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斯克刚听的时候还在装傻,或许还下意识嫌弃康帕利吵闹。但他听完后猛地醒过神,真的变傻了,瞪大眼眶盯着她。
两仪绘川面色不改,并没有改口或者补充说明的打算。
事情不是很简单吗?小朗姆死了,挪用了组织的一点钱,这都不是什么大事。至于闹成现在这样吗?
皮斯克恍恍惚惚,半晌才沙哑着嗓子,艰难地答应道:“没……没问题。”
两仪绘川这才松一口气,看着晃悠悠靠坐在原地的皮斯克,像是看着某种被关进审讯室后,依然什么事都不会有的可能性。
这样的结果,令人心底悄悄踏实一块,像是密闭幽暗沼泽林中被阳光照亮的一处缺口。
两仪绘川走出门,和贝尔摩德轻轻颔首。贝尔摩德依旧笑意盎然,教人看不出她的心思。
两仪绘川不甚在意地歪了歪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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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帕利串供串得明目张胆,但这个结果大家都很满意。
两仪绘川看着琴酒和贝尔摩德分别编写邮件,把情况汇报给BOSS。琴酒还额外发给朗姆一份。
BOSS和朗姆都回复知道了,BOSS没有后续安排,朗姆同样也是,只要求皮斯克把报销单补上。
皮斯克轻松缓刑,康帕利更是安然无恙。
琴酒急着走,因为小朗姆有可能被杀的事,他已经辗转审讯点三天。对他来说,审讯三个小时刚刚好,审讯三天?他想直接拔伯丨莱塔塞人嘴里,然后干脆开枪。
伏特加跟着琴酒走了。
波本没走,他去审讯室把还虚弱的爱尔兰带出来,然后去找皮斯克,笑得很无辜清爽,明显是想趁机套点情报。
休息室变得空荡,连波本不知道从哪淘摸的塑料椅子也消失不见。只剩下两仪绘川和贝尔摩德两个人。
贝尔摩德依旧优雅翘着二郎腿,坐在自己原先的长沙发上,单手抱胸,百无聊赖中颇感兴趣地看着她。
两仪绘川也还是坐在那个单人沙发上,与贝尔摩德水绿色的眼眸对视。
贝尔摩德今天为什么和她说杀掉皮斯克,是试探她吗?
能借此往下发展吗?
毕竟……贝尔摩德是狙杀BOSS的快速通道,她对贝尔摩德有所求。
能直接联系BOSS的只有三个人,朗姆,琴酒,贝尔摩德。
朗姆和BOSS貌合神离,波本在朗姆线上知道的BOSS情报,应该会限制在一些纸面消息上。BOSS现在在哪,朗姆是不知道的。
琴酒……组织能给他统治生命的快感,于是他也愿意向组织奉献忠诚。并且,他大概也不会知道BOSS在哪,他甚至连aptx4869有什么用都不知道。
如果自己能在这个世界待十几年(在时间流速不同的情况下,她会很乐意这么做),她可以选择用康帕利这个代号,努力混进乌丸集团高层,直到替换原先朗姆的位置。
但她只有一年半,她本来也没有其他选择。
回到贝尔摩德身上来吧。贝尔摩德绝对是想试探她,并且是很恶劣的方式。
贝尔摩德肯定不会指望她当真去把皮斯克杀掉。皮斯克给小朗姆奉承倒酒,都因此进了审讯室。她真把皮斯克审死,那问题就大了。
再回忆一下,贝尔摩德建议她杀掉皮斯克的前情提要,提炼一下,有五个要素:波本,皮斯克,爱尔兰,琴酒,以及审讯室本身。
如果康帕利正常审问皮斯克,因为贝尔摩德的这番话,她在对话时,重心可能会不自觉地往这些方向偏。
她直接快刀斩乱麻,躲开了贝尔摩德的试探。
所以,贝尔摩德现在会接着试探她吗?
她又要怎么利用这次试探,想办法和贝尔摩德拉进关系,进而找机会稳妥地提出,她想要BOSS的现居地这件事?
无声拉锯引发的沉默在休息室扩散,像是无处不在的残留烟味,时时刻刻牵动着她的神经。
贝尔摩德终究看起来要轻松些,笑吟吟地开口:“今天问伏特加后,得到了一点很有意思的信息。你居然曾经见完莱伊见波本,时间安排这么紧密吗?”
很早以前的事情了,两仪绘川眨了眨眼,犹豫着道:“抱歉……稍微不太符合社会公序良俗?不过那时候我和波本还不熟,他的出现其实吓了我一跳。”
贝尔摩德大笑出声。在这个休息室出现的人,哪个又符合法律要求?她自己甚至不符合伦理要求。她接着问:“不过你后来是不是和莱伊没什么后续?之前莱伊是FBI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我都还要追杀他呢,不过好像对你一点影响都没有。”
两仪绘川耸耸肩:“没办法,认识之后我才发现他抽烟,我无法接受抽烟的男性。”
贝尔摩德恍然笑道:“幸好波本和爱尔兰看着都不抽烟——不要用无辜的眼神看着我,伏特加还问波本要不要找你也拿张一百万的卡呢,你也听见了。”
两仪绘川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贝尔摩德不可能只是想试探她的感情事件吧?
贝尔摩德水绿眼眸微眯,接着往下问:“所以,你现在手上至少有两个人了,并且爱尔兰明显和你情谊深厚。已经到这样的情况了,还不能和对方说自己对审讯室的害怕,只能独自一个人做噩梦吗?”
问题有些奇特,不过想要回答也很容易。两仪绘川加深自己的笑容:“我不应该在他们面前害怕。”
贝尔摩德听着,含笑点点头,不再说话。
话题似乎就此终结,仿佛只是闲聊一段。
在安静中,两仪绘川的大脑流畅转动着。
正常的信息交易,应该是她提供给贝尔摩德什么,作为交换,贝尔摩德给她BOSS的现居地。
但贝尔摩德想要什么?
不像是不让她管研究所,毕竟她就象征性地拦了下,现在雪莉实质上把研究所工作都接走了,贝尔摩德也没做出更多实质拦阻行动。
也不像是拍戏或拍综艺,她说自己要和藤峰有希子一起拍戏就是两天前的事,而两天后,她已经人飞回日本。
不像是管组织,也不像是要蓄意坑皮斯克,她自己之前都在美国资金链出问题的卡莎萨事件中捞过皮斯克。
是一个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主线任务,没有值得投入正常情绪的投射体(不管是人还是猫猫狗狗),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又该做什么的人。
像是一个失去了游戏乐趣,即将退游的玩家。
当然,经历了纽约篇的一年后,工藤新一和毛利兰或许能成为贝尔摩德的心灵寄托。
而柯学元年开启后,观测柯南或许能成为贝尔摩德较为长期的娱乐活动。
但这些东西贝尔摩德随着时间都会有,她无法作为筹码和贝尔摩德交易。她总得想出别的筹码。
两仪绘川的大脑渐渐放松放空,让大脑思维在各个方向随意碰撞。无数不可行的奇思妙想不断在脑内提出,然后作为烟花爆燃消散。
……所以,还是要努力和贝尔摩德打好关系,试图以朋友相处后请求对方?
贝尔摩德忽然开口了,她的语气有些奇异的飘渺:“我之前说你失去了波尔多红,我们已经不是一类人。但现在——好吧,我们或许依旧是一类人。什么时候再一起参加宴会吧?”
和贝尔摩德是一类人?
两仪绘川刚想欣喜,但又隐隐预感不妙,心念一动就呼叫系统,查询贝尔摩德的好感度。
有自取其辱的直觉就有吧,查!
系统的动作很快。
【贝尔摩德当前对玩家好感度为:-10。
【历史查询完毕,贝尔摩德并无好感度变化。】
两仪绘川长叹一口气,点点头,应和贝尔摩德,也是安慰自己。
“……好,有机会的话,我和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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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户町别墅住宅区内,两仪绘川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放空大脑。
似乎没有机会从贝尔摩德这边拿到BOSS信息了。
不过也不用着急,她可以先在组织里呆着,等到自己对组织里的成员更加熟悉,再慢慢筹谋。
她现在要做的事,是等降谷零。
距离抓住朗姆的时间已经过去快一个月,朗姆“死期”将至。并且,朗姆要死在小朗姆的头七之前,因为头七这天,亲属按理是要出面的,而公安不可能放朗姆出来。
还有两天就是小朗姆的头七,朗姆预计明天“死亡”。
朗姆一死,凶手明晃晃的是库拉索。但凶手之外,组织可能也会查其他人,判断有没有通风报信和藏匿行踪等背叛组织行为的从犯。
在组织调查的过程中,她没有信心,自己绝对不会进审讯室。
毕竟,朗姆躲着不见人之前,最后大家都能确认,朗姆见到的人,就是康帕利和宾加。
如果调查有到小朗姆那样“在场的都要进审讯室”的程度,那她审讯室一日游的可能性甚至可以说很大了。
她当然可以在无法忍受的时候直接脱离游戏,但她想试着挑战一下,适应一下审讯室那些款式各异的药物。至少,要更加了解这些药物,而不只有在心中放大的惶惶。
……说来,她那天也算是被降谷零暗算被审讯吧?被逼问“喜不喜欢他”“是不是不想看见她”……也算吧?她那时候似乎完全没想起来可以退出游戏。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两仪绘川对自己发出一个有答案的问题。
虚掩的住宅门被推开,吱呀一声。两仪绘川思绪暂停,扭头看去,霎时露出毫无遮掩矫饰的笑意。
降谷零的神情原本严肃沉郁,嘴角担忧抿紧。但一和她对上视线,他的眉眼也忍不住弯下,无奈又好笑地叹一口气。
两仪绘川就见着,他手上拿着一个医疗箱,小心放到茶几上。之后坐到她的左手边,朝她张开双臂。
两仪绘川眨了眨眼,立刻毫不客气地扑到他怀里。
体温熨帖舒适,挺拔脊背怎么摸都摸不腻,抱住她的手臂力量稳定得令人安心。
降谷零的手也在慢慢摸着她的背部,温热的手心温度加上柔和的力度,仿佛要把她的骨头都摸软了。
她干脆完全靠在他的怀中,啾一下他的脸颊,然后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并不撒手,就在这黏糊糊的气氛中聊正经话题:“辛苦了,带了一整个医疗箱……里面多少瓶药剂?”
降谷零的逻辑也依旧清晰:“12瓶——不全是审讯药物。一般情况下,一次完整审讯下来最多也就用四五瓶。额外带来的都是解药和中和剂,保证你对审讯的体验感受只维持在今晚,不会留到明天。”
两仪绘川小声说道,“我还想过多喝几次药物会有抗药性之类的……”
降谷零的语气严肃下来,解释说明:“抗药性基本是靠服用解药来临时产生,长期的抗药性得依赖个人的体质,很难后天形成。一般情况下,人的体内如果不断积累毒素,只会渐渐从没问题变成有问题,解药和中和剂本身也不能过多服用。”
两仪绘川总结道:“最好还是不要进审讯室,对吧?”
降谷零摸了摸她的头,什么也没说。能不能不进审讯室,并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事情。
该拿药剂了,降谷零又侧头贴了贴她的脸颊,才慢吞吞地松开怀抱,伸手打开医疗箱,开始对着瓶瓶罐罐挑拣:“你打算先喝哪一种?我就带了三种,吐真剂,痛觉放大剂,致幻剂。组织内最常用的也就是这三种。”
两仪绘川已经确认过自己的抗药性技能点,80点,算是失忆前的自己点出来比较合理的技能了。比不上水无怜奈的800点,但应该不会被药效打击过头。
她深呼吸一口气,竭力回忆着自己两次见到的审讯场景,说道:“一般会先用痛觉放大剂,把性子磨下去,大部分人这种情况也就招了。接着是用吐真剂,少部分能捱得过痛觉的也会在这个阶段说出实情。两关都撑过去的人,会陷入幻觉,误以为自己已经不在审讯中,进而被诱导……”
讲着简单,但亲历过审讯,甚至亲历过被审讯的两个人,心情都不可避免的沉重下去。
气氛凝滞着,两仪绘川下意识要伸手拿抱枕。但她手指尖已经碰到软绵绵的抱枕时,犹豫片刻,转而抓住降谷零的衣角,扯了扯。
“……我们今天都还没进审讯室,只是我先做个药物体验,不要这么沉重呀,”两仪绘川小声问道,“再抱一下吧?”
一秒钟之后,她被拉入一个结结实实的怀抱。
降谷零的头搁在她肩膀上,金灿灿的碎发痒将将地搔过她的脖颈,握过枪支匕首的手一节一节缓慢而轻柔地摸过她脊背的骨节。
她顺势揉了揉降谷零脑后的金色短发,侧头亲了一下他的耳垂。
在完全没有开玩笑余地、必须慎重面对的审讯危机面前,情侣之间的拥抱贴贴,算是渺小无用,但又确实能给予心灵安慰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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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疼痛,哭喊,大脑空白,然后是甘甜的汁水。接着,另一种药剂,另一种思维的昏沉。
不痛,只是思维钝钝的,像是大脑负责思考分析的那一块被一键清空。
她抬手想抓住眼前人金灿灿的头发,然后手被抓住。
她听着眼前的人问她。
“你真正的名字是什么?”
“你是哪里派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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