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没有其他出路,黄云希的来处被堵死了,简岚和孟知雨的来处被钢板压得很实,救援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他们应该趁现在多了解一下这里的情况。
“我觉得应该去看看,但是里面一片漆黑,我迈不出第一步。”孟知雨说。
黄云希当即表示:“道理我也懂,但我也不敢,咱们就在这等救援不行吗?”
简岚思索道:“办公楼坍塌后这么久救援队都没来,不太对劲。我们不能一直在这里等。”
“岚姐,我听你的。”
简岚看了一眼孟知雨,“咱们进去。”
黄云希一路从黑暗中没过来已经耗尽了所有的胆量,他虽然不想前进,但更害怕自己一个人。
于是,三人决定一起行动。
孟知雨最先发现了这个地方,便自告奋勇先走,很轻松地侧身进去了,黄云希紧随其后。
简岚殿后,她想试试能不能从缝隙里面把柜子拉回去,万一这里有人从他们不知道的出入口进来了,这里也是个躲藏的地方。
这个档案柜背后恰巧有一处凹陷,她试了试,虽然不好用力,但是也能拉回原位。
“简岚!简岚!”孟知雨忽然大叫起来,见了鬼似地往回跑。
趁她研究柜子这会儿功夫,孟知雨已经走进去很深了。
这姑娘胆子大得很,她看见什么了?
孟知雨风一样跑回他们身边,脸色发白地指着黑暗中说:“里面有厉害的东西。尸体,真的。”
[“这是真·见了鬼了?”]
[“妈耶,第二案是不是来了”]
[“楼塌的时候是灾难片,躲避的时候是惊险片,刚才是密室逃脱,现在又改探险片了吗”]
[“马上鬼片”]
[“不要我害怕!!!”]
听了孟知雨的前方速报,简岚紧张起来,犹豫道:“那前面还有路吗?”
“没来得及看。”孟知雨摇头道。
这意思是他们还是要走到里面去看看吗?
三人这次犹豫半天都没有下决定。
“我去吧?”简岚艰难提议道。
“一起吧。”孟知雨仗义地说,“但是要列个队形,你们能不能一前一后?”
黄云希吓得直摇头,“我要站中间。”
“不行,刚才我去过了,我要在中间。”孟知雨坚持道。
最后,定下了简岚走第一个。
她是害怕的,但走第几个不会影响实质问题,最终他们都要去那里的。
简岚疯狂上下摇动手电,把电蓄足。
嗒啪嗒啪的声音,像是有一群硬壳虫在奋力煽动翅膀。
缝隙向前十步左右是一道拐角,孟知雨刚刚就是走到转角处用烛光照了一下就“飞”了回来,意味着他们拐弯后再走两步就能看到尸体。
简岚手中的光抖动着转过了拐角,竭力大胆地向前照。
这条石道比她想象得要长,五米开外还是一片漆黑,似乎还有转角,但是没有看到孟知雨所说的尸体。
简岚全身的汗毛反而竖了起来。
在陌生的环境中,发生危险固然可怕,但更可怕的是发生没法解释清楚的事。
她相信孟知雨不会在这时说谎,那么尸体呢?
她鼓起勇气伸长脖子向前探个究竟,刚抬脚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个踉跄,几乎扑到地上。
孟知雨急忙从后面拉住她,她幸而没有摔到地上。
然而,就在简岚弯着腰稳住身形,抬起头时,手电光正照着离她只有一掌距离的干尸的脸。
【调查员简岚已接受隐藏案件一:调查柴美佳的父亲是否牵涉十年前的女童失踪案。 】
【调查员简岚已接受隐藏案件二:调查干尸案的死者及死者生前经历。 】
第15章
芷海镇鱼尾山半山腰的知名富人区外,简岚正窝在小区附近的林子里看直播。
“全民审判”和“隐藏案件”是不会通知其他调查员的,但简岚盯了杜子松几天,发现他特别喜欢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和观众交流,很有早期主播那种坐在镜头前一动不动的风格,于是在他办公室门外的盆栽里放了一个自制窃听器。
因为盆栽处于公共区域,她的目的也不是监听商业秘密,没有被系统算作违规操作。而其中那一点点道德风险,在以调查真相为目的的虚拟世界中,归属于非常时期的非常手段。
杜子松迟迟没来,简岚注意着少女简岚的直播,当她看到年少的自己找到干尸时,隐藏案件二触发了。
这个案件很有意思,当年的她如直播中呈现的, 干尸确实被发现了, 可是这件事没有被当做大新闻上报到山海市,而是不了了之,连街头巷尾的议论都没有。
当然这是后续的事情了, 眼下正是她等待的时间。
趁少女简岚惊讶之时,她把之前触发的两个隐藏案件一并接受,制造两个隐藏案件是一同触发的假象。
观众当然会疑惑干尸和柴宏友有什么关系,但大多数人会习惯性地自圆其说,比如自己错过了一部分内容,或者她看到了一些直播时没展示充分的信息之类的。
无所谓,这只是一点点小瑕疵,观众们会更期待如何破解隐藏案件,而不是耗费脑筋地思索触发条件是不是有漏洞。
等到她设下的诡计揭晓时,观众们自然会明白。
现在能糊弄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简岚打了个呵欠,九点钟半已经快到了,好不容易通过了审判,潜入时间都快开始了,杜子松怎么还没来?
她等得无趣。
直播间里的观众也不多,毕竟今晚有“全民审判”通过的申请,观众都跑到杜子松的直播间里了。
此消彼长,简岚这里的观众数量可以说是历史新低。
但当两条隐藏案件同时被触发时,留在直播间的观众们炸出了长久刷屏的效果。
[“隐藏案件,一次两个!” ]
[“妈耶,简岚刷案机器” ]
[“隐藏案件是啥?时溯的直播环境不是复刻现实吗?” ]
[“就是现实啊,那个时空下的警局没有接到报案,在时空复原后,进入这个空间负责排查的时候警方发现的(高度怀疑是id为观察员的那几位)”]
[“岂不是说现实世界里一点线索都没有?啊不,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发现人是凶手或者与案件有关系的人……”]
[“前面搞笑的,这干尸脆的,一看就比简岚岁数都大” ]
[“这么一说发现隐藏案件最牛*呗” ]
[“简岚运气是真好” ]
[“呃,这么说怪怪的,代入现实视角就是真差了吧” ]
[“不是,这半天都没人说明白,隐藏案件一是怎么触发的?这具干尸和柴美佳她爸有什么关系,女童失踪案又是怎么回事?” ]
[“是啊,隐藏案件也不能白给吧” ]
[“一九八几年,柴美佳她爸也就十来岁”]
[“搞不懂,感觉这里有bug”]
[“时溯捧人能不能不要捧得这么不要face”]
[ “中英文夹杂显得你”]
[“前面那位不输入英文这条就得屏蔽哈哈哈”]
[“不公平,简岚这边太核心了,其他人这么一对比真挺边缘的,杜子松难得有进展都是自己争取来的” ]
[“时溯亲女儿·简岚” ]
[“大佬现在获得几个称号了,前面的'刷案机'算一个”]
[“1号算一个”]
[“吟游诗人算一个”]
[“……别起哄了,你们是真不着急啊,大佬还和干尸困在一块儿呢” ]
*
“唔哇啊啊啊啊!”
狭窄的石道里,黄云希看到简岚忽然和干尸“亲密接触”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
简岚只觉得有人拖着她远离干尸,速度之快让她感觉自己像被拽在空中的风筝,回过神来时,她被黄云凡和孟知雨两人一起拉着跑回了入口处。
简岚啧了一声,拖着他们重新走回干尸旁。
“身后的路都出不去了,我们得往前走。”简岚坚持道。
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为了防晒准备的口罩,戴上后检查干尸。
“他原来是坐在通往缝隙的这条道上,死后仰倒进了这一条通道,我刚才绊到了他的腿。”简岚分析道。
一来二去,这具干尸也没有那么吓人,远比鬼屋里那些流着血泪的道具要和蔼可亲。
这具干尸是一位看上去不到四十岁的男性,身上裹着薄夹克,两手插在腋下,腿弯曲在身前,整个人蜷缩着,在腐坏前干尸化,失去水分的脸和头发干瘪又干枯,表情并不安宁,看起来像饿死的,死了至少十年以上。
他很可能是那本日记的主人。
简岚忽然想起,他们进来时铁板上压着装得满满的档案柜,很有可能因此堵住了他的出路……不对,黄云希说他是从别的地方进来的,说明这个地方不止一个出入口,而且至少当时另一个没被堵上。
这个人不是出不去,而是自己选择不出去。
但他为什么选择死在通道里,而且还从里面拉上了档案柜。
“他在躲避什么人!”孟知雨突然道。
黄云希的思路立刻跟上:“有道理。”
简岚没有立刻赞同,她在拆干尸交叠的手臂,硬化得很厉害,看样子只有把手臂掰断,不过她没有这么做,只是稍稍抬起干尸的手臂,因为那下面好像有东西。
【观察员07 :提示,如在现实中遇到刑事案件现场,请及时报警,并请保护案件现场的原始状态。 】
[“咦这边有观察员在看”]
[“好巧,又是07”]
简岚在干尸怀里发现了很多算草纸。
她想抽出几张,但那些纸太薄太脆,试了好几个角度都没敢用力。
孟知雨和黄云希渐渐适应了眼前的场景,看到简岚大胆上手,惊愕之余已然把害怕抛到脑后,也跟着帮忙。三人试了各种方法,总算抽出了半张。
“好像是幅画。”孟知雨皱起了眉,“他揣衣服里是不是为了防寒?我听说流浪汉经常把报纸塞衣服里保温。”
“是也不是。”简岚说着站起身,“我们该走了。”
她猛晃一阵手电来充电,继续向前走,五六步后又出现一个拐角,转过去后前面是一望无际的黑暗。
黄云希后悔刚才没把所有的照明工具全带下来,跟在两人身后眯着眼睛求个心理安慰,战战兢兢地向前走。
这次路途很长,一尘不变的黑暗中回荡着他们的脚步声。大概十分钟后,孟知雨有点难以忍受,她提出:“不如我们来唱歌吧。”
另外两人没有拒绝。
她张口唱起的竟是周明娜演出时的那首歌:
“吟唱在旷野上的传说穿过高山飞向碧海
掠过晨曦迷雾笼罩的海边森林
深潭涌现出千年前的承诺
星辰沉默闪耀
何处是我的应许之地”
简岚想起这是根据芷海镇的民歌改编的,不是周明娜原创,不知流行了多久,孟知雨会唱也不奇怪。
她的声音不如周明娜清澈婉转,但嗓音有力量,歌声中充满勇气。
黄云希起初支支吾吾的,后来也跟上了拍子。
简岚受到他们的感染,不会唱也跟着哼曲调。
他们轻轻地哼唱着,终于迈开了步子。
不知走了多久,直到走在最前面的简岚停下了脚步。
“是这。”她说。
孟知雨从简岚身后探出头,点燃为数不多的蜡烛又高高地举了起来。
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片圆形空地,中间摆着一块近方形的石头,像是一座祭坛,而最让他们震撼的是四周墙壁上连绵不断的壁画。
远古的远古,芷海镇是否上演过神话中的故事?
如若不是,人类是如何拥有热情创造出如此绚烂的传说?
他们三个像是第一次进入水族馆的小朋友,仰着头张大嘴,惊叹地观察面前的巨大壁画。
简岚在城市的博物馆参观过一些壁画,此时她的惊讶相对内敛,只是微微睁大眼,然后浮现出困惑的表情,思索着关于壁画的疑问。
譬如这里曾经是哪里,壁画用来做什么,中间的石台干什么。
这不是一间四四方方的石洞,墙壁有些许的弧度,像苍穹一样包围着他们。左右和前方的画面连接得自然不生硬,似乎是在讲述一段传说。
比起壁画的内容,更让她在意的是壁画的位置。
洞顶的高度将近五米的样子,大部分绘画都以逼死强迫症的方式画在一米五之下,仿佛作画的是一群小朋友。然而在四米左右的地方又有很多云纹,证明作画人不是够不到高处。
最先吸引他们的是左面墙,因为壁画上大多用的黑色颜料,但这面墙中间偏上的位置有好大一团红色的火焰,非常夺目。
简岚走过去伸开手臂,大概估量了一下,火焰部分大概不到半米高,长度则有两米左右。这非常奇怪,因为大部分人画孤立的火焰都会呈向上或者一团的样子,这种以宽度为主的样子很少见。
她退后几步,才渐渐明白壁画表达的内容。
左面墙的火焰并不是孤立的,只不过刚才离得太近,反而忽视了下方黑色的波浪线。这样的波浪线很长,甚至比火焰更长一些,代表的是大海。它表达的是燃烧在海面上的一片火焰。
只听说过无根水,第一次看到无根火,这就很超自然。更超自然的是,与火焰平行的不远处,凭空站着两个人。
红色的小人在左,白色的小人在右,值得注意的是这个小白人,白色的颜料在黑色和红色中显得很扎眼。所有壁画中只有黑、红、白三种颜色,而所有的白色都是用来画这个小白人。
再看向旁边,很容易能明白小白人、小红人、火焰和大海这四个元素是一组,这三面墙连接起来就能看出一个相对完整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小红人在海面上放了一把火,火势蔓延到岸上,烧成一团团黑火,小白人想阻止小红人,然后两边人打得不可开交。
画面一转,天上下了一阵花雨,安抚了人数众多的小红人,覆盖在倒地的小白人,小红人和小白人都被治愈,重新站起来了。
接下来这部分的墙面被洞顶的滴水侵蚀严重,看不出本来的画面。
再往后,小白人和小红人都不再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群小黑人。他们在黑火褪去的岸边竖起很多墓碑,跪在旁边祭拜。那场火显然烧死了很多人。
之后小黑人们在岸边搭起三角形一半地上一半地下的小房子开始生活,这部分的画面很丰富,有坐着磨石器的,有两个人扛着鹿的,有种地的,还有带小孩的。
一段时间后,小黑人们住进了鱼尾山下像点样的茅草房,大部分都在务农,也开始养猪、牛、羊和狗,似乎发展出了更先进的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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