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又有异象出现,梅莉顿时一个激灵清醒了,“又有?这回是哪啊?”
“到了你就知道。”
廖莘对这个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的范瑕博士很是警惕,本意并没有想带她一同去。
但现在也没时间琢磨纠结这个事,看在她是凡岐带来的人份上,廖莘也默认了她跟着一起去,真闹出什么幺蛾子,一枪崩了就行。
直到亲眼所见,梅莉才意识到廖莘姐口中的异象具体指的是什么。
杂物间宽敞幽暗,里面摆满了杂货卖场淘汰掉的假人模特和换下来的旧物,正对着她们半夹在墙边的穿衣镜蛛网似的碎了大半,完好的那部分糊得浆糊一般。
凡岐微眯起眼睛,才发现镜面不是因为模糊才看不清,而是被蒸腾的热气掩盖住清晰度,穿衣镜边缘沁出一颗一颗热气凝成的水珠。
她才试探着往穿衣镜的位置走了几步,本来浑浊的镜面开始变化,竟像是烧沸的热汤蠕动沸腾起来,发出轻微的哔啵哔啵声。
“先别过去。”廖莘思索着说:“这里有没有可能会通到联邦?”
闻言,凡岐若有所思地问身后站着的范瑕,“你当初是怎么去的联邦?”
“南方基地到处通缉我,连带着北方基地也不愿意接收我。”听到这个问题,范瑕的神情不太好看,说:“把我逼得无处可去,要不是联邦主动找到我。”
凡岐:“主动找你?”
联邦的人已经慎入到人类基地这么久了吗?梅莉眨眨眼,朝她们的方向看了过来,看见范瑕嘴角泛起几丝苦涩的意味。
“我一觉醒来,就发现有机器人凭空出现在我的房间里,都没反应过来就被砸晕了,再睁开眼人就已经到联邦了。”
凡岐微挑了下眉,垂眼低声重复道:“机器人……吗?联邦要你有什么用?”
虽然知道凡岐话中的意思就是字面意思,但范瑕还是不自然地卡了下壳,怀疑自己在她眼里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他们找我问你的事。 ”
“我?”
“窦寻是我到联邦见的第一个人,因为我是当年参与了留老师计划且唯一一个现在还好好活着的人。”
范瑕:“你也知道,人类基地是以联邦为本体复制出来的镜中影,只要照镜子便有倒影,而你的出现,是一个意外。”
“联邦的生物信息库不会漏掉任何人,可里面始终找不到徐山的名字,徐山这个人是凭空出现的,而作为镜中人的你,凡岐,也不是自然降生的人类。”
在梅莉震惊的目光里,凡岐嗯了一声,权当是回答,留致和的确说过,自己是被她从一棵躯干已经腐朽溃烂的树干里发现的,当时就已经是个身体指标都正常的婴孩,除了没有心跳。
“你知道?那么久远的事你还有记忆?”
凡岐:“后来想起了一点,留教授说我被发现的时候是在树干里。”
廖莘没有很惊讶,在知道了自己所在的世界其实是一个复制出来的镜面倒影后,无论身边发生什么诡异难以理解的事,她都不会觉得意外了。
顶多就是不是人而已。
梅莉在一边听得瞠目结舌,结巴地说:“树、树里?凡岐姐你是书里说的妖怪吗?”
凡岐面不改色道:“不知道。”
范瑕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杂物间里半倒下的穿衣镜,微摇了下头,竟是格外认真地回答梅莉的问题,“应该不是妖怪,顶多是污染物。”
凡岐:……
梅莉:“污染物!”
廖莘轻叹一口气,扶住额头,“我们等会再聊这个话题,你们看那是什么?”
乍一被转移注意力,众人皆随着她的目光看向那面穿衣镜,只见里面正蠕动着往外吐一缕一缕淡蓝色的细丝,繁殖速度极快地攀爬过地面,往她们的方向而来。
见识过这东西厉害之处的凡岐和范瑕都浑身一凛,“别沾到它,它可能会污染人的精神。”
刚刚领路的男人见她们才待了几分钟的时间就面色凝重地出来,不禁探头探脑远远地往杂物间里看,只瞥了一眼就被吓得魂飞魄散,双腿直哆嗦,脚步踉跄跑得飞快。
“有鬼啊!啊啊啊——”
一眨眼的功夫,丝蔓延繁殖的速度到了几乎惊人的程度,很快就堵满整个杂物间,重重叠叠丝丝缕缕,浓雾一般笼罩住杂物间存在的所有空隙。
如同张牙舞爪的怪物,丝一接触到地面,就急不可待地追随上人的动作,想要把一切生物都吞噬殆尽。
她们一路跑下卖杂物百货的楼,刚刚在来的时候廖莘就已经提前通知遣散了所有顾客,今天暂时不营业,亏损的营业额由基地出。
因此除了她们和带路的男人,一栋空荡荡的楼只有她们这几个人,一眼望过去,背后的丝恍若翻涌的潮水,黑洞似的把所有东西通通吞了下去。
凡岐跑得快出了重影,远远甩到身后的货品架和衣物模特都被裹得严严实实。
目睹自己辛辛苦苦购买来的杂物百货被那不知道什么怪东西缠上,带路男人脸色跟苦叶菜一般,既心痛又恐惧,踉跄两下,一屁股滑坐到地上。
“啊啊啊啊救命——”
就在以为自己要命丧当场的时候,一根沉重的铁索紧紧缠上腰,把他整个人腾空扯了起来,一把甩出头顶的通风窗户扔了出去。
“快把附近的人都弄走,离得越远越好。”凡岐对着廖莘嘱咐道。
这里可是三楼,男人惊恐万分地惨叫起来,半荡在空中来回晃了晃。
这么一直跑下去体力耗费得快,凡岐余光瞥见货品架上有铁链,操控着捆住她们所有人,直接把她们从通风窗依次扔了出去。
不明所以的路人纷纷驻足,难以置信地看着被攀裹成一幢雪楼的杂物百货楼。
“看那,那是什么鬼东西?”
“那是什么!”
“凡岐姐!”被铁索捆着慢慢放在地面的梅莉人还没站稳,先看向半个身子都挂在窗沿外的凡岐,急得不行,“你怎么还不下来? ”
男人被重重掼在一边,才沾到地就连滚带爬地逃开了,手肘在坚硬的地面狠狠擦过,衣服都被磨烂了。
凡岐坐在通风窗口,双腿垂在半空,朝外面做了个手势,让她们先跑远一点,刚刚跑过三楼食品区的时候,她就发现这里卖的有食用油。
装面粉的大布袋被她撕破了道口子,面粉荡的空气里哪里都是,凡岐用铁链捆住拧开盖子的食用油通通往后面泼去,掏出军备带里的简易炸/药球用力掷向地面。
凡岐则在剧烈的爆炸产生前,动作利索地倒仰着跃下楼,膨胀起的热炽火光几乎扑到脸前,迸溅开来的碎玻璃在她颊侧划拉出细碎的伤口。
杂物百货楼整座三层的通风窗户都被震碎,一瞬间火光冲天,凡岐离得最近,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让她有片刻的耳鸣。
四散奔逃的人群里,有人仓皇地扭头,眼瞳里倒映出烈烈燃烧的火光。
“爆炸了!”
“快逃、快逃啊——”
被裹得严严实实如同细密蛛网的建筑物一接触到明火,上面的丝缕就变得黑焦蜷曲,散发出一股浓烈的难闻气息。
挂着油布的挡雨棚被操控着挪了过来,凡岐正好栽倒进去,及时跳下去就地一滚,顾不得腿麻,拽住呆瓜一般站在原地等她不肯走的梅莉,“傻站着干什么!”
火虽然有用,但明显那东西的繁殖能力更强。
这东西能从联邦跑到人类基地,说明两个世界已经开始融合了,凡岐想。
第84章
“总基地一级预警, 总基地一级预警。”
“不明污染物于今日上午七点二十分集体入侵人类基地,据生物实验室反馈,该类污染物繁殖能力强,且会对人类的大脑产生影响,初步猜测属于精神控制类……”
“听到广播的居民请就近进入地下避难所,不要慌张,听随总基地的指挥,人类利益至高……”
广播员的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断断续续的滋啦响声,仿佛是线路短路,失去了信号。
“救命——”
在卫生院因为倒夜班而躺在值班室休息的男人突然被门外一声短促的尖叫声惊醒,猛地坐起身。
与此同时, 基地所有的信号塔都被从地底钻出来的藤蔓污染物给弄得坍塌下去,这场景如同灾难来临前的异变,沉重突兀的巨大声响让所有听到的人都心头一窒。
“怎么回事,外面在吵什么?”
以为是住院部有病人闹事,他顶着睡得晕晕乎乎的脑袋起来,一边往身上披外衣,正好和急匆匆撞开门进来的护士对个正着,“冒冒失失做什么!”
护士脸色煞白,不知道是在恐惧什么,竟是连话都说不囫囵,“孙、孙医生,外面……”
“外面怎么了……”孙医生皱起眉,觉得他大惊小怪,顺着男人的视线看向被深色窗帘完全遮掩住的落地窗,走过去一把拉开,接下来要说的话卡在嗓子眼。
目之所及都是茫茫的白,一眼望去甚至让他误以为自己所处的世界悄无声息地变成了蜘蛛的洞穴,高低错落的建筑物被层层叠叠的丝缠裹。
“这、这是什么!基地是沦陷了吗?”孙医生脸色骤变,绕过护士往外跑,人还没到走廊,就被一把锐利的手术刀穿透头颅,后仰倒地的同时,他那双惊惧的眼睛里倒映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同属于一个科室的医生攥着还在往下滴血的手术刀,直接踩踏过他尚还温热着的躯体,一步一顿,未拧紧发条的机械般,脚步异常僵硬地挪进了值班室。
……
另一边。
本该停业一天的杂物百货楼忽然燃起了烈烈大火,滚滚的黑雾浓烟从所有可以通气的地方冒出来,把半边天都染成压抑沉重的灰色。
雨天偏逢连夜雨,又遇上污染物入侵,人们从未听说过的污染物种类悄无声息地在基地里肆虐繁殖。
“污染物!”
“救命啊,快跑——”
黑压压的人群如同繁涌而上的蚁潮,不断有落单的人被身后穷追不舍的丝攀缠上,淡蓝色丝状物没入眉心。
凡岐看得清楚,只要是被丝寄生污染的人,通通会在顷刻间失去神智,变成没有意识的提线木偶,甚至反过来残害杀戮同类。
和那天在联邦目睹的并无两样。
唯一不同的是,同样是被丝污染了精神,范瑕明显还残余有理智,甚至还能像往常一样同人正常交流,只是精神不太稳定,容易陷入癫狂情绪中。
通往地下避难所的所有升降梯旁聚集了许多人,里三层外三层,没能挤上去的人互相推搡谩骂,一时间空气中弥漫着令人恐慌不安的气息。
在附近执行任务的巡逻队好不容易赶过来,都被汹涌的人潮冲散,哭喊声、谩骂,种种声音海潮一般淹没他们。
信号塔全部坍塌,连能够维持基本通讯的中控台信号匣也失效了,身上携带的通讯器也等同于废铁。
为首的巡逻员领队无法,咬了咬牙,只能朝天空鸣枪。
砰砰砰——
这几声枪响犹如平地惊雷,周遭寂静了片刻,开始了更大的一轮骚乱。
听见那几声枪响,廖莘气得脑仁疼,这个时候鸣枪是还嫌不够乱吗?
她抬手揪住离自己最近的巡逻员,强行扯到身前,怒道:“你们队长呢?谁让他们开的枪?”
“首、首领!”猛地见到基地里地位崇高无上的首领,巡逻员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结巴道:“我不知道谁开的枪,也不知道队长被挤到哪去了。”
即便廖莘是基地的首领,在这种情况下她的身份也起不到太大作用,摩肩接踵谁会注意到前后左右站着的人是谁。
喊得嗓子冒火其他人也听不见一点声音,像是一滴水溶进江川湖海里。
梅莉跑得急,喉咙里干涩到像是在冒火,她一边往避难所的方向跑一边巡视周围看有没有落单的居民。
凡岐待在队伍最后面,极其危机的情况下,她甚至还把金属操控能力用得更加得心应手,能够短时间内改变物质排列的顺序,把它们转换为她希望的形态。
一路上遇见的所有金属质地的物品,无论是微小的螺丝还是街边停靠的车辆,通通被凡岐分解开,熔到一起化作锋利的巨大铡刀。
铡刀有自己的意识一般,每当拧成一团黏厚的丝垂涎三尺地意图吞噬掉凡岐,铡刀便会干脆利索地绞碎它们。
“凡岐姐,它们好像怕火。”梅莉跑得满头汗,气喘吁吁地从腰包里掏出一枚微型炸弹,“要用吗?”
“用。”凡岐果断地回答。
事实上梅莉还没有使用过这种型号的炸弹,怕自己掌控不好力度白白浪费掉,犹豫了下,鼓起勇气用力往后掷去。
简制的炸药钢球掷往身后,巨力碰撞出的爆炸顿时燎尽可燃之物,在他们所有人身后燃成长长的一条火瀑。
若不是凡岐及时用铁索缠住后面的人往前边送,可能他们真的要被灼热的气浪波及到。
受了伤总比死掉好。
“凡岐,凡岐!”廖莘她们同凡岐隔了一段距离,怕喊话对方听不见,逆着人潮尽量往凡岐站着的位置走,冲她大声喊道:“帮我在这里隔出来一个空间!”
梅莉心情焦灼,眯起眼睛勉力辨认出她在说什么,转头给忙得不可开交几乎分不出精力应对其他的凡岐传话,“廖莘姐说让你隔出来……额隔出来一个空间,什么意思啊我怎么听不懂。”
说完,地下避难所附近,无数根深褐色的粗壮树根自地底延伸出来,地面塌陷。在人们慌乱的尖叫声中,廖莘控制着树根在硬土间梭动,汁液瞬间在地下避难所的金属门上腐蚀打通出一个硕大的洞。
灾难来得突然,基地甚至都没能及时开放避难所的大门,现在就算想联系也没有办法。
她只能用这种方式强行撬开。
廖莘一把控制住站在最前面一直往里面挤的中年男人,见他满嘴脏话甚至动起手推挤其他人,便当着众多居民的面直接卸下他的胳膊。
紧接着,廖莘用巡逻员给她的特殊声喇装置,冷声威胁,“再有乱挤大喊大叫的,下场就和他一样。”
声喇装置把廖莘的声音放到最大,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她干脆把装置别在中年男人衣服上,任由他痛苦的惨叫声传遍几百米开外,权当警示。
见不需要挤那几个升降梯,再加上廖莘的杀鸡儆猴,众人的情绪没那么激动了,似乎也是被唤醒了一丁点理智。
毕竟在这个紧要关头,越乱越容易出错,有了领头羊,大家都会安心许多。
“别跑那么快,小心点!”梅莉及时拦住一个因为跑的太多而差点摔倒的孩子,把人拎起来站稳。
孩子的母亲费力地挤到她们身旁,一把搂住孩子,被人群推搡得快要站不稳,言语混乱地朝她道谢。
黏丝才被斩断,火舌焦燎之后生长速度肉眼可见地缓慢了下来,廖莘的意思是,在这里造出来一间密不透风的铁屋子起到阻隔的作用,尽量为居民进入避难所提供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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