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让尘。”她在呼吸的间隙,喊他的名字。
那声“沈”被气音吞吃掉,只剩了下他的表字被她放在唇间呢喃,像是爱人之间最亲密无间时的低语。
脑中轰的一下,沈让尘最后一丝理智的消失殆尽,骨节分明的手在细软的腰肢上流连。
余晚之快要喘不上气,抬手撑在他胸口,还没使力便被他扣住手腕。
“疼……”
这一声带喘的痛呼总算拉回他的理智,沈让尘骤然退开,见她皱着眉,一手撑着石桌,一手压在胸口喘息着。
“哪里疼?胸口疼?”
他从未与谁有过如此亲密的举动,更不知一个不加克制的吻能让人胸口疼,此刻满脸都是紧张和懊恼。
“我去找大夫!”
余晚之赶忙伸手拉住他,调整着呼吸,手指一松,垂落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勾了勾他的手指。
“等等,我缓一缓就好。”
沈让尘觉得她真是狐狸,这样若有似无的撩拨,比直截了当还要勾得人心痒。
“胸口疼是怎么回事?”
余晚之总算缓过劲来,慢慢站直,“坠崖时受了伤,已经恢复大半,平日里没事,用力呼吸会疼。”
“什么伤?”沈让尘刨根问底。
“骨折。”
他薄唇瞬间抿紧,却没有再接话。
余晚之斜眼瞧着他,看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足智多谋、算无遗策的沈让尘,竟有这样的一面,这实在是一个惊喜。
余晚之不由生出些戏弄的心思,“骨折倒不算什么,我醒来时已经是几日后,脚上的伤才难受,当时在林中狂奔时磨破了脚,恢复的时候又痒又疼。”
她每说一句,沈让尘的唇便抿紧一分,疼得心都快碎了。
他从未有过一刻,比此刻更想娶她。
他想名正言顺地抱着她,在她喊疼时哄着她,把她宠在心尖尖上,往骨子里疼。
而不是现在满身满心都是一个吻引起的懊恼。
他低下头,“余晚之。”
“嗯?”她早已平复过来。
沈让尘说:“我想娶你,一刻也不想等。”
……
余府大门外围了里三层外三层,都是来看热闹的人。
昨日余府都挂上了白幡,说是准备给余家三小姐出殡,人虽没找着,好歹立个衣冠冢有个安身之所。
谁知到了午后阖府上下就开始撤白幡,然后开始挂起了红绸,这是要办喜事了。
这一红一白叫人摸不着头脑,街坊一去打听才知道,原来是余三小姐又回来了,今日纷纷前来看热闹。
马车驶来,两侧护卫开道,人群迅速让开道路。
众人纷纷探头,想看一看流落在外近一个月的余三小姐如今成了哪副模样,没曾想帘子一掀,出来的却是个剑眉星目的男子。
不是沈二公子又是谁?
沈让尘下了马车,回身伸出手,余晚之躬身出了马车,手搭在掌心,沈让尘一手搭在她腰上,几乎是把人半抱下来。
人群里轰地一声,如同炸开了锅,纷纷交头接耳。
“阿姐!”
余晚之刚站稳,转眸看去,就见余锦棠朝她猛地冲来。
沈让尘横臂一挡,低声道:“她身上有伤。”
余锦棠眼泪唰地下来,两只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放。
余晚之摸了摸她的头,看向大门口。
许久不曾见客的余老夫人拄着拐杖站在门口,一侧站着余锦安,一侧站着她鲜少露面的父亲,徐清婉抱着孩子站在余锦安身旁。
余家人,总算是来齐了。
余晚之疯傻时一辆马车载去庄子,回来时亦是入的侧门,而今他们在此,迎的是她余晚之,如今的余晚之。
余老夫人双目泛红,“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祖母,父亲,兄长,嫂嫂。”余晚之一一喊过去。
“还有我还有我。”余锦棠站在她身旁跺脚,“阿姐你怎么能把我给忘了?”
原本的几分沉凝顷刻被冲淡。
“跨火盆吧。”余锦安说:“除除霉运,往后都是顺风顺水。”
热气扑面而来,火焰跳跃。
余晚之忽然就想看一看沈让尘。
她回过头,他仍旧站在马车旁,对她微微颔首。
余晚之抬脚跨过,火焰被她脚下的风带过,燃得更烈了。
众人招呼着进门。
“三小姐。”
余晚之回头,朝着出声的方向看去,人群熙熙攘攘,但那人十分出挑,站在人群之中比其他人高出了半个头。
陆凌玖似乎想要往前一步,却被人群挡住了去路。
余晚之笑了笑,朝他微微颔首。
那一笑柔和却客套,陆凌玖的心却在那个笑容里死了心。
他一直站在这里,看见沈让尘送她回来,看见她跨过火盆前回头确认的那一眼,他看得分明,那是信任与依赖。
余府的大门一关,看热闹的人久久不愿散去,人群中议论纷纷。
“你觉不觉得这余三小姐有些奇怪,按理说在外流浪了这么久,没饿死就算不错了,还养得面色红润。”
“你这么一说我也发现了,一个女人能在山里活那么多天?”
“可不是?听说山里有专挖人心的狐妖,你有没有觉得,余三小姐的眼睛就有些像狐狸?”
“你该不会是说她被狐妖给夺舍了吧?”
陆凌玖听着这些言语,抬脚离开时又忍不住回头,沈让尘的马车穿过人流逐渐远去。
第 196 章 有孕
郭自贤道:“听说余家那丫头竟然活着,两人都平安而归,这一场,我们算是无功而返。”
宋卿时撇着茶沫,“大人莫不是忘了,那可是沈让尘,能牵制一分已是幸事,难道大人还指望能让他一蹶不振?”
郭自贤面色微沉,“一个女人,竟能坠崖之后在山中存活二十日,莫说别人不信,我也不信,定然是有人相助。”
他这两日也陆续听到些消息,什么稀奇古怪的说法都有,更有甚者,说余晚之是遭狐仙搭救。
“大人的意思是……”宋卿时眸光微动,转眸看去,“咱们的人里,出了内鬼?”
郭自贤盯着宋卿时,他不信什么鬼神狐妖之说。
天上若真有神仙,天降惊雷第一个劈的就该是他郭自贤,而他如今还好好端端坐在高处,权势滔天。
所以这世上没有什么狐妖,有的只是长了狐狸心肝算计人心、吃里扒外的东西!
宋卿时道:“大人心里有眉目了吗?”
“你当夜人在何处?”郭自贤问。
“家中。”
“未曾出城?”
“并未。”
宋卿时迎着郭自贤的目光,眼神分毫不移,说:“当夜秦王遇刺封城,次日一早上朝大人可是见了我的,之后我去了吏部办事房,情况是否属实,大人一查便知。”
郭自贤盯着他,不肯错过他一丝反应,皮笑肉不笑道:“你这就多虑了,我素来除了自己,不信任何人,随口一问罢了,待我们成了一家人,老夫也算有个亲近之人了。”
他提溜起袍子抖了抖,“到了本官这个位置,难处是鲜有人知,到处都是想将我碎尸万段的人,不得不防啊,卿时,想必你能理解吧?”
宋卿时收回目光,搁了茶碗,“的确,大人疑得在理,可大人莫不是忘了,此事大人从未与我商议过,我又怎能未卜先知?”
郭自贤眉心一跳。
此事他是与钱章提过,办事的是他心腹左寺,消息到底是从何处泄漏的?
宋卿时心知郭自贤仍非完全信任他,尚且心存疑虑,推波助澜道:“听说那女人跳的是万丈高崖,她是生了翅膀,还是能飞檐走壁,实在叫人好奇。”
郭自贤侧首看他,见他望着院中,面上波澜不惊,不由将这番话细思一番。
那女人既没生翅膀,亦不能飞檐走壁,落下悬崖必死无疑,除非……
除非她根本就没有坠崖。
但左寺回来之后向他禀报时说的的确是坠崖,沈让尘也安排人手在崖下寻了多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宋卿时右手搭在扶手上轻轻敲着,看似气定神闲,只有他自己知晓,此刻他不敢有一丝松懈。
郭自贤生性多疑,不妨利用他这一点,让他心中的疑虑再多一些,最好谁也信不过,草木皆兵。
“我不过是说笑罢了。”宋卿时转过头,“大人用茶。”
郭自贤心不在焉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就听宋卿时似是随口道。
“说起来,那余三小姐我也曾见过,印象颇深。”
“哦?”郭自贤来了兴致,“何出此言?”
宋卿时面带调笑,“生得……甚是明艳。”
按理说,在未来丈人面前说这样的话不妥,但郭自贤好色这一点人尽皆知,否则家中也不会妻妾成群。
而郭自贤本人深知男子劣性,在他面前装高风亮节,实在没有必要,反之,宋卿时这样的反应才在他的意料之中。
一个人太过无欲无求,反倒叫人生惧,缺点越多,顾虑越多,越容易被人控制,郭自贤才更加放心。
郭自贤忽然哈哈一笑,“那比起你之前死的那个夫人又如何?”
宋卿时但笑不语,便已是回答。
郭自贤叩着桌,“怪不得,连清心寡欲的沈让尘和陆凌玖也被她所迷惑。”
“美人么。”宋卿时淡淡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听者有意,这句话让郭自贤听进了心里。
郭自贤端着茶盏,心想,左寺为他办事十年有余,左寺是个什么东西,他最清楚不过。
贪财、好色、不怕死。
之所以用这样的人,是因为人有欲,才有所求,左寺跟着他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才能安心为他办事。
这些年郭自贤送给他的美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但养尊处优的金枝玉叶,左寺还没那福分。
他虽说没见过余家那丫头,但从宋卿时的言语便可看出,生得不错,难保左寺不会生出生出些别的心思。
宋卿时侧眸轻扫一眼,从郭自贤的表情便知他将话听了进去。
怀疑这个东西,一旦心生疑窦,则诸事皆变。
“大人可是有了怀疑的对象?”
郭自贤回神,“目前没有。”
左寺是他藏在后面的人,专为他办脏事,他不会将左寺透露给任何人,以防自己的把柄落入他人手中。
“那仪妃那头…… ”宋卿时刻意停顿,没往深了说,只需一个引子便够了。
郭自贤目光发沉,“仪妃藏了这么久,是时候了。”
……
澹风快步行入院中,“公子,宫里传出消息,娘娘有孕。”
鱼食撒入池中,沈让尘接了丫鬟递来的帕子,脸上并无意外,“皇上什么反应?”
澹风说:“太医昨日就向皇上禀明了情况,只是皇上一直没去重华宫看望。”
沈让尘眉心微微一蹙,又很快松开。
“公子在担心目前的局势?”澹风道:“这样一来,晋王估计就很难再信任我们,鹬蚌相争,秦王渔翁得利。”
沈让尘拭着手,帕子放回铜盘,不紧不慢道:“言之过早了。”
澹风见他不慌不忙,自己倒是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不知公子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公——”
“东西送了吗?”沈让尘问。
“送了,公——”
“她怎么说?”
澹风这才想起来,竟忘了件事,“三小姐说公子表现不错,让我给公子捎了东西回来。”
沈让尘目光稍斜,看得澹风一震。
“东西呢?”
澹风两手在空中画了个圆,有些尴尬道:“三小姐让我给公子捎个大饼回来。”
沈让尘不禁笑出来,她这是在嘲讽他呢。
她之前想方设法的给他出难题的时候说要莲花,他便从大昭寺移了一株回来种在缸子里送去,后来她出事,那缸莲莫名其妙地死了。
他从前不信鬼神,却愿意相信出自佛门圣地的莲花可以替她挡灾,因而又挖了一株送过去。
主子春风得意,根本没把突发状况放在眼里,做护卫的却急地直抠指甲。
沈让尘像是琢磨够了,对澹风道:“送张帖子,明日我要见晋王。”
……
第 197 章 撕破脸
天气炎热,宫中冰块就没断过,房中冒着丝丝凉气。
从几日前开始,仪妃就不再吃凉物,银耳羹都是温热的,搅得毫无胃口。
“娘娘。”宫女丹彩劝说道:“再用些吧。”
沈明仪摆了摆手,丹彩心知劝说不了,放回托盘,让宫女退了下去。
“此刻宫外应该已经收到了消息了。”丹彩道。
沈明仪倚着引枕,“宫外都有消息了,难道明德殿还没收到吗?皇上知道了消息却没来,就已经表明了态度。”
丹彩劝说道:“皇上兴许是让朝政耽搁了。”
“丹彩。”沈明仪扭过头看她,冷冷道:“你向来知道我性子,何须说这些空话来安慰我,两日,要来早来了。”
仪妃有了身孕的消息不胫而走,太医来诊过脉向建元帝回禀,建元帝却迟迟没有来。
皇宫这个地方,所有人都在看建元帝脸色行事,他不表态,便没人敢来贺喜,曾经如日中天的重华宫,这两日俨然成了清凉殿,彻底冷了下来。
丹彩低下头,却听外边脚步匆匆而来。
太监在门口喜滋滋跪了,“娘娘,皇上来了。”
丹彩脸上一喜,伸手要扶沈明仪,沈明仪一动不动,直到建元帝被福安搀扶着进来,沈明仪这才慢悠悠起身,屈膝福了福。
“参见皇上。”
建元帝看着她,示意其余人退下,上前扶起她,走到榻前。
两人都没有开口,仿佛知晓口子一旦撕开,眼下所有的平静都会烟消云散。
“朕方才问过你宫里的人了。”建元帝说:“说你近日胃口不好。”
沈明仪道:“谢皇上关心,胃口不好也不是一两日了。”
“朕,朕就是来看看你。”临了,建元帝竟然怯了,“朕还要看折子,改日再来看你。”
来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说要走。
沈明仪注视着建元帝转身离去的背影,甚至看出他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她十几岁入宫,而今已三十了,建元帝不过四十几岁,已呈倾颓,她的日子还那么长,往后的数十年,她该如何过?
“皇上……”
建元帝脚步一滞,却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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