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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转身对大家提议：“早晨没吃呢，我们要不要先上楼？这里先麻烦几位警官？”
吴杰点头：“我先留下，一会儿你们换我。”
“我也留下。”裴闻说。
两个人看两个，更稳妥一些。
凌祈陪同其他人上楼用餐。
用餐那结束后，凌祈和杜子松去换裴闻和吴杰，其他人分别去浴室或图书馆考虑自己的思路。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他们人多，目标一致，可以用枚举法。
问题既然限定了“在场各位”这个范围，那么“来自现实世界”的人一定小于或等于在场人数。
现在看来这个人数的误差很小。
像孟知雨、黄云希这种“身世清白”的被复刻者大概率不是，嫌疑人不过那么几个。
他们依次试上几个数就有答案了。
只不过，都走到了这一步，如果他们还是懵懵懂懂的，用技巧回答问题，不就变成被沉聿牵着鼻子走了么。
回答问题，是他们达成目的的手段而已。
这应该是最后一个问题了，因此这一次，众人没有急于得出答案。
即使如简岚另有其他目的，也没有继续通关。
她更希望自己的决定是基于了解所有真相后做出的。
于是猜想一个接一个，他们讨论了许久才重新回到，凌祈和裴闻他们也轮换了好几次。
天色擦黑，才重新回到第七层。
等待了一天的沉远帆和谷康裕再看向他们的眼神终于有了变化。
“现在有新的想法了吗？”简岚问。
沉远帆沉默片刻，吐口道：“给我一个理由，至少让我觉得你们有可能改变芷海镇的现状。”
这步棋简岚也想好了。
她看向凌祈。
“凌警监，你现在要优先遵守哪个规则呢？是观察员不能干预调查员的进度，还是作为山海市的刑警要破解芷海镇的秘密，还是……”简岚悠悠停住后半句。
进入第七层后，凌祈仿佛彻底成了旁观者。
如今他的双眸如深海般沉静幽远，跃动着海面上透进来的光。
他与初到芷海镇截然不同，和刚进灯塔时相比也有不小的差别。
看向简岚时，他始终含着淡淡的笑意，沉默地听她一步步揭示那个他心中复苏的秘密。
“简岚，”他温和道，“你说，沉教授为什么会知道'调查员'？”
简岚一愣。
身在局中，难免会忽略潜藏在信息之下更加错综复杂的逻辑。
可当凌祈点出，她如同找到了那团乱麻的线头，轻轻一抽，解开了堵塞思路的盲点。
“沉聿不仅知道'调查员'，还知道系统发布给调查员的任务。不仅知道公共任务，连隐藏任务都清楚。”简岚边说边点头，“沉聿反客为主，入侵了时溯的系统。”
不仅如此，她还延伸了既定的隐藏任务。
比如周明娜的死亡，因为周明婵的关系，让两人的身份扑朔迷离，警方并未公开遇害者信息。
调查到这一步，不论动机如何，凶手来自哪方势力太过明显，而凶手本人是谁并不重要。于是沉聿没有直接采用系统给出的任务，在此基础上进行了延伸，更加直指核心。
“什么意思？”黄维琴张大了嘴。
“其实我们现在都是数据。”简岚解释道，“沉聿通过双缝实验的异常，早就知道有人在观测这个世界。现在她掌管了观测的路径，接管了我们，还能在这里呼风唤雨。
“哦——不仅如此，她应该连接上了现实世界，恐怕此时此刻正在观测屏幕前观众们的个人电脑里的数据。”
简岚忽然抬起双眼。
正巧直视直播视角。
[“！！！”]
[“******，不可能！！！！”]
[“沉聿岂不是成了超级人工智能”]
[“他们搁这炼蛊呢，熬出一个大魔王来”]
[“认真讨论，现在要不要断网？” ]
[“@时溯，上来说句话，不能全凭简岚推测吧” ]
[“最可怕的是这个推想太**的合理的”]
[“看吧看吧，反正已我早没有个人信息安全可言了”]
[“简岚神速推进啊，但她为啥总看观察员反应？” ]
[“虚拟世界不能干涉现实吧，不能吧，不能吧” ]
[ “干涉吧，赶紧的，一起毁灭”]
[“时溯不可能连个防火墙都没有，沉聿顶多接管芷海镇的运行，调查员要小心了，休眠舱一放电，你们的大脑就完了”]
[“同意前面，真是有点风吹草动就瞎起哄，太反智了”]
[“现在都还没有部门下令强制关停，说明不影响”]
[“节目就快要结束了，我家周明娜还有没有出场机会啊啊啊，一人血书求复活”]
[“我的电脑好像被锁定了，你们呢？”]
[“我也是！刚才想退出直播，结果电脑直接关机了”]
[“手机看直播也这样，只要进了直播再退出去就自动关机，刚才用别的app没事”]
[“只要一进来就出不去了……你们觉不觉得有点熟悉”]
[“这**的不是芷海镇么” ]
[“芷海镇现实版！！”]
[“电视里也开始直播芷海镇了”]
[“天啊，商场广告和写字楼外面的电子屏幕全都在直播芷海镇！”]
[“怎么一股世界末日的气息？” ]
[“本地程序全都打不开了”]
[“难道我的遗书都要在弹幕上写嘛QAQ”]
[“太可怕了，这是要占领现实世界”]
[“别慌，顶多网络，主服务器一重置，什么事没有” ]
[“对人类而言，网络现在是这个世界的百分之八十了”]
[“以前从没出过这种事啊”]
[“我感觉1号的调查方式有问题，她像是在唤醒NPC”]
[“1号要有这个本事早去搞人工智能了，来当什么调查员” ]
[“简岚和当地人认识，入戏很正常啊” ]
[“觉得她不正常+1 ，不懂双青为什么这么看重她” ]
[“双青现在也不行了，太理智就死板了”]
[“我现在也更爱看元尾，有情绪，有立场”]
[“？这不是个解谜类直播吗”]
[“双青一上来就捆绑1号，挺讨人厌的” ]
[“官方出公告了，呼吁大家不要进入直播”]
[“*，这说明时溯自己关停不了了”]
[“时溯也不简单，它和芷海镇的谢小哥有关吧，说不定是故意的”]
[“观看人数快要破五十亿了”]
[“办公室没人工作，全都在说直播”]
[“全民狂欢！”]
[“见证历史，好激动”]
第63章
“沉聿那个女人不在灯塔里看戏, 肯定是发现了更有意思的事情。”沉远帆笑道。
“她可是你的母亲。”黄维琴提醒道。
沉远帆摇头失笑：“最多是这具身体的。这就是我决定告诉你的，简岚。我是来自'现实时间'的人，之一。”
简岚控制着情绪,但不自觉加速的语气仍透露出她的在意，“是如何区分两个世界……”
“不需要区分, 你会明确知道。因为芷海镇如此美丽, 又如此虚假。”
*
他出生在回收站旁边。
据说他妈妈生下他后，用牙咬断脐带，连带胎盘，随手扔到旁边的垃圾山上。不出5分钟，附近的流浪狗就叼走了。
他磕磕绊绊地长大，两三岁就懂得挑着垃圾捡。
他妈妈在他四岁时腿上被生锈的废铁划开了好长一条口子，转天捡垃圾时下了雨, 她湿漉漉地跑回两人住的窝棚, 第二天就起不来床了。
那道伤口后来化脓腐烂，臭得惊人。
他妈妈没几天就死了。
他变成了一个人。
他瘦弱但凶狠，总能夺来一口饭吃。
八岁时, 他报复一个欺负过他的成年男性，找准时机把对方推到垃圾山上，没成想半个支出来的废旧窗户的铁框子戳穿了那人的心肺。
他杀人了。
窝棚都没敢回, 连夜逃走，他翻过了回收站附近的山, 看到了海边、看到了城镇、看到了人类文明。
这时他才知道，原来每个人眼中的世界大不相同。
为了能有口饭吃, 他像狗一样被人使唤, 而真正的狗吃得比他有营养，还有专人给洗澡。
而他是小镇的影子, 是高贵的小镇居民看不到的虚无，连与人正常交流的机会都没有，如机器一般劳作、睡觉、吃饭、劳作。
只好自我安慰，至少大家呼吸的空气都是一样的。
然而成年之后，他被派去处理医院的垃圾，无意中听到了“脑机”这个说法。
原来城市里出生的孩子，降生之时大脑里就会被注射一个极小的纳米脑机。
这项小到不足以成为手术的项目，是强制要求，其父母、亲属、本人都不会知晓。
脑机被注入后，会影响拥有者的神经系统。
漂浮着原油的黑海会被美化成清澈湛蓝的透明海，阴沉晦暗的天空变成万里无云、艳阳高照，乏味的能量饼干、仿蛋白打印食物成了色香味俱全的美味菜肴，纯白粗糙的衣料在脑海中呈现出五彩斑斓的效果。
盛大的虚假裹挟了世界。
人类在欲望与假象中沉沦。
他双手颤动，不可抑制地兴奋起来。
原来还有如此美好的世界。
他受够了真实，付出一切代价也要加入美丽的新世界。
人生有了目标，他不再是行尸走肉。
他不再怨恨那些人无视他，因为他是被脑机过滤掉的信息，他们是真的看不到他。
专心利用身边所有能触及到的资源拼命学习，医学、生物、物理、地理等等，如饥似渴地吸食人类文明的财富。
在二十岁那年，他偶然遇到了一个脑机尚未稳定的小孩。
小孩看到了他，怜悯地将手中的食物递给他。
他绑架了小孩，用脑中演练了无数次的步骤取出了小孩脑中的脑机芯片。
这场手术没有麻药，小孩在术中很快休克晕死，他杀死小孩后，用巨大的意志力在自己开颅开洞，将芯片移植到自己脑中。
从此以后，他是芷海镇的沉远帆。
*
“可惜手术做得不完美，一条腿的神经被影响了。但是无所谓，一条腿换来了另一个人生。”沉远帆沉浸在自己的果决中，得意道。
众人久久未语。
黄维琴不自觉地摸自己的颅顶，把头发弄得乱作一团。
“所以，”杜子松缓缓回神，“'现实世界'是指脑机美化前的世界。”
“哦，他替代了原本的沉远帆，拥有了他的家庭和财富。脑机之类的，不是他的幻想么？”裴闻说。
“这座灯塔不是幻想吗？”江彦礼反问道，“你看眼下！”
黄云希小声举手说：“我也不太明白。”
孟知雨忽然道：“ SY集团在研究神经模拟信号。我听我爸提起过。类似于你喝的是白开水，但他们有办法让大脑告诉你，你喝的是可乐。现在所有人的神经信号都是经过模拟的，你以为看到的是美景，其实是垃圾山，你以为喝下的是杨枝甘露，其实是泔水。”
“呕。”黄云希连忙捂住嘴。
杜子松肯定了孟知雨的解释，严厉地问沉远帆：“沉教授呢？她认不出来你不是她的儿子？”
“她？她比我来得早。嗯，也不好说。开始的一两年，她几乎住在大学里，不怎么关注我这个'儿子'，得知我的腿出了问题，她也只来过一两趟。后来我发现，她也是来自那个世界的。因为她跟我，是一类人。从垃圾堆里长出来的劣根，不是那么容易被文明瓦解的。”沉远帆自嘲道。
“谷康裕也是？”
沉远帆瞟了旁边的谷康裕一眼，“老谷是聪明人。我参与过其他组的项目，他作为研究中心的主任看项目数据时发现，我的脑电波的信号和身体的反应经常对不上。我们相互试探，最终决定联手。”
简岚了然，怪不得谷康裕会溜门撬锁。这是他在“现实世界”学到的本事。
“柴宏友不是？”
“嗯，他是我们拉拢的。”沉远帆坦然承认。
黄维琴不解地问：“你已经到这个世界了，你们还要联手做什么？”
沉远帆反而好奇地打量她，“你为什么要当医生，你那个妈妈为什么现在这么为你骄傲。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需要更多外在的东西来捍卫自己的生活。'能量'，我们需要掌控更多脑机的'能量'，来改变你们眼中的'我'！”
黄维琴哑然，全无反驳的理由。
沉远帆享受着全盘托出的痛快：“像沉聿一样，掌握着世界的规律，呼风唤雨。通过反控制脑机，让你们看到我希望你们看到的东西。懂吗？”
“呵呵。
“呵呵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简岚骤然大笑起来。
所有人被吓得皆是面色一变。
“怪不得，仅仅十年的时间，时溯的技术怎么会进步得这么快。量子捕捉？哼。”简岚笑着摇头。
从进入灯塔以来，她压抑的、紧绷的情绪在这一刻开始释放。
海底深层也挡不住她眼中明媚的光。
“原来芷海镇不是湮灭了，”简岚微笑道，“它只是——掉线了。”
众人毛骨悚然。
江彦礼脸色煞白：“你是说我们就在芷海镇上，那些人穿梭在我们之中，我们却看不到他们，就像以前——”他看了一眼沉远帆，“我们看不到他一样。”
简岚却摇头，“是，也不是。”
她转头看向凌祈，“到了这一步，你还不肯说吗？”
凌祈温热的手掌握了握她的肩膀，“我不想葬送……”
简岚打断他，“我知道。但我会找到的。”
她走到沉远帆跟前，“我不信你没想到，为什么芷海镇会湮灭。”
“想到又怎么样，我只能躲在这里兴风作浪。在安排这些事的人眼里，”沉远帆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如蝼蚁一般。你刚才问得很对，你该问他。”他指向凌祈。
“他来到镇上的那天我就知道事情不对。全世界都被美化了，为什么只有芷海镇出事了？为什么芷海镇出事后，你和他还能继续生活在这里？”沉远帆控诉道，“你们叫他观察员？对，他是名副其实的观察员。
“我在这里生活很久了，总能从世界各地的'同类'那里听到一些信息。火山、爆炸、海啸、地震，让一个地方消失方法多得很。偏偏芷海镇，不寻常得让人难以忘怀，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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