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艾拉并不清楚他的顾虑,她略带些疑惑地看了眼不为自己辩驳的布鲁斯,最终还是冷着眉眼站出来维护道:“不,他就很好。”
话音刚落,布鲁斯原本平静的脸上顿时露出一种象征着胜利的笑容,这的确显得有些轻浮,并带有一丝挑衅意味。
医生有些不满,他忧虑的看了一眼艾拉,但最后还是决定尊重女孩儿自己的选择。
出院后,布鲁斯并没有将艾拉直接带回庄园,而是将她带到了一个富丽堂皇的高档餐厅,说要庆祝他们成为家人。
艾拉什么也没说,但她从男人偶尔显得心事重重的脸上看出来今天的晚餐并不简单。
果不其然,在酒足饭饱后,布鲁斯一改一路上的轻快神色,严肃地盯着艾拉说道:“艾拉,我得跟你道歉,没有征求你的意见,我就私自探查了你的过去。”
艾拉没有犹豫:“没关系,我不介意。”
布鲁斯暗自松了口气,但接下来的话对于这个小女孩来说,或许会有些残忍。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看待你的父亲的?我是说,亲生父亲。”
艾拉眉目微沉,思索片刻后,她评价道:“他是一个人渣,更不配做一个父亲。”
说实话,这句话并不像是一个历经折磨和苦难的女儿能说出来的。这个评价太客观了,虽然带着愤怒,但却少了丝置身事内的憎恨感。
布鲁斯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微妙差别,并且这种感觉在之前与女孩的沟通中也偶有出现,但他总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了,毕竟艾拉的经历一切属实,她说的所有话跟他查出来的事实也一般无二。
于是布鲁斯只能将这份微妙感暂压下去,然后斟酌着语气继续道:“他的确不配做一名父亲,他的所作所为,已经触犯了法律。所以,我想为你起诉他,可以吗?以他的罪行,他将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待在牢狱中,你可能不会再见到他了。”
艾拉愣了一下,正想说话,一股强烈的情绪就抢先主导了她的大脑,身体好像被另一个激动的灵魂占据。
她的眼眶迅速泛红,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滴落,她深深地凝视着布鲁斯,看上去可怜极了:“好,我是说,我同意起诉他,很高兴,我再也不用见到他了。”
布鲁斯的心好像被狠掐了一把,他站起身,走到艾拉身边,将这个可怜的小女孩笨拙地拥入怀中。
“谢谢您。”艾拉缩在布鲁斯的臂弯之中,哽咽着说道。
“请不要对我说谢谢甜心,我希望你能过得更好。”布鲁斯的手掌轻轻拍着女孩儿的后背。
“不,您不知道,这对我有多重要。”
艾拉从布鲁斯的怀中挣脱出来,她盯着布鲁斯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着,一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睛里全是稚嫩的濡慕。
“您将我从地狱中救出,现在还要为我解决恶魔,我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您将是我永远的英雄。”
这是多么沉重的期望和赞誉,布鲁斯几乎不敢对上女孩的眼睛,他只能再次承诺:“我会将他送进监狱。”
后来两人不知何时回得庄园。
等再见到阿尔弗雷德和迪克后,艾拉已经恢复成了平时那副淡漠的模样。若不是她的眼眶仍旧红肿,布鲁斯甚至都会以为她在餐厅里的哭泣只是自己的臆想。
布鲁斯私底下和阿尔弗雷德说了这件事,阿尔弗雷德提出是否要为艾拉预约一次心理咨询。
布鲁斯沉思许久,第二天就将这事排上了日程。
除此之外,便是忙着将艾拉的亲生父亲送上法庭。
短短一个星期,在艾拉的双人格诊断摆上布鲁斯的桌面不久,艾拉也收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请求。
“他想在正式入狱前再见你一面。”布鲁斯通知艾拉道。
第4章 新生
会面的时间是一个周三的上午,迪克自从知道艾拉要去见自己的亲生父亲后,死缠烂打的硬是逃课跟了过来,美名其约是为她亲爱的妹妹保驾护航。
布鲁斯没有管他,默许着他跟上了车。
到达监狱后程序走得很快,不过十分钟的等待,艾拉就隔着一扇厚重的玻璃看到了戴着镣铐,拖沓着步子进来的男人。
他十分的瘦削,眼睛深深地凹陷在青紫的眼眶内,嘴唇干枯皲裂,两颊深陷,颧骨高耸,简直就像是一个形销骨立套着人皮的骨架子。
布鲁斯和迪克都在门外等着,贴心地给他们留出了一个单独的空间。
艾拉长久地注视着他,两人隔着一道玻璃沉默了许久,最终男人主动地拿起了话筒,说了句什么。
艾拉没有听到声音,但她从唇形辨别了出来,那个男人在叫她,叫她:“嘿,小脏东西。”
艾拉爬上高高的座椅,拿起面前的话筒,里面传来了男人熟悉的干哑声音:“看来你找到了一个好靠山对吗?”
艾拉没有说话,只是静默地注视着他。
她此刻的神情完全不像是一个还不满九岁的小孩,平静得让人害怕。
男人眯了眯眼睛,他仔细地打量着艾拉,像是想在她脸上捕捉什么。
“你现在过得很舒服对吧?你看看你身上的衣服,多么漂亮又昂贵呀。”他一字一顿地说着,语气中带着莫大的恶意。“你再看看我,现在你开心吗?我被弄成这个样子。”
他指着自己青紫的眼眶,沉重的镣铐碰撞出细碎的响声。
艾拉逃走后,他就被前来收货的试验组织狠揍了一顿,没过两天,又被哥谭鼎鼎有名的韦恩布鲁斯告上了法庭。
他过往的一切都成了他的罪证,他即将在牢狱里过完他的下半生。
“我很快就要被送进戒毒所了,你知道吗?那里是个地狱。你害得你的父亲进了地狱,你现在开心了吗?”
艾拉依旧是沉默,过了许久,直到男人开始不耐烦的时候,艾拉突然开口道:“这全是你自作自受,我只是来跟我过去的噩梦道别。”
“哈?噩梦!”男人突然激动了起来,他噌的一下站起来,扑在玻璃上,瘦脱型的脸贴在玻璃上紧盯着艾拉。
艾拉没有后退一步,她平静地与男人对视着,即便那双仿佛要瞪出眼眶充满了血丝的眼球如此可怖。
“你竟然说我是噩梦!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我当初就应该掐死你!你这个恶心的!令人作呕的小野种!”
“坐下!”警察呵斥着,将男人强行按坐下来。
艾拉没有被吓倒,但是看着男人的眼神就仿佛是看到了一块粘在脚底的口香糖。
男人眯着眼睛盯着艾拉,慢慢地,他的脸上流露出狐疑。他仔仔细细地看着艾拉的眼睛和神色,宛若狂躁症发作一般,又腾的一下扑在了玻璃上,力气之大,两个警察都没按住他。
“你是谁!你不是她!她从来不敢,从来不敢看我!我就知道,她怎么敢看我!那个肮脏胆小的东西!放开我!放开我!”
因为男人突如其来地发狂,没等艾拉放下话筒,男人就被几个警察扭送走了。
艾拉看着他狼狈的背影,也跟着放下了话筒。
随着话筒覆合的那一声轻响,艾拉心底也仿佛有什么碎裂开来。
一个散发着柔光的纤细身影从破碎的囚笼中逃出,她快乐地绕着囚笼碎片飞了几圈,最后亲昵地蹭了蹭艾拉的脸颊,留下了一句“再见”后,便如倦鸟投林般,扑进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艾拉呆愣愣地站在原地,那种宛若套着玩偶服一样的感觉突然消失了,她从没觉得身心如此契合过,仿佛一直在半空中飘荡的灵魂终于落在了实地。
这时再翻阅过往的记忆,再不像是一个置身事外的观众,复杂的情绪如潮水般涌来,其中的绝望和痛苦让人窒息。
她突然觉得好累,疲倦得宛如全身骨头都被抽走一般,以至于不得不倚靠在墙上才能勉强站立。
一双手从背后伸出,将她轻柔地捞进了怀里,艾拉趴伏在男人宽阔的肩膀上,竟有种帆船找到了港湾的踏实感。
“布鲁斯……”艾拉半闭着眼睛,如同梦呓般含糊低唤。
声音很小,但布鲁斯听到了,他怜爱地拢住艾拉瘦弱的背脊,将女孩儿细密地保护在臂弯中,低声回道:“我在,睡一会儿吧,甜心。”
艾拉沉入深深的睡梦之中。
迪克担忧地看着布鲁斯臂弯里的女孩,殷勤地跑前跑后,为布鲁斯开门关门,生怕有一点粗暴的声响惊吓到睡梦中的女孩。
艾拉不哭不闹,但那种仿佛被疲惫没顶一般的无力感让人揪心。他很好奇刚才艾拉和那个男人交流了什么,又后悔刚才没有陪在艾拉身边,以致让她独自一人承受了痛苦和恶意。
他和布鲁斯掐着时间点进去时,交流已经到了尾声,只看到了被几个警察死死按住扭送出去的男人,和倚靠在墙上,仿佛下一秒就会瘫坐在地的艾拉。
他记得那个男人临出门时的眼神,充满了恶意,阴郁与近乎病态的狂躁,让人不寒而栗。他难以想象,这会是一个父亲看自己亲生女儿的眼神。
联想到艾拉身上还未完全褪去的瘀痕,迪克简直不敢想象艾拉之前的生活。她还那么小,才那么小…
等艾拉醒来的时候,世界极为安静,沉沉暮色笼罩了整个房间,只余窗沿上还残留着几块夕阳的光斑。
艾拉半睁着眼愣愣地看着天花板,久睡后的虚软昏沉混着茫然攀上她稚嫩的面容。四周太过安静,仿佛世界上就只剩下她一人独自生存。
那一刻,她就像是立于虚空之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空落落地无所凭依。
巨大的空虚和孤独袭击了她。
“艾拉小姐?”
门口突然响起一个温和的声音,将她拖至人间。
随之亮起的暖光铺满整个房间。
“您终于醒了,睡得还好吗?”阿福一如既往的穿着他那身板正的燕尾服,托着餐盘来到床边将她扶坐而起。
“很高兴您没有错过晚餐。”
艾拉顺势坐起,手脚软绵绵地有些使不上劲。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仍有些精神懈怠地问道:“您好,请问几点钟了?”
“下午六点,艾拉小姐。”阿福掏出胸前的怀表看了一眼,说道:“您看起来好多了,要知道,今天布鲁斯老爷将您抱下车时可真是把我吓坏了。”
“抱歉。”
“哦,请永远不要因为这个说抱歉,您没有任何不对,没有人会因为自己的虚弱而抱歉的。”阿尔弗雷德倾身将餐盖打开,露出里面热气腾腾的美味晚餐,继续说道:“这点您真应该学学布鲁斯老爷,他总是会理直气壮地受伤,从来不会对此感到抱歉。”
艾拉十分给面子地扯了扯嘴角。
阿尔弗雷德欣慰的看着她鲜活了许多的小脸,继续说道吧“当然,我并不是让您学他,艾拉小姐。布鲁斯老爷在这个方面可不是一个好榜样,受伤总是一件不好的事情,如果可以,我甚至希望你们永远生活在伊甸园中。”
艾拉安静地听着他说话,刚睁眼时的孤独空虚不知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睡了一整个下午,她觉得整个胸腔都似乎舒畅了许多,之前压在心头上的石头和束缚全消失不见了。
迷茫和接近厌世般的冷漠褪去,别样的生机逐渐攀爬上她的眉梢眼角。
“希望您现在有胃口享用晚餐,请允许我介绍我今天的杰作,加了祖传秘方的玉米浓汤!您不会想错过它的。”
阿尔弗雷德边说着,边将银勺放进汤碗中,将其摆放到了艾拉的面前。
艾拉尝了尝,浓浓的奶味混着玉米的清甜,香浓适口,果然味道棒极了。
“很美味。”
艾拉硬邦邦地给出她的评价,虽然听上去似乎有些敷衍,但对比她刚来时的冷硬,阿尔弗雷德知道这已经是一块坚冰融化的迹象了,于是他高兴得不行了个绅士礼。
“真是太好了,您看起来活泼了很多,布鲁斯老爷真应该看看您现在的样子。他今天下午差不多隔个十分钟就要来您这儿看一眼,要我说,那可能是他最温柔的时候了。”
艾拉有些不自在地低下头,差点把整颗脑袋都埋进了汤碗中。
过了好半晌,等碗里的食物都吃得差不多时,艾拉才好似不经意地问道:“布鲁斯去哪了?”
“他出去一趟,大人总是有数不清的事情要忙不是吗?”
艾拉点点头,没打算深究,但不知为何,心念一转,却突然想到了那个雨夜,布鲁斯跟只濒死的怪物般,浑身是血倒在水泊中的模样。
她叫住阿尔弗雷德,踌躇了两秒问道:“他是穿着那身奇怪的紧身衣出去了吗?”
“或许吧。”阿尔弗雷德回答得模棱两可。
“他会遇到危险吗?”
“生活中总会遇到各种危险。”
阿尔弗雷德并不正面回答,不知道在顾忌些什么,艾拉犹疑了一下,还是追问道:“他是去做什么了?”
阿尔弗雷德显然早就预料到了她的好奇,但他没有详细解释,只是又模棱两可地说了句:“我猜他是去做义务警察了,至于具体做什么,我觉得您可以亲自问下布鲁斯老爷,他或许比我更清楚些。”
阿尔弗雷德停顿了下,又继续说道:“不过您还小呢,要我说,这些烦人的事让大人操心就好了。您或许可以想想漂亮的衣服和洋娃娃,那更符合您的年纪。”
对于这位刚从黑暗中脱身的女孩,无论是布鲁斯还是阿尔弗雷德,都默契地不想让她再接触到那些黑暗的人和事。
若是可以,他们希望这个女孩能永远地生活在阳光之下,眼中只看得到幸福和快乐。
但显然艾拉却不这么想,虽然她因为阿尔弗雷德的回避停住了追问的脚步,但若有所思的神情却昭示着她肯定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往真相靠近。
第5章 蝙蝠侠
解决了一件大事,艾拉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十分舒心。
她每天都能从松软的鹅毛被褥中醒来,睁眼就有暖和的衣物和热气腾腾的食物。她的生活中,再没有恶毒的打骂,难熬的饥饿和寒冷。
最重要的是,她的新家人似乎是一群温柔的人。
然后,无名的孤独也在逐渐消退。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布鲁斯和迪克总不见人影。直至今天,又是她和阿尔弗雷德的二人晚餐。
好在今晚的小牛排足够美味,冲淡了艾拉心中的那丝莫名的失落。
但阿尔弗雷德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情绪,他看了眼艾拉,突然开口道:“今天的晚餐还合您胃口吗?”
“很美味。”艾拉珍惜地咀嚼着嘴里的嫩肉。
阿尔弗雷德对此表现得很高兴:“您的赞美总能让我高兴,布鲁斯老爷就从没有这么直白地赞美过我的手艺。”
艾拉抬眸,不解地问道:“为什么?您的厨艺十分高超。”
艾拉这人,在刚接触她时,旁人只觉她好像一颗浑身长满了尖刺的毛球,即便多看她一眼好似就要被她扎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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