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岐控制着铡刀,一边开枪击杀所有被寄生后失去神智的人,这样消耗的能量远比平日里要大得多,对异能使用者的身体所产生的反噬也平时严重。
之前她只需要休息一会就能恢复,而现在凡岐甚至能感觉到有温热的血液从鼻间淌下,有些痒,却因为顾不过来只能放任它流淌。
“别乱跑别乱跑我说了多少遍了,不然死了都没人给你收尸!”梅莉大声吆喝着,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人群,她自然没有要开枪的意思。
只是胁迫着尽量把居民聚拢到一块,好让凡岐姐轻松一点,她觉得此刻的他们像是围栏里圈养的羊群,被不断地缩减领地,驱赶到屠宰板上。
忽然,空气里仿佛多了股股强劲的气流把他们往一个方向吸引过去,压迫感极强,像是恨不得把人的骨头碾碎。
巨大的金属铡刀刹那间幻化成一座钢制的严密空间,密不透风,连光都泄不进来丝毫。
连带着梅莉,所有人都被钢制屋给罩了进去,眼前猛地一暗,所有声音如潮水般退去,此时此刻像是与外界完全隔绝。
现在应该是暂时安全了吧,可是凡岐姐还在外面,想到这里,梅莉刚刚平复下来的心又开始怦怦乱跳。
“这是哪里?好闷。”
“发生什么了!”
凡岐怕他们真的闷死,在正对她的那面开了几个微小的洞用来通气,还要严防污染物趁自己不注意从这里钻进去控制人类的精神。
廖莘的配合十分默契,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树根疯狂暴长,牢牢缠住钢制屋扔进她刚刚凿出的巨洞,送到避难所被腐蚀了大半的门前。
粗韧的枝蔓互相缠绕攀附,形成了一个自然的保护层,层层叠叠不留一丝缝隙,阻隔住外界的威胁。
凡岐解开异能后,留有足够的时间让居民尽数进入避难所。
可供寄生的生物体骤然消失,原本污染物的目标便从许多人变成了凡岐她们这几个人。
地上伏卧的无数具尸身尚留有余温,与污染物逐渐融为一体,淡蓝色的丝虫卵一般钻进□□,在皮肤上徒留几道微微鼓起的银线,蠕动游曳。
见状,那些还没能进入避难所的人难免焦躁起来,要不是廖莘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恐怕早就你争我抢起来。
“猎物”数量骤减,那些污染物肉眼可见地变得更有攻击性,恨不得把离它们最近还不断进行阻挠的凡岐给剖心汲血,攻势愈发凶猛。
廖莘眼看着凡岐的耳朵也开始涌出血,忍不住下颌绷紧,分出几根源源不断延长的枝条替她挡掉污染物的几次攻击。
分泌出的汁液腐蚀烧毁它们的同时,自己的枝条也被寄生,廖莘不得不截断被寄生的部位,痛意让她满头起冷汗。
能量消耗越来越多,每次挥动铡刀,凡岐都可以清晰感知到自己的四肢变得沉重,灌了铅似的。
就在这个时候,仿佛是世界被摁下了暂停键,连血液挥洒的动作都慢了几倍,直至完全停滞,周遭骤然沉寂下来。
居民全部撤进了避难所,而凡岐和廖莘的异能在这瞬间失去效力,两个人皆是被一道莹亮的蓝色屏障裹挟进去。
污染物摸了个空,直接穿过屏障,似乎是有些困惑,愣在那里了片刻。
污染物看不见她们。
原地一动不动了几秒钟,污染物重新覆盖满地面,现在暂时没有生物可以寄生,只能继续搜寻“猎物”。
屏障内,留乐心有余悸地托住凡岐的肩膀站定在原地,幸好赶回来的及时,否则不知道人类基地要被屠戮成什么样。
“刚刚还以为我看错了,你没死。”
“凡、凡姐……”邵同不知为何,傻愣愣立在那里,激动到脸色赤红,哼哧半天没吐出来半个字,只是紧抿着唇一个劲儿地盯着凡岐看。
姜姜用肩膀撞了下邵同,在当下严峻困窘的境况下,勉强冲凡岐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她以为见不着你了,这么大人了还哭鼻子呢。”
除了付涧不在,其他人都没受什么伤,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听到她们说付涧没回来,凡岐微不可察地蹙眉,还没开口,突然发现薛潮正双手捧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异常恭敬的模样。
什么东西?
像是看懂了她眼底的疑问,留乐看了眼邵同,难得尴尬了一会,斟酌着用语向她解释,“这个啊……是你的骨灰。”
凡岐:?
第85章
“不是,我们的确见到你身体了,是那个叫老余的人通知的我们,叫我们去卫生院认领遗体。”说着,邵同接过骨灰盒递到凡岐跟前,骨灰这种东西还是自己拿着比较合适。
凡岐只是接过看了眼,便不怎么在意地挪开视线,在她们身上梭寻一圈,问:“你们有没有见到我的骨锯。”
“大概这么长,刃面是许多小锯齿。”怕她们印象不深,凡岐伸开胳膊大概比了一个长度,“我一直握在手里,很显眼,替我收尸的人应该会注意到。”
“在我这儿。”薛潮把收进鞘里的骨锯从腰间取下来,卫生院接收遗体时不清楚这把武器的用途,便存放在收纳死者遗物的柜子里。
要不是她多问了一句现场有没有其他东西,恐怕卫生院的工作人员就要把骨锯一起送到焚化炉里了。
“谢谢。”凡岐接过骨锯仔细端详着,伸展出锋利的锯刃轻轻从指腹上划过,刃面很干净,可以模糊倒映出她的影子,可能是卫生院的工作人员处理掉了上面残留的血迹。
这把骨锯她用习惯了,这段时间没有它在身上总觉得心里缺了一块什么,不够完整。
“除了我,发现我遗体的现场应该还有两个人。”凡岐问:“你们有见到吗?”
联邦把她的死亡归结于意外事故,当时除了同样是被砸死的范瑕,窦寻也被她用骨锯刺进大动脉而死。
凡岐有些在意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和范瑕都是镜面人, 但也拥有和人类并无两样的肉/体,即便死亡, 容纳她们灵魂和思想的躯干也不会消失。
从根本上说,镜面人和本体都是同一种性质的存在。
“工作人员给我们看了名单,确实还有人跟你一起被砸死了,但不是两个人,是一个人。”留乐神色微动,“是不是你记错了,又或者说另外一个人只是受伤,并没有死。”
凡岐:“死的人是女人还是男人?”
“女人。”留乐语气果断。
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根本没有存在过,窦寻果然不是人,但也不是污染物,凡岐慢慢闭了下眼睛润泽干涩的眼珠。
她记得把骨锯刺进男人大动脉的感觉,血液是热的、黏稠的,在凡岐握着短柄慢慢转动锯刃搅烂窦寻的侧颈时,她甚至感受到掌心下微微抽搐的身体反应。
那副躯体确确实实和人类一模一样,这无可辩驳,可他既不是人类,也不属于仿生人族群。
污染物就更不可能了,除非它们已经进化到可以完美复制人类面容与身体,伪装成人类始终保持着一种稳定自然的社会关系。
虽然还有很多疑问,但考虑到谈尧的异能已经维持了太长时间,她们没有在外面逗留太久。
被廖莘封紧的地下避难所通道口大概可以坚持两天的时间,过了这个时间点,那些层层叠叠紧缚于上的枝蔓藤根便会枯萎失去活性。
一旦入口的挡隔开始松动,有空隙可寻,丝迟早会破坏掉它们,大量地涌进地下避难所。
在此之前,必须要加固整座避难所。
这边被廖莘强行破开的通道已经被封死,她们只能从升降梯下到空荡荡的已经被开采殆尽的地下矿场,此时此刻,这里已经被完全覆盖为丝的巢穴。
在谈尧的屏障护佑下,丝根本近不了她们的身,宛若无物般虚虚穿过,攀附在紧闭的金属大门上,愤恨而不甘地试图从微小的缝隙钻进去,皆以失败告终。
“这破玩意怎么这么多。”邵同紧皱起眉头满脸嫌弃地盯着不远处角落里被裹成蚕蛹吞食到只剩下半截的身体,“这样我们也很难开门啊,万一它们趁着开门的时间钻进去就完蛋了。”
姜姜尝试着提建议,“要不,一把火把这里烧了?通常以避难所的空间严密程度,火是不会蔓延到里面的,反正外面现在都是这个鬼样子,一把火烧了说不定还能赢得一丝转机……”
“有道理啊姜姜姐!”邵同眼睛一亮。
薛潮:“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放火是最高效也最方便的,可以试试。”
说完,她下意识看向身边一直没有发言的人,撞上目光后才后知后觉那是谈尧,愣了下挪开视线。
谈尧神情不变,漫不经心地后退了一步,半抬起胳膊晃了晃,淡淡地说:“我没意见,随你们。”
众人看向廖莘,烧肯定是要烧的,但再怎么说也是人家的基地,人还在这站着呢,就算是要烧起码得告知一声。
廖莘:“……就算我不同意你们就不烧了?”
她有些微妙的不爽。
薛潮抱起胳膊笑了笑,“那当然不是,这把火迟早要放,你不同意也得同意。”
“对对对。”邵同附和一般猛点起头。
闻言,廖莘从鼻腔里轻嗤一声,强忍着没有当场给这个人一拳,“我没什么异议,北方基地可暂时没有换领袖的想法。”
留乐身上还有一些零散的微型火弹,不多,够用的前提是她们几个人配合默契在最短时间内完成放火、开门、撤离这三个步骤。
除此之外,还要有人善后,警惕地观察四周的情况,防止那些东西趁着不注意的时候攻击她们。
一旦某个环节出现失误,她们的计划就会宣告失败。
最糟的情况是连累到已经撤退到避难所的基地居民。
几分钟后,短暂的商议结束,北方基地的避难所都录有基地全部居民的生物信息,门开仅仅是一瞬间的事,需要掌握好时机,由廖莘负责。
不顾薛潮下意识地阻拦,凡岐主动要求清剿善后。
“你刚刚耳朵还在冒血,能量消耗太大了。”薛潮斟酌着说:“我来善后吧。”
凡岐面无表情地拒绝了,“我自己有分寸。”她有一套自己的准则,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多和那些生物打交道,熟能生巧,她或许可以从交手中总结出一些对付它们的经验。
重生的机会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对于从穷途末路中搏出的这条命,凡岐很珍惜她,尤其是在死过一次之后。
见凡岐态度强硬,不容人反驳,薛潮只好打消劝她的念头。
留乐:“放火的事可以交给我,我是仿生人,就算死了也感觉不到疼痛,再说了,它们寄生在我身上也没有用。”
听到她这么说,薛潮眼底划过一丝诧异,在她记忆里,留乐作为被制造出来代替别人而活的仿生人,一直很抗拒自己的身份。
留乐游走徘徊在南方基地和风暴眼组织之间,也是因为她始终无法确认自己存在的意义。
她给薛潮的感觉一直是混乱而中立的,聪明、圆滑,渴望作为独立的个体而活着,像这样坚定地明确立场的时候还是首次。
“仿生人也是人。”自从来到这里话就一直不多的邵同冷不丁开口,若有所思地用余光瞥向薛潮,“只不过一个是机械外壳,本质上是一样的。”
像是被她的这句话勾起了什么回忆,薛潮的眼神晦暗不明,轻轻垂下眼睛,“对,本质上没有不同。”
邵同和姜姜是保底的两个人选,倘若她们之间的配合真的出现了岔子,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两个人完好无损地送进避难所,总比全军覆没要好。
“我数三声,数到一的时候我会撤掉屏障,留乐放火。”这时,谈尧突然转头主动和薛潮说话,“一会儿你多注意点,护住留乐。”
“哦,好、好的。”薛潮眼睫急促地扇动几下,自从隔了十几年再次相见,谈尧和她说话从没有这次这么心平气和过。
淡蓝色屏障缓慢地自她们头顶消解,变得透明,留乐先把避难所大门缠得厚厚的无数层丝给点燃。
这里丝瀑密布,稍微起点风都能荡起无数飘扬线丝,四面八方彼此粘连,火刚起了一点,白晃晃雪洞般的巢穴立马被汹涌火势灌满,烈烈冲天,灼热的火光仿佛就要扑到脸上。
避难所门口的丝一被焚烧殆尽,廖莘便过去验证身份,紧闭的金属轰隆隆往两边挪移,露出黑洞洞深不见底的通道。
“快点。”
“好。”邵同和姜姜没有犹豫,小心翼翼绕过在地面上已经被烧焦疼得到处翻滚蜷缩的线丝,有苟延残喘的试图攻击,也被凡岐用骨锯斩断。
那些线丝似乎比之前要聪明了点,一旦沾到火就急不可耐地自断,以免火势烧到自己身上。
凡岐连续割断几波仿佛嗅到新鲜血腥味,而一股脑涌到她们跟前的线丝,发现它们繁殖再生的速度越来越快。
这鬼东西居然也在以惊人的速度成长完善自身。
邵同刚一脚踏进避难所大门,就被姜姜拽着往前跑了几步,忍不住满脸担忧地往后看,“姜姜姐,我担心……”
姜姜脚步越来越急促,呵斥她,“你可别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了,活下来我们就对得起她们的努力。”
眼看着线丝的攻势越来越急迫猛烈,瞧准时机,廖莘摁下闭门的开关,转身跑进门里,对外面的人喊:“五秒内,快!”
在留乐又一次连续扔了好几枚微型火弹后,谈尧再次展开屏障护住剩下的人,在大门紧闭之前,她们三个人一个不落地挤了进去。
也就是在大门轰隆着在她们背后关闭时,凡岐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一个人。
范瑕去哪了?
第86章
一踏进避难所大门, 外面的所有动静都潮水一般退去,通道对比外界稍微有点昏暗,在这样空旷的环境, 任何声音都会被放大回荡在墙壁之间。
凡岐收起骨锯, 在衣袖上擦拭了好几遍确保没有沾到一丝脏东西, 才重新挂到武装带上, 薛潮环顾一圈,见大家身上都没有明显的伤处才放下心。
“你们有没有见范瑕?”
“谁?”一听到这个名字,薛潮反应极大,顿时神情不善地开口,“范瑕,她怎么也在北方基地?”
“应该是自己跑了。”廖莘走到墙壁边, 边检查避难所的换气装置,说:“刚开始我们还一起走,后来人一多,我没功夫注意她, 再找她的时候人就不见了, 可能是跟其他人从升降梯进避难所了。”
薛潮满脸的一言难尽,转头问凡岐,“你跟她待一起做什么,她本性怎么样你又不是不清楚,那是个毫无人情味的科研机器。”
“我只知道她对我暂时有用,这个就够了。”凡岐眸光淡淡地从薛潮面上移开,抬脚往前走,硬邦邦的靴底踩在地面的哒哒声尤为清晰。
从联邦回来之后,她们两个人的关系便恢复到之前的状态,倒不是因为凡岐憎恨厌恶她,而是阿红的双重身份把她们两个人原本清晰的脉络线给搅得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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