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逻员队长的来意她一眼就看出来了,所以她才会直截了当地告知自己会做好善后处理,不那些让牺牲者的努力化为乌有。
就在这时,背着手的梅莉同担架床上半躺着的女孩对上了视线,听凡岐姐说,她应该是叫安安。
就在她犹豫不决要不要和主动和这个安安搭话,女孩反倒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偏过头去,眼底满满都是漠意。
梅莉:?
那是什么眼神啊!梅莉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段时间在廖莘的有意熏陶培养下,她也养出了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傲气,从不吞声忍气。
刚抬起胳膊想要恶狠狠地指过去,就被廖莘一把攥住手臂往外面走,“凡岐你们聊吧,我去仓库一趟,等会别忘了去供给站那边领饭。 ”
“好。”
安安神色一喜,还没来得及问凡岐最近过得怎么样,又有人慌乱无措地疾步跑了进来,廖莘定睛一看,是刚刚才走没多久的那个巡逻员。
巡逻员面色苍白,跑得气喘吁吁的,指了指外面,苦着脸说:“外面,外面有个……不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首领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喧哗声中,几个巡逻员拖着一个身形瘦削看不清面容的人往这边走来,似乎是陷入了昏迷,杂乱过长的头发披散下来完全挡住脸。
“怎么回事?”
“报告首领,我们去仓库清点武器,他就藏在装饮用水的铁桶里。”
“那可是整整一桶干净的水啊,我们一点都没用,他居然敢泡在里面洗澡,这么珍贵的水,全给他浪费了!”巡逻员愤愤地说,忍不住手下力度加大揪紧他的头发,露出一张白净俊秀的脸。
是略显年轻的一张脸。
其中一个巡逻员神情紧张,握住手里的电击棒死死盯着昏迷的人,像是极其畏惧他随时可能醒过来。
这个人……凡岐微蹙起眉,目光短暂地在他眼底的痣上停留了片刻,好像有点眼熟,她想了想,说:“把他的头发拨到前面。”
巡逻员虽然搞不懂这么做的用意,也不知道这个语气自然地对她下达指令的女人是何方神圣,但还是下意识地听从,把晕过去的男人架起来,头发拨到脸前遮住半张脸,“这样?”
“可以。”凡岐比了个手势,微微偏头用目光一寸寸刮过少年的脸,这样就好辨认多了。
是暴食者。
之前在北方基地角斗场,被用来取悦娱乐观众的“工具”,凡岐和他仅仅是见过几面,对他的印象不深。
因为他既不会说话和人交流,行为举止方面也异于常人,面对人类时总是兽类一般,警惕凶狠,恨不得把人的肉撕咬下来几块,她也懒得管这个人的去向。
没有名字、身份,甚至没有作为一个真正的人类生活过,这种茹毛饮血的动物习性浸润出来的凶狠暴戾的气质,使他只要是站在人群中,其他人就能轻易将他与正常人类区别开。
凡岐很好奇,北方基地哪里都有巡逻员值班,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你认识?”廖莘问。
“暴食者,地下角斗场见过几面。”
“他?”廖莘有些诧异,“怎么跑到仓库去了,不对,他居然还没死。”
第88章
避难所闲置的屋子被临时征用当做暂时关押暴食者的地方,拎着电击棒一路上都没撒手的巡逻员说这人力气大得出奇,又是一副极端的鱼死网破的架势。
正常人哪有这么不顾及自身的。
要不是她们进仓库的时候随时携带有电击棒,可能真的要受一点伤才能合力把他控制住。
“那就把他的手脚都锁住。”廖莘指挥着其他人把昏迷过去的暴食者抬进空荡荡的屋子,然后挪到一把靠背钢制椅上。
仓库里有一些材质特别结实的麻绳,刚好可以把他整个人固定在椅子上,巡逻员将男人的双手缚于椅背后,用麻绳牢牢地绑了厚厚几层。
“可以了。”见还有人学习绑匪准备往他头上套牛皮纸袋遮住视线,廖莘出声制止了她们。
有凡岐和她在,怎么样也不会让他有挣脱束缚逃脱这里的机会。
“首领,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去做吗?”为首的年轻巡逻员眼神清亮地望着她,在首领面前,这些初出茅庐的新人巡逻员们都急于表现自己。
要是能得到首领的青睐,那是最好不过的事。
“不用,你们先出去。”很遗憾,廖莘并没有让除了凡岐之外的其他人留在这里的打算。
“你确定他就是角斗场的那个暴食者?”廖莘抱着胳膊往后退了几步,微微偏了下头目不转睛打量起来这个此时略显狼狈的年轻男子。
她也很惊讶, 暴食者居然混进了避难所, 她以为他早就死了。
凡岐:“我没看清过他的脸, 但是人的轮廓骨骼在短时间内不会有明显的变化,不会看错。”
廖莘思索了一会,选择相信凡岐的判断。
屋子里此时此刻就剩下她们两个人,外加一个昏迷的暴食者,明亮的灯光直直照在他脸上,看上去像是一具洁白静敛的白玉石雕。
凡岐的注意力始终停留在他眼下的那颗痣上,不知道为何,她总是会不受控制地联想到窦寻,明明是两张迥异的面孔,窦寻面容上也没有任何痣。
他们两个的面部轮廓太相似了,如果不是留乐没跟着过来,她都想让留乐简单地建构一下他们俩的面部信息,两张脸叠在一起,看看到底能不能重合。
窦寻显然不属于人类的范畴,在联邦时使用的那副躯体很可能是他用丝寄生操控出来的完美容器。
难道,暴食者就是窦寻寄生的躯体在人类基地的倒影。
虽然脸不一样,但改变面容对他来说不算难事。
“你在想什么?”廖莘一转头就看到凡岐正聚精会神地盯着椅子上五花大绑的人,目光凝滞,似乎是陷入了沉思。
“嗯……”
几乎是同一时刻,被绑在椅子上的暴食者突然低低地发出闷哼声,像是极不舒服,紧锁着眉头缓慢地睁开眼睛。
凡岐毫无避讳地说道:“我在想,现在他的身体是谁在用。”
说着,她目光锁定在刚刚苏醒过来眼神仍带着一丝迷茫的暴食者身上,不顾他看清周围环境时微微紧缩的瞳孔。
人类的生理反应不会骗人。
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面对任何情况都镇定自若的窦寻难得泄露出一丁点懊恼的情绪,但很快就被他泰然自若的笑容给取代,竟还朝凡岐打了个招呼,“凡岐,好久不见。”
咔的一声脆响,凡岐没有任何回应,而是拔出骨锯,冷冷凝视着他。
窦寻心里感到可惜,实际上,在与“暴食者”的意识争夺这副身体的时候,他都没有产生过类似于懊恼的负面情绪,但凡岐这个人像是天生与他相克,总是能让他打碎彬彬有礼的假面。
原本平静的场面被剑拔弩张的紧张局势所取代,结合凡岐的话,廖莘很轻易地想通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他是联邦的人?你认识他。”
“别那么警惕。”窦寻偏头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就算你杀了我现在的这副身体,我还是会选择寄生到其他人身上,何必那么麻烦,我愿意待在这里,你们难道不是更方便监视我?”
“你究竟想干什么?”
窦寻但笑不语。
锋利的骨锯近在咫尺,他却丝毫没有慌乱之色,似乎是笃定凡岐不会杀他,双臂被捆绑起来大喇喇坐在那里,游刃有余地和她们交涉。
这幅油盐不进的模样看得其他巡逻员不禁低声骂了几句。
“怎么做?”廖莘揉了下额角,用商量的语气说:“既然是联邦的人,不然先别杀,留着万一有用。”
凡岐微微颔首,同意了,她本来也没打算直接把窦寻杀掉,他说得有道理,把随时会爆炸的隐患留在身边反倒是最保险的做法,起码比看不见的威胁要好。
现在当务之急是弄清楚避难所之外肆虐密布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既然北方基地遭到了袭击,那整座人类基地也许都已经陷入了它们的围困。
让巡逻员轮流看守好窦寻,交代完这些,廖莘才拉开门走出去,一名巡逻员脚步匆匆地汇报说:“首领,食物都分发下去了,您也吃一点吧。”
“行,你吃过了没?”
“我吗?”巡逻员局促地挠了下脸,“还没,我不饿。”
“吃完顺便跟队里其他人换一次班,让大家都有时间吃饭,你们轮流看着那个人,一定看好,别让他有机会跑掉。”
“是!”
供给站周围站了零零散散几个人,各种食物和水差不多已经清空,不断有巡逻员往返于贮藏室和供给站之间。
梅莉拿着杯子,正在用铁桶接饮用水,见凡岐她们出来,觉得她们审问那个“暴食者”肯定会口渴,便顺手从消毒柜里捞出两个干净的杯子。
“给你们留了两个速食面包,热水这里还有很多。”梅莉问:“那个人是怎么回事啊,凡岐姐你们有没有问出来什么?”
“他现在不是暴食者了,而是联邦的人。”
“联邦人?”本来神神在在坐在不远处休息的邵同语气惊恐,嗓子拐出一个尖利的尾音,差点破音。
凡岐:“窦寻,你也见过。”
“怎么是他!”邵同说:“他们长得也不像啊。”当初她们在联邦遭到“丝”的突然入侵,薛潮提议跟随那些失去神智的居民,说不定可以找到回人类基地的方法。
最后发现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留在一处公共广场,广场中央摆了一面高达几米的直立镜。
那些被“丝”寄生的人像是被某种不明的东西吸引鼓动,迈着僵硬缓慢的步伐聚集在一起,人群黑压压一片,均是目光呆滞地望向那面镜子。
整面镜子犹如“丝”组成的森白巢穴,线状物附在上面缓慢地蠕动攀爬,正源源不断地涌进镜面里。
浑浊不清的镜面和象征着神秘的庞大黑洞没什么两样,只要是接触到它的都会被吸纳裹挟进去,不清楚镜子那边会通往什么地方。
失去神智的人们站立在广场四周,把这里围缩成一小块地方,安静而诡异地注视着镜子,眼底满是迫不及待。
邵同怀疑,他们很快也会随着那些“丝”大股大股涌进
在谈尧的屏障护佑下,她们穿过了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广场中央的直立镜前,邵同仍有些犹豫,“不是,我们真的要进这里面吗?谁知道会通到哪里啊! ”
“就算前路未知我们也只能尝试。”薛潮说:“现在我们已经无路可走了,这是唯一可能离开联邦的办法。”
姜姜赞同地点了点头,附和她道:“否则就只能等死,一旦屏障无法支撑,我们就会变得和那些人没有区别。”
算了,邵同不吭声地咽了下口水,试试就试试,大不了就是死,总比待在这鬼地方好得多。
事实证明,薛潮思考的方向是正确的,镜子确实是可以把两个世界连接到一起的实物媒介,准确来说,任何具有倒映作用的物体都可以充当这把钥匙。
她们刚接触到镜面,人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就凭空出现在一间屋子,正对着升降椅的是崭新的落地镜,邵同瞥到窄桌上摆的剪刀和钢梳,才意识到这里是一间理发店。
店里空无一人,地面甚至还乱糟糟散落了大片大片修剪下来的头发,倒栽在桌面上的电吹风呼呼运作着,还没被关掉就丢弃。
就像是这里的人都没来得及收拾安排妥当就被迫离开。
“发生什么了?”面对着陌生的场景,虽然不清楚这里经历了什么,可邵同就是心底隐隐不安。
薛潮一言不发地走到紧闭的门前,通过透明玻璃窗,看见跃跃欲试想要从门缝挤进来的“丝”时,她那颗惴惴不安的心终于坠落至深渊。
回到人类基地的不仅仅是她们,还有这些不知从何而来的生物。
循着它们疯狂涌动生长的方向,她们误打误撞来到避难所附近,正好遇见体力不支的凡岐和廖莘。
毫不夸张的说,乍一看见那张和凡岐一模一样的面孔,邵同感觉自己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差点以为是白日撞鬼。
以至于后来再听到镜面人这个说法时,都不怎么觉得难以置信了,只是她理所当然地以为两者和照镜子没有区别,下意识地忽略了易容的可能性。
第89章
速食面包没什么味道,干巴巴又难吃,凡岐喝了几口水,就着热水迅速吞咽下食物,虽说她已经明白自己就算不进食也不会影响身体,但十几年来养成的习惯轻易无法改变。
不吃点东西, 总觉得胃里不舒服。
“按照这个规律, 那我岂不是也有一次重生的机会。”邵同呐呐道:“要是不小心死了,还能借本体重新活过来。”
“不对。”凡岐说:“在人类基地,每天都有人死,如果镜面人的死亡对本体有影响,联邦绝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存在。
再结合凡岐选择和窦寻同归于尽时他话里话外都透着肯定的那句“你一定会死,但我不会” ,镜面人和本体的关系没有她们想的这么简单。
“我怀疑回到本体需要前提。”凡岐把喝完水的杯子放进消毒柜,跟她们解释自己的想法,“目前我知道的成功回到本体的人除了我就只有范瑕。”
一提到这个名字,薛潮顿时紧锁起眉头, “还没来得及问你,你在联邦是怎么遇见她的。”其实她更想弄清楚的一点是,范瑕作为人类基地的研究员,为什么会和联邦扯上关系。
“列车站发生爆炸后,我和付涧也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范瑕就在了。”
听到这里,邵同不屑地瘪嘴,“怎么哪里都有她。”像是手里的速食面包摇身一变成为范瑕,一想到当年恶名昭彰的白塔计划有她的参与,被开膛破肚的“实验体”又是游骑军的旧成员,邵同就恨得牙痒痒。
“白塔计划被当场揭露之后,游骑军从孟拓家里找到了当时参与计划的人员名单,有几个人已经过世,病死、意外死亡都有,只有范瑕提前逃脱了。”薛潮说:“到现在我都搞不懂她是怎么离开的基地,通缉令广播到处都是也没能捉到她。”
彼时她还困惑过,人类基地的人口数量不算集密,就算范瑕极力摆脱甩开她们的追捕寻找,也不至于跟石沉大海一样,一点消息都没有。
进入夜晚后,远离人类基地的野外如同暗不见底的深渊,数不清的危险潜伏着蠢蠢欲动。
况且范瑕不是仿生人,需要食物和饮用水维持生命。
除非是联邦向她伸出了援助之手,否则范瑕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很难躲过南方基地的追捕。
廖莘此时没有多余的精力思考范瑕和联邦的关系,负伤的巡逻员数量过于庞大,其中伤势严重的甚至还陷在昏迷中,B区的医疗资源有限,无法维持现状太长时间。
她跟着队长去闲置的屋子看望了伤势严重的伤员,仅有的几位医护员忙得连午饭都没办法吃,拥挤的空间里满是浓重的血腥味,被血浸饱的绷带在伤员强忍压抑的忍痛声中源源不断地被仍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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