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玉阳长公主家宴,不仅给周瑾行送了帖子,也给温颜送了一份。
看到内侍送来的请帖,李娴妃打趣道:“妹妹到底有本事,竟能跟长公主攀上交情。”
温颜笑道:“公主府明日家宴,姐姐若有兴致,也可随我去凑热闹。”
李娴妃摆手,“我还是免了,跟玉阳长公主不是一路人,凑不到一块儿。”
温颜:“我也不过是去混个脸熟。”
二人坐在一起闲话家常。
先前周瑾行担心李娴妃绿他,把温颜带坏了,现在则开始担心起玉阳把她带坏了。
玉阳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行事我行我素,是最不靠谱的。
她送来家宴请帖,周瑾行原是不想去的。
结果听说温淑妃欣然应允,立马不高兴了,发牢骚道:“小小年纪,跟那些长舌妇凑什么热闹?”
钱嬷嬷掩嘴笑道:“淑妃娘娘性情活泼,又好动,正是爱闹的年纪,陛下总不能一直把她关在长春宫不出门。”
周瑾行:“病了一场,倒是消停了几天,朕就怕她闲不住又生事。”
钱嬷嬷笑笑不语。
于是次日上午二人去了公主府。
因着是家宴,前来聚会的都是玉阳的私交好友与宗室亲眷。
公主府占地面积大,园子里头摆放着不少秋菊,非常招人喜爱。
周瑾行走在前头,玉阳同他唠家常。
温颜则跟在他们身后,观园子里的风景。
到底是天家受宠的公主,衣食住行皆是最好的。
温颜不由得羡慕。
这万恶的封建主义,只要是在世道太平之下,唯有做公主才是最舒服的。
皇子有夺嫡的嫌疑,容易翻车。
公主最爽了,不但能开府自立门户,还吃穿不愁,也没有权力争斗的风险,日子完全可以躺着过。
她为什么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不能穿个公主,偏偏捞了个皇帝的小老婆呢?
【哎,我要是个公主就爽了。】
【堂堂一国公主,养两个面首算个卵,四个五个都嫌少,反正靠皇帝养。】
走在前头的周瑾行:“???”
什么乱七八糟?
他可没兴致喜当爹!
行至凉亭下,几个宗室叔伯正在说着什么。
先帝排行老二,有五位兄弟。
老大齐王去得早,现在宗族里还有三位王叔,分别是老三端王,老四肃王和老五魏王。
而太子周渊,则是从齐王房里抱养来的。
嫡出要承爵,周瑾行挑了一位庶出子嗣,瞧着敦厚可爱,也亲人,便改了玉牒过继到他的名下。
周瑾行同王叔们闲话家常,温颜则被玉阳带去见王妃们。
妇人都爱聚集在一起唠八卦,这群贵妇也不例外。
时下最热门的话题自然是李氏状告苗家的事。
端王府的世子妃刘氏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李氏作死,京兆府压根就不打算庭审这桩案子。
玉阳好奇不已,插话问:“二娘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刘氏当即跟她说明来路。
他们这群权贵,早就把潜规则玩透了。
像京兆府那种衙门,谁都不愿意去当差,因为容易得罪人。
李氏状告夫家,多半雷声大雨点小,成不了事。
这不,刘氏鄙夷道:“那女郎猪脑子,都是要靠男人过活的人,何故砸了自己的饭碗,闹得这般难堪?”
魏王府的陶氏附和道:“家和方才万事兴,闹得鸡犬不宁的,图什么?”
“婶婶说得极是,自己娘家没有背景,还要拼个鱼死网破,也真是拎不清。”
“商户女罢了,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且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样的女郎,哪个男人受得了?”
她们七嘴八舌,议起李氏的事情,皆是站在男人的立场,都觉得李氏不懂事砸自己的饭碗,愚蠢至极。
温颜没有搭话。
跟三观不合的人论长短,吃饱了撑着。
不过她也从她们嘴里弄清楚了李氏目前的处境,那就是告状没用。
也是,在男权社会里挑战其权威,且对方还是官,不是作死是什么?
先别提这种吃人的古代背景,就算是现代,许多女性遇到家暴,就算报了警,有时候也是家务事大事化小处理了。
可是她心里头还是有点子发痒。
系统009似乎知道她想干点什么,无奈道:“宿主,身为吃瓜人,咱们别搞事好不好?”
温颜:“我好像躺了好几天了?”
系统009:“……”
温颜:“我不搞事,我就想看热闹,如果李氏挨了一顿打就没有下文了,这瓜吃着多没劲。”
系统009:“所以?”
温颜厚颜无耻道:“吃瓜吃一半,下辈子做太监,我想李氏这个做瓜人给我做个全瓜。”
系统009:“……”
有些人果然天生就是搞事精!
作为吃瓜人,怎么能只吃一半瓜呢?
李氏这个瓜这么可口,才啃两口就痿了,那多无趣。
温颜脑洞大开,觉得可以用李氏的瓜来试探周天子的底线。
这原本跟周瑾行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但可以用苗理正跟他扯上关系。
作为一名职场上的老油条,遇到矛盾如果解决不了,那没关系,咱把矛盾激化,把事情闹大。
总有人会出面解决的。
正往这边走的周瑾行冷不防听到一道心声:
【我要是作妖肯定会被周天子拧脑袋的吧?】
【那就让玉阳去背锅好了,反正她什么事都能干,毫无下限。】
【多这一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周瑾行缓缓在脑中敲出几个问号?
众人见他过来,纷纷起身行礼,周瑾行的视线扫过温颜。
那家伙一副温顺乖巧的样子。
周瑾行又忍不住看了一眼玉阳。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她很像个傻大姐。
先前他还担心玉阳把小孩子带坏了,如今看来,啧啧。
周瑾行憋着好奇,想着:
朕倒要看看你要搞出什么鬼名堂!
正午宴席快要开始时,温颜差人把小安子找来,同他说了几句悄悄话。
小安子先是诧异,而后心领神会,按她的意思把差事交代下去。
因着是家宴,请的都是亲眷,男女并未分开入席。
宽大的长形桌案上摆满了丰盛菜肴,几个王叔王妃们坐在一起,小辈的则在另一张,按辈分来。
周瑾行是皇帝,自然坐在正上首。
温颜和玉阳挨在一起。
玉阳对她算得上照顾,会把自认为好吃的菜肴介绍给她。
而其他王叔王妃心里头则犯起了嘀咕。
端王瞅了瞅那小丫头,心里头不由得腹诽:
【七郎简直不成体统,把温家女带来凑什么热闹?】
【上回在宁国公府出尽风头,搞得跟两口子似的,走哪儿带哪儿,像什么话?】
端起酒盏正要敬他的周瑾行微微停顿。
这老头子真讨厌,关你屁事!
那盏酒被他放下。
默默拿起筷子,正要夹菜时,肃王妃的心声传来:
【瞧那小姑娘的模样,跟个妖精似的,难怪七郎被迷得神魂颠倒。】
【温家权大势大,照这样下去,周家迟早要完!】
周瑾行:“……”
他瞥了一眼肃王妃,长舌妇!
紧接着,魏王也犯起了嘀咕:
【七郎那小子可别学他爹啊,这般宠幸温家女,倘若日后生个皇子来,那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也真是奇了,后宫空置十余年,怎么忽然就发起昏来?】
【那温家女莫不是给他下了蛊?】
周瑾行:“……”
这宴席还要不要吃了?
他忍着掀桌的冲动,夹起炖煮的笋干,咀嚼得很用力。
【欸?这鱼冻好吃呀,比御膳房的好吃多了!】
【烧的鹿筋也好,软烂入味。】
【酱羊肉来一片尝尝。】
【……】
温颜能听到他们的心声,却丝毫未受影响,一个劲儿胡吃海塞。
如果因为他们的腹诽就惩罚自己不吃饭,那才叫傻缺呢!
遗憾的是周瑾行没有她那么好的心态,只觉得桌上的菜肴味同嚼蜡。
他有些不痛快地看向那个明明被众人围攻,却吃得欢快的女人。
吃吃吃,撑死你丫的!
周瑾行不禁生了反骨心。
他们越是心里头腹诽,他就越要气死他们。
于是周瑾行故意看向温颜,笑眯眯道:“淑妃,这道烧鹿筋极好。”
说罢让黄内侍去给她布菜。
黄内侍:“???”
温颜:“???”
众人:“???”
黄内侍可是天子御用的人物,还是第一次跟妃嫔布菜。
这简直邪门!
连玉阳都诧异了。
黄内侍一头雾水走到温颜跟前,把那道烧鹿筋布到温颜碗里。
温颜一脸懵,对这突如其来的关怀有些毛骨悚然。
不出所料,她听到了玉阳的啧啧声:
【哎哟,老七真是过分了啊,公然秀恩爱会遭天打雷劈的!】
温颜:“!!!”
不是,长公主你误会了!
接着周瑾行又道:“淑妃爱食鱼冻。”
于是黄内侍又把鱼冻布到温颜碗里。
温颜:“……”
她露出奇怪的眼神看向周瑾行。
那男人看着她抿嘴笑,眼里仿佛含着光,闷骚得五颜六色那种。
温颜:“……”
【不是吧老板,你要不要骚得这么明目张胆?】
周瑾行心里头舒坦不少。
看你还怎么吃。
这不,黄内侍布菜的举动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温颜身上。
她咽了咽唾沫,顿时如坐针毡。
见她不动筷,周瑾行温和道:“淑妃尝尝,比起御膳房的又如何?”
有那么一瞬,温颜很想打死他。
这不是拉仇恨吗?
她如果说没有御膳房做的好,就是砸玉阳的场子。
她如果说御膳房的比不过,那就是砸他周天子的场子。
温颜默默地食用那块鹿筋,有种社死的冲动,为什么大家都盯着她看?
【七郎也太荒唐了吧,这成什么体统?!】
【瞧温家女那装模作样的小表情,真是碍眼。】
【还是年轻好啊,我成婚数十年,哪曾有过这种待遇?】
【哎哟辣眼睛,真是没法看下去了。】
温颜在那些叽叽歪歪的腹诽声中汗流浃背。
周瑾行则通体舒畅,就要气死他们那些糟老头子长舌妇。
于是整场宴席周瑾行都“体贴”命黄内侍给温颜布菜。
天子布菜,她自是不能拒绝。
但凡周瑾行觉得好吃的,都让黄内侍给她布上,温颜一直都在不停地吃吃吃。
如此明目张胆的偏爱瞅得桌上的贵妇们眼红滴血。
这待遇简直了!
再看看自家男人,哪有这般细腻的心思关心自己喜欢吃什么?
照这么发展下去,日后中宫恐怕都得是她温淑妃的了。
【妈的,今天狗男人是撞邪了吧,我他妈又不是猪!】
【喂喂喂,我喂你妈个头!】
【那个死变态,故意把我架到火堆上烤,这是多大仇多大恨?!】
【我日他丫的,还他妈好意思笑,笑个锤子!】
【……】
听到她劈头盖脸的痛骂,周瑾行忍着笑没再继续进行投喂了。
温颜默默在桌下摸了摸滚圆的小肚子,感觉自己像只圆鼓鼓的青蛙。
呱呱呱。
宴席尾声后,她实在坐不住了,去厢房歇着。
采青高兴道:“圣上偏宠,娘娘没瞧见当时宴席上的王妃们眼睛都瞧直了。”
温颜没好气瞪了她一眼,“此等殊荣送给你好了。”
说罢拉过她的手往肚腹上一按。
采青“哎哟”一声,“娘娘用得这么多?”
温颜骂骂咧咧道:“那孙子是把我当猪在喂,当的是猪,知道吗?”
采青连忙捂她的嘴,“娘娘慎言。”
温颜“哼”了一声,满腹牢骚。
不一会儿黄内侍送来消食饮,和蔼可亲道:“圣上怕娘娘积食,特地差老奴送来消食饮。”
温颜自是要谢恩的。
黄内侍又跟她说清楚回宫的时辰,也没逗留多久就回去了。
下午晚些时候天子回宫。
周瑾行再次让温颜共乘,就要气死那群老东西。
看着马车上伸出来的那只手,温颜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儿。
那手骨节分明,掌上有薄茧。
【哎哟,简直不成体统!】
【七郎这昏君,迟早得把家业败光!】
【我看他跟他老子没什么差别,前些年还不错,如今是愈发不靠谱了!】
【小子怕是没怎么碰过女人,一个黄毛丫头就把他哄得神魂颠倒了,什么时候给宫里塞两个女人进去?】
听到这些乌七八糟的声音,周瑾行心里头嗤鼻,一群傻缺。
紧接着掌心传来一道刺痛,周瑾行皱眉。
温颜指甲长,搭上他时故意用力掐了一把。
啧。
小姑娘生气了。
坐上马车,天子銮驾离开公主府。
公主府离皇城倒也不远,马车上的二人各怀心思。
温颜觉得今天这狗男人发癫,行为举止简直匪夷所思。
她心里头憋着疑惑,最后实在忍不住了,试探道:“妾心中有一惑,陛下可否解答?”
周瑾行:“???”
温颜严肃道:“陛下何故一直替妾布菜?”
周瑾行瞥了她一眼,无比淡定道:“朕喜欢。”
温颜:“……”
周瑾行反问道:“怎么,淑妃不喜?”
温颜连忙摆手,“妾不敢。”
周瑾行:“还是不大习惯?”
温颜干咳一声,“妾受宠若惊。”
周瑾行轻轻的“哦”了一声,“次数多了,淑妃就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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