夺。瑶华郡主算数一流,对银钱卡得极紧,超出的银子一概不批,六部已被她整治出来了。
  各部的办事官闹不到瑶华郡主面前,都去户部围追堵截,但岑华群也只会打太极和和稀泥,半点不沾手。
  “如今要紧的还不是银子,”谭理在矿山一案后越发谨慎,话点到即止,“而是修缮太庙需要的木料,这才棘手。”
  历朝历代但凡宫中兴修土木,不仅劳民伤财,还耗时日久,最大的难处就是木料,从砍伐到运送都是问题,太庙可不是旁的宫室,能拖着日子慢慢修,大周历代皇帝和功臣的神位要是在太极殿挤上个一年半载,莫说陛下,御史台的御史就能用唾沫把工部上下统统淹死。
  虽然皇帝没有明言,但谭理心中有数,太庙重修最迟也得在今年六月之前完成。好在太庙主殿受毁并不严重,只需在原来的基础上修缮加固即可,但即便是这样所需的梁柱也不是什么木头都可以的,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到合适的,谭理现在就为这个发愁。
  “主殿和副殿的梁柱都有腐朽,”谭理道,“只能趁着修缮的机会一起换了。但工期紧,可供更换的木料还没有眉目。如今天寒地冻,就算找到了合适的木料,一时也送不进长安。”
  贺述微听到最后,道:“那可有解决的办法?”
  谭理才是工部主事官,他不可能把问题踢出来让旁人去想办法。他如今在贺述微面前这样说,就是投石问路,要他们拿主意。
  “办法倒是有,”谭理道,“年前陛下要修紫极宫,工部采购的一批砖石木料已经到了,其中就有能用的,倒是可以先将那批木石紧着太庙修缮用。至于紫极宫那边,倒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马上开春,路也好走了,再另外采购一批便是。”
  这的确是个好办法,皇帝的紫极宫还没有定下动工的时间,太庙的工期却赶得紧,如今先顾着太庙这头,紫极宫再慢慢修嘛,耽误不了什么事。
  但真要挪用又是另一回事了,谭理能做这个主,却不想担责。
  他如今是真谨慎了。
  贺述微沉吟片刻,眼底忽地划过一道精光,又很快隐去:“太庙的修缮不能拖,这确实是如今最好的办法了。”
  “你写个折子呈上去,明日朝上一并议了。”贺述微想了想,又觉得不好再拖,吩咐侍卫将谢神筠请来,“我方才见郡主也在,你先同她提一提。”
  谢神筠认真听完谭理所言,道:“谭大人放心,我记下了,回宫之后就向圣人回禀。”
  她今日是代圣人来,皇帝抱恙在身,把神位挪移的事交给太子来办,皇后不知是不是还记着昨日西苑风波,索性也就没来,今日朝议也取消了。
  太极殿还有一场祭仪,谢神筠走得早,出来时看见沈霜野的背影。
  左右无人,谢神筠眼观四路耳听八方,飞快揉了个雪团就朝沈霜野的背影砸去。
  孰料他跟背后长了个眼睛似的,头一歪,雪团就擦着他耳线过去了。
  沈霜野回身,看清是谢神筠后眉梢极其微妙地一动,又生生被他压平。
  “瑶华郡主。”
  谢神筠已经消灭了罪证,假惺惺地看着他:“侯爷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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