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好好记录着吧,下午点要吃什么自己给嬢嬢发消息。”他敷衍了一声,拉起黎音的手臂往外头走。
“好嘞。”
一旁有贵宾室供人休息的,他们随意找了个空闲的沙发坐下,让黎音享用早餐。
薛越仍然不知晓黎音今天过来的目的。
“没事儿就不能过来么?”她接过薛越递过来的纸巾。
“这边。”薛越指了指她右边的嘴角,又嗤笑一声,“我还不晓得你呢,无事不登三宝殿好吧,去靶场是因为帮你朋友带会员,带来我回麓山也是为了去拜访刘老师,哪件不是事出有因呢。”
“半天不说,我倒忐忑起来了。”薛越随手接了工作人员递过来的茶,抿了一口,“你别是憋着什么坏招。”
“哪有?”黎音笑,“就是想你了——”
薛越立即噎进一大口茶水,烫得呲牙咧嘴地站起来,他手忙脚乱地抽桌上的纸巾,咳得整张脸都红透。
“反应这么大?”黎音疑惑,“不可以想你啊?”
“……”薛越总算缓过来,低哑声音,“公共场合,你好好说话行不行?”
黎音没接话,反而问道,“对了,上回你说很有天赋那孩子就是他么,李泛?”她笑了声,“薛越,我瞧着你是没见着什么世面了,他这个成绩也就一般,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薛越的位置弄脏了茶水,她招手让他过来坐。
两人并肩坐在柔软的大沙发,薛越很自然展开手臂架在她身后,开口,“不是他。”他“啧”了声,侧脸看过来,“你这记性,上回去孙正风吃饭时候不是介绍过了么,小组冠军是咱们顾向淮,人才十九岁,你又不记得了?”
黎音听了,敷衍“哦”了一声,“我干嘛要记得?”
薛越想想,那也是,她不记得最好,哼了声,“他今日要忙学校的事情所以没过来,不然第一名不会是这个数字的。”
“学校?不都放寒假了么,学校还有什么事情?”
“就他之前好像搞了个什么创业小组,后来为了过来俱乐部给退了。”薛越绞尽脑汁地回忆着,“那剩下来的几个人搞不定那项目,经常是要打电话过来烦的。”
哦,顾向淮又回孵化基地去给王沧远他们做援助了是吧。
黎音忽然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薛越看向她,“不和你口味么?还想吃什么我喊人送过来。”
“不要了。”黎音把纸袋卷好搁在桌上,“我来这儿不耽误你正事吧,今天你会试车么?”
她的话说得慢慢吞吞,温柔到直让人心里发毛。
“干嘛?”
黎音看他一眼,伸手将其耳后沾着的一颗水珠拂去,收回来时候,两只手指习惯性地碾了一下他的耳朵。
“薛三三,你们不是最近来了一批新车么,我想看你穿赛车服呢,去试试嘛,好不好?”
“……”前几天他已经试过车了,薛越迟疑一下,摸摸发烫的耳朵,“现在?”
“嗯?”黎音挑眉,骄矜的样子一如往昔。
“那…行吧。”薛越招手喊了个工作人员过来,嘱咐道,“把事情都安排了,带黎小姐去钻石区看台。”
钻石区看台有他的专属位置,视野开阔,配套齐全,她在那边应该能满意吧。
薛越站起来,想到什么,肃肃脸色又转回身,“别动我的酒啊。”
“干嘛?”黎音没好气,“从前没觉着你这么小气呢薛三?”
薛越更不耐烦,“你是喝高兴了,就留我被你哥哥念叨,上回在概念会你喝多醉又忘了,我不能助纣为虐知不知道?一会儿传出去,你哥又多少不满意了。”
“薛三公子还怕我哥不满意啊?”
“扯。”薛越勾勾唇角,“我怕他?我是怕他说你好不好?”
薛三公子自然是什么都不怕的,推了新车出来往钻石看台瞥一眼,袅袅婷婷的一个影子站在玻璃前边,大概又是在接电话了,脑袋歪着,手架在耳朵旁。
大周末也这么忙,看个试车也不能专心。
他咬咬牙,没管,压下头盔进到车里面。
黎音的确在打电话,不过与薛越想的不一样,这个电话与工作毫无关系。
岳溪览是在做焊接时候接到她电话的。
搁在一旁的手机响起不太一样的铃声——这个诡异的《学猫叫》来电铃声也是那个坏女人逼他换上的,每回响起,他都有一种羞愤欲死的烦闷感,更别说旁边人惊诧又好笑的揶揄。
她第一次打过来的时候,小组在孵化基地观测他人做实验,社死一般的铃声响起来,立即让他收获接近被群嘲的尴尬。快速接听之后,那边却没有声音,他又不敢先挂,走到旁边“喂”了半晌,那边才冷冷淡淡一句“哦,打错了”,直接挂断。
气得岳溪览有了想要摔坏手机的冲动。
“喔~”小组成员又都起哄,“岳溪览,你女朋友又来查岗了。”
只有顾向淮没说话,安静看他一眼,波澜不惊的模样。
那次打架之后他们没再联系,这次让王沧远喊他来,也是因为这个项目的构架大都是由顾向淮建立,让他看着点,减少小组失误几率。
岳溪览皱皱眉,走到一旁才接通,声音多少有点气急败坏,“你又干嘛?!我现在很忙。”
“我知道你在忙啊。”
冷冽的声调算是剿灭愉悦的良药,她从来不像殷寻那样纯良无害,让这样的女人握住他的把柄,迟早都是爆雷。
“我想听了,你现在去淋浴室吧。”
“……”岳溪览滚滚喉咙,“殷寻,饶了我好不好,这个时候我在实验室的。”
“那不行。”黎音的命令不容违抗,“我知道你们实验室设施齐全的,现在就去淋浴室。”
谁告诉她的,当然是顾向淮吧?!岳溪览没来由胸口发闷,回首往后边探头探脑的组员们看一眼,“人很多,别人会听见的。”
“那我不管,你做不做?”她开始威胁了,“给你十秒钟考虑,不答应的话我就会打电话给蒋尚。”
“十——”
“别。”岳溪览低声阻止她,好声好气地劝说,“等晚上好不好,现在真的不行,项目在最关键的时候,我不能丢下小组成员去做这种事。”
可惜那边丝毫不容陈情,“十秒钟到了。”她说完这句话,“咔”得一声,电话直接被挂断了。
岳溪览没反应过来,声音不自觉地放大,“阿殷?!殷——”
顾向淮什么时候过来的岳溪览不知道,手中的电话被抽走,顾向淮盯着上面的来电记录,一双阴鸷的眼睛几乎如有实质地剜住了心肺,“你给她备注‘阿殷’,你怎么敢的?啊?”
阿殷这个名字从来只有顾向淮一个人能喊,他岳溪览凭什么?!!?
第59章
车内温度不算高,但跑了几节下来还是出了些汗,薛越摘了头盔抱在手上,一边接了工作人员送过来的毛巾擦头发,径直问,“黎小姐呢?”
“黎小姐还在看台呢。”
明明说想看他赛车呢,这会儿都不来围场等人的么?薛越“哦”了声,把毛巾甩在桌上,瞥一眼正在查看车况的维护人员,说道,“那行,你们先忙着。”
乘了电梯推门进去,黎音刚巧挂断电话。
也不知道她究竟有几分注意力在赛道上,薛越有点不高兴,长腿迈开踱了两步靠近沙发,顺手在茶几上抽了一张棉柔巾。
女人悠悠然从玻璃门前递来探究目光,杏眼顾盼,认真缓慢地打量着他,“红色赛车服很适合你呢,俱乐部其他几个选手也穿这个么?”
薛越“唔”了声就算是回答。
黎音很快感知到他别别扭扭的不痛快,按下不提,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一样取了纸巾揩他额上晶莹的汗珠。
“怎么流这么些汗?”黎音对赛车的认知仅限于隔着屏幕观看车手跑圈,理所当然地问,“车里面没有空调么?”
难得徐聆音有这样懵懂无知的时刻,薛越好笑地看她一眼,“空调影响发动机动力,刚才我开的是咱们下次测试赛报备车辆,是不会配备空调的。”
这个倒是触及到她的知识盲区了,从前也曾经在一些俱乐部玩过赛车,但是并没有分神注意到普通车辆与比赛用车的区别。
“哦。”黎音笑了声,靠近,温热的吐息覆上他的鼻尖,“原来如此。”向来是不愿意落在下风的,她摸了摸他绯色的耳朵,轻语,“三公子的洁癖治好了?怎么能忍着自己身上这样黏黏糊糊的?”
忍得了么?是有一点难受,可是——薛越眨眨眼,视线下移,有些不自然地往后仰躲开那份或许暧昧的亲近。
黎音不觉得什么,按住他有些紧绷的手臂轻轻揉弄,“都要脱水了吧,这里酸不酸?”
酸麻的四肢得到轻松释放,他的愉悦难以压制。
桌上摆着玻璃杯,红色液体倾满,杯沿一圈压着个淡淡的唇印,薛越愣了一下,从旖旎的想象中回神,“你又喝酒了啊?”
酒柜半开着,他仰着脑袋看了看,上头那瓶骑士蒙哈榭往旁边挪了半寸。
黎音点头,岳溪览的声音还算能够入耳,只是毕竟只是仿冒品,调教几回也听不出顾向淮那种欲色鲜艳的腔调。喝一点葡萄酒,勉勉强强算他及格吧。
“你还真是——”薛越咬着牙转回来,却没想到那人却不知是醉狠了还是什么,两只手臂忽然环住了他的脖颈。
无论是冬日暗色日光映着之下,徐聆音那双晶莹剔透的眸子里说不清道不明的缱绻温柔,或者突然拉进距离后,凝脂如玉的容色带来的那份冲击,都让人呼吸发滞。
她仰着脑袋,两人的鼻尖几乎抵在一起。
“真是什么?”黎音面色如常,只在音色轻佻中窥得饮酒过度的痕迹。
薛越脑子一片空白,早把自己想说的话忘了个干净,“呃”了两声,眼珠子转起来,知道自己该推开,手一抚上她纤细的腰窝,又触电般移开。
“薛三三。”她笑得明媚,一只手指点点对面人的额头,“想给我看穿队服的样子,所以才没有立即去换掉,是不是啊?”
自然是了,否则他这样爱干净的人,断然不会让自己身上粘着汗来见她。
“不是。”他硬着头皮撒谎,“我一般都是来这里才收拾的啊,围场的公共浴室脏死了,我不会和他们共用。”
“是吗?”她又靠近了些,“俱乐部条件这么差啊,围场有好几间选手休息室,竟然没舍得给大老板留下地方来?”
薛越顿时语塞,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推推她的腰肢,低声道,“你醉了,要不要休息一下,我去给你喊冰柠水过来。”
“不用了。”黎音没有醉到那个地步,她侧身捞住了沙发背羊绒大衣,慢慢松开他站起来。
小小重量从怀中消失,薛越说不清自己什么感受,怔愣看她一眼,问道,“你要走了?”
“嗯。”黎音从容穿上了外套,“有点事现在要回市区。”她在薛越开口前拒绝,“不用送我了,杨师傅在停车场,我已经喊他过来了。”
“有点什么事呢?”其实想问她刚才那个电话粥的事,但怎么也说不出口。
“工作上的事。”
馥郁的玫瑰香气蓦然倾扎过境,黎音撑住了薛越的肩,轻轻在他高挺的鼻尖啃了一口。
“你——”心脏不受控制地突突蹿跃,又有更多令人恐惧的陶然泠泠生动,薛越慌忙后撤,无助地捂住了自己的鼻子,漆黑瞳孔里羞怯难掩,“你属狗的啊?!干嘛咬我。”
“对不起。”黎音拉开两人的距离,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醉了。”
薛越瞪着她,“醉了就休息啊,工作的事晚点远程处理好了。”
“不行啊。”黎音说,“是关于总部年末决策会的事,颜助理刚才打电话过来,我得过去一趟呢。”
她坚持要走,“你去忙自己的事吧。”
薛越低低“嗯”了声。
徐聆音离开了,那一点点酒气也与她一起翩然飘散,身上的汗已经在透气的队服中干涸,可薛越依旧久久落座在沙发。
犹豫与挣扎带来的窒闷比身体的不适更让他沉重压抑。
不知过了多久电话忽然响起,他很快地举起屏幕。
不是她,是工作人员照例在问他下午茶点想吃什么。
他挂掉电话站起来,抽开了隔间小门。
整齐的桌面摆放闭路电视,他与屏幕中的自己近距离对望,慢慢的,每一次呼吸都好像带上针刺般细细密密的痛感。
徐聆音的电话之惑不难解密,只要他点点鼠标,回放这间屋子的监控录像——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一切踪迹清晰可寻。
他对自己的卑鄙嗤之以鼻,可同时徐聆音劣迹斑斑。
宽阔手掌握住鼠标,可抬起的手指颤得厉害。用尽全力地平复心情,可惜勇气和决心仍寸寸失守。薛越无法不承认自己那几年的颓然与麻木,也无法不承认这段时期失而复得的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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