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之前经脉紊乱之时,一个时辰能踹他好几脚,但被他压下经脉后整夜都会非常沉静。
一缕发垂在她的脸上,宿玄伸手帮她捋在脑后。
他看的心软,戳了戳她的鼻尖,剑修微微蹙眉,皱了皱鼻子,像只小猫。
宿玄的笑压不住,终于还是没舍得打扰她,躺在她的身侧看她入睡。
“真可爱。”
***
白刃里分不清白天黑夜,这里到处都是明灯,但时辰已经深夜,今日马上便要过去了。
浮幽翘腿坐在殿中,一旁的侍女上前来为他续上零食。
“城主,今日共有十一位鬼修的明灯灭了。”
浮幽挑眉:“哦,知道了。”
侍女犹犹豫豫:“可要前去落印?”
以往有鬼修的灯灭了,浮幽不出半个时辰就会出现在那个鬼修面前,迎着鬼修惊恐的目光为他打下食印。
当新的“食物”出现之时,整个白刃里的鬼修都会知晓。
那么这个被落下食印的鬼修,会在惊恐与绝望中在浮幽的面前被撕碎。
侍女以为浮幽要起身去落印。
可他只是点了点头,道:“先放放,眼下有件更重要的事情呢。”
侍女困惑:“什么?”
浮幽站起身,顺手拿了个糖塞进嘴里,慢条斯理往外走。
整个白刃里只有浮幽这里没有挂上代表鬼修性命的明灯,无人敢将灯挂在浮幽这里。
浮幽的府邸中有灯,但是各种各样的花灯,里面燃的是普通的蜡烛。
他好像真的很喜欢灯。
侍女要随身照顾自家城主,跟着一起来到了宽阔的院中。
“城主,夜深了,可要加衣?”
浮幽口中含着糖,说话也含糊不清:“不用,打打就热了。”
侍女:“……什么?”
话音刚落,便瞧见了对面的高楼之上……
站着个高挑的黑影。
他很高,一头银发随着夜风舞动,张扬的发丝与华丽的黑袍一起翩飞。
离得太远,侍女看不清他的长相,但从隐约的轮廓也可以看得出来那人出众的外貌。
而且那人周身的威压,很强大。
浮幽甚至还在笑:“阿悄啊,你要是再在这里待下去,我可就保不住你了呢。”
侍女惊恐:“城主!我这就去叫守卫!”
她匆匆跑开,浮幽摇了摇头。
守卫?
怕是他这府邸的守卫都搭进去,也拦不住这位。
浮幽笑着含糊道:“妖王大人,闲来无事来我这里作甚,我可是吃完晚膳了,你要来蹭饭可以出门下山,左转有家酒馆。”
宿玄挑眉轻笑,笑意却一点不达眼底,道:“城主大人多虑了,本尊可不是来蹭饭的。”
身形一晃而过,只眨了下眼,本还在远处高楼上的人瞬移至他的面前,修长的手翻转燃起业火。
宿玄收起了笑,面色很冷:“你不是玩的很开心吗?不如来跟本尊玩玩,好好玩个够。”
浮幽咬碎了糖,甜腻的味道在唇齿中爆开,这糖吃久了有些太甜了,浮幽不太喜欢,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换掉。
他迅速后退,咽下碎裂的糖。
“有妖王大人陪着,那可真是荣幸呢。”
***
而另一边,寂苍给自己又换了张脸,拿着铜镜端详。
镜中的人长着一副格外普通的五官,说不上丑,但也绝对称不上好看。
寂苍懒懒道:“啧,真好看。”
“这么多年过去了,魔主大人的审美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一致。”
清淡的女声在屋内回绕。
寂苍勾唇轻笑,转身面对屋内不知何时出现的女子。
她看起来可真是好极了,依旧是过去见到的死人脸,好像永远都不会笑一样,冷漠又让人畏惧,但面色气血很好。
虽然只过去了三天,可全然不似之前见到的那般死气沉沉,当时分明只剩一口气了。
还真是受天道宠爱。
“唔,你的金丹修复了啊,恭喜啊。”
他的话完全没有半分敷衍,仿佛真的在为她开心一般。
桑黛废话很少,冷眼直截了当开口道:“寂苍,与你们做交易的人是谁?”
寂苍靠在身后的桌子上,双手环胸笑盈盈反问:“本座听不太懂,不若桑大小姐换个人问?”
桑黛拔剑相对,剑尖直指寂苍。
“与你们做交易要夺我命的人是谁,给了你们什么报酬,以及,你是不是知道仙绒草和天级灵根幕后的人?”
她手上拿的剑通体墨黑,剑柄黑沉雕刻着繁琐的图案,便是剑身上也镀了金,颇为符合某只狐狸的审美。
奢侈又高调。
那柄剑在宿玄的手中杀气颇重,可在桑黛的手中却又乖巧下来,安静听话,好像桑黛才是它的主人一般。
寂苍心下冷笑,宿玄的剑还真是跟他这人一样没骨气,在桑黛的面前像是小狗一样,本命剑都能在另一人面前任劳任怨。
他将视线从剑身身上移开,端着虚伪的笑,道:“夜色已深,桑大小姐独身前来我这住处意图何为?妖王大人可是会吃醋的。”
桑黛面无表情,“寂苍,仙绒草和天级灵根幕后的人到底是谁?”
“以及,我师父应衡仙君,你见过他,是吗?”
寂苍唇角不正经的笑也淡下来。
“我师父,他真的死了吗?”
第20章 白刃里(六)
这些年她一直想找到答案的事情。
应衡他到底死了吗?
两人相对, 寂苍面上没有笑意。
“两月前魔界忽然攻打仙界,你们得了妖界的援助,兵力大涨,可是这一次你们的进攻似乎有些不一样。”
寂苍漠然问:“何出此言?”
“玉门被攻, 仙界败退, 以你的作风一定会乘胜追击, 为何退守玉门仅仅只拿了一个空桑境?玉门往后千里,可是仙游秘境, 灵脉比空桑境更加充足,你为何不继续攻打?”
“哦, 就是不想继续打了,这还能有什么奇怪之处?”
“有, 这很奇怪。”桑黛道:“寂苍, 你贪婪又弑杀, 你不可能放弃更多的灵脉, 所以这次你们进军的目的不是为了灵脉, 而是另有目的, 是吗?”
“比如说,杀我;又比如,空桑境有你要的东西。”
桑黛作为主要战力,每次作战都是冲在仙界第一线, 因此魔界的兵力大多都被她拦下。
而空桑境, 再往西走百里,便是妖域边界, 当年应衡便是被诛杀在那附近。
“我不知你们为何要杀我, 我的身上有什么值得你们忌惮,费这么大功夫要诛杀我, 还追来了白刃里,用仙绒草和天级灵根引我入套。”
“但是,两月前你们拿下了空桑境,恰好两月前有人向白刃里献上了仙绒草和天级灵根,时间不会这么巧合,你是否……见过我师父?”
桑黛握紧了剑,唇角微抿,眼眶微红,“即使是尸身?”
“寂苍,给我个答案,我师父到底死了吗?”
屋内很安静,只有烛火在摇曳。
寂苍冷眼看着她,灯光下,剑修的眸光倔强又带着一丝难过。
“若本座见过呢?”
“告诉我,他死了吗?”
“死了。”
寂苍回答的太过迅速,桑黛有一瞬间根本反应不过来他的话,大脑一片空白,只听到耳边嗡嗡的声响。
她似乎连剑都握不住了。
寂苍冷声道:“桑黛,他死了,本座可以告诉你。”
他站直身体,周身的魔气被收起,暗红的衣服似乎坠了血一般,垂首看着不远处执剑的桑黛。
“桑黛,你这些年一直在找的答案,本座现在告诉你,应衡死了。”
“哦,他的尸身还在本座这里呢,天级灵根是浮幽抽出来的,仙绒草是我从他的尸身上翻出来的,当没了天级灵根后,他的尸身迅速腐败,如今你只能寻到一副白骨了。”
寂苍逼近她,近乎残忍问:“桑黛,你想要他的白骨吗?”
桑黛还是面无表情的模样,若非通红的眼眶泄露了情绪,寂苍还以为她根本不在乎。
她的声音甚至还能维持平静:“你为何会知道我师父的尸身在空桑境附近?当年四界去寻,也未寻到。”
“本座只回答你那一个问题,桑大小姐,不可以贪心哦。”
桑黛抬眸,点头:“好。”
来之前宿玄告诉过她,她需要先学会一件事。
放下仙界那些虚伪的道义规矩,做事没必要太过循规蹈矩。
她挥剑劈斩过去,压着寂苍跳出了窗,剑柄抵着他的脖子瞬移至宽阔的林间。
寂苍脸色彻底冷了,还未回神,桑黛手挽剑花冲他的命门攻来。
他心下暗骂,跟宿玄待久了果然连行事作风都跟宿玄这般像了,一言不合就开打。
寂苍黑袍一动,迅速逼近桑黛,魔气汹涌澎湃要将桑黛吞噬。
“长芒!”
缚绫应声而出,化为宽大的幕布将魔气尽数吞下。
桑黛步步紧逼,寂苍原先心里那点子不正经也收了起来。
不过刚修复金丹,本命剑都碎了,心境大跌,为何还能跟他打个平手?
桑黛还有那个名唤长芒的天级法器,这东西不知道什么做的,对付他的魔气竟然都能吞下。
寂苍拦下她的剑,咬牙切齿问:“桑黛,你要杀我?”
“我不是杀你。”桑黛道:“我只是朝你问点东西。”
她这话说的云里雾里,寂苍一愣,没反应过来她说的什么意思。
只是下一刻,桑黛就给了他答案。
那本来开心吞吃魔气的缚绫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迅速缠绕在寂苍的身上。
挣脱不是问题,但就当寂苍要一股脑撕碎长芒之时,桑黛手上那柄长剑穿透了他的肩胛,将他狠狠钉在树干上。
寂苍呕出大口的黑血,宿玄的本命剑杀意太重,剑身上的煞气顺着他的伤口往里涌,与此同时还有别的东西……
被穿透身体寂苍还能维持镇定,当察觉到从剑身上向他的经脉中涌去的是什么之时,他的面色霎时阴沉。
“桑黛,你竟敢对本座下摄魂?!”
摄魂术,妖界秘术,只有妖界王室可用。
寂苍终于明白。
桑黛今日来本意就不是为了套他的话,她跟他废话那么多其实就是为了让他打消警惕,实际从一开始就抱着要摄魂的心。
那剑身上有宿玄留下的摄魂法决!
“桑黛!”
桑黛收起长芒,慢条斯理将长芒缠绕在手腕上,淡淡问:“寂苍,我师父当真是死了吗?”
寂苍死死咬牙,调动浑身的魔气对抗摄魂法决。
九尾狐一族的摄魂并非寻常法决,尤其……
宿玄是大乘境妖修。
而寂苍只是化神境魔修。
他的瞳仁逐渐扩散,周身的灵力渐渐泄了力。
“寂苍,回答我的问题。”
***
偌大的府邸几乎被宿玄拆干净。
业火燃起,将修为低的鬼修们尽数烧成灰烬。
浮幽的衣服破破烂烂,艰难抬起袖子,看着自己被撕碎的衣袍一脸心痛:“我这身衣服花了三千上品灵石……宿玄,你真是——咳咳,该死!”
鲜血堵住喉口,浮幽剧烈咳嗽着。
鬼修畏惧业火,而宿玄的业火乃是纯正的灵火,浮幽身上被业火灼烧出来的伤痕不是灵力可以修复的,那股火灼烧着他的经脉,他浑身都疼得不行。
宿玄居高临下看他,目光冷淡,掏出锦帕擦了擦手。
打是打够了,将浮幽打得半死,此番不躺上几个月怕是好不了。
气虽然还未出,但来之前桑黛刻意叮嘱过他不能下杀手。
腰间的玉佩上有着莹莹的蓝光,与她身上的银翎可以相隔万里传音。
他知道桑黛没事。
她本来就很强大。
原先冷淡的神情上也浮现了些柔意,唇角勾出笑意。
她应该也快完事了。
宿玄收起笑,琉璃眼眸中一抹莲花印浮现,银发被滚烫的业火吹起。
他冷睨地上狼狈咳嗽的浮幽,道:“浮幽。”
浮幽下意识抬眸。
对上一双金色的眸子,眼眸中的莲花印栩栩如生,有股摄人心神的奇异魔力。
他顿感不妙,可也已经都晚了。
宿玄本人下的摄魂,比他留在器物上的法决更加强大。
浮幽眸色溃散。
***
今夜彻底过去了。
桑黛回到客栈的时候,宿玄已经等候在屋内。
他负手站在窗边,窗户大开,将明灯四起的白刃里框进这一方小小的窗中。
听见声响,宿玄回身看来。
两人隔着不远的距离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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