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 设为首页 | 会员中心 | 我要投稿 | RSS
言情书网
站内搜索: 高级搜索 如有淫秽信息或侵犯了您的版权请联系邮箱[email protected]举报

 

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2024

月明朝汐——香草芋圆【完结】

时间:2024-08-28 23:02:19  作者:香草芋圆【完结】
  远在司州山里的人,怎么会毫无风声地出现在京城?又恰巧出现在她面前?
  前方的郎君慢慢扶着树干往前走,她隐身在高处草丛中,一动不动。
  桃林里游人不少,大多沿着经年累月踩出的小径行走。荀玄微缓慢走去一条小径附近,眼看要撞树,身侧正好有一位士子经过,随手拦了下。
  “这位兄台小心。生有眼疾,怎么出来没有家人陪伴?”
  阮朝汐安静藏身,耳边听荀玄微的嗓音从容道谢。
  “在下的部曲车马停在东边林外,独自进来散心,似乎走错了方向,久不能出。劳烦兄台指引往东。”
  “哦,那你是走错了。转右行才是东边。”那士子引了正确方位,友人在远处呼唤,匆匆离去。
  草丛间探出一只警惕的乌黑眼睛。
  前方的郎君慢慢扶着树干往前走,起初是正确往东,但人在一处小山坡,脚下起伏不平,走着走着,又偏移了方位,竟然顺着山坡往东南边的僻静处行去,越走越偏。
  阮朝汐快步往山坡上走。两人一个走在山坡上,一个走在山坡下,隔着五六尺距离,不出声地跟随。
  她跟随的脚步极轻,山坡下方的郎君始终未察觉,扶着周围的树,继续缓步往前。
  越走越僻静,野生藤蔓交错挡路,逐渐难以行走。他似乎也察觉不对,自己换了个方位,顺着山坡平缓处往南走,这下更偏了。
  被捡走的木簪还被他握在手里。衣袖随着山风摆动,偶尔从握紧的手掌中露出一小截。
  阮朝汐心里微微一动,往前快走几步,隐身在小山坡高处,眼睛往下盯,随手捡起一块碎石,沿着山坡咕噜噜滚了下去。
  山坡下的郎君侧耳听到了动静,果然停下脚步。但这回滚下去的碎石并未打到他的鞋面,他的脚步只顿了顿,就继续往前。
  因为之前被树根接连绊了两次,他走得极为小心,总会先试探地上有无凸起树根枝蔓,踩实了,再迈下一步。
  阮朝汐侧坐在小山坡高处,带着思索神色,视线缓缓盯住山坡下方的一个浅土坑。
  片刻后,山坡下的人逐渐走近,走的是平缓野径的正中央。那处浅土坑偏离了小径往右半尺,按他的步子,正好从土坑的左侧越过。
  阮朝汐手里掂起另一块碎石,心里估摸着准头,看准时机,往下一撒手。
  碎石咕噜噜滚下了山坡,这回准确地撞到了黑缎鞋面。荀玄微停下脚步。
  他的目光转向右侧空旷处,似乎在听是不是有人经过。周围寂然无声,他俯下身,再度捡起滚落脚下的物件。
  但这回滚下去的是寻常碎石,他在手里掂了掂,随手扔开了。
  就在弯腰捡拾的过程中,缓步往前的方向偏移开一个细微的角度。
  阮朝汐坐在土坡高处,靠在一棵枝干粗壮的桃树背后,透过浓密长草,不出声地盯着。眼看着荀玄微的脚步略往右偏移,依旧缓步往前,离那浅土坑越来越近,三尺,两尺,半尺――
  一脚踩进了土坑。
  人猝不及防,细微地趔趄一下,就往前栽倒。
  身后传来高处跳下的落地声响。
  一只秀气纤长的手从后方伸过来,及时扶住手肘,把人扶住了。
第85章
  阮朝汐侧过视线, 借着天边的黯淡暮光,仔细地观察面前人此刻的神情。
  “多谢兄台好意相助。”荀玄微的目光转向空旷处,说的还是那句, “在下的部曲车马停在东边林外,回程时似乎走错了方向。劳烦兄台指引往东。”
  阮朝汐依旧不出声, 搀扶着手肘,转了个方向。
  他们所在处, 是桃林南边接近尽头的方位, 两人原路回返桃林中央, 再往东面慢慢走。
  “兄台竟愿意亲自引路, 实在多谢。”荀玄微客气地寒暄,“在下新近损了目力, 用不惯行走木杖, 今日独自入林, 是有些逞强了。不知兄台尊姓, 等下出去寻到了我家部曲, 在下必定重谢。”
  顿了顿, 又侧耳道,“兄台始终未发一言。不知为何缘故?”
  两人又默然走出几步,荀玄微似乎想到了什么, 抬手在搀扶的手背上方拂过,指尖极快速地碰触下布料。
  “该不会……是位娘子?”他倏然停步,“唐突了。”轻轻挣脱搀扶的手,就要独自前行。
  纤长秀气的手又固执地伸过来,把人扶住了。
  阮朝汐的唇紧紧抿起。向来强势的人忽然变得弱势, 惯于掌控别人的翻云覆雨手在她面前袒露出罕见的柔软虚弱,眼前的情况让她极为不习惯。
  她虽然出手帮扶了他, 但并不打算泄露身份。他的部曲在林外等候,她搀扶他东去桃林边就分开,片刻同行而已。
  他伤了眼,桃林里的一小段邂逅,于他不过是个陌生的路人好心帮扶了一程。
  柔嫩的指尖做笔,一笔一划在对方的手背上写下:“咽喉有疾,不能发声。我乃儿郎,无需顾虑。”
  她一笔一划地低头写字,对面的脚步不知何时停住了。
  两人立在桃林下,桃花簌簌落下。摊开的右手纹丝不动,被隐藏在大袖里的左手,难耐地蜷起,又放开。
  阮朝汐写完了十六个字,收回了手,重新搀扶住手肘,示意往东行。
  身侧的郎君轻轻吐了口气,细微不稳的声音平静下来。
  “如此倒是巧了。我目不能视,你不能发声。同时天涯沦落人,我们今日凑在一处,可见上天也觉得你我有缘。”
  阮朝汐默不作声地听完,扯着衣袖把他藏于身后的左手扯出来,将他手里攥着的半截木簪抽走,戳着他手背写下,“追随此物而来。”
  荀玄微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哑然失笑。
  “原来不是有缘,而是你搜寻木簪,我捡拾到了木簪,因缘际会,我们才会偶然相遇。”
  他转头过来,不能视物的眼睛正对着她的方向,语气和缓地询问,“好好的木簪,怎的断成了两截?”
  一句话勾起阮朝汐心底的抑郁不平,她默然攥紧了手里的断簪。
  她不想答。
  出了坞壁庇护,外头处处风雨。意想不到的狂风骤雨损毁了阿娘的遗物。
  但离开巢穴的幼鸟早已拿定了主意。哪怕在外头撞得头破血流,也是她自己的选择,她从不后悔离去的决定。她不想在曾经的庇护者面前显示软弱。
  她以手指写下,“可以修补。”又飞快地写下,“兄台的眼疾可医治否?”
  荀玄微抬手抚摸遮掩的白绡纱,笑叹一声,“赴京半途被奸人伏击,中了毒伤。山中休养数月,虽然侥幸逃脱性命,但毒性入体,这双眼睛只怕是难好了。”
  阮朝汐搀扶他手肘行走的脚步不知不觉停住了。
  医不好了?!
  荀九郎轻描淡写地说他家三兄“伤势早养好了”,她从未想到他的伤势会如此严重,竟然落下了永久残疾。
  正当盛年的郎君,失了眼睛,以后还如何入仕?如何继任家主?他筹划多年的大事怎么办?
  “小兄弟,怎么了?”耳边传来温声询问,“手怎的突然如此用力?”
  阮朝汐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然攥紧了他的手臂,把柔滑的蜀锦布料都捏出了深深折痕。她急忙松开了手。
  荀玄微并未计较,示意她继续前行,“手指柔软无茧,年纪应不大。叫你一声小兄弟,不算唐突罢?”
  阮朝汐默认下来。
  “会好起来的。”她在他手背上飞快写下几个字。
  手背没有掌心的知觉敏锐,荀玄微把手掌摊开向上,让她在掌心写字。
  “多谢宽慰,我有自知之明。好不了了。”他神色自若地谈笑,“小兄弟心善,今日确实是有缘见面。不瞒你,我身上背负了朝廷的征辟令。一来,朝廷催逼日久,不得不来京城,向各处展示这双好不了的眼睛。”
  “二来,我在京城树敌甚多。若我无恙,自然可以斗上一斗。如今落下残疾,半生壮志落空,各处虎狼想来是不会罢休,必定要撕扯血肉饱食一场。我人在京城,勉励支撑应付,至少不会牵累了千里之外的族人亲友。”
  阮朝汐越听越心惊。
  他从不是对陌生人袒露心迹的性子。
  如今身在人来人往的桃林之中,对着偶遇的好心路人,竟然毫不在意地倾吐心事,大为反常,简直像是看淡了生死――短短数月功夫,局面竟然险恶至此了?
  指节不自觉用力,再度揪紧了手下柔滑的布料。
  阮朝汐的呼吸急促起来。
  她捉过面前的手掌,在覆盖着薄薄茧子的温热掌心一笔一划写下:
  “不自弃,不认命。盖棺方可论定,将来犹未可知。”
  荀玄微站在春日暮光的桃树下,桃花簌簌落在肩头,他在白绡纱下闭着眼,逐字逐句地感知着掌心里写下的字迹。
  唇边逐渐噙起浅浅的笑容。
  她啊,是他见过的最为坚忍笃行的小娘子。一身韧性,从未变过。好一句“盖棺方可论定,将来犹未可知”。
  忍着反手攥住柔软指尖的念头,他摊开手掌,动也不动地任她书写。
  阮朝汐写下劝慰字句,仔细打量面前的郎君。那双清醒的眸子被蒙在白布下,他唇边噙着惯常的浅淡笑意,面上看不出什么异常神色。
  她看不出他心里如何想的,也不确定陌生路人写下的寥寥几句字迹是否能给他触动。
  前方的桃林越来越稀疏,隐约传来了马嘶。就快走到桃林东面尽头了。
  她停住脚步,写道,“沿着小径笔直往前,就是桃林东。”
  荀玄微极客气地道了谢,在她的注视下,一棵棵摸索着桃树,缓步往前走去。
  阮朝汐回身往西走。
  沿着桃林小径走出几步,心里悸动难安,声线平淡的那句“撕扯血肉饱食一场”越回想越不祥,在她心里掀起一场惊涛骇浪。
  她的脚步越行越慢,逐渐停下,在浓重暮色里回身望去。
  前方的背影却也停下了脚步,站在一棵树下,扶着树干回望,“小兄弟。”
  阮朝汐快步回去,拉过他的手,在掌心写下,“怎么了?”
  荀玄微声线平静地询问她,“不知小兄弟可住在附近?我的住处离此不远,最近心境难安,时常会来这处桃林走走。我与小兄弟相逢陌路,得你劝慰一场,我知你定是心善血热之人。我有个不情之请……”
  他顿了顿,“难以启齿。”
  阮朝汐写:“请说。”
  “我人在京城,虽尽力斡旋转圜,不欲牵累了家族亲友,但身边跟随我入京的这些忠仆,必然是难以幸免了。我想书写几封家书,送给家人,又恐京城事态突变,无人替我送信……”
  阮朝汐的心往下倏然一沉。
  跟随他入京的忠仆,难以幸免。
  霍清川。徐幼棠。燕斩辰。
  这几个月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到底是怎样的事态突变,为何连荀氏壁里的兄弟儿郎都无人得知,个个以为天下太平!
  她张口就想说话,话到嘴边又意识到不妥,强行咽回去,在他掌心写下,“我住在附近,日日可来桃林。”
  “那好极。”荀玄微欣慰地转身,四处摸索了片刻,不计较地上泥土花瓣,原地坐下。
  “家信极为简短,我口述给小兄弟听,劳烦你回去书写下来,留存在身边。若我最近身遭不幸,自会有人来这处桃林,寻找小兄弟取信……”
  阮朝汐跪坐在他身侧。纤长的手指在身前交握,表面上不显什么,心里升腾起大片的狂风骤浪。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她压抑着心底升腾的焦灼和酸楚,用力握了握他的手,还是写下,“请说。”
  “那我直白说了。小兄弟莫要见笑,第一封家信,是写给我那尚未成婚的娘子的。”
  阮朝汐一怔,侧过脸来。
  握住他手掌的纤长手指倏然松了。
  在她的注视下,面前的郎君露出怀念神色,缓缓念道,“阿般吾妻,数月不见,日夜想念。”
  “自你弃婚出奔,至今已过百日,苦寻无踪。往昔历历在目,仿佛当头棒喝,醍醐灌顶,恍然明悟诸多过错,锥心痛楚,如蚁啮心,悔恨莫及。只恨天涯两处不相见,不得当面痛陈吾过。”
  “阿般吾妻……”
  阮朝汐:“……”
  唰地一下,她从树下草丛起身,长裙衣袂拂过身侧荀玄微的肩膀脸颊,把人抛下,自己径直便走。
  往前走出几步,裙摆擦过长草,发出细微声响。身后传来诧异的询问声:“小兄弟?你去何处?”
  阮朝汐回头望去,荀玄微扶着树干起身,对着空旷处问询。他连方向都寻错了,独自站在浓重暮霭里。夜风吹起系在脑后的白绡纱,茫然四顾,显得格外柔软而无助。
  她越过长草丛,几步走回原处,扯过荀玄微的衣袖。对方以为她要写字,主动摊开手掌。
  阮朝汐盯着面前的手,刚才那句“阿般吾妻……”又在耳边回荡了。出逃百日,从豫州到京城,他自己都陷入了泥淖困境,怎么还有心思惦记?
  面前的手掌始终耐心地摊开着,阮朝汐盯着面前的手。
  她曾经被引领着摸过这双手的。看似白皙如玉,处处覆盖一层坚硬的薄茧。这只执惯了笔的手,写下字墨如刀,不知摆弄了多少人的生死前程。
  她心气难平,手抬起,啪一声响亮脆响,不客气地狠拍了一下。
  荀玄微毫无预兆地挨了一记,猝不及防,手掌往旁边细微地挪了下。下一刻,却又重新挪回来,依旧在她面前摊开。
  “不知怎么得罪了小兄弟。”他无奈道,“气恼就多打几下。打完还请帮忙书写家信。”
  阮朝汐今日听了一耳朵的“阿般吾妻”,她也听够了。
  她在他摊开的手掌上以指尖戳着写下:
  “不是说家信极为简短?怎的如此赘述!”
  “今日且去,明日我携纸笔再来。家信写给你父母兄弟!”
第86章
  阮朝汐捏着两截木簪从桃林西面出来。
  天色已经全黑了, 马车停留在桃林唯一的车道边等候。
  她在桃林停滞良久,李奕臣差点要进去寻人,姜芝和陆适之正在联手劝他。
  “她母亲的遗物不知为何损毁, 心里难受,想要独自躲入清静林子里正常。再等等。”
  阮朝汐走近马车, “我无事。”
  桃林里的意外消解了净法寺的意外,虽然还是满腹心事, 但刚进桃林时强忍着泪的郁郁神色消失了。
  坐车回程途中, 她终于开口, 把净法寺里的不快遭遇简短描述了一遍。
  “或许确实是一座行善的佛寺, 但那位住持居士的脾性阴晴难测,不是好相与的。阿娘的遗物决计不能供奉在净法寺里了。”
  姜芝思索着, “净法寺不可行, 衣冠冢立于何处?”

推荐资讯
栏目更新
栏目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