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已经成了“自己人”。
“吾主,”拉文娜看了一眼床上的人,提醒道,“经过‘转化’的奴仆,不能马上进食,否则会影响这个躯体的稳定性。”
神明眼神奇怪的瞟了她一眼,拉文娜心中一突,下意识半跪在地上。
“我无意质疑您的做法,只是如果躯壳坏了,可能会引来很多麻烦,再怎么说,她也是备受瞩目的光明圣女......”
“拉文娜,”神明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只是这样淡淡的神色,已经让跪在地上的眷属心惊肉跳,“你确实该学学你妹妹。”
拉文娜的额头渗出冷汗:“属下该死,不该擅自揣测您的想法。”
“出去。”黑发神明托着腮,没有看她一眼。
拉文娜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脚踩在地上,直到跑到中庭,看到正吃着鸡腿的赫卡蒂,才算找回一点真实感。
“吓死我了!”她拍着胸口,顺了好一阵子才组织好语言,“我就不该替人类多嘴,差点没命。”
“努又喏楚神啵高心了(你又惹主神不高兴了)。”嘴里嚼着肉的赫卡蒂有些口齿不清。
“我只是提醒了一句刚转换的‘仆’不适合吃东西,主神就瞪我了。”
拉文娜重重叹了口气。
“主神屈尊抱那个圣女,我以为她很重要,想不到主神好像不那么在意这具身体。”
“她不是‘仆’,”赫卡蒂捧起一个接近她的脸大小的碗,喝了几口里面的奶茶,“主神本就讨厌听无用废话,你没被责罚已经是幸运了。”
“这不可能,”拉文娜反驳,“我亲眼看见神焰烧过她身上,但她毫发无伤,如果是光明神信徒,早就被烧成骨头架子了。”
“帮她穿衣服时我查过了,她身上没有仆印。”赫卡蒂说。
“你刚刚居然是在干这个?”拉文娜诧异,她为这个光明圣女穿衣服时触碰到对方的身体,皮肤温暖而光滑。
和她们相比,人族的身体应该是脆弱又无趣的,可是这个少女身体里的法力充沛而纯净,如果是在她们对立面阵营内,一定会让她们非常头疼。
赫卡蒂刚刚眼睛不眨的盯着这个光明圣女,拉文娜本以为她是食瘾又犯了。
“主神说过不能吃这个人类,”赫卡蒂认真的说,“虽然解释不了是怎么回事,不过截至目前来说,她应该还是自由人。”
无意识状态下抵消黑暗神的力量,大概只有光明神本尊能做到吧?
“赛特,听说过光明神术中有什么能抵御神焰的吗?”拉文娜不死心问道。
“不清楚。”
赛特的声音很冷漠,他站在中庭内最高的树顶端,抬头望着天空,鼻尖微微耸动。
风中的气息很正常,南大陆上的光明信徒似乎还没有察觉到黑暗神殿内的动静,一切都很平和。
赛特稍微放松绷紧的神经,从树上一跃而下:“没必要把问题复杂化,神焰按照主神的意志行事,只要主神愿意,不管她是人还是‘仆’,都不会受到伤害。”
“可是......”
拉文娜还在不依不饶的提出问题,他视若未闻,走到后殿门前,一道光闪光,银灰长毛小兽趴下蜷作一团,用大尾巴盖住自己的耳朵,下巴搭在两只前爪上,整体姿势分明是不乐意再沟通。
“嘘,赛特困了,”赫卡蒂把手指放在唇边,“吵醒一个有起床气的杀手,他会把你吃了的。”
“别总是把自己的行为代入到别人身上啊!”
赛特虽然闭着双眼,脑子里却没有停止思考。
主神并不打算杀掉光明圣女,所以是不会让她在黑暗神殿里出血的。
那只能是光明圣女自己弄破皮肤,可她没有进行献祭仪式。
一个正常的人类是不会随便让自己受伤的,不仅如此,他们对于伤口的愈合似乎还会有种莫名的执念。
到底是为什么?
黑发神明很少会纠结一个问题,但这是他第三次在心里发出这个疑问。
他托着腮,一动不动看那个还在床上熟睡的少女已经很久了。
黑暗神的黑焰聚拢在光明圣女身旁发热,即使一次又一次的扫过她的脸颊和身体,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这样的画面如果被黑暗信徒和光明信徒看见,一定都会让他们惊恐又疑惑。
赫墨尼闭眼靠在椅背上,仰头坐得摊手摊脚,他的身体里慢慢浮起黑色的雾气,耳朵上的银色饰品随之变亮了。
血落在了黑暗神殿里,一般意味着这个人类会转换为‘仆’,或者成为黑暗魔物的食粮。
从前在转换的过程中,不管是多不情愿的灵魂,最后都会困在幻觉里,迷失在黑暗中,找不到返回自己躯壳的路。
神明自然能中断‘转变’,他其实已经准备把她拉出来,没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人类少女,竟然仅仅靠自己的能力,就把幻境打碎了,从虚无中回到现实。
尽管如此,如果后续什么都不做,她的灵魂也会被撕碎。
他选择主动把她拉入了自己的神识海中。
这是一场不小的赌。
毕竟这是个光明教徒,而且之前所有的行为,如果假设她从开始就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刻意潜伏到他身边,取得信任后,来伺机弑神,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应该没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作出欺诈神明的事。
黑暗神从不怕赌,他总能赢。
【你不怕这里?】
【当然不怕,有你在呢。】
在神识海里的光明圣女对一切都好奇,睁着眼睛四处打量,黑的天,黑的地,光怪陆离的一切事物。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在那里流血,你可能会死。】
少女如他想象中那样,露出了震惊又担心的表情,但下一秒,说出的话却不是他预料中的。
【那朵花已经开了,你身上的所有伤都好了吗?还感觉疼吗?】
他不明白这时候她关心这件事有什么意义,于是含糊的说了句差不多吧。
她的脸上竟就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太好了。】
好在哪,现在你是有可能会死的。
少女叹了口气。
【我好像是真的感觉有些不舒服了,如果是真的,那也没办法,毕竟我也需要承担我的责任,不过这应该算死得其所了吧?】
【只是.....算了。】
她的脸上露出了有些懊悔的神色。
他讨厌说话说一半,语气不由也恶劣起来。
【把死说得这么轻飘飘,不过是没有真真切切感受过死亡而已。】
【可能是吧,但我说过,您对我来说,是我愿意用生命和名誉维护的至高,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
她仰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带着毫不掩饰的坦率。
黑发神明呼吸一顿,心脏像是要蹦出胸膛。
这个光明圣女是不是真的会些连神明都不知道的神术?
这是不掺任何谎话的宣言,他本应嘲笑少女有点浮夸的勇敢宣言,但被这双眼睛看着,却忽然开不了口。
神明垂下眼,目光扫过光明圣女明亮的双眼,小巧秀气的鼻子,有些苍白却形状漂亮的嘴唇。
他忽然有些怀念上次亲吻这里的感觉。
神明想要,神明便做了。
【这是给你的奖励。】
他扣住少女的后脑,拉近和她的距离,低下头噙住她柔软微凉的唇舌。
“哼,和那家伙一样虚伪而已。”黑发神明睁开眼,冷冰冰的自语,目光落在床上。
少女动了动,看来是睡够了。
******
阿洛菲打了个哈欠,睁开眼时正好对上赫墨尼若有所思的双目。
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刚刚眼前好像闪过一片黑影。
她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起来:“我怎么睡着了?”
“不睡才不正常吧,”赫墨尼坐得懒洋洋,觑着她,“你差点就死掉了。”
说到这个,阿洛菲才想起来刚刚在一个奇怪的地方,确实也听过赫墨尼说这种话,她摸了摸自己的脸。
“光明神保佑,活下来了,”她瞥见那头的神明表情有些怪怪的,意识到自己应该当面道谢,“谢谢你,赫墨尼,又救了我一回――”
在那个很奇怪的地方里,赫墨尼说的奖励,就是像上次那样,又用嘴巴贴嘴巴的方式救了她一回,神明救人的方法永远这么简单粗暴吗?
黑发神明正准备说话,她忽然反应过来:“神躯该不会又受损了吧?”
神明救了她,她去修复,她濒死,神明再救......不就没完没了了吗!
赫墨尼嗤笑:“哪里就这么容易受损了,过来吃饭。”
阿洛菲哦了一声,掀开了被子,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的不是早上出门那条裙子,不由得又看向赫墨尼。
虽然她记得之前是被扔进冰池里,但是让神明给自己换衣服,也太――
“是我的.....女信徒帮你换的,不喜欢的话,自己回去再换掉。”赫墨尼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说。
“嗯?我很喜欢,”阿洛菲转了一圈,绯色的丝绸裙像花盛开,“谢谢啦。”
提到吃饭,阿洛菲才感觉到自己确实饿了,本就起得早,早餐都没吃就跑出来,又这么一顿折腾,一看外面都快傍晚了。
也不知道这顿应该叫午饭还是晚饭。
她坐在桌子旁,一口气喝了半杯奶茶。
“好喝吗?”赫墨尼问。
“嗯......还可以。”比庇斯特的手艺差多了。
听见评价,赫墨尼哼了一声:“吃东西吧。”
“哇,这是塔利亚饭馆的菜!”才吃了一口,阿洛菲就尝出来了,她想不到神明居然对布兰登的美食也这么有研究,“好久没吃了。”
“你是圣女,想去哪里,想吃什么不是简单的事?”赫墨尼有些奇怪,“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稀有宝贝。”
“当然不是,我以前很少有机会外出的,”经过刚才那一遭,又看见神明也喝奶茶吃肘子,感觉和对方的距离拉近了许多,阿洛菲的话也说得更随意了,“不过庇斯特只要外出,总会带好吃的回来给我,虽然次数不太多。”
虽然大司祭总是不准她跑到外面玩,但在物质上是从不会含糊。
“王城的厨子做不出好吃的东西?”赫墨尼挑眉,光明神管辖下的城市,连吃点好的都这么费劲。
“也不是啦,”阿洛菲拿起一块铺着满满芝士的馅饼,“吃多了,当然也想吃吃外面的东西。”
“那简单,你下次想吃什么,来找我就行。”
“好......啊,不过我应该很快就有机会外出了。”
神明当然来去自如,阿洛菲本来很高兴有了个更方便的途径,但想想吃顿饭都要找赫墨尼解决,也太不见外了。
“外出?去哪里?”赫墨尼有些敏锐的抓住关键词。
“呃,还没决定呢。”
见赫墨尼蹙起眉,阿洛菲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她总不能告诉神明,自己这个圣女其实不安分得很,总想着跑出去玩这种事吧?
第23章
天黑透时,阿洛菲回到了星芒宫。
“回来啦!”刚准备给花瓶换水的旎拉见了她,一下子迎上去,“咦,怎么换衣服了?”
“摔了一跤,弄脏了就换了,”阿洛菲不想大费口舌解释今天发生的事,把手里的书塞进对方怀里,“找到了。”
“您太厉害啦,”旎拉一手拿花瓶,一手拿书,“没被人发现吧?”
“当然没有。”只是被神发现了而已。
“那太好了......哎呀,这是怎么了,”旎拉吃了一惊,“手怎么受伤了?奥尔菲娜,奥尔菲娜,拿药箱来!”
阿洛菲连忙把手藏到身后去:“就摔倒的时候蹭破了一点点皮,已经用神术治疗过了。”
“治疗过了怎么还要包扎着呢,”奥尔菲娜闻声而来,“该不会偷偷跑到王城外了吧?”
“绝对没有呀,”阿洛菲有些哭笑不得,“我今天是办正事去了!好了好了,我累了,先回去歇息。”
说罢,也不管两个侍女还在后面大呼小叫着“圣女让我们看看伤口”的话,一头扎进房间里。
伤口不能让她们看见。
如果是刀剑或者是磕碰到的伤口,自然是能用疗愈类神术治好。但手掌的伤是神力造成的,即使是法力低下的侍女也能分辩出来,她们一旦看见,又要猜测她今天是不是偷偷去做什么被庇斯特禁止的事了。
阿洛菲把红裙子换了,挂起来欣赏了一阵子,好看是好看,但在这个时节,在教廷里穿这种颜色,恐怕有点扎眼。
那个讨人厌的曼乌布里尔本来应该和其他的主教们回自己的属地,也不知道找了什么理由,硬是拖到现在还不走。
他会因为自己不主动打招呼这种事在庇斯特面前大做文章,很难不怀疑会不会看见她穿红色的裙子,又找由头挑刺。
窗外传来了说话声,似乎是有外面的人来了。
阿洛菲走到窗边,一眼瞥见神殿守卫队长西里斯在庭院里和旎拉说着话,距离她并不是很远,但西里斯声音很轻,她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看见他从肩上拿下一个包,递给了出去。
“好新鲜,我替阿洛菲大人谢谢你啦,她今天外出累了,已经休息了。”旎拉的嗓门倒是大,字字清晰。
阿洛菲把窗户大大的推开:“西里斯。”
“圣女大人,”听见自己的名字,守卫队长连忙朝她的方向行礼,“打扰您休息了。”
“没事,我还没睡,你过来呀。”她趴在窗台上,冲他招了招手。
青年迟疑了片刻,还是顺从她的话走到窗下。
“是有什么事吗?”她笑着问,脸上虽然轻松,但想到对方今天值守神殿,生怕他发现了什么端倪。
“哦,也没什么。”
西里斯似乎不太擅长和人打交道,即使是随便聊聊天,阿洛菲也能感觉到他的局促。
“下午我到城外去了一趟,猎到了野鸡,回来的时候看见集市上新贩来了今年的首批石榴果,想起您爱吃,就买了些,我尝过了,鸡很甜,不是不是,石榴很甜,鸡是我自己烤,很嫩很香的。”
阿洛菲笑了,守卫队长这一口气说了一大串,也不知道平时向庇斯特汇报工作时是不是也这样,一板一眼的还挺可爱,难怪王城里这么多侍女爱慕他。
“你在锻炼肺活量吗,”阿洛菲一手托着腮,歪过头打趣,“还是我很可怕,这么紧张要赶紧把话说完。”
她本想让对方放轻松些,不料西里斯居然更不自在了,房间里洒出的光线下,他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
“不不不,你当然不可怕,很可爱才对,”西里斯卡了一下,又连忙再说,“我的意思是,您很亲切易接近。”
“我才多大,”阿洛菲被这种形容词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你好像还比我大两岁呢,像现在这种私底下的场合,你像旎拉那样喊我阿洛菲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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