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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猛然睁看眼，看到周明娜就在不远处抹着眼泪。
哽咽的声音和眼中晃动的悔恨眼泪，如果不是内心极其确信无法表现到这个程度，更何况周明娜是心直口快的性格,她做不到这么真实。
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思维瞬息万变, 她觉得合理的第一个解释是，周明娜主动说明真相是另有目的。
为了给自己脱罪吗？
孟知雨已经上了救护车，她没有注意到周明娜的反应。
简岚和周明娜不熟,最好等孟知雨在场一起问她。
担架离开办公楼前，穿过与教学楼之间的空地才来到了校门口。红蓝色的灯光下，救护车、警车和学生家属都等在这里。
孟栖岸跟着孟知雨的担架上了救护车。
简佑丹则大步向她走来。
简岚立刻卸掉伪装,从担架上坐了起来，赶忙说：“阿姨,我没事”。
“你这孩子！”简佑丹眉头紧皱，盯着她的脸左右查看说, “怎么可能没事。躺下,和知雨一起去医院做检查。”
*
山海市公安局的监控指挥室里，凌祈揉揉眉心, 放松地倚在椅子靠背上。
高中生简岚已经脱困，从坍塌的教学楼里被救出并送往医院了。
“观察员07”的账号也收到虚拟时空中芷海镇公安发来的本次无人员伤亡的消息。
那个调查员简岚从始至终没有出现。
说起来，她只在直播开始最初的那几个小时里出现过。
可是就这几个小时，戴着夸张黑框眼镜的简岚就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仿佛认识她很久一般。
发现她的诡计后，凌祈更是不得不承认，他的关注焦点已经全部在这位1号调查员身上。
他很想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
深夜，简岚回到一居室的出租屋里。
盘膝坐在床边，反复听杜子松“送给”她的情报。
半山腰的别墅区被称为富人区，但与城市里的安保、管家服务之类的配套条件没法比，杜子松很顺利地混入小区中，找到了柴宏友的别墅。
即使身处别人家门口，他也不忘了给观众播报自己的动作。
“门锁着的，有点奇怪。要向大家解释一下，芷海镇的人口流动不大，人员结构稳定，治安非常好，大多数家庭是不锁门的。”
杜子松说着猫腰从门前路过，寻找可以进去的途径。
“等待审判结果这几天，我研究了一下小区的结构，也找来当年开发商卖房的房型图。大家放心，如果这边的窗户也没开，我就来招声东击……太好了，窗户开着！”
当时他还处于简岚能看到的范围，简岚通过望远镜，看到身手笨拙的杜子松费力地抬起一条腿，让自己爬窗的动静不至于太大。
“我进来了！这里是一楼的餐厅，刚才我们看过屋里黑漆漆的，应该没有人。但谨慎起见，我还是会小心一点。现在我们来到了客厅，光线有点暗，别担心我会小声说出来的。这里有基本经济学相关的杂志，还有报纸，但是没怎么翻看过。
“前面有一个壁炉，地面没有烧黑的痕迹，应该是效仿外国的装饰。一楼也就这些了，重要的东西不会放在这里，我们抓紧时间上楼。
“我现在到一楼半了，上面好像有灯。”
一阵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后，窃听器收取到了不属于杜子松的声音。
“……显然不对，你感觉不出来吗？我们要抓紧行动，搬到内陆去。”声音低沉、语速很快的男声说。
声音有些模糊，杜子松灵机一动，低声说：“我为大家切换视角。”
直播中切换视角需要满足条件，一种是切换时目标在视角内，另一种是目标在身边10米内，满足其一即可。
目标离开后，视角不会自动切回调查员，也没有时间限制，需要调查员二次操作。
切换视角后，观众将直接看到发生在二楼房间里的景象，会比所有调查员获得更多信息，成为某一片段的上帝视角。
观众当然觉得很爽，但是调查员苦不堪言，之后关于这部分内容的猜测都会处于观众的审视之下，原本过人的推理能力也会在上帝视角下显得愚蠢幼稚。
而且这还会牺牲调查员的镜头，对于恨不得观众的每一分关注力都在自己身上的主播们而已得不偿失。
简岚听到这里也一脸不快，她不希望观众得到的信息超出她的掌控，但事已至此她只能叹气。
监听到的声音继续播放。
“别慌。我知道你就那一个女儿，但是我们的目标实现后，一切都还有机会。”语调慵懒的男声毫不在意地说。
“一个大活人，不是钱的问题！”
“我知道啊。你要是坚定不移地相信我们一直以来做的事情，就不用担心。老谷，你说是吧。”慵懒男声说。
被称为老谷的人声音略粗，沉默一会儿说：“老柴，我们已经走出这么远了，也确实得到了以前难以想象的资源。我们得继续相信，也只能继续相信，没有回头路了。”
三人都沉默了。
“黄家那孩子的事……听说他们要离开芷海镇了。”柴宏友开口道。
“他们敢用当年的事要挟你，适得其反了。”慵懒男声笑道。
老谷犹豫道：“总是个隐患，要不都除了吧，反正他们也要走了，是个好时机。”
柴宏友不吭声。
“而且只能在镇上动手，等他们到了外面，我们就没机会了。”老谷说，迟缓放松的语气仿佛在商量明晚的菜单。
“随你们吧。”柴宏友不耐烦道。
忽然间，外面警铃大响，震得整个半山腰狗叫一片。当时红色的旋转灯光透过窗户向每个别墅内扫射。
杜子松吓得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制造出一震连滚带爬的声音，万幸被警报声和二楼那些人大声质问“怎么回事”的声音掩盖住了。
时间才过去了一刻钟多，他不敢再逗留，却不忘嘟囔一句“我把视角切回来了”。
他跑到别墅外，鞋掉了都来不及穿，他嘴里嘟囔着“鞋鞋鞋”，又回头去捡。
今年晚上小区里出了事，落下的鞋很可能成为寻找“灰姑娘”的线索，他可不敢留下。
简岚看到杜子松光着一只脚，手里握着一只鞋，没命地往林子钻，白袜子没一会儿就成了黑的，摔了好几个狗啃泥。
杜子松口袋里的小小监听设备也掉了出来。
简岚设置了同步网络传输，设备里的音频会自动上传到网盘，不过她还是悄悄进入林中，谨慎地回收了监听设备，然后踏着月光悠然回家了。
对了，那个莫名其妙响起的警铃是她偷偷放的。
可惜保安没有抓住杜子松，虽然他逃命的样子也很有趣。
接下来，她得尽快找到那个“慵懒男声”。
*
芷海镇，芷海医院。
一通检查下来，除了背部一大片骇人的淤青，简岚身上没有其它的伤。
在等其他检验结果的过程中，两名警察赶到医院，在一间单人病房里向他询问事情始末，给他做了一份笔录。简岚照实回答，承认了孟知雨和周明娜有争吵，但对于具体因为什么表示不清楚，事实上她确实不了解。
涉及到过于神奇经过，比如周明娜水枪爆破之类的，她统统略过，毕竟这是她的猜想，仅就眼见的事实进行了描述，即教学楼的楼梯突然坍塌。
询问结束，两名警察感谢她的配合，去隔壁病房等孟知雨苏醒。
这时剩下的检查报告也出来了，孟知雨和简岚的各项指标都没问题。
简佑丹在医院露台上抽了好几根烟，看到报告才松口气，语气不善地要求她暑假里也不准乱跑，天黑前必须回家等等。
简岚知道这是好意，一一答应了。
因为孟知雨还没醒，医院里得留人，简佑丹留下了，孟栖岸先送简岚回家。
走出医院时，外面已经是天光大亮。
晨光清澈，整座城市因而变得极具透明感，海面上海鸥随风鸣叫，清新的空气沁人心脾，让昨晚的经历恍若隔世。
孟栖岸把简岚送到家，回医院前为她做好了早饭和午饭，赶她去睡一觉，休息好就看书看电影看动漫，总之别去想那些糟心事。
明明熬了一个通宵，简岚却一点不困，只是放松下来有种从水中上岸的被拖拽感，全身的肌肉都是酸的。
她躺在床上想休息一会儿，再睁开眼已经过了中午。
家里仍旧空无一人，她睡眼惺忪地走下楼梯，回忆着孟栖岸的嘱咐，从冰箱里拿出为她准备的三明治，她又动手做了一杯放了麦片的牛奶。
在微波炉前等待午餐热好的几分钟里，简岚恍然有种熟悉感。
坐在餐桌前吃饭一个人吃饭时，她恍然记起这就是陪伴着自己长大的孤独感。
【简岚心声：我父母很早就分开了，我几乎不记得父亲的长相，印象中他和母亲一样都是工作狂。我在保育园和寄宿幼儿园长大，小学低年级时他们经常连续好几天不回家。
那段时间，我有时去邻居奶奶家写作业，有时在托管班待到最后，有时自己一个人在家里生活。后来我去了寄宿学校。
不停的迁徙中几乎没有什么东西能留在我身边，可我不难过，相反身无长物让我更加自由，好像想去哪里都可以，没人能绊住我的脚步。就像我说来就来了芷海镇。 】
[“咦这次的心声是大佬自己的故事吗！”]
[“这很难评，谁知道是不是做人设”]
[“想念花神的第一天”]
[“前面好冷漠，没经历过父母离婚的人是不懂的，那些一个人的日日夜夜真的太痛苦了”]
[“我父母感情其实挺好的，只是偶尔吵架就够我受的了，难以想象父母天天吵架该怎么过” ]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爸妈是外人看起来相敬如宾、琴瑟和鸣，但他俩给我的感觉是不太熟，实际上是我们三人都不太熟。他们还总出差，经常是三个人三个地方，谁也不理谁，有时过年也不在一起。看到别的父母对孩子嘘寒问暖，挺羡慕的”]
[“怀疑你爸妈是形婚（对不起，乱说的，但又忍不住说）”]
[“我*，太对了”]
[“……对不起，但我也有这种感觉”]
谈到家庭伦理，每个人都有说不完的话。
弹幕上的讨论点越来越偏，加上昨晚官方直播频道的主播元尾仅在几个关键地方给了简岚镜头，简岚直播间的状态既低迷又散乱。
[“袁海涛：年幼的无助不会随着长大而愈合，我的少年时代比简岚好一些。我父母在世时很疼爱孩子，他们离开后，我还有妹妹，我和妹妹相依为命，总幻想长大后两人会一起住多大的房子，一起去哪里旅游……” ]
[“袁海涛：后来我们实现了一部分，但即使在最顺境时，我也没有简岚的达观。想起以前，总是忍不住埋怨老天为什么让我们经历这些。” ]
正在直播的双青会同时关注好几块屏幕，包括网友的留言和直播，看到这位网友的直播字幕时，她忽然眼神一凝。
第18章
双青昨晚在家看直播时, 就注意到袁海涛了。
这位ID为袁海涛的网友不知用的是真名还是昵称，不过可以确定他是非常坚定的简岚粉，大概率还是“唯粉”。
可能因为今天是周末, 不用担心上班的问题。他昨晚直播了一个通宵，而且全然不关心杜子松那边的高光剧情, 似乎也不太关心整体案件的进展。
全程解说简岚的经历,从各个角度分析简岚和简家，其中不乏溢美之词。
她几乎以为简岚和袁海涛是现实中的朋友，但听了听发现不是。
袁海涛解说功底有限，不经意间会透露出一些个人信息。
但他分析简岚的内容完全是从直播中获取的，完全没有直播之外的信息，连对简岚现实生活的猜测也没有。
应该就是个热心粉丝。
虽然袁海涛的直播水平不高，但由于昨晚简岚这条线的激烈剧情,以及官方主播元尾对简岚直播间的故意忽视,加之他自己锲而不舍地播报，一夜之间吸引了不少粉丝。
这让袁海涛在喜欢看简岚这条故事线的观众中，有了一点小小的影响力。
双青乐于看到元尾处心积虑的不公正对待计划泡汤,有意将袁海涛联系自身经历的这两段话念了一遍，还说：“这位ID叫袁海涛的主播分享得很用心呢。”
这句话说完没多久，尚且名不见经传的袁海涛瞬间涨粉几万。
双青自己也不得不感叹, 处于某些位置时，影响力膨胀得很可怕。
*
简岚正刷着午饭用的餐盘,手机嗡嗡响了。
她赶忙甩干一只手，打开免提,是孟栖岸打来了的,问问她怎么样，连和她说说医院那边的情况,让她别担心。
孟知雨不久前醒来了。她把在档案室、防空洞和密室里发生的事情都如实告诉了警察，和简岚的叙述一致。但是关于周明娜的部分她不太记得了，一切发生得太快，两人争吵中教学楼就塌了。
然后吃了午饭，这会儿又睡着了。
简佑丹去上班了，她是远海大学物理系的教授，兼职在SY集团做顾问，她手下的重要课题是SY集团赞助的。
而他还要陪孟知雨做几项检查，下午能把孟知雨送回家，然后他要去店里换外婆回来休息，或许能抽时间回家吃晚饭。
孟栖岸很有耐心，说得事无巨细。
“您放心，我没事，您照顾知雨吧。”简岚真诚回应道。
孟栖岸和她毫无血缘关系，却对她关照有加，所做如所说，真的把她当做家人。
叮铃——门外有人按门铃。
孟栖岸听到声音说：“有人吗？阿岚，你勿挂电话，先问问是谁。”
简岚走到门边问了，得知对方是来送快递的。
“您放在门边吧。”简岚说。
等从另一扇窗口看到快递员骑上电动车走了，才开门拿进来。
送来的是一个捆得结结实实，半米多长的包裹，里面是简岚来芷海镇之前打包的个人物品。
“那是送快递的杨叔，就住在隔壁街。不过你做得很好，自己在家时不要让陌生人进门，自己也不要随意出去。”孟栖岸听到她重新关上门后，夸赞道。
简岚许久未听到这样的话，愣了几秒才想起说：“谢谢。”
这位熊一样的叔叔似乎不好意思起来，让她先去忙，看看包裹有没有破损。
挂断电话，简岚把包裹拖到二楼自己的房间，用剪刀剪断缠绕包裹的黄色胶带，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摆出来，一样样收进对应的柜子里。
其实除了冬衣和书籍，也就几本小学时写过的日记。
简岚对曾经稚嫩的自己没什么兴趣，随意把日记塞进书架，匆忙间一张照片从某本日记中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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