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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
“在这边过年？”
“嗯，过年！”
“在学校过年？”
“不一定，也可能跟你一起过年，看你邀不邀请我！”
“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程一冉！”好久没听他叫过自己的名字，程一冉有些恍惚，甚至有些感动。
“我能去找你吗？”程一冉问得有些小心，“我有半个月假。”
章萧摘掉手套，用手掌揉了揉眼睛，那一瞬间程一冉觉得自己是在个章萧找麻烦，让他产生了困扰。章萧会拒绝吧，她告诉自己，即使拒绝也没关系。
“没关系，我就是问问，这边交流会也挺忙的……”
“那我去接你，大概…三个小时。”章萧带回手套，让程一冉在宿舍等她，他们并不近，中间隔着一片非常广袤的非洲大森林。
章萧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程一冉住的是当地的一所大学，这里有和她学校共同设立的学科基地，还有孔子学院，专门传授中国古代文化。
程一冉站在学校大门门口，晚风吹过，她的雪纺裙轻轻拍打着小腿，就像姑娘此时的心事，若隐若现，不可捉摸。
章萧把车停在马路对面，那里没有路灯，连车带人都隐藏在黑暗里，他看着街对面站立等待的程一冉，默默点着了一颗烟。
姑娘左顾右盼，在来往的车辆中寻找熟悉的身影，张望的脸庞写满了期待和深情，以前没发现，竟一个如此专注姑娘！即使是夜晚，也能看到她眼中闪耀的光。
这烟断然是抽不完的，他只是想稳定一下情绪，猛吸了几口就熄灭了，迈步走下他的大越野车。
程一冉看到了他，章萧在来来往往的黑人中是如此与众不同，非洲的大太阳晒黑了他，但是也赠给他另一种健康的肤色，他穿着一个深蓝色的亚麻衬衫，下边穿了一个白色的亚麻短裤，墨镜挂在第三颗衬衫扣上，坠出他的结实脖颈和胸膛。
她像小鸟一样蹦蹦跳跳迎上他，仰头看着这张已经有些陌生的脸，他是忘记刮胡子了？还是故意留着这些发青的胡茬。
“我以为你认不出我了呢！”程一冉的语气有些像撒娇，她多想对着他撒娇，被他宠着的感觉一定很棒吧！
“你要是站一堆中国人里，我估计认不出，你站一堆黑人里，我还是能认出来的。”他接过程一冉的双肩包，带着她走向车子。程一冉跟在他身后，真好，终于离他只有一米的距离了，一个月前，他们还相聚九千五百公里。
回去的路上，经过一段很长的森林公路，程一冉面色紧张，问章萧，“你有没有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
章萧的车速很慢，说：“那是大猩猩的声音，这附近有很多野生大猩猩。”
“我们能看到吗？”
“你想看？”章萧看了看程一冉，看不出她有什么期待，倒是有些害怕。
“我只是看过你跟大猩猩合照，是哪种黑色的大猩猩？像冬天卖烤地瓜的阿姨穿的那种！”在东北，有一种超级厚的棉鞋，经常做成大猩猩的样子，听着程一冉的描述，章萧笑出了声。
“对，你要是想看，附近有猩猩旅馆，我可以带你去住一晚！”
“算了算了，我还是不去了。”程一冉摇着手拒绝，窘迫的模样激起了章萧消失许久的兴致。
“真不去啊？你想一想，去了之后，你假装不敢自己住，然后就可以跟我住一个房间，这孤男寡女，异国他乡，发生点什么，不是很正常吗？真不去？”
章萧每次都忍不住去逗程一冉，那种感觉就像小时候玩前桌女生的辫子一样，毫无意义，却充满恶趣味。
程一冉伴着时断时续的怪叫声沉默了一会，说“不去了，我还是不喜欢大猩猩。”
章萧诡计得逞，笑得特别大声，“你竟然还仔细思考了一下！程一冉你不是胆子很大吗？都敢跑来非洲找我！”
“我不是找你，我是学术交流，学校组织的。”
“组织你个学德语的，来非洲交流？交流眼神啊！”看着小心思被拆穿，程一冉也不生气，只要待在章萧身边，说什么她都不生气。
“话说回来，你什么时候学的法语？”
“终于对我感兴趣了？知道问问我了？”
“对啊，我对你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想带你一起去看猩猩，你又不肯去！”听着章萧玩世不恭的口气，程一冉真是被他拿捏的死死的。
“我不光学了法语，还学了卢旺达语，要不要听？”
“小语种你都学？说几句听听！”
“ndagukumbuye，Ndagukumbuye cyane。”程一冉说了一句卢旺达语，口音十分纯真，只是章萧听不懂，他平时都是用英语跟别人交流。
虽然听不懂，但是他能听出来确实是纯正的卢旺达语，程一冉没有吹牛，她真的会。
“就这一句？什么意思啊？”
“我想你，我好想你！”程一冉翻译了一下，车内的气氛突然安静下来，连章萧这种老江湖，也有点不知如何接招。
程一冉不想打破这种安静，因为只要安静，这种暧昧的情愫就在继续发酵，发酵到章萧无法忽视的程度。
车开了一会，章萧突然在一个路口转了出去，但前方是森林和草原，并没不是公路。
“我们去哪？”程一冉问。
“带你看星星啊？”
“我说我不想看猩猩！”
“到了你就想看了。”章萧的车一直往下开，很明显前方没有路，也没有灯光，车轮下都是小腿高的草地，开了大概二十分钟，到了一处开阔的地方，周围没有树，只有风吹过草地沙沙的草浪声。
程一冉要开车门，以为要下车，章萧一把拉住她的手，“别开门，有蛇！”
程一冉的脸都快下绿了，干嘛把手收了回来，“那我们为什么要来这？”
章萧把车子熄灭，周围陷入彻彻底底的黑暗，这种黑暗如此陌生，一点人类的迹象都没有！程一冉突然心跳加快，猜测着章萧的意图，他刚才说去猩猩旅馆难道是一种试探吗？程一冉紧张到忘记呼吸，感觉下一秒章萧就会扑上来， 心里又紧张又有某种上不得台面的期待。
第53章 非洲的辣椒
黑暗中，传来一些悉悉索索的声音，章萧从两人座位的空隙探身去后边，找来一件很薄的衣服，丢在了程一冉的怀里，“披上点，有蚊子。”
随后，他举手打开了车顶的天窗，刚刚才降临的一片黑暗就此打破，星光如碎钻般洒进程一冉的眼睛，在她头顶上出现了一片纯粹的星空，一片程一冉从未见过的唯美星海。
在城市长大的孩子，从未看到过这种的星象，它们如此密集，小小的天窗竟然能装得下这么多明暗不一的光点，它们像有生命一般，随着呼吸忽明忽暗，程一冉开始鄙视起自己刚才那些小心思，在这份美好面前，所有心思都是难堪的赘述。
章萧把自己的座位调整到半躺的位置，又给程一冉调到一样的角度，他双手压在自己的头下边，看着头顶的星空。
“好看吗？”章萧问。
“嗯。好看，我一直以为野外的夜晚是一片漆黑，原来有光亮，还这么美。”
“我也是来这之后才发现的，在城市里灯光太亮了，反而看不到星星，只有在这种没有光源污染的地方，才能看到真正的星星，美的不像话。”
天空被星星映成浅紫色，无数颗星星扭成的光带跨过天窗，伸向无尽绵延的宇宙空间。
这是一种刺激人去思考人生的景象，平日里什么爱恨情仇，在自然的壮阔下都是鸡零狗碎，不值一提。人干嘛要给自己找寻那么多烦恼？短短几十年，在宇宙的历史上只是一瞬间，原来人真的会在某一时刻顿悟，反思自己之前的狭隘。
“章萧，我们现在看到的光，其实是它们好久之前发出的光是吗？”
“嗯， 此时你看到了一颗星星，但很可能它已经在宇宙中消失了，只是它的光才传到地球上，也许全世界只有你此刻抬头看到，你成为最后一个见到它的人。”章萧懒懒的话语在黑暗中传来，说着让人伤怀的事。
“那我得把这个画面永远记下来。”
“你以后还会看到更好看的星空，遇到更好的人，更好玩的事儿，这点小景色不值一提”
程一冉转过头，看着黑暗中轮廓模糊的章萧，在心里问自己：真的还会遇到更好的人吗？她不信！
那个被星光暴露出来的男人淡淡叹了一口气，坐直了身子，也给程一冉调整了座位，“看星星告一段落！走，继续赶路，非洲的蚊子可不是好惹的，会要命的。”
汽车发动，仿佛把人从梦境扯回现实，发动机的声音打扰了这片草原的美梦，他得带着她逃了。
车颠簸了一段路，终于回到了公路上，路灯照着前方的路，外边的星星再也看不见了，女孩怅然若失。
章萧平时和父母一起住，在茶园还有个简单的小房子，他问程一冉，是想去他父母家，还是茶园，或者是住宾馆。
程一冉想了想，“茶园有大猩猩吗？”
章萧笑了，她是有多怕大猩猩！
“猩猩肯定是没有，但是前后左右都没有人，就单独一个房子。”
“那你住哪？你住哪我就住哪！”
“我跟我父母一起住……”
“那我也去！”
她当时一腔热血来找章萧，却一点都没想过见面之后的事，就比如现在，难道真的要这么早就见他爸妈吗？还没搞定他，就直接见他爸妈会不会不太好？
但是程一冉转念一想，在他父母面前刷下存在感也挺好，平时在国内，章萧周围如果有其他的女孩子，肯定不会带着程一冉回家，现在至少说明章萧还是一个人，想到这里，程一冉憋不住笑意。
这是一栋独门独户的三层小楼，白色的外墙算不上多豪华，趁着街灯看，这就是所老房子，外墙已经有些斑驳，所有房间都是关灯的，当地时间已经午夜，街上十分安静。
踏进这间房子，章萧食指放在唇上，示意程一冉小点声，程一冉脱了鞋子，蹑手蹑脚跟着章萧上楼，木头的楼梯突然承受重量，在寂静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这是无论多小心都避免不了的。黑暗中，声音被放大再放大！ 程一冉没站稳，身子连着晃了好几下，抓住了章萧衬衫下摆，像小朋友拉火车一样跟在他身后。
到了三楼，章萧打开了灯，突然的光亮让程一冉有些睁不开眼，“我爸妈住二楼，你和我住三楼，你住萧章房间。”
三楼是顶楼，章萧带着她走进一个小房间，只有一张床和衣柜。
“这是给我姐准备的房间，但是她没来过卢旺达，所以没人住过，都是全新的。我住对面，晚上有事你就叫我，咱俩房间中间是洗手间，你自便吧。”
程一冉如捣蒜一般点点头，看着章萧转身，很快又转了回来，“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吓了一跳的程一冉说：“你先洗吧，我歇一下。”
章萧的坏笑又出现在他脸上，“要不要一起？”
就算被他逗了一万次，程一冉还是会紧张，赶忙摇摇头。章萧去房间拿了些东西，就去洗澡了，听着浴室哗哗的水声，连日来的疲惫都化解了，程一冉躺在萧章的床上，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程一冉恍惚了一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在章萧家，她拉着被子捂住脸，努力回想昨夜那片闯入她生命的星空。
醒来已经快十点，章萧正坐在三楼小客厅的沙发上看手机，看程一冉醒了，朝她招招手。
这一刻，真是千金不换的美好呀！
章萧的爸妈很早就去饭店忙了，家里也没有早饭，章萧说带她去茶园去吃，程一冉兴高采烈地收拾妥当，却被章萧审视的目光拦住，“你不能穿这身去茶园，又晒又不方便。”
程一冉穿了个牛仔短裤和 T 恤，皮肤大面积的暴露在外边，虽然看起来清凉，但是在太阳下暴晒又是另外一回事，看着程一冉在背包里翻了半天，这姑娘竟然一条长裤都没带。
最后，章萧从他妈那翻出两条老年人最爱的花裤子，还找了他妈的草帽和手套，搭配了一件他自己的宽大绿 T 恤，把俏丽的女大学生打扮成进城赶集的“大嫂子”，这才满意的带着她上了车。
程一冉从来没试过这么一身装扮，在车上不停的对着副驾驶上的化妆镜看。
“怎么？怕不好看？”
“这要是让我同学和老师看到了，铁定不敢认我！”
“没事，我觉得好看就行，比你穿早上那身好看多了。”
听着章萧的话，程一冉竟然觉得飘飘然，反正她就是奔着章萧来的，至于别人怎么看，她一点也不在乎。
到了茶园，章萧雇的一些当地人已经开始工作了，这是一座不高的山，坡度很缓，但是面积很大，一层一层的茶树犹如阶梯一般，一直攀到山顶，车停在了半山腰的位置，这里就是昨天章萧说的茶园的房子，只是个木板房，里面只有一个卧室，一间厨房，供工作的人们休息喝水和吃饭用。
“怎么样？飞了大半个地球，来这边找我一起干农活，摘茶叶，后不后悔？”章萧带上墨镜，看着眼前花里胡哨的程一冉，她戴着章萧妈妈亲手做的蝴蝶花套袖，好奇地东张西望。
“不来才后悔呢！”她学着其他女人拿起一个竹筐，比划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别在腰间，章萧笑着给她绑在腰上，拉着她手腕上的套袖往山上爬，顶着非洲炙热的阳光，感受着和国内完全不同的温度，逆着风，一直走。
第二天，程一冉才见到章萧的爸爸妈妈，妈妈看到程一冉，就像见到了亲人一样，拉着程一冉的手左看看右看看，怎么看都看不够。
章萧的爸爸话不多，但是喜悦的表情一直挂在他脸上，距离上次章萧带女生回来已经好多年，老两口以为章萧被伤怕了，没想到还有姑娘飞半个地球来找他！虽然章萧一直说是朋友，可是他妈根本就不信，没听说哪个朋友能飞那么远过来的，毕竟连亲闺女都懒着动。
第三天，全家人在茶园的时候，就接到了萧章的视频电话，程一冉每天都跟着章萧上山，说是去干活，其实章萧并不让她干什么，多数时间都是守在房子里，给大家弄点水，准备些吃的，最多带着她去山上浇水，最近好久没下雨，地干旱的厉害，需要经常浇水才行。
山的背面，章萧留出一块地，专门给他妈用，他妈种了好多东西，玉米，辣椒、土豆、西红柿……浇水的时候也要顺带照顾这些，程一冉蹲在一颗辣椒秧旁边，看着模样奇怪的辣椒，问：“这个辣椒辣吗？”
章萧反问她：“你吃过最辣的辣椒是什么？”
“就是火锅底料里的那些，还有泡椒凤爪！”
“那这个辣椒就等于十个火锅底料的辣度加在一起，然后用泡椒凤爪的水又泡过一遍，就差不多了！”
听着章萧夸张的形容，程一冉更加好奇了，她趁着章萧转身的功夫，偷着摘了一个辣椒，十分小心地咬了一口，用舌头和牙齿仔细感觉了一下，下一秒就被口腔爆炸般的辣味炸哭了，鼻涕眼泪一起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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