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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下雨吧。”邵同满脸疑惑地盯着窗户看，才发现是因为雨势太细小，几乎到了注意不到的地步，“还真是有雨啊……”
知道了外面下雨,按照AI语音的提示，凡岐随意抽走了一把伞，跟着其他人出了飞行器厢舱。
微弱到感觉不到的雨丝淅沥沥落下，来往的行人纷纷加快脚步,也有随身携带有雨伞的,当即便撑开挡在头上。
他们的雨伞颜色似乎都很鲜艳, 沥黑石板路面被沾染得湿润发亮，仿佛水流冲洗过一遍，天是灰沉而低沉的，所有行人撑起的伞却是夺目的亮色。
经过拔地伫立的危峭楼群时，湿润的地面流淌过去的是高悬于半空的霓虹巨屏映出的奇幻色彩，两相对比,才显露出丁点扎眼的生命力来。
联邦中心就隐匿在这片建筑物风格繁复暗淡的铁铸丛林里,唯有凡岐仰头时不经意间瞥到的半面绿藤萝是一抹亮色，翟博士笑眯眯地说：“那棵绿藤萝很漂亮吧,是老首领亲自搭的爬杆，长了好多年才攀得这么繁盛。”
一直走进联邦中心的主楼，才在宽敞明亮的走廊陆陆续续碰到了几个在这里工作的行政人员。
注意到她们这行人中的某张熟悉面孔，一个个头矮小的男人脚步不慌不忙地停下，巧了，他恰好是那个能控制机械臂捉住付涧的人。
情况危急，凡岐当时还把他从裂隙中给硬生生扯了下来。
“博士，怎么到这里了？”男人刚问完，余光瞥到一旁的凡岐，眼睛一亮，“这不是……”
“咳咳。”翟博士及时截住话头，“老首领要亲自接待她们，现在她们都是联邦尊贵的客人。”
言下之意，就是你别作妖。
一提及到老首领，男人就像是被当场泼了一盆冷水，原本的惊讶暗喜都冷却下去，讪讪一笑。
正打算就这么走，冷不丁被人叫住，“站住。”
他消停了，这边付涧却不愿意放过他，她本来就因为之前的事耿耿于怀找不到可以发泄的余地，男人又是当时惹怒她的罪魁祸首之一，现在这场面纯属是撞到枪口上。
“付涧。”怕她这个时候在联邦中心闹起来，要是在这里打起来，恐怕整座楼都能被掀塌，薛潮下意识地阻拦她，又迟迟地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没有立场约束。
抓到了机会，谈尧顿时冷嘲热讽道：“我的手下薛军长也要伸过来手管？如果我记错，她是风暴眼的人，可不是你们南方基地的。”
留乐：……
姜姜夹在她俩中间尴尬得失语，干笑一声挪开，只要战火不波及到自己她就心满意足了。
翟博士则是左右为难，两边他谁都不敢轻易开口得罪，便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凡岐，“老首领还在办公室等你们，等会私底下我们解决好，就没必要闹得那么难看，联邦和人类基地一家亲嘛。”
好在付涧虽然记仇睚眦必报，也不至于自大狂妄到在人家老巢开打，只是用明显不很友善的目光在男人脸上搜巡片刻，仿佛是要记下这张脸。
“有什么事吗？”矮小男人半点不带怵的，兴致勃勃地，“我记得你的污染物形态是小蛇吧。”
他心里盘算着，就算研究不了最感兴趣的，退而求其次也不是不可以，那时付涧的污染物形态也给他留了很深刻的印象，一定要抓住这个难得的研究机会。
听见“蛇”这个字眼，付涧怒极反笑，质问道：“蛇？”
那明明是蟒！看不起谁呢？
听到这里，留乐倒吸一口凉气，和这位喜怒不定又十分记仇的同伴合作了这么久，她太了解付涧的雷点，最厌恶别人说她是蛇。
付涧的一些雷点确实有些古怪，比如她为什么讨厌说她是蛇，原因是她觉得蛇不够有震慑力，蟒听起来更可怖吓人。
听起来似乎是微不足道的点，换做留乐就不会在意，但偏偏付涧十分、极其、无敌在意。
或许是因为她是一个仿生人，搞不懂现在人类的所思所想。
“怎么了吗？”男人表情诚恳，好像是真的不知道自己一直在付涧的雷区欢快地蹦迪，还要作死地来一句，“难道不是蛇，是蚯蚓？”
留乐：……
凡岐也露出微诧的神情。
蟒蛇和蚯蚓差别就大了去了，男人不至于连这两者都分不清，除非他的目的是故意激怒付涧。
想到这里，之前男人的所作所为便合理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凡岐越看他越觉得面相/奸猾狡诈。
翟博士被这场面吓得魂不附体，生怕她们当场打起来掀翻屋顶祸及自己，“那、那个……”
“很好。”付涧勉强抬抬唇角，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也没什么事，有空切磋一下？”
矮小男人笑着回答：“求之不得，客人挑个时间，我什么时候都可以。”
付涧顿时敛了笑意，“挑个屁，你也配和我切磋。”
当她是什么脑子不好容易激怒的那种人吗？他想让自己生气，自己偏偏不会合了他的心意。
切磋个屁！
这下，连谈尧都多看了她一眼，真难得，付涧都变聪明了一回。
没想到事情发展是这个走向，男人一瞬间愣住，还想再说点什么补救一下，突然被自己的衣领勒住下半张脸，唔唔半天挣不开。
留乐也发现男人衣领上嵌的有柳丁装饰品，估计是凡岐听不下去不想浪费时间，干脆让他闭嘴了。
翟博士现在看见男人就像是见了什么洪水猛兽，走得快到重了影，径直领着她们坐内部电梯上去。
奇怪的是，电梯内没有选择楼层的按键，在她们迈进电梯时，AI智能开口询问：“请问需要到几层？”
“二十九层。”
话音刚落，凡岐便注意到头顶的一枚纽扣大小的黑色装置，好像是监控？她不太确定，联邦不同于人类基地，她一时片刻也确定不了。
就在这时，梯门开启，翟博士目送她们走出去，说：“老首领只让我送到这里，我也不方便进去，这层没有其他人，你们跟着头顶的指示标走就能到办公室。”
老首领的所在的楼层十分宽敞，但也异常空旷，地面的每一处都铺有厚厚的织毯，任何角落都没放过，不知道是不是凡岐的错觉，她总觉得地毯的颜色浓郁深红到让人看了有些不适。
而且这里一进来就是厚重浓稠到反胃的香气，直到按照头顶的指示标走到走廊的尽头，这股味道才淡了很多，也解救了她们的鼻子。
应该是知道她们要来，提前开了办公室的门，辅助轮椅载着老人慢慢在地面上滑动，老首领指挥豆丁大的机器人去沏茶，虽然苍老，但精神矍铄，“坐吧，我这里只有茶叶，只能让你们这些年轻人陪我喝这个了。”
作为队伍里的交谈高手，留乐自然而然地接过话，“没有没有，既然是联邦老首领的茶，肯定也比我们穷乡僻壤的地方要好得多。”
待她们都落座，只到凡岐膝盖高的机器人高高捧着托盘一阵风似的跑过来，开口就是脆生生的小孩声音，“客人，请喝茶！”
见凡岐直接就要进口，它着急地叫嚷起来，“温度99摄氏度，温度99摄氏度！”
凡岐便默默放下了茶杯。
老首领并没有直接进入正题，不急不慢地吹了吹茶，笑容温和，“听窦寻说，你们是从人类基地来的。”
虽然不明白她口中的窦寻是什么人，但并不影响这次交谈，“对，我们都是人类基地的居民。”
留乐笑眯眯地强调，“还都是努力生活的老实人，莫名其妙被捉到这里，老实说，我现在还有点后怕。”
邵同：……
睁眼说瞎话这位一向可以。
老实人凡岐等茶水的温度缓和下来，才小心翼翼抿了一口，味道有点淡，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她对喝进肚子里的东西没有讲究，能喝就行，多好的茶到她这里也和过滤过的自来水没有差别。
机器人送完茶，便合上门离开。
偌大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们几个人。
喝完茶，凡岐放下杯子，余光扫到头顶也出现了和电梯内一样的黑色纽扣，微扬起眉，“那是监控吗？”
老首领眸光微微转动，“对，是联邦最新研究出来的装置，不仅仅有监控功能。”
话外之音就是还有其他功能。
“什么功能？”
“危险预判，如果它检测到房屋的主人遇到了威胁，或者是受到外界破坏，会自动释放出一种毒气。”
“毒气？”邵同匪夷所思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那种？”
老首领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笑着，凡岐注意到她原本稳稳当当搁置在膝上的手指动了动，老人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如果不是凡岐离得近，几乎发现不了她轻微蠕动的嘴唇。
凡岐辨别不出老首领在说什么，皱起眉，薛潮突然站起身，路过她时不动声色地碰了下她的的胳膊，极为隐秘，边自言自语道：“茶喝多了。”
老首领随手指了一个方向，说：“卫生间在那边。”
薛潮犹豫着停下，还没说什么，老人笑了，“放心，那里没有监控。”
凡岐等了一会才跟着过去，刚走进卫生间就被薛潮拽进其中一个隔间。
“放心，这里没监控，我刚刚用异能监测过了。”
“异能？”凡岐困惑地看过去，所以薛潮也注射了污染物提取液。
薛潮微微蹙起眉，语气古怪地说：“刚刚老首领她说，有人监视。”
第63章
最终凡岐还是没能探究清楚老首领说出那句“有人监视”是什么原因,因为在她和薛潮一前一后返回办公室时，房间里多了一位不速之客，应该就是在她们假装去卫生间的隙间到的。
“是人类基地来的客人吧。”背对着她们和老首领相谈甚欢的男人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侧目看向她们。
单从外表来看,他的长相可以说是无可挑剔,面容俊秀,整齐繁密的黑发垂至肩头，随着他的动作幅度极小地晃动着，像是极盛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
静谧的气质犹如一幅油画。
括挺的白色制服妥帖勾勒出挺拔身姿，凡岐进来的时候，正巧看见军帽被他摘下随意拎在手里，为了配合老首领坐在轮椅上的身高,年轻男人还微微俯下身，认真地聆听她的话。
“这位就是我之前提到过的窦寻，也是联邦军团的总指挥官。”老首领向她们介绍。
窦寻这个人给凡岐的感觉有些异样，比起同为武装部首领的孟莘,他给人的第一印象更无害、柔和,很容易让别人轻视于他,甚至是降低防备心。
如果是孟莘是出了鞘毫不掩饰沉敛锋芒的利器，那他就是沙地里等待伏击机会趁敌人没有防备时跃起一击毙命的沙藤。
窦寻神情温和，谈吐文雅大方，他显然是没少过来，十分熟悉这里的构造，没有劳烦机器人,找到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继而挨着老首领坐下。
“我得知老首领亲自接待你们的消息，感到十分愧疚。”男人没有喝茶,始终以一种紧绷的状态靠在椅背前，态度认真地说：“我心知肚明，这件事情是我没有做到位，那些恶意曲解我命令的下属也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总之，是我没有管理好他们。”
短短几句话，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又给出了合理的解决办法，毕竟有没有“曲解”还不一定，更别说口头上的惩罚了。
留乐：“什么惩罚？”
“唔，这个嘛。”窦寻浓密乌黑的眼睫搭下，像是有些难以启齿，“按照联邦律令，私自违背上级军令，理应处以极刑。”
违背军令……处于极刑，仿佛是在消化这短短一句话的含义，老首领僵立在那里几秒，突然抄起手边的茶杯，她本来是想直接劈头盖脸摔在男人身上。
但一瞥见他那张由她看顾着渐渐长大成熟的脸，那瞬间又狠不下心，茶杯落在窦寻脚边，砸了个粉碎。
老人急促地喘了口粗气，语气严厉地质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联邦法是什么时候重新修订的！”
垂眼扫过被茶水濡湿成深色块状的地毯，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训斥，窦寻没有丝毫恼怒，反而低下头微叹了口气，回答：“上个月末。”
“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我连听都没听说过！”老首领显然情绪很激动，窦寻，我还没死，下任首领选出来之前我还是整个联邦的首领，你们凭什么、凭什么不通知我就私底下做决定？ ”
就在这时，老首领端坐着的辅助轮椅突然响起尖锐的示警声，窦寻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单膝跪下去查看轮椅扶手上的身体监测指数。
与此同时，守在门外的机器人叫嚷着跑了进来，高举的托盘上放了一个冷藏箱，窦寻从里面取出一支注射器，敲碎装满透明液体的药瓶，抽取。
见状，老首领情绪更激动，疯狂挥舞着爬满斑纹的枯瘦手臂，“我没事！我不打针……”
“等等。”留乐是医护员，自然看得出来老人现在的状态有些异常，不像是发病，倒像是一种应激反应。
窦寻捏着注射器，神态焦急地扫了一眼被辅助轮椅自带的控制器绑缚住的老首领，她仍在不停地挣动，眼神似乎不怎么清明。
“请问客人是有什么疑问吗？”
“我也是医护员，可以确定的是，你们的首领现在正处于一个应激状态，你准备给她注射的是什么药物？镇定剂？”
示警的鸣叫越来越刺耳，频率也愈发急促，像是医疗设备发出的紧急呼救。
薛潮悄悄轻拍了下留乐的后背，示意她不要轻易插手。
窦寻皱眉，“恕我直言，无论这是不是镇定剂，您也不了解首领具体的身体状况，并且不知道她的既往病史。”
说完，他没有再耽搁，半跪下来把整支药剂注射进老人的身体。
药效起作用很快，老首领挣动的力气明显变小了，然后就失去所有力气一般软塌塌地垂下了头。
辅助轮椅自动调整为方便休息的形态，伸展延长为一张窄窄的单人床，窦寻小心翼翼地把她的头部放平，扯过置物架上挂的薄毯盖住身体，仔细掖平。
“首领她，自从上了年纪记忆就不太清楚，像是今天这种情况经常出现。”男人微微垂着头，散落的头发遮住侧脸，看不到神情。
“啊，抱歉。”他从自言自语完全忽略掉外界的专注状态脱离出来，“我很久没有和联邦外的其他人坐下谈过话，一不小心就入神了。”
做完这些，机器人把老首领推到了办公室角落里摆放的休眠胶囊舱，那里隔音效果好，温度也会根据人的体温调试成最舒适的，外置监控屏可以有效观测人体的各项指标，防止出现意外。
窦寻：“我们出去谈吧，首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老首领昏睡过去，招待她们的人便变成了这位联邦军团的领袖，谈话的地方也转移到一楼的会客厅。
此时联邦中心接待处的人流量多了起来，似乎大多数是来办理什么业务的，各个电梯口都挤满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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