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的意识再次回归时,才发现自己已经靠在赫墨尼怀里,大汗淋漓后黏腻的身体,告诉她刚才经历的一切给身体带来多大的刺激。
“以后只要你呼唤我,哪怕只要动一个念头,我就会出现在你面前,当你遇到了伤害和危险,我也会马上感知,任何人和事物都无法让你受伤。”
他的语气郑重又充满了黏腻和难以描述的情绪,让阿洛菲一下子联想到在神像前宣誓结婚的爱侣们。
那双黑瞳深不见底,眼里的情意或者是什么别的,沉得让她喘不过气,她听见自己胸腔里那颗心砰砰的用力跳动起来,太响亮了。
她几乎堪称狼狈的低下头,这个动作本意是想躲避对方的眼神,却让她有了意外的收获。
在锁骨以下,雪白的皮肤上出现了一个被黑色火焰包裹的月亮纹案,那轮弯弯的月亮小小的,几乎看不见,大团的黑焰,几乎遮住了它。
在神史里,只有神使才能能得到神明的印记,可这分明不是神眷,难道说,这是神明赐给普通信徒的另一种印记吗?
她伸手去摸了摸,似乎还能感觉到上面残留的冰与火交织的感觉。
下颌被一只手掐住,然后不轻不重的抬起来。
她不得不重新和赫墨尼对视。
“这样也没什么和我说吗?”黑发神明一瞬不眨的盯着她,不放过她的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理论上人人都能呼唤神,但信徒和神明沟通需要搭建复杂而严苛的桥梁,而且并不是每次祈祷都能得到神明的回应。
即使是圣女,本也不例外。
就在这个时刻,神把那些条条框框都锤个稀烂,而且明确告诉她,只要她想,就能见到他,就能让他保护自己,就好像她才是他的神明一样。
被偏爱的狂喜汹涌得令人头皮发麻,可是恐惧感也如影随形。
神真的会对自己的信徒宠爱到这种程度吗?
阿洛菲几乎失了语言的能力,在许久之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谢谢你。”
谢谢你三字太苍白了,可在这个时候,她也想不到什么别的更好的回答,这份礼物太昂贵,她无法回赠同等价值、或者是更珍贵的东西。
即使是“我的灵魂永远为你所驱”这种话,也不等量吧?
赫墨尼的表情却沉了许多,甚至可以说是浮现出一种失望的情绪。
“我还以为,你会对我说'我爱你'。”
阿洛菲被他的目光看得起了愧疚,她的回应比起来太平淡了,甚至到了有点狼心狗肺的程度。
“我......”
她本想补救一下,突然就被赫墨尼打断了话语。
“你身上还有别的伤口吗。”
******
拉文娜一下子用双翅捂住姊妹的双眼,但她没有多余的手再捂住她尖尖的小嘴巴。
黑色长尾上带着七彩流光的小鸟没有挣扎,只是从嘴里发出几声清脆的叫声。
“主神在向光明圣女求―欢―呢!”
“赫卡蒂!”一下子变为人形的拉文娜气急败坏,一把攥住小鸟,两只手指钳住她的鸟喙,“哪天你被主神活活拔了舌头,我也不会为你求情的!”
砰的一声,烟雾散去,赫卡蒂也化为人形跳到地上,神情难得激动:“我说错了什么,主神把作为神明伴侣的'永恒'契印都给她啦!这位光明圣女以后也是我们的主了。”
“一定是她蛊惑了主神!”拉文娜猛烈的摇着头,“她是虔诚的光明信徒啊,要是哪天她发现了主神不是光明神,而是黑暗神,那――”
她像是不敢继续假设,难过的摇着头:“主神不该这样的,到时候,他就很难杀死这个光明圣女了。”
第68章
“过年”这个词对于布兰登人、乃至整个南大陆来说有着特殊意义。
回首总结过去一年,展望期待新的未来,上至教会和王族,下到底下各行各业的普通民众们,都不外如是。
所以越到年末,人与人之间越不会发生冲突,这时候是审判庭一年到头最舒服的日子,即便有什么案子,一般也会推后审判。
然而当最高审判庭外金色的大钟发出嘹亮的声音时,没有任何人感到意外,甚至有人因为最高审判庭不能马上作出判决而在庭外抗议。
以“黑土之乱”为名建档的审判以公开形式在新年来临前一个星期拉开了帷幕。
黑土城主教阿斯塔勒・艾斯曼・曼乌布里尔,因一直对教会的不满,认为自己才是新任王城大司祭的人选,暗中修习黑暗邪术,企图通过黑暗力量杀死其它十一人的方式,成为大司祭。
然而他在实施阴谋的过程里,被圣女的侍女奥尔菲娜撞见,在残酷折磨了侍女,并且准备杀人灭口之前,聪明勇敢的圣女发现了他的行踪。
眼见自己的罪行败露,恼羞成怒的曼乌布里尔还想把奥尔菲娜以黑暗力量转换成无知无觉的魔物,杀死她敬爱的圣女大人。
在最要紧关头,主神降临,以不费吹灰之力摧毁了曼乌布里尔的毒计,护住了阿洛菲圣女。
一个城邦的主教居然为了大司祭之位修炼邪术,还想谋害同僚,听取公审的民众又惊又惧,这让他们更加想念那位早逝的,曾经为了保护王城和南大陆多次击退黑暗力量的前任大司祭。
而在庭审陈述到事迹败露的时候,那名被劫持并且被悲惨折磨的,本应卧病在床的侍女奥尔菲娜竟冲进了审判庭。
她在庭上气愤自述被曼乌布里尔使用邪术虐待,几乎只剩下一口气,要不是勇敢的圣女大人为了她以命相搏,她也不可能还有命站在这最高审判庭说出真相。
“他就是想让圣女杀掉想救的人,或者是死在熟悉的人手上,杀人,还要诛心!”
讲到激动之处,奥尔菲娜落下愤怒的泪,又脱掉外衣,露出后背斑驳错杂的伤痕,全场哗然。
“为了让我说不出反驳的话,曼乌布里尔还把我的舌头割掉,企图以此污蔑圣女是黑暗的奴仆!”
最后,奥尔菲娜向民众们声泪俱下的讲述,圣女是如何为了她向主神日夜祷告,让她得以重新开口说话并且恢复健康。
而她执意留下这些伤疤,就是为了在庭上举证曼乌布里尔,并且铭记圣女舍身救她的这段事迹。
绘声绘色的描述加以慷慨激昂的辞措,让听众先是心惊肉跳,再是怒不可遏,最后潸然泪下。
可怜的圣女,大司祭的离去本就对她打击极大,在这么短时间里,在教会里维系各处的运转本就不容易,她既要打起精神考核十二主教的任职能力,还要为新年庆典做准备,年纪轻轻怎么受得了?
而且那么柔弱的圣女,居然为了保护一个侍女,不惜负了重伤,要不是主神垂悯,这王城内怕是要多一座圣女墓碑了。
在这种节骨眼,黑土城的主教竟想通过这么恶毒的方式毁掉好不容易重新稳定的布兰登,还想杀害为了王城作出卓越贡献的圣女,简直是狠毒之至,下贱至极!
民意沸腾,布兰登人要求把黑土城主教和犯罪人等处极刑后,流放到失落之地的声潮一阵比一阵高。
辩护台上的黑土城高层吓得面如土色,连只字片语都不敢说,匆匆悄然离场,他们怕再晚走些许,自己都要被愤怒的群众揪出来游街砸石头。
虽然审判庭不作惩罚以外的决定,也不回答与案件无关的问题,但民众们依然不停向坐在座位上的神官发问,圣女身体如何了?她为何不出席最高审判?难道她的伤势仍然严重到不允许她到场吗?
王都记者报道,在审判结束后,无数群众自发涌到广场巨大神像前跪拜,哭泣着祈求仁慈的父神保佑他们唯一的圣女早日康复。
【布兰登也许可以没有王族,但不能失去阿洛菲圣女。】
深夜,在灯下赶稿的记者布兰疾笔狂书,一气呵成写完稿子后,咬着羽毛笔,眼神复杂的思考了许久,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划掉这一行。
“饭碗和脑袋还是得要的。”他嘀咕了一句,凝思片刻,最后又伏案写下新的结语。
【我们都在为圣女的康复而祈祷,愿仁慈的父神永远偏爱她,赐她健康与幸福。希望在新年钟声敲响时,我们能与“布兰登瑰宝”共同迈入新一年,以及此后年年。】
“这样行了吧,没得罪王室,又表达了民众们的真实想法,”布兰放下笔,又看了一遍自己的稿子,满意的点点头,打了个哈欠,望向外面黑漆漆的天空,“也不知道圣女到底休养得怎么样了,这次的新年庆典有神明参与,规格可是和往年不一样啊。”
******
当外面的信众们都在情绪激动的要求严惩曼乌布里尔一族,甚至连教会都在考虑是否要牵连到黑土城城邦时,阿洛菲正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忙碌。
她有太多的事要做。
她需要要熟练背下教会向民众的发言稿,这在往年本是庇斯特的工作,但经历了这段时间曼乌布里尔的祸事,人们对新任大司祭的人选都多了疑问。
放眼过去在目前剩余的十一位主教中,或者是目前教会高层里,真的有担得起王城司祭之位的人吗?
那个恶徒曼乌布里尔,年轻时也被称为不世出的的天才神术师,甚至也在司祭候选人之中,可他竟然是个心胸狭隘又包藏祸心的叛徒。
要是新任的大司祭是这种人,以后南大陆岂不是要大难临头?
因此,在他们找到有那么几分接近庇斯特的人之前,还是更信赖他们的圣女。
阿洛菲放下羊皮卷,揉了揉眼睛后,喝了一口热水,滋润有些发干的喉咙。
尽管神明已经降临南大陆,但每年的祈神环节还是要进行,以麦锡达斯语诵读那冗长又拗口的祷词,光是念一遍,就已经很耗时间,更别说要一字不差的流利背出。
教会认为,如果背错了词,就会让神明不快,从而导致来年不顺,所以每次都向她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把词背得滚瓜烂熟。
赫墨尼愿意听这么长的祷告词才怪呢,要是今年在他面前这样背诵,说不好他会在半截中直接打断,然后来一句:“不要废话了,直接总结新的一年到底想干嘛。”
那教会古板的高层们的表情一定相当精彩。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乐了,疲惫感散去不少,但在拉开抽屉后,笑容又淡了。
装着禁制的金色小盒子,安静的躺在抽屉深处。
见证庇斯特和黑暗力量死斗到最后一刻的法物,过去了这段时间,即使隔着盒子,那股光明力量也丝毫没有退减的迹象,带给人的震慑感还是无比强烈。
庇斯特的死也许和曼乌布里尔有关系,但他不会是杀死庇斯特的元凶,不管他是操纵光明神术还是黑暗神术,都还不足以碾压性的姿态赢了庇斯特。
阿洛菲想起那日在黑牢中,赫墨尼以一种非常鄙夷的语气对着曼乌布里尔点评奥尔菲娜身体里的黑暗力量。
【放在黑暗界要被称为垃圾的东西,居然把它当作杀手锏来“转换”,光明教会里如果都是你这样的废物,南大陆还是直接沉了吧。】
在她看来,那只被提炼出来的蝎魔黑暗气息已经够浓烈了,而赫墨尼却鄙夷的称之为“垃圾”,那杀死庇斯特的魔物到底有多可怕?
凝神片刻,阿洛菲合眼念动咒语,放在桌上的大水壶里的水泛起涟漪,过了数秒,就像一条长尾金鱼似的从壶中轻巧跃出,跳入了金色盒内。
阿洛菲睁开眼往里看,金色的禁制“泡”在水里,连气息都变得柔和了许多,如果非要描述,它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休眠状态。
她念了两个音节,盒子里的水裹着长钉浮起,在半空中停顿。
在水球之中的金色长钉,随着阿洛菲的手指挥动,自由的旋转着各种角度。
这还是她突如其来的灵感,人是无法直接触碰这枚高阶光明禁制,可是如果用透明的水包裹着,是不是能在不破坏它的情况下,近距离的仔细观察它?
在一声命令中,水如同冰一般凝滞着,但假如触碰它,还是能感觉到眼前依然是“一团水”,听说先民把这种状态的水称作“塞里迪”,翻译过来意为生命之花。
阿洛菲相当满意的点点头。
自从上回向柯芙娜请教后,她没有就此中止水系法术的学习,最近这段时间,她新学了不少内容,正好派上用途。
金色的光明禁制在塞里迪中散发的光芒比刚才要更耀眼,而且它的模样也清晰了许多。
“嗯?”
阿洛菲凑了过去,在长长的钉状禁制上,居然雕满了密密麻麻的花纹,或者说是文字?
她睁大眼睛看了半晌,好像是麦锡达斯语,可是它们像藤蔓一样互相缠绕,完全无法阅读。
“圣女大人,负责典礼的卡尼拉大人又来送衣服啦。”
门外先是响起几下敲门声,过了一会儿后,旎拉嗓门不是很大的说着。
“您要不先休息一下呢,我还准备好下午茶了,让兰德利买了您爱吃的芝士夹心蛋糕哦!”
每次大型庆典前,旎拉她们总会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提醒她劳逸结合,其实以前她明白,那些蛋糕都是庇斯特派人外出为她买回来的,王族不屑于吃这种用料并不算昂贵,外表也不华丽的食品,所以他们的厨子从来不做。
在贫瘠的土地上,曾经有人耗费心血为她种出漂亮的玫瑰,不问回报。
阿洛菲慢慢关上盒子,放回抽屉中,顺手把旁边装着泥土的小袋子也往里推了推。
庇斯特,我一定会找出凶手,为你报仇。
“阿―洛―菲―大人,再不出来,我就让兰德利带回去分给神殿守卫们吃咯!”旎拉在门外拖长了声音。
“来了来了,不要催,越催越慢。”
阿洛菲推上抽屉,匆匆走出了书房。
随着书房门的重新关上,抽屉里的金色盒子砰的一声自动弹开了。
在无人得知处,金色禁制上慢慢渗出一缕黑色雾气,覆盖在长钉之上,似乎想吞噬它。
在几乎被完全笼罩时,刚刚似乎被阿洛菲哄睡着的禁制锵然作响,惊醒般发出无比刺眼的光芒,甚至从抽屉的缝隙中透出,撕裂了黑雾。
但在黑色气息完全被驱散前,有一缕暗红色早已悄然从抽屉中飘出,它像是有意识般,随着一阵风,从敞开的窗户无声遁去。
第69章
【......愿得神明常驻,自此而往,岁岁年年。】
出乎阿洛菲意料,赫墨尼没有打断她以麦锡达斯语诵读的祷词,教会那些古板高层们的脸色并没有突然变色的机会。
因为赫墨尼根本没有出现在新年庆典上。
当然,神是否出席庆典,并不会动摇布兰登信众们的信仰。
在一板一眼的官方流程走到了尾声,民众们就在麦兰卡圣湖边生起火堆,他们围着金红的篝火载歌载舞,为这一年神明的重临大陆庆祝,尽情畅想来年的好景。
除了麦兰卡圣湖边,也有不少人选择在中央广场上迎接新年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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