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姐不可能自杀!”女孩倔强决绝的声音回声器一般萦绕在凡岐心底,记忆如同放慢的影片一帧一帧接连不断下去,她记得的最后一幕,是冲天火光以及响声大到几欲耳鸣的爆炸声。
孟莘还在继续说着,“在死者的身体燃烧之前,她的肢体就已经分离了,而且,脏器也濒临粉碎。”
陆岩的意外死亡,引发了一系列连锁反应,这导致阿筝的死完全在意料之外,甚至死因都是模糊诡异难以解释的。
“一个巧合可能是巧合,多个可信的因素拼凑到一起,即便得出的结论再荒谬可笑,那也一定是真相。”
“你的猜测都对。”凡岐突然开口,“人类基地的确是镜面里的倒影,而现在,镜子就要碎了。”
闻言,孟莘慢慢仰起头,目光虚虚透过屋顶,像是要盯出来个什么东西,语气难得有些茫然,“联邦刻意制造出来的端倪,也许是在通知我们,他们准备打碎镜子,可我还是不明白,他们做这么多的意义是什么?”
“那就只有他们才知道。”
凡岐微微偏过头,与眼神幽深的孟莘对上目光,提议道:“联邦的目的我们暂时还不清楚,趁镜子彻底碎掉之前,准备要做好,我不能确定其他人会像我一样从联邦回到人类基地。”
“留乐她们都还被扣留在联邦,我不知道联邦会不会因为异能的缘故留下她们的命。”凡岐说:“反正在我拒绝了他们之后,被单独关了起来。”
联邦人无法获取异能,所以才对人类基地有忌惮,但这个威胁微乎其微,否则也不会对她下手,宁愿毁掉也不愿意让异能者回到人类基地成为威胁。
梅莉疑惑地问:“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我没逃出来。”凡岐蹙起眉,语气淡淡,仿佛谈论的是今天吃什么晚饭,“我死了。”
梅莉:? !
“啊。”梅莉讪讪道:“所以你才换了个身体,不然你也没办法回人类基地。”
孟莘提了个不相干的问题,“怎么死的?”按照她的理解,联邦应该不会这么轻易地对异能者动手,不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还是会选择策反到自己的队伍。
“房子塌了。”
闻言,孟莘难以置信地皱起眉头,“房子好端端怎么会塌?”
凡岐:“哦,我弄塌的。”
孟莘:……
梅莉:……
凡岐无视掉她们意味深长的眼神,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让她有些在意,那就是窦寻在被她刺死前说的那句话:我不会死,但你一定会死。
窦寻语气太肯定了,他既然这么说了,那一定是有特殊的依据,老实说,她也觉得这个男人不会轻易死掉,他给凡岐的感觉很危险。
类似于凡岐刚接触到谜底边缘时的迷惘和无力感,窦寻的存在像是源源不断吸纳所有物质的黑洞,是填不满的幽壑,晦暗、深不见底,和他奇怪的精神污染能力一样,是让人不安的未知。
如果说这样的人留有绝处逢生的后手,凡岐倒也可以接受。
按照她现在的推断,镜面人的死亡不会影响本体,而本体的死亡会在镜面人身上重演。
这么一来,在窦寻眼里,凡岐的死亡是真正意义上的消失,它不会影响到联邦居民徐山这个本体。
可凡岐偏偏又从徐山的身体里“醒”了过来,这个结果在窦寻的意料之外,她很有可能是首个作为镜面人“重生”的案例。
一道缥缈的思绪就要逐渐变得清晰,凡岐却怎么也抓不住,到底是因为什么,她能够占据徐山身体的契机到底是什么。
不同点。
不同点!
和其他死掉的镜面人的不同点,不同点……凡岐瞬间思绪清明起来,不是死亡方式,也不是他们之间有差异,而是死亡的地点!
她作为镜面人,没有在本该属于自己的人类基地死亡,而是死在了联邦,这就是她和其他人的区别!
镜面人在和自己不兼容的本体世界死亡,所以才破除了“镜面人死亡不影响本体”的魔咒!
凡岐不能百分百确定这就是自己“重生”的原因,但她能够以徐山的身份再次活过来,一定和这个有关系。
第82章
联邦。
“你再说一遍?”
薛潮胸口起伏不定,自从老余胆战心惊地传达了这个消息后,就始终维持着一种僵硬的姿势,薄薄的眼皮窄起,面无表情地睨了过去。
老余被盯得后背直冒冷汗, 心里叫苦不叠, 一天前人还好好的, 再见的时候却是从废墟堆里挖出来的尸骸,换谁一时间都接受不了。
偏偏上面以他和凡岐有几句话的交情,打发了自己来。
“谁都想不到,那层楼会突然塌陷,上边也让人去查过,都是新建不久的, 不存在老化的可能。”
“遗体……在联邦卫生院,DNA检验单已经出来了,还有就是,付涧也受了伤, 在卫生院接受治疗。”在女人堪称恐怖的凝视下, 老余悻悻补完后面的话, “我送客人们过去。”
她们几个人中,反应最大的是邵同,在老余开口的时候就捋起袖子要冲上去暴揍他一顿,堵住这晦气男人嘴里冒出的晦气话,“你咒谁死呢!”
老余立马缩回脖子,欲哭无泪, “我也只是个传信的。”
姜姜及时拦了下, “你别冲动!”
“好了。”薛潮制止住邵同,说:“别浪费时间了, 我们去卫生院。”
直到坐上飞行器,刚刚始终不发一言的留乐才出言安抚,“说不定是假的,凡岐哪会这么容易死。”
即便嘴边这么自我安慰着,留乐依旧惴惴不安,唇角抿成一条冷硬平直的线,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内心平静不下来。
卫生院大门处建的格外气派,里面却异常清净,即便是零零散散的几个人进出其中,也皆是西装革履,身旁陪同的人穿一身洁白医师服,明显是卫生院的医生。
下了飞行器,老余不敢耽误,遇见卫生院里的熟人,连往日里的招呼恭维都忘了,只略略点了下头,领着一众人进入住院部大楼。
空旷的走道里萦绕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推着装满医疗废弃物的小推车的护士自她们身边走过,猛地见了这么一堆人,好奇地偷偷回头望她们。
下了负一层,越往走道尽头走,周遭的温度骤然降低,空气似乎也变得阴冷潮湿。
老余率先在岔道口左拐,钢制大门中央镶嵌的形状如同眼睛的装置突然半合上,轻微的谈话声自里面泄出,门开了。
令人脊背发寒的僵寒冷气扑面而至,空气里那股极淡的福尔马林药水味愈发清晰,昭示出这里是什么地方。
戴着防护镜和口罩的人员出现在门后,问:“都是死者的家属?”
老余:“不不不,我不是,我就不进去了。”
薛潮解释说:“我们是她的朋友。”
那个人勉强同意了,告诉她们要想进去就必须做好防护措施,几个人便直接站在门口套上干净的一次性鞋套和口罩。
屋内的温度比门口更阴冷,像是凭空掉进去一个冰窟窿,几乎是进去的同时,邵同就打了个哆嗦。
再见这里一律为冷冰冰金属制品的摆设,偌大的空间,三面墙都装满了大小一致的推拉把手,她知道,这个就是用来停放尸体的冰柜。
只要想到拉住其中的把手抽开冰柜,里面赫然露出一张冻得清白僵冷的尸身,邵同更是一股凉气自脚底攀升。
隐隐闻得出一股极淡的臭味。
房间中央摆了一张瓷白的工作台,被深绿色油布盖得严严实实,擦拭得十分锃亮的水龙头没有拧紧,正滴滴答答落着水,全打在微微鼓起的油布上,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声。
薛潮觉得自己的心脏随着这水滴声,慢慢地被一只手给攥紧了,她盯着盖得严实的油布,愣了下,问:“她在这里?”
“不然呢?”好像她问的问题非常令人感到意外,那人诧异地瞥她一眼。
薛潮久久没有反应,就在这时,谈尧突然嗤声走向前,眼睛里带着点讽意,经过她时低声道:“没有出息。”
说完便掀开沉重的油布。
静置在工作台的躯体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只能说是东拼西凑来的,勉强凑成一副完整的身躯。
肢体异常扭曲,只是瞧着便觉得身上疼痛,整副肉身已经被砸的辨不出面目。
离得最近的邵同动作幅度夸张,猛地往后退了数步,差点撞倒摆满瓶瓶罐罐的铁架。
“对、对不起啊……”她抱歉地扭头看了眼,被透明培养皿里的肉芽组织给吓了一跳,顿时话都哽在喉咙里。
留乐顿足在工作台前,只看了几眼,她就在脑海中把那些零碎的肢干拼凑出了凡岐的身体,即便颅骨被砸到凹陷下去,也可以构建起大概的脸部轮廓。
面容五官、身高体型都对得上。
她们好歹也共事了一段时间,死的这个人是不是凡岐,她不需要看DNA检验单就能确定。
“这是检验单。”工作人员把一叠装订起来薄薄的纸递过去。
薛潮微微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站在那里没有动静。
此时此刻,谈尧倒没有继续对薛潮冷嘲热讽,虽然她们两个人十几年没有见面,但在这个时候还是异常自然地接过去,“给我吧。”
谈尧粗略翻了一下检验单,确认了一下死因和生物信息对照,确认无误后看向留乐,“你们看一看,看完把单子签了,我们再把遗体带回去。”
几页薄薄的纸捏在手里宛若千斤重,留乐是仿生人,感受不到周围的温度,但她可以察觉到自己胸腔里那颗跳动到快要冒出喉咙的机械心脏。
人类,只要心脏不断跃动可以供血,热腾腾的血液在血管里循环流动,为人体提供热量和生命,只要零件不出现故障,留乐的体温不会有任何变化。
可在浏览到尾页的死者身份信息的时候,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身体在发冷。
并非是体表方面,而是认知上。
凡岐死了。
直到此刻,她才接受这个事实。
经过她们的一致同意,尸身被直接送到了卫生院的焚化炉,到骨灰冷却破碎,只耗费了不到半个小时。
送出炉时,只剩下一个小小的盒子,外加一把凡岐遗落在现场的骨锯。
付涧休养的房间离这边不远,在住院部大楼的七层,门口没有人守着,老余把她们领到,就推脱自己还有事提前走了。
直到逃命似地跑到楼下,他才冷汗涔涔地停下脚步。
刚刚薛潮那几个人的架势,他真怕再待下去会被迁怒。
邵同站在门口紧攥起拳头,“就让他这么走了?”
薛潮没吭声,推开房门,打扫整洁的屋子里东西一应俱全,中央摆了一张单人床,被子微微隆起,看不清人。
她还没踏进去半步,就被邵同拽住衣服角,“等等。”
话音刚落,莹白光团凭空出现在她们面前,接着扩张成一道巨大的淡蓝色屏障,把她们全包裹了进去。
原本隆起的被子陡然变空,虚虚地平坦下去,蛛丝结网似的蔓延到她们跟前,顿时充盈满了整个房间,连天花板都被覆盖了厚厚一层绵密的丝。
屋内的茶杯桌子,所有物品,在一瞬间被裹挟住。
如果不是谈尧提前撑起的屏障,恐怕她们都会被这不知名的丝给笼罩了。
邵同瞠目结舌道:“这什么鬼东西?”
“不知道。”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阵嘈杂的惊恐喊叫声,留乐稍微挪动了下位置,屏障便随着她的走动而变换了形状。
“是外面的护士。”留乐伸长脖颈看了几秒便收回目光,神情逐渐凝重起来,“没有人死,但是这些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好像可以控制人的精神。”
不出片刻,宽阔空旷的走道便变得如同一个冷冰冰的雪洞,几个穿着白色护士服的男子脚步僵硬地慢慢挪动着。
他们的面孔上都浮现出痴迷偏执的神色,好像被某个东西强烈吸引着,皆是目的极其明确,虽然所处的位置不同,却格外坚定地朝着同一个方向围拢过去。
他们丝毫没有注意到蓝色屏障里的几个人,直接越过她们离开了。
“联邦这地方真是处处都透着一股古怪。”姜姜紧张地抬头瞥了两眼屏障,问一旁的谈尧,“这是什么异能,我要是离得远有用吗?有没有最远距离啊?”
“空间扭曲。”谈尧顿了下,怕她听不懂,说:“就是改变了空间的频度,在别人存在的空间,我们是不存在的。别人看不见我们,也碰不到我们,这个异能不受距离影响,只有我解除了才会失效。”
也就是说,只要谈尧不主动解除异能,她们无论跑到哪里,做出什么举动,这层屏障的佑护都是存在的。
但也正是因为空间被扭曲了,频度不同,待在屏障里说出的任何话,做出的任何动作都会被无效化,无法对另一个空间的人造成影响。
简而言之,就是防御值点满,攻击力为零。
屏障的实施需要耗损异能者的精神,在只保护自己的前提下,谈尧可以支撑一天的时间,可一次兼顾这么多同伴,她还真的不确定能维持多久。
“我们现在必须用最快时间找到离开联邦的办法。”
第83章
北方基地。
废弃的杂物间, 门一打开就扑面而来的呛鼻灰尘。
缺了半根胳膊的模特衣架乱七八糟地歪在角落里,原本面庞上艳丽的色彩都已经脱落了颜色,与一接触到流动的风时就四处满溢在空中的尘土沦落在一起。
“就是这里,我今天早上过来扔东西,结果就看见……”领路的男人仿佛是回忆起了什么可怕的记忆,往一边靠了靠抵住门,给凡岐她们看里面的境况。
鼻腔接触到尘土的一瞬间,凡岐五指收拢成拳状抵在口鼻前轻轻咳嗽了两声。
“我们都不敢离得太近,怕把人给吸进去。”男人说。
梅莉微微偏开头屏住呼吸,她今天早上起床有点头重脚轻,喉咙也隐隐发痒,像是感冒了,人还没睡醒就被喊醒,因此现在还精神恹恹的。
孟莘姐,不对,现在该改口叫廖莘,那天在昏暗阴湿的安全屋,她语气平静地朝梅莉传达了这个意思后,梅莉倒是没有那么惊讶,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廖莘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被通讯器的响声惊醒,属下告诉她,有居民刚刚报警,说家里的镜子出现了异常,地址就在基地北边的一家杂货卖场。
她当即就去隔壁敲了梅莉房间的门,再绕到旁边叫醒凡岐。那个叫范瑕的女人被外面不小的动静吵醒,一开门就和她们打了个照面,短短几十秒的时间,竟然已经衣着整齐。
“廖莘姐,天还没亮呢。”梅莉揉着眼睛唉声叹气地说。
“司机已经到门口了,我们现在就走。”廖莘没解释太多,只说是又出现了异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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