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那些宵小只不过是一时贪鲜,薛越自信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任何男人能比他给她带去的利益更多。
而徐聆音是绝顶聪明人。
*
杨师傅第一次直接把老板送进蓝海湾。
“你先回去吧。”黎音把后座的手提纸袋捞进怀中,顺手阖上车门,“有事我再给你打电话。”
“好的。”杨师傅点头。
几个月不过来,这里几乎没有任何改变。黎音提着袋子往三号楼走。
楼层下方的玻璃门紧闭,没等物业管家从迎宾台出来,黎音在摄像头下仰脸看一眼,人脸识别依旧奏效。
“殷小姐。”管家很热情,“好久不见您了。”
黎音友好点头,并不多说什么。
不消说了,指纹锁的权限也没有删除,黎音轻而易举地回到顾向淮的屋子。
她没想到顾向淮会在家里。
毕竟屋子里这样寂静冰冷,她把袋子熟练地放在鞋柜上,按开门口的灯。
明亮灯光下,沙发上高大的身影显得突兀而冷寂。顾向淮穿着一件她没有见过的白色羽绒服,长腿裹进休闲工装裤,两手交握,下颌紧绷,冷得像一座雕像。
两人冷感十足的空气中面无表情地对视一眼,沉默的闷哑顿时装满这间略显空旷的屋子。
绕是黎音这样的性格,依旧被他脸上的阴沉触动自我保护机制,她不自觉地停下动作,一手横在身前握住手臂,做出了防御姿态。
顾向淮眯了眯眼睛,轻哼,睁开目光。
“你知道我要过来?”
“对。”顾向淮看着桌上的塑料水果盘,笑了声,“他又给你告状了,这次要上门兴师问罪么?”
无论是变得好笑的强提醒铃声,或者岳溪览突然奇葩的行为,还有那个被偷走的昵称,无一不能提醒顾向淮,黎音已经彻底放弃他,有了新的玩具。
告状?黎音眉头轻挑,想了想,试探道,“你不觉得自己过分了么?”
“我过分?”顾向淮不可思议地看她,没来由的酸涩一下涌上眼眶,“他也还手了啊,警察厅都判定是互殴,你这样也要给我重新定罪么?!”
哦,打架了?看来岳溪览真是哪哪都比不上人家,顾向淮一张俊脸好端端的,一点灰都没沾上。
“他都说了?”黎音不确定地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没说。”
岳溪览不会说,他被顾向淮屈膝压在草地,嘴角尝到人工草坪下清新而污糟的泥土,仍没办法说服自己将黎音与他那些恶心的扮演说出口。
他有时候甚至觉得黎音对顾向淮是有感情的,否则为什么常常要逼迫他自称“阿淮”,单只为羞辱他这一项,无法完全她做这件事的动机。
可岳溪览无法自圆其说。
他的确因为她总是要他扮演顾向淮而感到更多的耻辱和悲愤,可如果殷寻真的为顾向淮的创意概念被复制而难平愤怒,为什么不直接和蒋尚揭穿,又为什么仍然对顾向淮爱搭不理?
反而只用这种方式来折磨他岳溪览?
到底为什么?!
第60章
为什么呢?
那天他们险些直接在基地实验室就动起手来,岳溪览惦记着黎音的任务——他没顾向淮那么没皮没脸,在基地淋浴室做那种事是不可能的,为了早些赶回留学生宿舍,岳溪览挑了一条“近路”,一撑手从二楼露台跃下去。
岳溪览的女朋友就是顾向淮的前女友这件事已经够让王沧远等人震惊了,更别说他这个约等于癫狂的路数,他们趴在二楼栏杆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敢看顾向淮沉如死水的脸色。
操作到一半的机器留在实验室,他们回望一眼,为突然变得遥远的学分和项目经验扼腕。
顾向淮一言不发地回到室内,在工具箱翻找,最终取出剪钳。
“淮哥。”王沧远声音发颤,喊了一句又不敢上前——电路板就在顾向淮手边,只要轻轻一敲,小组这三个月的努力就付诸东流——几个人站在门口,神色惨败得好像被挟持软肋的人质家属。
“……”顾向淮觉得好笑,撩起眼皮瞥他们,“过来继续。”他背对他们拉开凳子,从容坐下。手臂一抬,他剪开零件上累赘的引脚,熟练搓开导线,开始安装元器件。
“愣着干嘛?”他喊话让王沧远过去,“别偷懒,就想让我一人干活是吧?”
而王沧远呢,有那么一瞬几乎要将岳溪览随意将idea占为己用的事脱口说出。他知道顾向淮为什么要来帮他们收拾烂摊子——分文不取,无名无利——顾向淮不止为小组内那份薄弱的友情。
王沧远没有见过比他更热爱智能器械的专业生,或者说,他认为顾向淮选择智科不可能只因为跟随风潮谋求一份生计。
顾向淮要将这台服务器完整构建,所以才愿意为它一次次奔波,耐心指导他们将它完美。
因为这台服务器实则上就是顾向淮的作品,从电路设计、结构概念、算法开发都是他一人完成,后来它跟着涂鸦机器人项目一起签给了蒋尚的投资团队,顾向淮退出小组,同时也失去它。
可凡夫俗子的前程往往只牵这一念之差,王沧远不是天赋型选手,他没有太多勇气去成全少年义气。失去岳溪览,失去投资,没有项目握在手中,意味着毕业之后就会卷入庸碌的人才洪流,进大厂工作终究黄粱一梦。
出了这样的变故,顾向淮大概会是最后一次出现在这里。权衡利弊是成年人必备功课,王沧远扼去心底那一点点不适,选择置身事外。
*
黎音晓得今天自己过来做什么。初版《失惶》过于珍贵,她也答应了刘老师一定亲手将这本签名书籍送到顾向淮手上。
“你好端端地揍人家做什么?”黎音摸出袋子里包装良好的书籍,慢慢向他走过去,“暴力能解决得了问题么?我本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顾向淮看她一眼,满腔义愤又倏尔化做委屈和不甘,可她到底是为问罪而来的。想到这里,眼眶涩涩发热,他低头揩走眼角很不争气的泪珠,抿唇不语。
这是气坏了还是怎么的,鼓着个脸颊僵在那,做出个拒绝交流的姿态。大概心里是越想越气,眼泪开始止不住地掉,两只手一同操作也来不及擦完。
黎音好笑地叹了声,不想再逗弄,俯身把签名书放在他面前的桌子,顺便把旁边的抽纸盒拿起来,打量一番,直接放在顾向淮腿上,“好了啊,说你一句就这个样子做什么?打住,不可以再哭了。”
哭都不许?!这是他愿意的么?!顾向淮一下气得发抖,“你去管岳溪览好了,管我干什么?”
话说出口,闻着好像是从醋坛子里泡过才捞出来的,顾向淮颓下脑袋,柔软蓬松的短发也没精打采地低垂,“反正要我给他道歉不可能。”
“我干嘛要你给他道歉啊?”黎音做恍然状,“哦,你以为我是为岳溪览来的么?”
不是么?!顾向淮吃了一惊,脑子里有不敢奢望的设想悬于一线,他绷紧身体,抬起一双被泪水洗得灼灼发亮的眸子去看她。
警觉的鹿子一般的昂着轮廓分明的脑袋,眸色清澈,又暗含跃跃欲试的期待。
黎音理解他的意思,笑了声,直言打破希冀,“别多想。”她下巴轻点,示意顾向淮去看茶几上的书籍。
“前段时日有幸拜访刘彰老师——”
对面人手下一僵,没有再继续拆解那个包装盒,缓缓抬起头看着她。
顾向淮对于那场校庆会的印象要比黎音深刻太多。
黎音继续说道,“他从前许诺要赠你一本初版《失惶》,可惜那一年事情太多,等他想起来时候再去里德高中,已经没有你的消息。”
“所以,你给我带书来?”足以灌没生息的失望涌潮停留在鼻尖,顾向淮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一点苍白。
“对。”黎音说道,“这本书太珍贵了,所以我不太放心,还是就这样给你送过来。”
如今雾城同城快送服务绝对不逊色于任何一线城市,更何况她还有那么多助理、司机、下属…就算再不放心,也不至于会亲自来见一个不想见的人。
徐聆音都肯过来蓝海湾了,他不想让她下不了台,顾向淮掩下情绪,伸手拽了拽了那人的衣摆。
“阿殷。”
黎音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副美貌俊朗的皮囊。顾向淮很晓得如何最大化地利用它,抿唇压出脸侧两个甜蜜的酒窝,他眸子轻眨,灿烂破碎的星河水波荡漾。
她知道自己无论提出什么要求,顾向淮都会答应。
“看来我还是不该过来。”黎音叹了一口气,俯身将衣摆从他手中收回来。
“……”
“其实我来这里的目的很简单。”黎音直言不讳,“顾向淮,我需要这本书,你出个价把它让给我吧。”
大概出于商人的诚心与礼貌,她会在夺人所爱时亲临谈判。只是顾向淮没有把自己脱离他们曾经有过的那段关系,仍然在不可能的思虑中徘徊犹豫。
心脏里沸腾的血液在一寸寸冷寂,顾向淮低着脑袋,半晌,他松开了手中的书籍。
不报个价她大概也拿得不安心吧,顾向淮自嘲地笑了声,点头,“我知道黎总是不差钱的,只不过之前在俱乐部,薛越花费了不少钞票在选手训练与参赛方面。”
“就连执照证书激活赛,也是他先给我垫的钱,所以这本书就当作还掉那个款项,算算大概也差不多。”
他抬头看她仍然云淡风轻的神情,忽然勾唇轻笑,“可以这样算吧,毕竟你们五月就要订婚不是么?”
让顾向淮失望并非是黎音本意。只不过她也不愿纠缠,目的达到,黎音很快将书籍妥善收回纸袋,含笑客气回复,“是,届时请你吃酒。”
话毕,毫不留情地转身就走。
顾向淮还是没忍住“哈”出一声又闷又低的气音,他霍然从沙发站起,喊她,“黎音。”
那人简直充耳不闻,捞着包包和纸袋轻车熟路地躲开途中障碍,步伐不停地往门口方向移动,动作快得像在逃离什么致命病原体。
身后响起沉重而匆忙的脚步声,高大挺拔的身影在下一刻倾身相覆,顾向淮的双臂牢牢箍在她的身前,毛茸茸的脑袋垂下来,紧接着,滚烫炽热的泪珠顺着他的脸颊垂进她的脖颈。
“为什么要这样狠心。”少年委屈到哽咽的声音轻轻,“阿殷,知晓我们从前的渊源,你就真的就能一句话都不问就要走?!”
其实那次从九璋青阁回来,黎音也从记忆中复刻出那天与顾向淮的来往。
他是里德高中的学生代表,陪同老师接待她。
他们大概是在学校里转了一圈,讲解这几年的变化和功绩,而后老师有事先离开,她与顾向淮一同用了午餐,刷的还是他的饭卡。
“放开。”她冷下语气。
这份抗拒和不悦实在刺痛少年人的自尊,顾向淮止不住心里的埋怨和眼中的泪水,没有空闲去擦拭,汹涌的水珠压住长睫,湿润的雾气萦绕在漆黑的瞳孔,染上脆弱又可怜的光彩。
他没办法放开,两只手臂收紧,几乎要将她嵌入身体。
顾向淮微微喘气,“阿殷,是你先骗我的。你说要把午饭钱还我的,可是我给你的联系方式你没有添加——”
一顿饭并没有几个钱,可是他想要她的联系方式。
黎音哭笑不得地打断他,“那我现在转你?”
顾向淮气得一闭眼,“你别胡乱抓重点!”随后他放低声音,“你知不知道我等了多久,手机不能带去教室,我从来没有这样期盼过放学。”
优等生在响铃的下一刻已经拎着书包飞奔而出,没想等那些慢腾腾的拥挤电梯,顾向淮跑下六层教学楼,再一口气爬上四楼宿舍。
可惜没有,整整两个月过去,她没有再想起过他,手机里也从来没有新信息。他在网络上搜寻她的信息,却只找到孟心的推特。
徐聆音没有账号。
顾向淮心里发酸,“你食言了。”
男人的力气真是强硬到难以理解,黎音挣不开他,气得头都发晕了,又想一遍照片上顾向淮那肥嘟嘟的脸颊,冷笑道,“那时候你才多大?!十五岁?十六岁?你想也知道我不可能对你感兴趣,我想你干嘛?!”
“可我现在长大了。”欲色深重的低哑音调钻进耳朵,顾向淮忽然含住她的耳垂。
好痒,酥麻的电流在颅内飞窜,黎音不自觉地耸起肩,侧过脑袋想躲。下一刻,湿润柔软的唇舌侵入敏感狭小的耳道,虔诚的舔舐中,不落一处地慢慢瘙痒。
“阿殷,你明明就对我有兴趣的。”骨节分明的手指挑开半裙探进去,他触到更多更多晶莹粘稠的宝珠,“你看。”他展开手掌给她,“好多的。”
顾向淮咬她颈后的敏感点,试图找到更多她有兴趣的证据。
黎音痒得轻颤,身体中汹涌的快慰不可否认,她无奈闭了闭眼,“顾向淮,你觉得这样有意思么?”
她分明听见少年忽然加速的心跳,隔着几层衣物仍然震耳欲聋。
“你大概是忘记自己是怎么骗我的了,说什么要送我去读书学本领,说什么觉得我需要有自己的底气,说什么怕我夜里不安全要在地铁口等,顾向淮,你是知道我能坐车直接到的,偏偏要这样折腾,所以你是不是以为通过这些虚情假意来征服殷寻,最后就可以让她将对你感觉同样转移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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