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不会,因为我发现你并不是坏人”应鸾其实想表达的是别的意思,“但是我也没有喜欢你的契机。”
她讨厌谎言,厌恶矫饰,甚至因为这个栽了一个大跟头,赔进去自己数年的真心。
楚维礼不像他,楚维礼的谎话并不缜密,很多时候也都带着一种的恶作剧的玩笑,并没有影响到什么,但应鸾也很难不带偏见的看他。
这算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她叹了口气:“所以我们……”就都当从没有过什么交集,以后还能当朋友相处。
楚维礼不给她这个机会:“我以后再也不会对你说谎了。”
应鸾一顿,随后又想笑。
嘴长在他自己身上,他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一句虚假的承诺而已,她听过很多,哪有精力去判断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于是她回答:“我怎么知道你这句话是真话还是假话呢?”
“真的!”楚维礼有些急了,“我要是在你面前撒谎,你就一刀捅死我吧。”
应鸾听着他严肃的语气,嘴唇也紧紧抿在一起,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不免有些心惊,于是转过身去不看他:“你对你自己负责就可以,与我无关。 ”她摆摆手,示意自己还要工作,让他不要再打扰她。
不,不要。楚维礼吃了个闭门羹,却不想听她的。
他发现应鸾并不是讨厌他,而是本能的厌恶说谎这个行为,这种习惯可能与她那所谓的未婚夫有关。
对方的劣势,就是他的优势。他必须抓住这一点,向她表示自己的诚心。
这样想着,楚维礼直接推开门,走了出去。
应鸾听到声音,连忙阻止他:“你要去哪?”他腿脚刚好就想着乱跑,是忘了自己还是失明的人吗?
“你拒绝我,我很难过,找个地方散心。”楚维礼诚实地回答。
只是因为这个?应鸾生怕他走了再也不回来了,于是劝说道:“你不要离家出走,我们有话好好说。”
“我就在这附近,不乱走。”楚维礼说,“我也不会想着投河、吞药、割腕、上吊和跳楼的,你放心好了。”
应鸾越听越忐忑,不敢轻易阻止他,只好放任他出去。她偷偷留了一缕精神力在他的身上,随时监测他的行踪。
她虽然人在屋内,却密切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发现他真的在附近饶了几圈,感觉没意思之后,又自己摸索到了地上去,帮人搬了点东西,换了些钱。
应鸾想,如果一个人还想着赚钱,那就说明还没放弃对生活的期望,于是就放任他去了。
这样一放任,就过去了一整天。
直到晚上,楚维礼还没有回来,应鸾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妙,她连忙再用精神力去探,发现他所处的地方已经逼近她可以监测到的边缘,甚至还在移动,离她越来越远。
随后她就意识到了他在哪里,飞船渡口,是垃圾星与外界交流的唯一途径,所有航行飞船都会在那里起飞和停留。
他去那里做什么?是想自己离开?
应鸾心如鼓擂,她并没有楚维礼一定要待在这里的想法。但他的腿没有完全好,眼睛也看不清楚,再加上没有飞船,如此出行,极有可能被星际海盗打劫。
她连忙追了出去。
地上的环境比地下恶劣很多,碎石砂砾之上,一株花草也看不到。天空是沉重的铅云,厚厚地覆盖住所有视线,空气中弥漫着酸腐的硫磺味。四周的基建早就被破坏殆尽,连路灯都没有,唯有前方能看到一丝微弱的星火,那是楚维礼自己提着的灯。
感受到她急速奔跑过来的声音,他转过身看着他
暖灯在他的身前画出一圈圆弧,恰恰好好地收收住他的五官,他将灯微微提起来,照亮了他的脸庞和他脸上分明的笑意:“我就知道你是回来找我的。”
应鸾慢下脚步:“你是在这里等我吗?”
“对,我知道你会来。”他捏起自己肩膀上的精神力触须,“因为有这个。”
他果然是有精神力的。
应鸾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在这之前,她更多接触到精神力带有攻击性的一面,联邦在战争中展现出的精神力,甚至有着堪比高科技武器的破坏力。
楚维礼却没多说什么,橙色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让他整个人十分的柔和。他
他将那缕精神力像羽毛一样吹散了,而后悠悠道:“空气中的味道,真难闻。在这里待着,心情都变得不好了。”
应鸾不懂他为什么说这些,也没放松警惕:“那你想做什么?”
“我想带你出去玩。”楚维礼指了指天上,“去那里。”
应鸾的身体放松下来。
她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隔壁的情侣星,那里夜空低垂,繁星如云,同时也是著名的恩爱圣地。
她拒绝道:“不,我不想去。”
“但是我忙了一天,才赚了两张船票。”楚维礼抬眼看着她,灯光打在他的脸侧,让他的眼神仿若淌着水纹,“你真的不陪我去吗?”
他伸出手来将船票递给她,应鸾看到他手上因为搬重物留下的红印和伤口,她的心犹如被针刺了一样,泛起一阵酸意。
“走吧,就当是散散心。”楚维礼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攻破她最后一道身体的防线。
应鸾被他拉住,踉跄着跟上他的步伐。
两个人最后没有选择用船票,应鸾选择了她来时驾驶的小型飞船,带着楚维礼一起去。楚维礼则贴心地将船票收好,作为自己和应鸾第一次约会的证据。
他们没有选择人多的地方,而选择了一处无人的平坦草地上降落。
应鸾一下飞船,就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到。
她的脚下是柔软的草地,犹如一片绿色的绒毯,蔓延到天边,夜风一吹,就荡开水波似的纹路。夜空则是深邃的蓝色,犹如涌动的海水,融合着那轮巨大的、银粉交织月亮。四周的星星低垂地亮着,顺着夜空细腻地流淌起来。
与垃圾星的景色相比,这里实在是太过梦幻,让她不由自主地放慢了呼吸。
楚维礼拉住她的手:“走吧,我们去草地上躺着。”
应鸾被景色吸引,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甚至什么时候与他十指相扣都不曾发觉。
空气中弥漫着青草与泥土的清新气息,让她的整个心都随之安定了下来,她看着眼前楚维礼的身影,仿佛置于一个远离尘嚣的世界,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楚维礼躺在草地上,应鸾却不肯,只是坐在一旁,抬头看着漫天的星空。
他也不说什么,而是将手背在脑后,抬头看着天上的繁星。
他们周围什么也没有,只能听到远处一点的虫鸣声,不规律但也并不聒噪。纯粹的安宁与和谐将他们裹住,所有的压力与束缚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
不一会儿,身侧传来一阵阵呼吸声,楚维礼抬眼去看,发现应鸾居然将头埋在胳膊中睡着了。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随手揪了一根草,去触碰她的脸庞。
应鸾猛的惊醒,下意识地抓住楚维礼的胳膊,他也并不挣扎,甚至想让她收的更紧一些。
“你睡着了。”
“嗯……”应鸾朦胧地注视着他红色的眼睛。
他问:“在想什么?”
“我在想……”应鸾的声音比平时慢得多,好像是喝了酒一样,慢悠悠地伸出手来,指着他的眼瞳。
她用另一只手撑住脑袋:“我在想,我能治好你的眼睛。”
楚维礼没想到她会说这个,以为她嫌弃自己,有些紧张地说:“我平时只要能喝药,就会好很多。”
“不,不是用那个。”应鸾解释,“靠你自己,用精神力就可以解决。”
“靠我自己,用精神力?”
“对,如果你失明与精神力有关,那就可以用精神力解决。”应鸾晃悠悠地站起身来,轻咳了一声,“嗯……就像这样。”
她张开手,好似抱住了一片虚空,下一秒却向下顿了一下,仿佛有什么圆滚滚的重物突然落入她的怀中。她好像在和空气对话似的,轻声说了一句“去”,而后用手指了指他,而楚维礼立刻感受到身边有一阵微风刮过。
有东西在他的旁边跑,但是他看不到。
“是我的精神体,精神力凝结出来的实体,只有我能看到。”应鸾低头看着他,“你要不要也试试?用自己溢出的精神力,塑造出一个精神体,说不定能缓解你这个症状。”
楚维礼之前从来没听说过这种解决方式,自他成长以来,很多人都在他的身上不断尝试,试图改善他的狂化症。其中以他的母亲最为偏执,她剑走偏锋,制造出了薛从仪,却没有办法解决他身上的症状。
于是他说:“我试试。”
他躺在草地上,闭上了眼睛,而应鸾则坐在他的身旁看着他。
他们的呼吸声融入风声中,楚维礼额前的金发随风浮动,应鸾的目光则从其上扫过。
发间、鼻梁和嘴唇,最后似隐入衣领的脖颈。
过了一会儿,他睁开刺痛的双眼:“我什么也看不到。”
应鸾收回目光:“想象一下你最熟悉、最喜欢的小动物就可以。”
楚维礼沉沉地哦了一声。
他微微侧了侧头,感受到前方就是应鸾的膝盖。她垂下头来,长发扫过他的脸颊,让他生出一种想抓一抓的冲动。
闭眼十秒,他再次徒劳地睁开眼睛,叹口气,“我没什么想象力。”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想抱一抱她。
应鸾毫无防备,依旧在循循善诱:“你接触过哪些动物呢?比如说我很小的时候,总抱着一只狮子的玩偶睡觉,那时候我就在想,如果能养一只狮子就好了。”
狮子?楚维礼思索了一下,如果她喜欢,这种未曾谋面的动物也挺好的。
但是他还是想象不出来,而且动用精神力的后果就是头越来越疼,仿佛有什么东西要挣扎着从他得到四肢中钻出。
他压抑住喉间的喘息,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出了一层汗。
“你是不是太紧张了?”应鸾说,“那我们先来聊聊天,说不定你可以放松一下。”
“你想聊什么?”楚维礼也一并坐起身,用手撑着脸颊看着她。
应鸾也没什么有意思的话题,聊天的目的也只不过想把他引到自己的专注上,于是问道:“你的梦想是什么?”
楚维礼笑了,似乎她这个问题很搞笑:“我没什么梦想。”
“真的?”应鸾有些不可置信,“发财、健康、幸福这种梦想都没有?”
他摇头:“没有。”那些东西与他来说都没有意义。
她只好换一个问题:“那你现在想做什么?”
楚维礼反问:“我说做什么,会答应我吗?”他想摸摸她的头,再亲亲她的脸。
“……不会。”应鸾微笑,“但是我可以尽量帮助你。”
楚维礼长长地哦了一声,然后再也没说话。
应鸾以为他对这个不感兴趣的时候,他却说:“那你给我讲讲你的'未婚夫'吧。”
“讲他?这有什么好讲的……”
她对这个话题有回避,楚维礼却抓住不放:“我想听,所以你告诉我吧。”
“没什么好说的。”应鸾摇摇头,“他和你不一样。”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是好的不一样,还是坏的不一样?
楚维礼还想再问,她已经继续说了下去:“他性格比较难相处,你比他好很多。”
楚维礼几乎要飘起来了。
他强行镇定下来,希望她说一说其他方面,比如说体力、家室、外貌方面的话。
他追问:“那你喜欢他吗?”
“不喜欢。”应鸾诚实地说,“我不喜欢撒谎的人。”
爱撒谎的楚维礼被无形的箭击中,他默不作声地将胸口的箭拔上来,装作没有受伤的样子:“我再也不会对你说谎了。”
应鸾笑了,语言是最不可估量的东西。它并不平等,在她这里价值千金,在别人那里却可能一文不值。
“真的,我不会对你撒谎。”楚维礼勾住她的手,就像是勾住了一个小圈,“我们可以联结,从此以后我在你面前是透明的。”
她怔了一下:“什么是联结?”
“就是精神力相互交织,两个人可以相互影响,共享情绪。最重要的是,你可以通过联结,轻而易举地看穿我。”楚维礼说,“但是这个东西是单向的,只有你能看清我。”
应鸾突然感觉心跳漏了一拍。
有人在不平等的天平上不断加码,最后让它完全倾泻向了自己。
她手指不自觉地握紧成拳,指甲轻轻嵌入掌心:“但是你看不清我?这不公平。”
“如果你能和我联结,对我来讲已经很公平了。”楚维礼将她手指分开,不轻不重地揉捏着,“最重要的是,我向你表达我的忠诚与真心,让你知道我的想法……”
他弯下腰来,贴着她的手掌,用嘴唇细细感受她掌心的温度,仿佛在印证自己的誓言一样,在她的身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灼热的气温。
他的面颊不经意地擦过她的大腿,扫过她的肌肤,而她的手也在他的发间中抓紧,微微收拢。
“怎么样?”他用手勾缠着她的头发,五官就像是海妖一般昳丽。
“不……”应鸾突然发现拒绝的话那么难以开口。
谁不希望自己的伴侣永久地对自己诚实?谁又希望自己每天都生活在谎言之中?
她比任何人都希望。
这个距离,楚维礼已经感受到了她气息上的变化,他仰起头来,与她额头相贴。
“别拒绝我,我会向你展现我的忠诚……正如我对你的情感一样。”
第77章
他仿佛在她的额头上打了一个深深的烙印,热度顺着她的肌肤,慢慢传导到她的整个人身体。从骨缝到发丝,她在那一刻感受到了他一样的痛觉。
这样的痛觉很快又被暴力地抚平,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沉淀的、细腻的、令人舒适到喟叹的感受。
她垂下头来,脑海中的场景与眼前的场景相互变换。
风雪中的楚维礼睁开眼睛,和当年草地上的他一样,眼中的赤红色渐渐褪去,显露出原本的蔚蓝。
精神联结让他的狂化症消失了,然而应鸾却看到了更多。
当年在草地上联结成功之后,他们的手一旦拉在一起,就会有相同的共鸣,她立刻就闻到了他独有的信息素的味道,密密麻麻地将她缠绕。
她看到他们两个联结成功之后, 她垂下头去, 与他忘情地亲吻, 胸腔中似乎有双重的心跳;又看到他们相互依偎在草地上,她对楚维礼的各种摆弄的动作无动于衷,他小声抱怨她不解风情, 而趁她偷偷垂下头去的时候,又偷偷戳弄她的脸颊。
原来这个她早就见过的场景,是楚维礼, 并不是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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