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和波本一起行动,自己的公安身份又是他的下属,不可能给自己设置一个波本也不知道地址的安全屋搬过去住——那就是明着和波本说她有鬼。
她同样不可能把属于康帕利的手机和其他材料都分开放置。太麻烦了,并且“只有固定时间段能出场”的康帕利,规律性太强,同样是本来没疑惑的都要生疑了。
但直接放置也不可能,她经受不起波本有可能唐突上门的可能性,毕竟她的警惕性还没强到屋内随时都干干净净的情况。
——而綾田不应该对降谷先生的上门而惊恐不安。
两仪绘川放下手机,先让自己把甜水一口气喝完半杯。
糖分化为能量流向身体四方。她定下神。
唔……她有应对的办法了,并且出乎意料的简单。
——让康帕利给波本找点事做不就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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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后,波本端着一个叠着粥和小菜的托盘走进书房。两仪绘川的状态已经好了不少,听到脚步声就去开了门。
看着托盘上明显是两份量的饭菜,重新抱着杯子的两仪绘川闲问了一句:“你晚饭还没吃吗?”
“路上吃了两块三明治,不过——稍等。”
波本放下托盘,拿出还在震动的手机,解锁页面。
他的神情原本还称得上轻松,虽然是板正地坐在沙发上,但眉眼放松着,嘴角也松泛下弯,没有强求自己扬出笑意。
但他看到页面内容后,先是瞳孔微缩,嘴角抿紧成一条直线。而后眼神下垂,嘴角克制地上扬,遮掩心中的所有情绪。
“收、到——”他无声地说着,敲键回复,发出。
屋内只有两仪绘川在注视他时慢悠悠喝粥的细微动静。
波本发完邮件,朝两仪绘川笑道,“没什么,是康帕利发的消息,她要我三天内找出几家适合收购的公司。她等一会儿可能也会给你发工作消息,如果比较麻烦的话,可以让我来帮忙做。”
两仪绘川咽下嘴里清淡无味的粥,担忧地问道:“我应该会倾向于处理皮斯克留下的人员,还有收购公司后的管理工作……你那边三天来得及吗?”
波本轻松地挑起眉毛,“半天就能做完。”
两仪绘川眨了眨眼,配合气氛地放下汤匙,开始在波本轻松含笑的视线中鼓掌夸他厉害。
而她的内心,已经干巴巴地感慨叹息——确实有卡着喝粥的时间点发邮件的打算。但是,光是筛选里头哪些有FBI的眼线并想办法避开,就是一桩麻烦事。她如果前段时间没有和FBI对接合作,都不能保证自己三天内能做完。
降谷先生声称自己半天就能做完,真的不是在安抚(糊弄)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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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合组织收购的公司需要满足组织需求。简单来说,本身窟窿要是可以补救的范畴,结构相对简单,好操控,流水额大。
需要筛选,但并不麻烦。从有意愿被收购的公司里面筛,波本很轻松地就在半天内初步筛出十几家适合的公司。
具体能不能收购,还需要看后续的对接情况。
因为资金链动摇,FBI肯定有在这些公司里掺了沙子,等着组织买。不过波本暂时当做没发现,直接发给康帕利。
已知,康帕利在警视厅触发警报吓唬人;康帕利之前有帮香取组长保住职位;康帕利使用计谋使香取组长主动站到狙击镜前,让香取组长前往黄泉;康帕利在皮包会社里塞入和正常会社的交易往来,使调查资金链的警员注意力都在正常的会社中,陷入长久的困惑和苦恼。
另外,卡纳迪恩被毒杀,他至今同样不能肯定,康帕利是否确实没有参与其中。
从听说康帕利这个代号到现在,快两个月过去,他对康帕利切实的认识,并没有增加太多。
把掺着沙子的名单交给康帕利,是一次大胆而隐晦的试探。
康帕利会发现这个名单有问题吗?如果发现了,她会怎么应对?
指导?斥责?还是直接要求换人?
波本发完名单,坐在车上吃火腿肠三明治,刚吃一口,他就被过分充足的芝士味道腻得头晕眼花,连忙给自己灌下一口矿泉水,心里头嘀咕着,“这还不如自己做的好吃”。
他给自己塞第二口三明治维持生命体征时,康帕利就回复他了。
【很好,皮斯克当时也是这么敷衍组织的。】
波本的脑袋中浮现出一个大大的感叹号。不是,等等?康帕利怎么看得那么快?她在FBI那边也有人?
并且皮斯克是组织里60多岁的老人,原先似乎管着日本大半的资金链。康帕利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职权,对皮斯克的不客气能明显到这种程度?
……他上次见到对皮斯克这么不客气的人还是在昨天,是贝尔摩德。贝尔摩德是BOSS的亲信,从不掩饰,特别嚣张。
康帕利并没有BOSS亲信的名声啊!
手机已经提示他收到新邮件。波本接着往下看。
【我并不需要那种祈求被收购的孱弱会社,那只是水都流光的漏洞瓶子,除了丢去废品站毫无用处。
【完整而健康的会社或集团才会成为组织的生命之泉,源源不断流出活水,让资金链流动起来的同时,将一些来源不明的污水稀释洗涤。
【污水依旧存在,只是会稀释到难以检测的程度而已。
【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波本。
【BY 康帕利】
波本震惊又好笑地看着这段文字,康帕利的风格简直出乎他的意料,原来两仪说的意识流是这个意思?
如果他有其他的闲心,他一定愿意当面把这份邮件分享给两仪,然后评价道,“康帕利说话这么意识流,可能是发烧人烧傻了”。
——然后被刚退烧没多久、整个人还蔫蔫的两仪提起精神狠瞪一眼。
可惜,他的理智告诉他,对面的康帕利说话再怎么意识流,她(姑且采用两仪和贝尔摩德说的“康帕利是女性”的说法)的发言依旧是彻头彻尾的罪犯发言。
健康而完整的会社甚至集团,凭什么会接受收购?
波本垂下眼眸,遮住自己的一切情绪。然后他开始遣词造句,敲击屏幕,生成句子:【筛排出会社核心成员的名单,整理情报,之后根据这些人的特征和弱点,绑架、威胁、恐吓、诱导,乃至暗杀,让这些人做出出售会社的决定。是吧?】
康帕利似乎很满意:【是的,像乌鸦一样在黑暗中食用腐肉,这才是符合组织气质的作风,如果循规蹈矩,那我们现在已经可以直接进监狱吃猪扒饭,听警官劝说着“你对得起你的母亲吗”的这种陈腔滥调。】
波本:【您这么说,是有哪家公司已经列入收购的备选项了吗?】
康帕利二话不说,直接甩来一个链接。
波本打开一看,目光凝注。
——辛多拉公司。
社长是托马斯·辛多拉,垄断美国IT产业,在公司内部说一不二,他的作风像是暴君,但媒体夸他是帝王。
当然,在垄断之外,于慈善界,辛多拉社长有着“收养亚裔孤儿儿童”的好名声。波本稍微搜一下就能找到,收养的孩子名为泽田弘树,是个天才儿童,辛多拉社长在媒体面前并不吝惜夸赞。
除此之外,无懈可击。
不知道该说组织强大到可以吞下辛多拉公司好,还是该说康帕利狂妄到该去精神病医院吃药缓解好。
康帕利已经发消息:【有问题吗?】
波本长呼一声,让自己露出虚伪又冷淡的笑,将情绪收敛干净。
【没有问题。】
……黑衣组织不会让疯子成为代号成员,他的理智完全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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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和疯子只有一步之遥。
两天之后,康帕利命令其他成员收购的公司,已经陆陆续续开始走流程,而他的进展依旧为零。
康帕利为什么认为,组织能收购辛多拉公司?
不懂就问,波本直接选择再发邮件:【我了解了一些辛多拉公司的信息,但是这些信息恐怕不足以收购这家公司。康帕利为什么会指定这家公司?】
康帕利:【问我?还是先回答一下你自己了解了多少信息吧。如果是看了大象的粗糙皮肤,就和我说你看见了一面灰棕色的墙,那你还是直接回日本去吧。】
波本沉默一秒。他相信自己会适应康帕利的风格,但是适应期可能不会太短。
短暂斟酌后,他言简意赅地和康帕利阐述自己对辛多拉公司目前了解的情况。
辛多拉公司属于高新技术公司,靠技术吃饭,垄断也是技能垄断,在IT界是毫无异议的暴利。公司本身非常健康,股票价格年年上涨。其他IT公司在技术和金钱上都打不过,只能另走他途。
辛多拉先生本人没有不良嗜好,没有污点档案,没有要好的朋友,所以无法从他本人入手。
和辛多拉先生唯一关系还算亲密的人,是养子泽田弘树。辛多拉先生没有把他关在阴暗狭小的储物柜里,而是供他吃穿读书,支持他进行DNA追踪程序研发和人工智能的开发。
这些信息,和他两天前对辛多拉的基本了解,没有太大差异。
当然,这两天他也有查出一些小东西。未必有用,但也未必没用。
【唯一值得注意的点,或许是他对开膛手杰克的些许特殊关注。他的私人收藏里放着开膛手杰克使用过的匕首,而他的祖先是20世纪初从英国移民来美国。
【他的公司有基本研发完成的DNA追踪程序,我可以尝试在一周内获取辛多拉的DNA信息,与匕首上的DNA信息进行比较。
【但诚恳地说,就算他是开膛手杰克的后代,也没有什么太大意义。技术不会因为血缘而改变,他的公司只要在技术上依旧处于垄断地位,这个公司就很难出现动摇。】
康帕利很快回复道:【有用,他就是开膛手杰克的后代,不用‘就算’二字做假设。不过还是先测出结果再说。结果出来后再告诉我。】
波本悄悄叹息。他对康帕利,一直处于少见多怪的状态。康帕利说的三句话,他会有两句不知道怎么接话。
先不提为什么康帕利一副笃定辛多拉社长是开膛手杰克的后代,就算是,那真的有用吗?
他说过的,对于辛多拉公司而言,只要IT技术处于垄断地位,这些信息都根本无关痛痒。
但波本忌惮康帕利,同时也相信康帕利的能力。他在思索之后,选择照做。
波本在各种意义上都是专业的潜入搜查官,短短五天时间,他就将信息录入DNA追踪程序,并得到“辛多拉社长是开膛手杰克后代”的确切结果。
他依照康帕利的要求把结果告诉她,很快,康帕利就发给他一列联络方式。
康帕利:【这些是可以对接的媒体,做好联系对接,曝光辛多拉的身份,在一周之内,我希望这条消息能像长了黑翅一样,像蝗虫一样飞遍美国。】
波本:【传遍美国之后,是利用股价波动对辛多拉公司进行商业攻击吗?】
康帕利:【一周后告诉你。】
波本:【……】
按理来说,他不该发省略号的。但他真的没忍住。他直觉康帕利不会介意。
幸运又或者是无趣的是,康帕利没有再回复他。
波本回翻记录,点开康帕利发给他的媒体名单。这些媒体里都有组织的外围成员,甚至有完全就是组织势力的媒体机构。波本一边联系,一边悄悄把这份名单抄录备份。
组织不吝啬于在各行各界都悄悄扩张自己的黑暗触角,在暗处滋生吞噬,每一个人都是触角中的一环。
康帕利是站在触角中的哪一环,能看到全貌的多少?
三天后,波本从他的眼线中,收到了“辛多拉疑心他的血缘是泽田弘树透露,对他态度大变,开始压榨童工,强迫他研发人工智能”的情报。
四天后,工藤优作带着泽田弘树从辛多拉公司离开。
面对媒体采访,工藤优作先让弘树上车躲开镜头,而后从容且惋惜地表示:“祖先的罪孽不应该由后代承担,更不应该由无辜的养子承担。辛多拉先生在事情发生后失去了照顾孩子的心情,我表示同情。但孩子更重要,我会依照一位匿名好心人的提醒,将这个孩子带回他父亲身边。希望大家在关注这个孩子之前,先多多关注我即将发表的新书吧。”
在一个心直口快的媒体人递话筒询问“听说工藤优作因为新书一字未动被日本的编辑催上门,这才躲来美国,请问是真的吗”之后,工藤优作二话不说,立刻钻入轿车跑路。
波本有些疑心,那位“匿名好心人”是康帕利。但是不是或许没那么重要。
泽田弘树当天由工藤优作护送回到日本,第二天成功和父亲樫村忠彬相见。
而父子相见的同一天,托马斯·辛多拉“羞愧”自杀。
泽田弘树拒绝接受遗产,辛多拉社长的股份由其他亲戚继承。
事件接连发生,辛多拉公司的股票大跌,失去信心的股东和股民纷纷抛售手中股票,连辛多拉社长的不知名亲戚也不能免俗,在继承股票的公示期满之前,就迫不及待地将手中的股票预先卖给其他人。
二十天后,两仪绘川这个“其他人”就这样低调成为辛多拉公司的新社长,管理会社重入正轨。人工智能研发项目被她认定是“骗研发资金的”,连项目带资料都丢入回收站,并进行物理格式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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