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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台之上——观野【完结】

时间:2024-08-27 14:36:44  作者:观野【完结】
  “倒霉着呢,”沈霜野从领子里摸出数粒雪,“飞来横祸,我瞧今儿也没下冰雹,怎么就掉了这么大一块雪团子。”
  谢神筠气定神闲,半点不心虚地说着假话:“我也没看清呢,许是上天也知道侯爷昨日风光得很,赏你来着。”
  沈霜野昨日舌战群臣,不知道多少人恨他恨得牙痒痒,明着没人敢触他霉头,但这些京官变脸的本事一流,千言万语都能搁在一个眼神里,沈霜野皮糙肉厚,全当没看见。
  但谢神筠就能来直直地戳他的肺管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赏我来做眼中钉。”沈霜野点了点远处宫殿,又碾碎了掌心雪,“还想把我砸成个傻子,这赏我送你,你要不要?”
  “这是侯爷的福气,旁人羡慕不来。”谢神筠总有种本事,能把刻薄的话说成夸赞,这点沈霜野才是羡慕不来,“不过侯爷还真是出人意料,我原以为你会独善其身,不去沾这趟浑水。”
  “今日独善其身,来日就是孤立无援,”沈霜野道,“我以为这个道理郡主该比我明白。”
  “但你是不是也站错立场了?”谢神筠奇道,“秦大人率众进谏,你就算不置身事外,但也不该挺身而出才是,与群臣相对,做个孤臣就是你想要的?”
  “何为孤臣?背弃寡恩为孤,无亲无友为孤,我两者都不沾,郡主不要咒我。”
  沈霜野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从容安定,令人信服,“政见相佐是常事,朝堂辩论没有立场,只有对错,百官效忠的都是陛下,为的也是陛下。”
  谢神筠眼底渐生冷嘲:“论揣摩圣意没人比侯爷做得更好。”
  她踏过冷雪,逐渐逼近。
  “但有件事你错了,朝堂不仅没有立场,更没有对错。你昨日驳斥崔之涣,是当真觉得他的话是错的吗?官者,万民为先,臣者,天子在前。我今日倒也有个问题想问问你,在你心中为官为臣,孰重孰轻?”
  数点寒鸦盘旋在断壁残垣上,空出孤远天穹,卷雪的风填满两人之间的空隙,让沈霜野的面容陡然模糊。
  “分不出轻重,也不必分。”沈霜野顿了顿,他似乎没有想说出后半句话,但在谢神筠面前任何试图隐藏的行为都是徒劳,“百姓为水,君王如舟,治国有如同舟共济,没有轻重之分。”
  微妙的笑意沁入谢神筠眼底,她仿佛已经从这句话里得到确认,某种被彼此强行压在平静寒潭下的东西在此刻露出狰狞一角。
  “同舟共济。”谢神筠嚼着这个词,暗含轻蔑。
  谁能与君王同舟共济?这是谢神筠听过的最大的笑话。臣子是帆、是桨,是君王可以随手更换的工具。
  没有任何一个忠于李氏江山的臣子敢说与天子同舟共济。
  “沈霜野,你真当自己是李氏臣吗?”
  谢神筠声如絮语。
  “新亭之乱后,你掌奉安、定远、宁西三军二十万兵马,朝廷欲指隋定沛为奉安军主帅,但你力排众议,提了灵台镇将燕流云,他一步登天,从此对你别无二心。在你父之前,燕北铁骑之中大半将领都还是朝廷指派,但时至今日,北境三镇六府已是你的一言堂,只闻沈氏,不闻天子。”
  她的确是擅于玩弄人心的高手,三言两语便将沈霜野打为拥兵自重的藩镇诸侯。
  “可你越是权势煊赫,便越要如履薄冰。”谢神筠隔空点了点他,“你受封定远之后,贺相上书改兵马调遣和军报直奏之制,此后各方军镇不仅要听兵部的命令,还要受州府的辖制,你在那之后立即改变了处事的态度。”
  沈霜野未封定远侯之前便是天之骄子,行事从来目中无人。他太骄傲了,仿佛始终带着少年意气,永远学不会利弊权衡。
  但他已然学会了低头。
  这让谢神筠说不出是惋惜还是欣赏。
  “此后你每一次进京,都在收起你的桀骜,低下你的头颅,对上逢迎帝心,对下礼贤群臣,你在把自己打造成一个毫无威胁的纯臣,我听说你在军中最开始干的是斥候,你一定在那时候学会了忍耐,”谢神筠微微叹息,“忍哪,忍字头上一把刀。”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在谢神筠面前受得住她那种嘲讽幽微的语调,似被她踩进泥里。
  她像是缓慢收紧着沈霜野脖子上的链子,等着他露出颓势,抑或是绝地反扑。
  谢神筠盯紧了沈霜野,残酷地吐出下一句话:
  “明明是桀骜臣,偏只能做朝堂犬,脖子上套着狗链子的滋味如何,爽吗?”
  这样粗鄙的话从谢神筠嘴里吐出来也像是不带烟火气,却无端让人血气上涌。
  沈霜野平静到近乎冷酷,眼底翻涌的暴戾幽光被他生生压下去,变成某种更加黏稠而难以看透的黑暗。
  “爽不爽,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第32章
  谢神筠曾说他是画地为牢,沈霜野对此不置可否。
  天地君亲、仁义礼智,乃至每一个受沈霜野提拔的将领、听他差遣的小兵,还有他的妹妹,都是这无形锁链中的一环。
  这锁链拉扯着他,让他进退不得。
  至亲要疏,至爱要远。疏远二字是牢笼亦是枷锁,将他这个人钉死在定远候的盛名之下,他这一生就能在这两字里看尽了。
  沈霜野从眉心到下颌的弧度冷静到堪称坚硬,唯独眼底野火渐生。
  谢神筠仿若不觉,她面前是铜墙铁壁,能将她碾碎,谢神筠却只看见了困兽。
  “我不当刀下鬼,也不做笼中人。”谢神筠道,“那你呢?”
  她不在乎自己被冒犯到了,褪掉那层从容镇静的皮,沈霜野和她一样是个恶鬼,权势让他们披上了人皮,为了维持这层皮,就需要不择手段地往上爬,把其他人都踩在脚下。
  这是条死路,一眼望不到头。
  谢神筠朝前一步,不再掩饰自己嘲弄的笑意:“食君之禄忠君之忧,此话谬然,你为守将,亦是朝臣,受的的是社稷供养,食的是百姓禄米。”
  谢神筠注视着沈霜野,仿佛就在等着他露出破绽的这一刻,长久以来的掌控欲被满足到极致。
  但还不够,她要更多。
  沈霜野是个看不透的人,他自负至此,可在朝野内外甚至称得上有个好名声。
  不恋权势孤傲自矜就是他最大的假象,绝对的冷静容忍下面是极致的冷酷残忍,沈霜野这样的人践行的是他的处世之道,不因外物扰乱,人挡杀人。
  谢神筠像是冰凉的毒蛇,在嘶嘶吐声中露出毒牙,“沈霜野,你当自己是大周臣,却不是李氏臣。”
  可大周就是李氏江山!国无二主,臣无二心,谢神筠此言就是直指他暗藏异心,有祸国之嫌。
  沈霜野瞳孔紧缩,杀意霎时呼啸而来。
  “谢神筠,光凭你方才所言,我就能杀了你。”
  沈霜野按住腰间刀,杀心已起。
  杀意太重,连天光都因此回避。
  他从未被剖析至此。
  杀掉谢神筠的念头在此刻变得尤为强烈。刀锋割喉,谢神筠再是心冷如冰,喉头那抹血也是热的。
  谢神筠寸步未退。
  沈霜野跟她是一路货色,他们才是同路人,在权势争斗中只是随时可抛的卒子,不能进,也不敢退,稍错一步就意味着死。
  “沈霜野,要我提醒你吗,你今日腰间佩刀,要杀我,就快点动手。”
  谢神筠颈上红痕已散,她仿佛轻易地忘掉了沈霜野曾经带给她的痛,在激怒他这件事情上不遗余力。
  寒风乍起,卷起的碎雪扑上谢神筠裙幅的忍冬纹,沈霜野没有拔刀,但他动的时候比刀更快,强势撕开了挡在两人之间的空隙。
  他和谢神筠交过手,彼时后者身上带伤,那股狠劲却让沈霜野记忆尤深。
  谢神筠是个刺客一样的人,讲究一击必中,近身交手要限制谢神筠只能比她更凶更狠,绝对的强势才能换来绝对的碾压。
  沈霜野劈向谢神筠的掌刀在半空中被拦下,论力量她远不如军中擎刀破甲的成年男子,招架只有短短一息。
  瞬息之间薄刃从袖中出贴着沈霜野脉搏游走,就要剜掉他一块血肉。
  沈霜野避得及时,冰凉的刃却叫他被激出了凶性。
  他五指发力,狠狠将掌心柔滑往后一箍,用劲之大近乎要就此将谢神筠的手腕掰折,但谢神筠柔软得不可思议,她在沈霜野掌中没有逃脱的余地,膝盖却极其强硬地顶上沈霜野小腹――
  砰――强烈的撞击让两个人猝然分开,因交手激起的雪屑淹没了他们,短短一个呼吸间两人交手数个来回,谁也没占到便宜。
  沈霜野有如铁壁牢牢横亘在谢神筠身前,从始至终没有放开对她的掌控。
  电光石火间谢神筠卷身而上,踩着沈霜野的手臂狠狠踢向他的头!
  原本的掌控此刻也成了沈霜野的桎梏,要躲开已经来不及了,沈霜野偏头,肩颈处精悍的肌肉发力生生架住了谢神筠的膝盖,他绞住谢神筠的小腿重重一握,五指嵌进膝窝,在忍冬纹下留下深红指印,力道足够把人掀翻在地。
  谢神筠没有落地,她勾着沈霜野的手臂,强行在后仰时踏燕翻身,那顺势下坠的力道让沈霜野手上一麻,紧随而来的膝击打中他胸口,迫使他最终放弃桎梏。
  但她手腕上的铁钳始终未松。
  下一瞬谢神筠手腕翻转,银针穿透血肉的声音极其细微,带来的痛楚却无比强烈,谢神筠对人体的弱点很熟悉,她能用最短的时间让一个人失去行动力。
  沈霜野早防着她,银针本该钉入他双肩大穴,让他瞬间脱力,沈霜野却生生抗住了那股剧痛。
  他死死抵住谢神筠,撞上了冷衫木,大雪铺天盖地兜了两人满头满脸。
  谢神筠双手被他一掌紧缚,刀鞘强行卡住她膝弯,从颈到腰绷紧的弧度似一弯新月,这是个接近于锁的姿势,对任何一方而言都是。
  “手段不错,但你找错了位置。”沈霜野冷冷说,“你该钉死我的喉咙。就像我做的这样。”
  冰茬子贴着肌肤滑过,让谢神筠生出寒栗,唯一的热源是颈上缓缓收紧的力道。
  沈霜野掐住了她的咽喉。
  雪光勾出谢神筠侧颜的薄淡弧度,让她整个人都透出难以描摹的艳和冷。
  贴身的肉搏谢神筠没有占到太多优势,绝对力量带来的强烈压迫感几乎令人窒息,但谢神筠竟然还能缓缓笑出来。
  “那样就没意思了,是不是?”她笑起来有如冰消雪融,眼底宛转潋滟波光,盛的全是虚情假意,“否则你怎么还不下手?杀了我啊。”
  后仰的颈绷出一段秀致弧度,能让沈霜野的虎口严丝合缝地卡进去,这是连梦里也不会有的场景,戳中了沈霜野心底最隐秘的欲望。
  他早就该这样做的。
  卡住她咽喉的五指再度收紧。
  谢神筠被迫仰首,以争得一丝喘息。
  这样的姿态本身就意味着屈辱。
  但谢神筠不在乎。想杀她的人太多,想折辱她的人更多。她被捧成了天上月,落下来就是地底泥。
  是明月还是污泥谢神筠根本不在乎,她不想当天上月,沈霜野却是雪中刀。看孤刀认主、傲骨低头总是有意思的。她不仅要握着沈霜野这把刀,还要这个人俯首称臣。
  沈霜野今日不杀她,来日就没有机会了。
  “你想这样做很久了吧?”谢神筠容色雪白,剔透得像冰,分明是受制于人的境地,她却仿佛依旧高高在上,毫不掩饰她玩弄人心的意图,就像是掐着沈霜野命脉的人是她。
  “这样掌控我的滋味是不是很好?”谢神筠语含引诱,“握着我的生死,得到了可以随心所欲的权力,你应该杀掉我的,就像你应该斩断你颈上的枷锁一样。”
  沈霜野没有动。
  谢神筠说得太对了。
  她本身似乎就是权势与欲望的象征,要么被紧握,要么被摧毁。
  而掌控她生死的感觉太好了,就像是握住了那虚无缥缈的权力,握住权势的人可以手不染血、履不沾尘,抹掉人命时就像拂去袖上一粒尘,谢神筠也只是被抹掉的尘土。
  被融化的雪粒变得潮湿冰凉,渗进沈霜野掌纹,烧起了一阵难言的焦渴。
  沈霜野已经撕开了伪装,露出凶悍本质,他俯身垂下的阴影像是要把谢神筠撕咬殆尽。
  “是很好,你真该试试的。”
  下一刻沈霜野就松开了手,他杀不了谢神筠,而谢神筠也不会杀他,这一点彼此都心知肚明,互相伤害的过程没有意义,沈霜野不该动手的。
  谢神筠能让人失去理智。
  寒气入喉的刺激格外凶猛,谢神筠喉间泛起痒意,方才双方手段齐出的较量还远没有到生死相搏的地步,彼此都留了余地。
  “是吗?”谢神筠摸着颈上被攥出来的红痕,窒息的痛楚似乎还有余韵残留,“我还真想试试。”
  远处的祭仪到了尾声,隐约能听见钟磬奏鸣之音。
  谢神筠揉着颈,侧耳细听。
  “要不要打个赌,就赌太子是不是真的天命所归。”谢神筠轻声说。
  她的邀请带着难以言喻的吸引力,但沈霜野只觉好笑,谢神筠与他都不该是相信天命的人,但若真有天命,那也阖该落在大周储君身上。
  沈霜野冷冷道:“太子是东宫正统,他就是众望所归。”
  “那你敢同我赌吗?”恶意如潮水上涌,变成薄红染上谢神筠雪白面容,让她此刻有种难言的糜艳,“若你输,我就要你当我的一条狗。”
  沈霜野仿佛无动于衷,但微沉的语调带着森然冷意:“想做我的主人,你也就只能想想了。”
  “我想啊,”谢神筠接过他的话,慢条斯理道,“我想做那个攥着狗链子的人,你不是要让我试试吗?”
  言语的撩拨不露痕迹,她眼如桃花,瓣上却含霜。谢神筠仍是冷的,态度甚至称得上轻慢,却叫沈霜野不动声色地绷紧到极致。
  “赌是百害之首,”攥过谢神筠颈项的五指在背后握紧,沈霜野面不改色道,“郡主,你该当个正经人。”
  好赖话都叫他说完了。
  谢神筠喉中麻意未退,又像是觉得实在好笑难忍,终于掩唇呛咳出声,眸中含了潋滟春波。
  她自己看不见,沈霜野却看得分明,谢神筠肌肤太薄,颈上红痕渐转青紫,指痕清晰可见。
  “我真是谢谢侯爷的指教。”谢神筠眼中不见讥嘲,满是真诚,“侯爷当真堪为百官表率。阖该以你为范本,写个定远侯言行实录让百官都学起来。”
  沈霜野不至于听不出她的嘲讽,正要开口,数尺之外皂靴踏过松软雪地的声音格外轻,落在两人耳中却不啻于惊雷。
  他猝然喝道:“谁?”
  “郡主。”脚步停在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短短两个字克制到近乎压抑。
  来人出现在雪地边缘,是郑镶。
  远处鼓声渐落。
  “郡主,祭典已毕,”郑镶目光简短地掠过沈霜野,落在谢神筠身上,“该回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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