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亚从迟弥雪的客墅离开。
经过贺承流客墅的时候,他微微驻足。
闫礼明也来了。
他见到景亚,微微点了下头,“你也来找承流?”
景亚没有回应。
闫礼明上前一步,摁了门铃。
“不用摁了,”景亚声音沙哑,“他不在。”
闫礼明一愣。
没追问他去了哪里。
见景亚有点异样,他问,“你……怎么了?”
闫礼明的性格在学校里也是众人皆知的,比较孤僻,平时只和贺承流一个人来往。有人传说他和他的干妈有一腿,他也都是充耳不闻。从他嘴里表达出来的、突如其来的关心,让景亚有点惊讶。
“没事,”景亚转头看了贺承流的客墅一眼,垂下眼皮,再度抬起的时候,神色已经相对平静,“而且这件事情,我不相信你不知道。”
关于他母亲想让他跟赫樊联姻的事情,这个圈子的人多少知道一点,闫礼明和赫樊的关系这么近,更不可能不知道。
闫礼明当然是直到的,只是没想到他这么直接。
他苦笑了下。
“我们都没得选。”憔悴的神色浮露出一丝痛苦,很快又掩下,“如果要我叫你一声小爸爸的话,我当然也会叫。”
他插着兜,脚尖在地面来回划着“一”字,“不是所有人都和承流一样,有那么好的运气的。”
贺承流运气是真的好,好到让人难以不嫉妒。
妈妈作为星际元帅,掌握实权,多少人上赶着给他当后爸,她却明言爱人永远只有一个,谁也无法替代,更不会再找。贺承流就这样一直在他妈妈的羽翼下,胡作非为,纨绔任性,每次都闯祸,每次都有人帮他收拾烂摊子,他妈妈对他的宠爱,只是没有明说,可人人目光如炬,心如明镜,又怎么会不知道?所以最后大家甚至都默认,贺大少爷发点脾气正常的,没啥,躲着别惹他顺着他就好了。
出身显赫,家人宠爱,没有太多乌七八糟的事情。
这样一个人,一出生就站在所有人穷尽一生也无法到达的顶端,也是这样一个人,愿意俯身去和一个绮丽区的肮脏人黎弃当所谓的“朋友”。那他闫礼明拼尽全力向上爬的意义又是什么呢?忍受所有一切,换来的甚至不如一个绮丽区土生土长的黎弃,贺承流之所以会和他走在一起,看中的不是他闫礼明,而是他闫礼明能提供的实验室,他们是交易伙伴,不曾当过所谓的“朋友”,更别提捞他出那个让他倍受折磨的炼狱。
所有一切人间痛苦,贺承流都视若无睹。明明他有救人的力量,可从来没有想过救救他。
景亚从他的话里察觉出什么,说,“难得碰见同学,喝一杯?”
闫礼明抬眸,面对这个未来可能会成为他小爸爸的人,他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好。”他说。
*
邀游集团紧急通知:开幕宴将有贵客莅临,推迟一天举行。
众人议论纷纷。
能让邀游集团延迟开幕宴的客人,身份一定不简单。
有人说是星际元帅贺岚,有人说是学术界泰斗赫拉夫人,有人说是最高议会的某位高官……个个说法不一。
贺承流一觉醒来,迟弥雪的手搭在他腰上,呼吸均匀,睡得很沉。
他把她的手拎开,抓了抓头发,自己起身来,揽着被子醒神。
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八点多了,啧,邀游开幕宴应该已经开始了。
也没什么好去的。
他转头看了眼迟弥雪,不知道她要不要去。
“醒醒。”他抬手推了推迟弥雪。
迟弥雪没有要醒的迹象,要不是翻了个身,贺承流都要觉得她是不是睡着睡着就过去了。
“迟弥雪。”他又叫了一声。
没有回应。
睡得这么沉,可能是元素的影响。
贺承流刚一想,突然就想起来那颗元素囊,到底是不是新型元素,要带回去做一下实验才能判断。他昨晚把元素囊收纳进一个盛有生物药剂的盒子里了。
下床踩了脱鞋,他刚要去找那颗元素囊,迟弥雪的位置就亮起微微的蓝光,有人给她发通讯。
贺承流脚步一顿,想起有可能是景亚,也就没管,带着元素盒就要回他的课墅,临走之前,还不忘把迟弥雪的那枚万能生物芯片带上。
轻轻关上门,转身要走的时候,门口突然走进来两个人——
一个身量不高的女孩子,头发挑染成五颜六色,扎了两个长长的马尾辫,脖子上挂着老式耳麦,嘴里叼着棒棒糖,看起来古灵精怪。
一个身量匀称的男人,微分碎盖,穿得很休闲,眉眼都相当和善,看起来是个温润的人。
“你们是——”
“你是——”
双方同时出声。
女孩往后仰了仰脑袋,试图看客墅的入住信息,怀疑着问,“这不是,迟弥雪的地方吗?”
“哦,”男人解释道,“我们是她的朋友。这是冉湫,以前和她是同一间监房的,我叫李潥,是冉湫的爱人。”
贺承流点点头,“我叫贺承流,迟弥雪是我的陪读。我去叫她起床。”
转身走了两步,刚要开门的时候,他突然想:凭什么要他喊她起床?
算了。
来都来了。
贺承流走进卧室,开了最刺眼的灯。
“起床了迟弥雪,你朋友来了。”
迟弥雪没动静。
“起床了!!”他趴到她身边喊。
迟弥雪“嗯”了一声,拉起被子盖住头。
贺承流扒拉不下被子,想了会,趴到她耳边悄悄说,“打练姐被人掳走了!”
迟弥雪翻了个身。
突然猛地醒神,从床上弹起来。
贺承流:“原来鞑练洁才是你的真爱,咦恶——”
迟弥雪看了他一眼,缓过神来,昨晚的记忆全数回笼。
她又坐了会儿,伸出手指,勾了勾。
贺承流:?
迟弥雪:“过来。”
贺承流靠过去,又直起身,“凭什么你说过去我就过去。”
迟弥雪:“你不想听吗?”
贺承流看她的神色,眼皮一跳,明知道可能没什么好话,可该死的好奇心还是让他半信半疑附耳过去。
迟弥雪说,“后颈要不要贴个东西遮遮?”
说完,舌尖不经意掠过他耳垂。
润湿的感觉扫过,贺承流猛地蹦开一米远。
他捂住后颈,咬牙切齿,“迟弥雪!!!”
声音之愤慨,震惊外面坐着的两位客人。
门没关严实,冉湫在外面听见动静,刚想起身去看看,被李潥拉住。
“再等等。”他温柔地说。
冉湫就坐了回去。
卧室里,迟弥雪笑得像狐狸。
贺承流咬牙切齿,“外面有人找你!”
说完,气冲冲地夺门而出。见客厅里的两位客人齐刷刷地把视线转过来,他怔了怔,有点尴尬,找了点话说,“她在里面洗漱,你们等一下,我有点事情,先回去。”
冉湫惊奇,悄悄和李潥说,“这还是传说中那个无法无天的贺家大少爷吗?”
李潥警觉地捂住她的嘴巴,等人走远之后,他才松开,“是和传闻中的有点不一样……”
冉湫也回过头去,“欸?他身上穿的那件,好像是雪的T恤!”
李潥补充说,“而且T恤还很皱。”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冉湫举着棒棒糖,圆圆的眼睛睁得老大,“你是说雪和他,那个了?”
李潥说,“我也不知道。”
但是有点暧昧是肯定的。
冉湫说,“好不容易有个能入得了雪的法眼,我们得助力推一把!”
李潥笑得很无奈,掐着她肉嘟嘟的脸颊,“我们还是问问雪再说吧。”
迟弥雪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也是T恤加短裤,看起来很休闲。
看见来人是冉湫和李潥以后,脸上难得浮起笑意,脸上的淡漠也褪去很多。
“你们也来了?”她问。
冉湫一个小跑猛扑过来,惊奇地说,“雪!你瘦了!头发也长了!是要留长吗?”
迟弥雪以前可没留过这个长度的头发。她苦口婆心劝了很多次,未果。没想到雪竟然开窍了。
好看!
迟弥雪笑着把她的手臂从脖子上拉下来,开玩笑说,“你再这样,李潥要吃醋了。”
冉湫说,“他吃什么醋!猛A碰头就是这样的!”
“好好好,猛A。”迟弥雪说,“萌A还差不多。”
冉湫是个Alpha,长得很萌,却一心想成为猛A,结果一沾运动器材就喊不行不行,萌A向猛A的转换之路就此塌方。
冉湫抱着迟弥雪的手臂,“说说,刚刚走出去的贺家大少爷算怎么回事?”
迟弥雪笑,“还这么八卦?”
冉湫说,“他可是穿着你的衣服呢!我吃醋不行啊?”
迟弥雪笑着看了李潥一眼,“你也不管管她。”
她坐下泡茶。
李潥对她笑道,“我不敢管,这整个克怀恩星际,她就听你的话。”
迟弥雪给冉湫添了茶水,又送一杯到李潥面前,说,“怎么有空来?这边有单子?”
冉湫打了个响指,“ Bingo!完全答对。而且,这次的金主很大方哦。”
冉湫是程序破译和方面的天才,迟弥雪的技术,就是从她手里学的。她之前做黑客,被人送入监狱。她服刑的前一天,李潥检查出怀孕,冉湫就和她走到一起,争取减刑,早点出狱。
“宝宝怎么样了?有一起来吗?”迟弥雪关心道。
然而说起这个,冉湫和李潥的表情就显得很落寞。
李潥掰着手指,说,“宝宝在医院。”
冉湫说,“检查出基因疾病,能治,但是要花很多钱。”
迟弥雪说,“还差多少?”
冉湫摇摇头,“我知道你也没钱,一直没告诉你就是这个原因。之前联系你,也只是想唠嗑唠嗑,没有别的意思。”
迟弥雪知道她不会接受,想了想说,“我昨天中招了。”
冉湫立马直起脊背,“谁?”
迟弥雪说,“还不知道,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冉湫说,“要我做什么?”
迟弥雪:“你开个价,我看看我能不能付得起。”
冉湫作为顶尖黑客,价格肯定是不便宜的。她意识到迟弥雪是变相想帮她,脊背又放松下来,“我不。”
迟弥雪说,“那我找别人帮忙。”
“我还在这儿呢!”冉湫说,“找别人帮忙,要让老鱿鱼知道了,岂不是笑死我?”
老鱿鱼是尤清迈。尤清迈经常叫她老泥鳅,故而因果报应,得了这么一个称呼。
她摸不准迟弥雪现在的经济状况,别扭地说,“都是朋友,给你打个折,友情价三万星元吧,可以分期付款。”
迟弥雪抬眼看了她一眼。
“成交。”
于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省略她和贺承流单独相处的部分,只提了元素,“动手脚的人看我没中圈套,应该会有点动作,多半会从我的私人数据下手,或者有可能在监测我或者贺承流。”
应该是贺承流。
她推测。但还不确定。
她身份还没暴露,所以对方应该是想制裁她,最终对付贺承流。如果她身份暴露了,那要对付她的人确实是会不少,但可能就不是这种偷偷摸摸的把戏了。
冉湫很快领会她的意思,“所以只要我黑进数据库,看看有谁来捞你们的数据,就能知道是谁动的手脚了对吧。”
“行!马上就办!”她说。
“对了,”她又坐回来,“你跟贺大少爷,没……那个吧?”
“临时标记了。”
“噗——”
冉湫喝进嘴里的茶喷了出来,“临时标记!”
“嗯。”迟弥雪坦然承认。
她看向李潥,指了指他的后颈,“你那里还有遮腺体的药贴吗?”
冉湫看着软萌,床上其实很粗暴,还有瘾,轻易不会停。李潥每次出门,后颈基本上都贴着遮挡的药贴。
李潥说,“有的,需要我给贺大少爷送一点吗?”
迟弥雪点点头。
“麻烦你了。”
双方又聊了会儿天,李潥看时间不早了,拉着滔滔不绝的冉湫回去,“还要去给贺大少爷送药贴,我们明天再聊。”
于是两人告辞。
路上,冉湫说,“雪很少这么贴心。你知道,我们当时在监狱里的时候,有个Omega叫刘易斯,疯狂勾引她,她连临时标记都不给的。所以这个贺大少,一定有两把刷子。你一会儿去送药贴,顺便看看他好不好相处。我看他好像也是个脸皮薄的人。”
李潥附和,“应该是。”
冉湫说,“那不行,那得折腾到什么时候。你到时候去,他要是还好说话的话,你给他支支招。”
李潥,“你怎么不给你的好姐妹支支招?”
冉湫仰天长叹,“当初刘易斯的时候,我也不是没给她支过招,她说我是猪招,刚好你这颗白菜让我拱,心碎了。”
李潥忍不住笑出声。
“那行吧,我看情况,不那么冒昧的话,支支招也不是不行,为了你姐妹的幸福。”
冉湫:“嗯,□□!”
第29章
邀游星开幕宴推迟一天的消息, 迟弥雪是在翻阅留言和通知的时候才知道的。
和这些留言一起静静躺在未读栏的,还有景亚的39个通讯申请。
迟弥雪靠到沙发上,身上的疲惫感还没消散,就像以前在号子里参加完什么大型活动一样。
她垂眸看向衣服遮盖的腹部,那里有个被贺承流用别针挑出来的小孔,隐隐作痛。
那颗植入元素, 和景亚有关系吧?
因为如果是他,一切就都能解释得通了。她失控以后,他刚好到来,要是发生点什么,那也是顺理成章,激素影响……不是景家那两个姐妹,就是景亚自己。
如果是景家姐妹,那就是为了争权夺利,如果是景亚,又是为了什么?
景家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要把这个大学生男Omega推出去当牺牲品。于是这个男大学生铤而走险,对她下手。
怎么和刘易斯一样的路数。只不过,和刘易斯不同的是,景家人的目的性更强,利用的感觉更明显。
她垂首摸摸那个小孔,突然看见手腕上的勒痕——
差点忘了, 贺承流昨晚挤元素囊的时候, 用领带勒住她的手腕, 美其名曰“防止她乱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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