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房间里拿起一件纯白的厚外套,转身就往外走。
因为大司祭的授意,圣女的星芒宫在规格上几乎和他平起平坐,如果不是教规修改起来相当麻烦,旎拉毫不怀疑他会把她的宫殿做得比自己的还要大得多。
......真不公平,大司祭这样有本事又为民众着想的人这么短命,像曼乌布里尔这样的垃圾竟还活得好好的,眼看还能当司祭。
旎拉走到一片高大灌木附近,有些惆怅的无声叹了口气。
大司祭擅长照料植物,再加上布兰登的气候温和,星芒宫的庭院一年四季都郁郁葱葱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从大司祭离世后,这里虽然还是一片绿意,但旎拉总觉得少了些生机。
她望着浓密的高灌木发了一阵呆,忽而听见那后面隐约传来了说话声。
含糊的,朦胧的,似乎是个少女的声音。
好像是阿洛菲?
可她从没听见圣女大人这样说话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阿洛菲一向说话声音清脆,旎拉很喜欢听她念《神典》,干净又清澈,带着清晨的朝气。
而现在落入耳中的女声,让旎拉想到盛夏深夜的夜来香,初秋熟透的水蜜桃。
好奇让旎拉想循声过去,一阵风吹来,上方似乎落了点什么,她的眼睛一疼就下意识闭上了。
光明神在上,难道是最近大家懒怠了,星芒宫连花园里都这么大灰尘了?
旎拉嘟嘟囔囔,只能停下来,低头轻轻揉着眼睛,远处那阵模模糊糊的说话声并没有停止。
这时候又变成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低沉但非常好听,旎拉想,要是声音能用来决定人的长相,这一定是个长得非常英俊的男人。
“......那你现......高兴.......”
那人就在几步之遥的高灌木后面,但旎拉就是听得不清楚。
其实也不能怪她听力不好,那男人压低嗓子说话,偏偏话又说得并不连贯的,只黏黏糊糊的时不时吐出几个音节,就好像他的本意根本不是为了和另一个人交流。
即使听不完整句子,充满诱哄却又侵略性十足的语气,在这样磁性的声线里,听得旎拉都不由自主脸红了。
是谁和谁竟然在这里幽会?
那男人断断续续的说着什么,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声,混合着暧昧的,极为轻的水声,最后变成略微急促的喘息声。
旎拉听得连耳朵根都红透了,她当然清楚高灌木丛后那对男女在做什么,毕竟她偶尔也和兰德利......可他们都不会在这种地方做这种事!
她又羞又气,是谁这么大胆,竟敢光天化日下在圣女的花园里偷情?就不怕被撞见吗?
她揉了又揉眼睛,才勉强睁开了眼睛,就连忙蹑手蹑脚往声音来源走去。
等她气冲冲走到那个地方时,不由得愣住了。
高灌木丛边,垂着一张长吊椅,空荡荡的,哪里有人?
她左右张望了一下,又仔细听了听,除了风吹树叶的声音,根本没有任何脚步声。
怎么可能?就这么几秒,两个人怎么可能像蒸发在空气中直接消失呢?
“我说呢,半天找不到你,”远远传来兰德利的声音,“跑这儿来偷懒了!”
旎拉回过头,兰德利手里还拿着一张纸,她认得那是圣女大人之前随手用过的草稿纸,背后还被阿洛菲随手画了个笑脸。
只是他的动作有点滑稽,纸薄薄一张,神殿副队长却似乎觉得很重似的,竟然用两只手托着。
“我才从奥尔菲娜的房间里出来,说谁偷懒呢,”旎拉奇怪的看一眼他手里的纸,“这是什么,你怎么跟托着封王的诏书似的。”
“这比诏书尊贵多了,是主神亲手写的文字呢,我敢说整个布兰登也没几个人见过,”兰德利把头一抬,相当骄傲,“主神说,要按照这纸上的材料,做出食物给奥尔菲娜连续吃七天,她才能完全好。”
“让我看看!”
白纸黑字,是羽毛笔写的文字,明明每个字都是熟悉的,旎拉眨了眨眼,莫名产生了一种想跪下叩拜的冲动。
神明随手写下的文字,都有种神奇的力量,让人无条件顺从于信服。
在心里虔诚的赞美了数句后,旎拉忽然想起了相当重要的事:“兰德利,刚刚有一对情侣在这里,可是我一来他们就消失了。”
“怎么可能,”神殿副队长疑惑的走到吊椅旁,“谁不知道这儿一向是圣女和大司祭喝下午茶的地方,怎么会有胆子来这里坐?”
他指了指吊椅旁的小桌子:“喏,圣女大人早一点的时候还在这里喝茶呢,你听错了吧?还是说,那是圣女大人和主神在说话,你连圣女大人的声音都听不出――哎哟你突然打我脑袋干什么啊!”
“胡说八道啊你,”旎拉的整张脸都发起烫来,“我明明听见,听见......总之,怎么可能是圣女大人在和主神......”
接吻。
兰德利望着心上人的脸骤然涨红成西红柿般,莫名其妙中又觉得相当可爱,他凑到她旁边:“你的脸怎么这么红,那对男女刚刚在做什――哎哟都说别打我脑袋了,打傻了怎么办!”
“蠢蛋兰德利,不打都够傻了!”
旎拉觉得把刚才那种事情安在阿洛菲和神明的身上,简直是罪大恶极,虽然自家圣女值得拥有最优秀强悍的男人,可......和神明接吻什么的,就算是在地下市集里卖的禁书里有这种内容,她再爱刺激也不敢看啊!
主神原谅我,主神原谅我,旎拉心底里告罪无数遍,拿起那杯才喝了两口,已经放冷的茶。
也许真的是风和树叶摩擦发出的声响,混合了远处说话的人声和喷泉的流水声,她听错了。
刚刚根本没有人在高灌木后说话,更别说亲吻。
吧?
******
光明神殿通体雪白,当清晨的日光洒在殿顶,就像为它漆上一层金箔,充满干净圣洁的气息。
然而此时它的后殿里,在一间紧紧锁着门的房间里,光线昏暗,空气如同有了实质,变得粘稠而浓郁――
就像神的目光。
阿洛菲别过头,微微蹙眉大口呼着气:“你怎么......把我带到这里?我等会还要看看奥尔菲娜。”
她的双唇因为激烈的深吻和吮吸,明显比平时肿了,就像是开得最灿烂的玫瑰花瓣,闪着微弱的水光。
为了控制气息,不让自己显得那么狼狈,洁白的牙齿用了几分力,慢慢的咬着划过下唇,强烈的诱惑着别人再去更凶狠的掠夺她――即使她本人根本没有这种念头。
黑暗神目不转睛的望着她,他是这么想的,所以就这么做了,但他换了个位置。
总该让她喘口气,毕竟人还是要呼吸的。
“难道你想被那个粉发的侍女发现,她的圣女在花园里和神明接吻吗?”
明显感受到对方身体一僵,他顺着她别过的脸颊往下,她的颈部肌肤娇嫩,带着淡淡的柔和香气,引得他一下又一下,或轻或重的吮吸着。
“刚刚旎拉在,你为什么不说......”
少女本应惊慌失措的话语,在他的亲吻与舔舐下变了调,颤抖都带着让人想入非非的瑰秘。
他感受到了欲望。
南大陆上信奉光明神的那些死板的家伙们,读着那个虚伪的家伙留下的思想,把欲望看作洪水猛兽,总是生怕那会让他们万劫不复。
黑暗神喜欢欲望,掌控欲望,各种各样的欲与渴明明就是力量的来源。
而此时,他愿意被欲望凌驾在上。
第67章
“说――正事!”
阿洛菲被亲得头昏脑涨,凭着残余不多的意志力,用手把赫墨尼的脸推离自己的颈侧,假如教会的高层看见她这样堪称粗鲁的动作,恐怕要给她扣上冒犯神明的帽子。
......但和神明接吻,已经够冒犯了吧?
赫墨尼也不恼,抓住她的手,自顾自的把玩起来:“那个侍女体内的异质已经清理干净了,至于多久会醒,那需要看她个人的体质。”
阿洛菲还是有点不放心:“虽然我来的时候,没看见曼乌布里尔到底做过什么,不过奥尔菲娜身上的伤口已经足够说明他有多丧心病狂了,赫墨尼,你有没有办法让她忘记那些事?毕竟......她身上的伤都消失了,虽然我知道随便抹除别人的记忆很不好......”
当她内心很矛盾的时候,总会忍不住不停的去咬自己的下唇,本就娇嫩的嘴唇被折磨得可怜兮兮的,让人觉得可怜之余,又想助纣为虐。
黑暗神凑上去,果不其然被她警觉的躲开了。
“现在不要亲我,说正经事。”她一脸义正词严,就好像刚才那个被亲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人不是她那样。
黑暗神往后稍微远离了她,漫不经心的靠在墙边:“我给了兰德利一张纸,只要他们按照纸上的要求做,奥尔菲娜就能好好恢复,满意了吗?”
“什么时候?”阿洛菲有点意外。
“你在花园里被我亲之前。”
她的脸一下子有些发烫,本来想说的话忽然也说不出来了。
真是奇怪,她好像也有点喜欢亲吻,就像她喜欢吃甜甜的小蛋糕,不,还是有点不同的,至少吃蛋糕不会让她的大脑变得混乱,从而竟然敢在随时可能有人出现的花园里,和赫墨尼深吻。
而且她实在弄不准,她到底是喜欢接吻这件事,还是喜欢和赫墨尼接吻。
这是两种概念。
阿洛菲从来没有和谁亲吻过,假如以后和别人接吻,也能同样产生意乱情迷的感觉,倒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但假如她是喜欢和赫墨尼亲吻......
那也许有点麻烦。
神可以因为一时兴起,拥抱她,亲吻她,偏爱的满足她的请求,但也可以失去兴趣后,不再看她一眼。
在担当好圣女这职务之余,她也会幻想和心爱之人相携手一生的事。
阿洛菲向来把工作和生活分得很清,即使典籍里对神明极尽赞美,即使地下市集里有那些大胆又离奇的禁书,她也从来没对神明产生过一丝一毫的旖旎遐想。
南大陆大方端庄的圣女对信众总是包容的,可在爱里,她需要的是一个满心满眼都只有她的男人。
而神不可能独属于谁。
她总不能在神对自己失去兴趣后,像一些深陷情网的人那样又哭又闹,求他别离开。
神有足够漫长的时间去遗忘或者完成一些事,而她在摘掉南大陆圣女这个光环后,也只是个脆弱的短生种。
这样的不平等是天然存在的,哪怕刻意忽略也无法完全无视。
她在黑牢里,有那么一刻为自己能够得到神明的偏爱而庆幸。但此时,她想起在那些凶猛的黑焰吞噬那些黑土人,脑子里忽然飘过个很微弱的声音。
假如有一天,她因为某些事不得不和赫墨尼站在对立面,她有能力和他对抗吗?
“说完了别人,该说我们的正事了。”
赫墨尼的声音打断了越飘越远的思绪,阿洛菲回过神,正好对上他的双眼。
“我们......什么正事?”
赫墨尼的表情比刚才差了点:“遇到了难题,就这么不情愿找我吗?在你最无助害怕的时候,你想过我吗,呼唤过我吗?”
阿洛菲有些无奈,神明有时候真的很像任性的小孩:“我不是解释过了嘛,当时情况紧急,为了奥尔菲娜的安全,只能自己去黑牢了。”
她打量着对方的表情,似乎没有好转,连忙补充。“我当然有想过去找你,后来旎拉不是去找了兰德利么,他今天当值,在神殿那边,他们两个在这种情况下,肯定会向你汇报这件事的。”
每个信徒在遇到困难时,都会向信奉的神明祷告,希望他赐给自己足够的力量。
“总之,你来了,也惩罚了那些坏人,奥尔菲娜获救了,事情都好好解决了,也算是有个好结果吧?”她朝他露出笑容。
“但你受伤了。”黑发神明冷冷开口。
阿洛菲抬起胳膊看了一眼,又向他伸出:“可是你看,都被你治好了,这是什么神术呢,我以前都没见过――”
她本以为这能让对方高兴,没想到赫墨尼只是顺势抓过她的手,一把扯进怀里。
她在诧异至于,感受到后背传来了一点痛意。
“嘶......”
“现在知道疼了?”赫墨尼冷哼一声,挥了挥手,在她面前背后幻化出两面烟镜,“自己看。”
阿洛菲这才发现,在颈部接近后背的地方,有一个不是很明显的划痕,大概是曼乌布里尔砸碎那瓶奇怪的红色液体时,溅起的碎玻璃割伤了她。
毕竟那时候她放出的是个反弹法术的阵,碎玻璃攻击并不在防御范围内。
后背闪过一丝冰冷,新的疗愈术让阿洛菲倒抽口凉气。
“我会去,不是因为他们向我汇报,”赫墨尼顿了顿,“我拿到了海棠果,去星芒宫没看见你。”
再次获得她送来的果子,黑暗神的脑子里只出现一个念头,想见到她。
所以他在神殿副队长惊讶的表情里消失,出现在星芒宫上方,但看不见熟悉的身影。
用神力感应信徒只是一个念头的事,至于还不是信徒的人,也不过是稍微麻烦些许。
他根本没想到她会出现在那种地方,还受了伤。
“去神殿太远了,与神沟通的法阵准备起来也需要时间和材料,”阿洛菲罗列出自己做法的合理依据,“我今天这样做,省了很多时间。”
赫墨尼盯着她,似乎被她说服了,正当阿洛菲以为这件事就此翻篇,眼前的画面突然天翻地覆起来。
“......唔!”脑后的柔软让她意识到自己被按在床上,睁开眼时,正好对上赫墨尼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阿洛菲的心莫名颤抖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上方的神明双手按在她身体两侧,紧紧凝视着她的脸,就好像要把她的面容彻底记住一样,“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
阿洛菲正想发问,下一秒,神明的动作就让她彻底失去了这个念头。
当他的唇贴上心脏靠上的皮肤时,一阵剧痛自他唇下传来,阿洛菲倒抽着冷气痛苦出声,仿佛被火焰灼烧,又像被冰锥刺穿,身体出于自我保护,让她下意识腰挺起腰,又被强硬按回去。
剧痛自心脏延伸向四肢,阿洛菲动弹不得,只能急促的喘着气,却不得缓解,随着剧痛的蔓延,她的头上冒出了冷汗。
神是想要杀了她吗!
但这个想法只持续了半秒,剧痛很快被一种可怕的快感取代,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就好像身体的每个毛孔都被打开,不属于她的陌生情绪充盈了她整个人,像被甜腻的蜂蜜包裹,喘不过气,但她心里居然欢呼着自愿溺死在其中。
眼前有那么片刻炸出白光,连灵魂都飘飘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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