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得到他的回答,他仅仅点头示意,向后门走了。
李宜嘉又从镜中望自己。
没有了孟泽。
但她有直觉,他和她是一类人,区别不过是,他用冷漠当表面,她则用微笑。
平静之下?谁知道呢。
*
七班的同学们最先离场,但他们不是离门最近的一个班。
同学们嘟嘟囔囔,有的凳子腿撞到一起,大家的挪动速度更慢。
“你有没有觉得刚刚班主任催促我们‘快快快’的时候,像是赶鸭子一样?”周璞玉是小跑着出来的,发绳系得比较松,已经垮下来。
李明澜的肚子饿了:“可能为了让我们最先到达食堂。”
大家搬着凳子,得先回教室才能去食堂。
从教学楼再出来,李明澜拐了一个弯:“我有事,你们先去吃饭,给我打一个饭。”
孟泽的演讲不算成功,她想给他一点鼓励。
她去便利店,又见方清染。
方清染对这位熟客不陌生,何况,还有孙境的那一层关系。
李明澜今天不是出任务,没有戴情侣表,不过,她生怕露馅,把校服的袖子放下来,盖到手背,问:“今天有雪媚娘吗?”
“有。”方清染从冰柜拿出一个透明盒子,打上包装,“现在天气还冷,雪媚娘能保存到晚上,等以后天气热了,只能当下吃。”
李明澜甜甜一笑:“你的手艺真好,留在这里当店员是屈就了。”
方清染只当李明澜是一个顾客:“谢谢。”
李明澜拎着小方纸袋,晃着晃着要出去。
不料,玻璃门被人一推,门外站着的是好久不见的孙境。
“哟。”他面无表情。
“哟。”李明澜和他擦肩,悄悄地说,“要不要我出去等你?”
孙境把一个袋子放到收银台:“方清染,这是你的。”声音跟含着冰一样。
那个雨夜,李明澜虽然没有看清窗里的男人是谁,但她猜正是孙境,她要去观察方清染的表情。
方清染已经背过身去。
孙境:“走吧,李明澜。”
李明澜的八卦之魂就此熄灭,知道这位老大此时不痛快,她还是在笑。
于是,刚刚追着孙境而来的柳灵韵见到的是,李明澜欢快惬意,孙境阴郁森冷。
柳灵韵忍着气:“孙老大,你这阵子去哪里了?今天的誓师大会都不见你。”
孙境:“忙私事。”
柳灵韵:“什么私事?”
孙境:“既然是私事,就和你无关。”
柳灵韵:“这……”
李明澜兴味一笑。
柳灵韵被扫了面子:“孙老大,我不打扰你,先走了。”
李明澜:“孙老大,我要回教室,你呢?”
孙境:“我有事。”
二人在路口分别。
李明澜一路哼着歌,回到七班的教室,一探头。
孟泽还没回来。
她把小方纸袋放到他的书桌,再写一个小便签,贴在袋子一角。
*
孟泽从体育馆出来,时间就是不凑巧,看见了那两人在路口道别的样子。
孟泽低头,踩着路上一颗被水坑浸着的湿石头。
李宜嘉挽着伞出来:“孟泽,一会儿可能要下雨,我有伞,一起去吃饭吗?”
孟泽头也不抬:“我在等人。”
李宜嘉笑笑,走了。
孟泽再转头,直到看不见李明澜的背影,他才去食堂。
他打了饭,在角落的位子坐下来。
柱子边有一个人见他坐下,跟着过来。
这一个当初要对李明澜扇巴掌的女生,发质比较硬,头发还是有点向上冲。
孟泽冷冷淡淡:“旁边有位。”
柳灵韵偏要坐下来:“孟泽?我要跟你谈谈。”
“我们不认识。”
“我们之间还是有一个连接人物的,比如李明澜。”柳灵韵抱起手臂,“我知道,你眼馋李明澜,可是,她和孙老大还在藕断丝连啊。”
孟泽眸色的冰冷不亚于孙境。
“你刚转学过来,还不清楚李明澜的个性,她只要见到长得不错的男同学,就忍不住要去纠缠,有你,有孙老大,还有一些她可要可不要的,比如郑克超啊。”柳灵韵的话或真,或假,“这还只是在岩巍,要是在校外,她更放肆了。”
“哦。”
柳灵韵暗自咬牙:“我是看你被蒙在鼓里,才来告诉你。”
孟泽站起来:“你误会了,我和李明澜没有关系,以上的那段话,你对着你的孙老大说,才能点醒他这个局中人。”
*
再见李明澜,孟泽的脸和窗外天气一样,阴阴沉沉,久不放晴。
他把小方纸袋贴的,写着“奖励”字样的小便签撕成了两半。
碎纸在李明澜的眼前飞了几下,落到桌上。
她还记得要深沉,低低地说:“孟泽,你是不是不满意今天自己在台上的演讲?”比起李宜嘉的流利顺畅,孟泽结束前可以说是磕磕绊绊。
冯天朗:“五班的女同学有演讲经验,你第一次在岩巍中学登台演讲,怯场是情理之中。”
“是啊。”李明澜倾身,“你可是年级第一名,孟泽,你来给我辅导数学吧,我最佩服天才了。”
她喜欢天才?
谁都喜欢和聪明人一起做事,他也是。
将来的身边人,肯定和他才华相当,二人默契十足,说话只要起一个头,对方就能猜到结尾。
总之,和李明澜相反就对了。
“李明澜,我和你没关系。”这话,说给柳灵韵听,说给李明澜听,也说给孟泽自己听,“别来和我讲废话。”
“好凶。”李明澜才鼓起脸,下一秒眉目骤冷,望了他最后一眼,之后再也不看,她收回小方纸袋,连被他撕开的碎纸,都一一收回来。
她学着他的口气,留下冷冷的一句:“你就一个人在心里苦着吧。”
第19章
李明澜在前两天无视孟泽,忽略孟泽,仿佛七班没有这个人。
除了冯天朗,七班没有同学和孟泽说话,慢慢的,传出来一个七班无人搭理孟泽的流言。
后来,李明澜换了一个玩法,她挑衅孟泽。
过了没几天,晴转多云,风又大了。
李明澜穿着浅紫毛衣,高领托起她被吹得发红的脸蛋,她一来到教室就去关窗:“今天又冷了,阳春三月都是唬人的。”
孟泽给她留下了足够宽的空间。
她一回头,空落落的,她将自己的凳子向后移,凳子磕到了他的书桌。
他抬眼。
她露齿,从牙缝里发出“嘻”的一下。
他低头看书,突然的,书桌被她拉上去,他立即扶住。
李明澜索性直接转过身,面向他,双手在他的桌腿下发力。
孟泽冷冷地喊:“李明澜。”
她皮笑肉不笑。
他使劲按住桌子。
她再也拉不动,放弃,大喘口气:“呼,终于不冷了。”
敢情是拿他的桌子做运动?孟泽问冯天朗:“我这个年级第一名是不是可以申请调换座位?”
冯天朗点点头:“是吧,但是才开学一个多月,不到全班调整的时间,班主任也许会给你单独安排。”
这是最荒废的一个角落,如果前排的同学被换下来,肯定有怨言,不在乎自己坐在哪里的人,估计只有后三排的。
冯天朗刚刚目睹了孟泽和李明澜的较劲,悄悄说:“你俩分开点也好。”
李明澜不光是挑衅,她在观察,孟泽的冷也是分层次的。
这几天吧,说他冷反而浅薄,他还有额外的情绪。
李明澜猜不透,但她觉得好玩,觉得有趣。
迟早会把孟泽逼急的,但是逼急了又怎样?她认识他一个多月,他除了冷,没有其他武器。
可她猜不透他,又如何断定他敢怒不敢言?
美术校考即将来到,李明澜抓紧时间,利用发呆的时间练习控笔。
这一堂数学课,她思绪乱飞,就去打开她的双层笔盒。
她抬起上层那一格,只见美术铅笔被摆得满满当当,甚至比上一格的笔还要挤,毕竟美术才是她的出路了。
她突然想到,孟泽这人不是和这个笔盒一模一样吗?
表面一层,里面应该还有一层。
她早知道他是矛盾的,但是爸爸和哥哥讨论新闻时曾说:“一个人善变的表面之下,一定有恒定的本质。”
爸爸和哥哥的话肯定有道理。
*
王辉耳朵尖,收到风,新来的年级第一名比李宜嘉更孤傲。
王辉觉得是七班的同学孤立了孟泽。
他很讲义气,身为孟泽的初中老同学,他铁定要出面陪伴孟泽。
中午,王辉还没到七班门口,看见李明澜。
她没有穿校服外套,穿的是一件鲜绿的毛衣,两侧有画着熊脸的大口袋,她的两只手插在口袋里,把衣角拽的左摇右晃。
她走两步,望过来。
是朝着他这个方向吧……隔了五六米的距离,王辉不大确定,他憨憨一笑。
她侧侧头,没什么表情,转身走了。
当孟泽出来,王辉愣了一愣。
今天的孟泽,脸色如同雨季,有天空的暗灰,以及大地的土褐,总而言之,没有生气的颜色。
比起刚刚出去的,生机勃勃的李明澜的精神面貌,孟泽输了。
王辉以一副老熟人的口气打趣说:“孟泽,你荣登光荣榜的榜首,到现在都还没有请客呢。”
孟泽没有拂王辉的面子:“走吧。”
时节已是春天,纯净的蓝天被满树的绿叶抢了风头。
王辉又见到前方那一个穿得跟树上嫩芽一个色系的女生,鲜亮又夺目。
李明澜走到哪里都是焦点。
王辉说:“对了,你知不知道我们岩巍中学有一个校花大赛?”
问了也是白问,孟泽不可能知道,他的消息闭塞着呢。
校花大赛不是全校投票,是一群闲着的男生口口相传,比一比谁谁谁更美。
当然了,女生那边也有校草大赛,但是王辉还没有打听到今年的赛况。
往年,孙境蝉联榜首。
今年吧……估计战况激烈。
“校花大赛有一个春季赛,有一个秋季赛。”王辉笑得神秘,“你想不想知道上一个秋季赛的冠军是谁?”
莫名的,孟泽的右眼皮跳了几下,他说:“不想。”
王辉仿佛没有听见孟泽的话,自顾自说:“是李明澜。”
果然,又是这一个如梦魇般的名字,孟泽看见鲜绿的那一道背影欢快又轻松。
她特别喜欢这样的大红大绿,除了朴素的校服,她其余的装扮说得上色彩斑斓。
孟泽轻轻吐字:“哦。”事不关己似的。
*
下午有一堂真正的自习课,后面的几排很喧闹。
胡翰然百无聊赖,伸伸懒腰,东张西望时,见到李明澜。
有的人把大红大绿披在身上,又村又土,但是李明澜……
胡翰然怎么瞧,都觉得她生来就是孔雀,开屏越花越耀眼。
他撕下作业纸,折了一个纸飞机,站起来一掷。
纸飞机直冲李明澜飞过去,落到她的书桌上,她放下笔:“胡翰然,你真无聊。”她也站起来,对着飞机哈一口气,又朝他飞回去。
纸尖扎到了胡翰然的额头,他“哎哟”一声,坐下了。
孟泽望一眼那个姓胡的,幼稚。
李明澜坐下来,翻了翻习题册。
孟泽的余光扫到她的发丝。
窗户玻璃大开,哪怕她坐着不动,她的头发也和鞭子一样,被风吹着在他的面前摇来摆去。
他索性去关窗。
她托起下巴,歪着脑袋:“孟泽,你怎么知道我冷?”
他才不知道。
李明澜觉得,孟泽这时的冷又有了微妙的变化。
她不顾他的冷淡,遇到问题了,转头就问:“孟泽,这道题怎么做?”
他不回答。
她正好有了观察他的时机,冷傲之外,是不是还有生气?但他还是敢怒不敢言呀。
冯天朗凑上来,巧了,他正好有这道题的答案解析,他很乐意效劳:“李明澜,这道题我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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