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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堡里没有王子——谢璃【完结】

时间:2024-09-13 17:12:04  作者:谢璃【完结】
  现在他们俩一样狼狈,但他不在乎,全身浸浴在淋漓尽致的痛快中。她不高兴地握拳捶他胸口一把。「疯子!」
  「你担心我?」
  「谁担心你了!我怕你有个闪失我哥会找我算帐。」
  他冷不防环抱住她,柔声在她耳边说:「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你会不会好过一点?」
  他感觉到她浑身一僵,想挣开他的怀抱,他收紧臂弯,接着说:「所以这件婚事只剩下一个问题——你得想办法喜欢我。」
第六章 与你同行
  「所以,后来你努力喜欢上他了吗?」柳医师眼神炯亮。
  「后来?」夏萝青扬起始终下垂的眼睫。「后来我努力不去喜欢他。那个男人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他可以轻易喜欢一个人,不能把他的话当真。」
  「但两人一起生活,近水楼台,容易吗?」
  夏萝青眨眼想了想,「不难啊,近距离看一个人,就算是王子也不是王子了,不过就是个普通男人,也得要吃饭睡觉清洁卫生上洗手间,况且,他比谁都懒,他们殷家把他给惯坏了。」
  医师挑眉,挤出有趣的表情。「惯坏?你确定不是你要求太多?」
  「不,是从来没有人要求过他。」
  「婚礼呢?有什么特殊感觉?有没有让你对这桩婚姻起了一点憧憬?」
  「完全没有,我特别觉得肚子饿。」
  婚礼,三种粉色玫瑰和紫缎交织成空间背景的婚礼,宴客厅四面八方折射出如梦似幻的光线,步上红毯,眼前美得令人起疑,彷佛走错了摄影棚。夏萝青首先想到的是,张罗出这一切的殷母是否少女心大进发,借着儿子的婚礼满足年轻时的遗憾?接着想到的内容就有点穷酸的味道了一一这场婚礼的花费要是能折算给她现金该有多好,她是公证结婚的百分百支持者。
  冠盖云集的宾客百分之九十九她当然都不认得,但那已经不是她会介意的事了,毕竟被粉妆精雕成一个娃娃新娘站在台上又有哪个眼尖的人认得出她来?在无尽的不耐烦中她只希望能好好坐下来饱餐一顿。但不!她当了一整天饥肠辘辘的新娘,一块龙虾肉也没沾到嘴,随时得注意微笑的弧度,否则身边的男人就会提醒她:「我知道你肚子饿,但别像饿坏了的狮子盯着食物两眼发光好吗?笑一下。」,「补一下妆,口红全没了,你别老舔嘴。」,「我奶奶说你看起来不太开心,她叫你再忍忍。」
  他奶奶——不得不提一下那位恒常穿得恭喜发财,长得却像某种厉害猛禽,全身皱缩的老奶奶,夏萝青第一次随殷桥到殷家老宅拜见老人家,一小时后走出大门竟有种逃脱温彻斯特鬼宅般的劫后余生感;倒不是老宅气氛有何不妥,纯粹是精神矍铄的老太太说话活脱脱是一种灵媒的风格,令她如坐针毡。
  「殷桥这孩子怎么会喜欢你这种野孩子?」老太太连嗓子都趋向九官鸟。
  「……」野孩子这字眼她确定绝不是赞美。
  「你从不讨好他吧?」
  「……」她该怎么回答?
  「你不想让他占便宜何必和他在一起?」
  「……」她险些脱口——「何出此言?」
  「你不必死心眼,嫁给他不会亏待你。」
  「……」她背脊发凉。
  「你要对他好一点,别让他吃太多苦头。」
  「……」这意思是可以吃一点苦头?
  「生了孩子你就会安分了,别做傻事避孕。」
  「……」这话不可不应,简直是颠倒了是非,「奶奶,不安分的是他吧?」
  「是你啊孩子,别骗我老太婆,你不想嫁给他吧?」
  「……」她瞠目而视,决定沉默是金。
  婚礼现场,一听到老奶奶,她的腰杆立刻挺直了,裸背彷佛被一阵阴风刷过,她小声嘀咕:「早知道不选这件礼服了,背好冷。」一说完,肌肤立即多了一层暖意,殷桥手掌贴覆在她挖空的部位上,到她换下礼服前,他的手掌没有拿开过。
  这样温暖的举动是否值得在他个人评分表上大为加分?答案是不,因为接下来,在休息室更换礼服时,新娘秘书暂时离开的空档,他若无其事走到梳妆台前,打量她的新娘妆,摸着她的脸,「还是喜欢你素颜的样子,不过今天得这样,让何伶看看你可以有多美。」
  「她来了?你邀请她?你有她电话?」她愕然迭声质问。
  「女人给我电话有什么好惊讶的?离开冲绳那天她就给我了。」他嘴一撇,「这不就是你希望的吗?」
  「那是结婚前的希望啊。」
  「嗯?所以结婚后我不能和她来往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既然想和她来往就明正言顺地来往,何必绕个圈和我结这个婚呢?」她其实想说何不早高抬贵手放了她?
  「可是我只想和你结婚啊。」
  她结实愣住。
  这就是殷桥,有本领以稀松平常的口吻说出近似情人间的告白语言,但夏萝青不致饿昏头,她明白这句话就像「可是我只想吃这道菜啊」一样日常。
  「我是不是该回答谢主隆恩?」她一手叉腰,深吸一口气,无需照镜子也能感觉到脂粉掩不住自己的阴恻表情。
  殷桥勾住她的肩,鼻尖凑近她的耳根,俏声道:「别生气,我可以让她知道,我只想和你结婚,她如果愿意和我继续往来,就是个小三,把骄傲的何伶变小三,你觉得如何?」
  「怎么可以!」她心头一檩。
  「怎么不可以?只要能让你解气,我可以为你这么做。」
  「你别为自己找籍口,我没让你这么做,我又不是变态。」
  「所以你不愿意我见她了?」
  我不愿意。」她狠盯着他,眼里冒火,咬字清晰,铿锵有力地发出警告:「听见了?我不愿意。」
  「好,你不愿意。」他仍然一派轻松地环拥她,「小萝,那你得试着对我好,我就答应你。」
  到这一秒,她才后知后觉自己落入了男人的圈套。
  殷桥因小计得逞笑得乐不可支,她饿意全消,肚子里一团火正酝酿着要出口,透过他的肩,她瞥见了一抹熟悉的人影站在前方,静静伫立望着她。
  她低声提醒:「殷桥,有人来了。」
  「来了又怎样?我想怎么抱新娘都可以。」她感到他手掌顺势从背心往下滑,戏谑地停留在她的臀上。
  「是我妈。」
  「你妈?」她的习惯称谓改了,殷桥自然觉察出不会是夏太太。他放开她,循着她的视线看向门口。
  她那上了年纪依旧美丽的生母往新婚夫妻俩打量,脸上挂着微笑。
  「翰青说你在这里,我来看看。」她母亲向殷桥欠身致意。「殷先生,您好。」
  「您好。」殷桥也恭敬欠身,看向夏萝青,「你们聊,我出去一会。」
  她并不希望殷桥离开,她和生母无话可说,但她更不希望殷桥听见她们之间的交谈。她淡漠地说声嗨,没请母亲就座。
  她不习惯以这般隆重模样面对交集甚少的母亲,手脚不知如何自在地摆放。她母亲当然了然于心,欣赏了她扮相一会,赞了声好看,便不再多说,直接从手提包里取出一只扁平的小方盒,揭开盒盖,白色丝质里布裹着一只通体碧绿的玉镯。她母亲拉起她的手,直接将手镯穿进她手腕,说道:「你知道他不方便来,这是他的心意,祝你幸福。」
  夏萝青一听,似烫着般立即想褪下镯子,「我不要他的东西——」她母亲按住她的手,轻喝:「别这样,小萝——」严正地看了女儿一眼,那一眼包藏千言万语,但夏萝青并不受落,低头就要扯下手镯,推搡间,她母亲说道:「别把你的不顺心都算在我头上,有翰青在你不也过得挺好的?嫁给殷家可是求之不得。」
  她目送着母亲离去,心脏一阵痉挛,一团沉甸甸的不适在胸口集结,她咬牙承受,没注意到殷桥走近,他凑过来好奇把玩那只相当吸睛的手镯,笑道:「很配你这套礼服,戴上吧。」
  她垂着头,努力让声音平常,「不戴。我明天就去当了它。」
  殷桥没想到她会接下这么一句,勾起她下巴,不客气责备:「你别动不动把东西卖了或是当了换钱,我不会让你缺钱,你不会要我以后把送你的东西列册登记每个月清点吧?」
  她被迫看着他,无法阻止眼眶里的水气汪漫起来,男人的轮廓逐渐在视线中模糊,她终于明白了胸口那一团东西到底是什么了,那是迟来的委屈,长年积累的委屈。她回答殷桥:「不用担心,你以后别送我东西,我什么都不要。」
  她罕见的脆弱竟不恰当地出现在此时,殷桥停顿片刻,忽然咧嘴笑了,他抽了张纸巾轻拭她眼眶,柔声说:「别哭,你那么喜欢当东西,我现在不是把自己送给你了?你想办法把我当了,不就落个轻松了?」
  她破涕为笑。
  接下来的出场节目,他当众热吻新娘时,她乖顺地配合了﹙虽然牙关还是紧闭﹚,作为回报他在为她拭泪时,眼里出现的一抹温柔。
  比起日后的婚姻生活,婚礼仅是眨眼瞬间,她还过得去。
  新婚这晚,在殷桥甫装修完不久、充当新房的私宅里,她一进门便直接走进属于她的个人空间,环顾释放着簇新气味的卧房。她的行李前天便送过来了,十几箱堆放着,今晚来不及一一拆开整理。房间起码有她从前租住的小蜗居两倍大,原本闲置着,为了她特别装修过。她没有多余的体力细看每一处,拖着迟缓的脚步进了附设的浴室里卸妆洗浴。
  脚下的防滑木纹地砖,宽幅和墙面一样的化妆镜面,以及奇妙的管状壁灯,给了她强烈的不真实感,在她刷着牙几乎要打盹的某一刻,恍惚还置身在今天举行婚宴的五星饭店里。
  这里就是她今后的家了,至少有一段不算短的时间会是她的家,她得尽快适应这个空间,和这里的男主人和平共处。
  一想到这点,她的疲惫又多添一倍。待躺上床,合上眼,想起他的话——「你得试着对我好,我就答应你。」,她的四肢除了酸软,还变得像石头一样沉重。
  不能再想。她决定等到明天,明天精力充沛的时候再好好想。
  但殷桥没让夏萝青等到明天,他敲了她的门,节奏式的连续九下,没法假装没听见。她脑袋昏胀地下床开门,看见歪倚着门框,换上家常便衣,毫无倦意的男人,她叹口气:「先生,十一点了,该睡了吧?」
  「对,该睡了,来吧!」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朝门外带。
  「去哪?」她一头雾水。
  没费多少力气,他就让迷糊犯困的她随着他走。待穿过客厅,越过书房,直奔他的主卧,最后在那张大床前站定,她浑身的瞌睡虫刹那间惊跑了一地,她陡然望向他。「你没问题吧?」
  「要麻烦你一下。」他揽住她,以堕水姿势朝后一仰,两人一块跌入柔软的床褥里,她吓得魂飞了一半,人还没爬起来,他一手高举手机,对着两人自拍。「笑一下。」按下快门。
  「你想干什么?」她挣扎着要起身,他肘弯紧紧扣住她的颈项。
  「你以为只有你才需要上传?我奶奶可是很先进的。」他按着传输键。「她以绝佳的灵感怀疑我们在儿戏,她说要是证实了这一点不会饶了我爸。」
  「和你爸有什么关系?」
  「你不知道吧?我奶奶是不惩罚我的,从小到大,担错的人都是我爸。」
  她万分惊奇地转头看着他,「原来你是奶宝!」
  「这么说可不公平。」他不以为忤地笑了,「你没办法阻止别人用他们的方式喜欢你,对吧?」
  有那么一瞬,夏萝青忽然觉得宠儿之所以能如此挥洒任性,实非宠儿本身使然,该拜身边的一群守护神所赐。
  「真难想像,没被惩罚过……这不是陪公子读书,书僮挨打的概念吗?」她低喃,伸出不知挨过多少板子的双手左右端详,「你奶奶就不担心她不惩罚你,以后会是外人来惩罚你吗?」
  「例如说你吗?」
  「……」她一时语塞,安静中,鼻尖缭绕着他沐浴后散发的清洌气味,渗进她的肺腑,她忽然察觉了不对劲,谈话地点不对劲,他搂着她的姿势更是不对劲,她慌忙说:「我才不会惩罚你,我宁愿离你远远的。」同时就要翻身而起,他反应快,双臂箍紧她,没让她逃脱。「今晚不行,就今天一晚,你得睡在我身边,这是必须遵守的规定。」
  「哪来的规定?」
  「殷家的。新婚当晚若没一起睡喜床,以后对两人都不好。」
  「你不会真的信吧?」
  「信了我又不吃亏,我不介意分一半床给你。你不用紧张,我今天累了一天,不准备冒犯你。」
  「你现在就冒犯我了,放开!」
  「小萝,你是不是忘了今天在饭店和我说好的事?」
  「……」她泄气地闭了闭眼,「那你还是得先放开我,我答应你行了吧!」
  他一松臂,她立刻挪身到一侧,与他隔了一个枕头的距离,背对着他。
  殷桥极其愉快地笑了两声,摁熄了床头灯,只在靠近浴室的墙面下方留有隐藏式夜灯。她竖耳倾听,闻黑的房间里,只听见殷桥调整睡安翻动的声音,直到完全没了动静,她绷直的身躯才逐渐放软。转身正躺,舒张四肢,望着朦胧的天花板,奇怪着偌大的床为何让她觉得局促不安?
  不是没和他同床过夜过,在冲绳第一夜,上半夜她虽然醉眠无意识,但下半夜她一点也不慌,睡得很踏实,是因为名分不同的关系吗?身后的男人此刻就是她的丈夫了,虽然他们之间有过约定,算不上是普通夫妻,但从今尔后,她能理直气壮地拒绝他提出的各种要求吗?
  等待了几分钟,一片静悄悄,忖度着他该睡着了,她轻手轻脚坐起,缓慢屈起双腿,侧转至床缘,足板刚落地,背后的男人出声了:「你敢离开这张床,我答应你的事就不算数。」
  心脏怦跳了一下,像被逮着的心虚小偷,她迅速把脚移回床上,重新平躺回去。尴尬中不得不问:「殷桥,你根本就不相信这种规定吧?」
  「不相信。」他答得干脆。
  「……」她脸转向他,借着角落一线稀微的光,看出他两手悠哉地枕在脑后。「那你为什么——」
  「我只是想要有个好的开始。」
  心脏再度怦跳了一下,她不说话了,静静合上眼睛。
  不想迫问所谓好的开始指的是什么,也不想了解他这么说的原因,了解一个人很可能就是喜欢的开始,而她并不打算喜欢
  他合上了眼,纵然心绪微乱,也敌不过袭来的浓重困倦,和那张绵软如云,彷佛将她整副身躯温柔撑托起的大床。她慢慢陷入了酣睡,只记得最后一个意念是好想问他这么神奇的床垫是什么牌子。
  第二天,当灿亮的日光刺激了夏萝青的眼,她不得不掀开眼皮欲起身遮蔽阳光,全身上下却古怪地不能动弹。思考尚未轮转的她极度骇异,以为自己大白天鬼上身,张口就要叫喊,但拂面的一股热气阻止了她的冲动,那是人类呼吸的气息,近在方寸间。左瞄右瞟,发现原该分据两侧的两人,一块聚挤在半边床上,重点在一一又是殷桥的那半边,她再度越了界,像冲绳那晚同样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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