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打了你一巴掌,又没狂揍你。”
闭着眼睛的光明圣女嘟嘟囔囔的抱怨了一句,更深的缩入被子里。
乌拉尔好笑的看了露出的半个淡金色脑袋一眼,并不准备回应,反正不过是半睡半醒的呓语,他说什么对方也听不见。
难得她今天这么乖,即使是对他有些过分的要求,也顶多红着脸骂他两句不要脸,还是听话照做了。
深夜寝宫很安静,黑发神明静静回味了一阵子,感受着心脏愉快轻松的跳动,才打了个响指解开“大静谧”,目光忽而落在稍远处的书桌上。
他的目光停顿了片刻,最后还是无声走过去,毫不犹豫拉开了抽屉。
一本《深海迷踪》,夹着一张牛皮地图,还有一个小卡片。
夹着物品的那一页是详细的人鱼族介绍,看得出来是反复读了好几次,纸张的硬度已经和书本其它页面不同。
写【小狗汪汪】幼稚语句的字迹,能看出源自成年男性的手笔,而右下角落款,很明显是个小孩儿的手笔,勉强能辨认出是“庇斯特”字样。
而牛皮地图上画的是布兰登的详细地形,上面被用蓝色的墨水很仔细的描了一些河与溪,自布兰登内城,通向最偏僻的出海口岸,绘制了好几条详细的路线,甚至还写下了大概的时长。
黑发神明面无表情的盯着桌上的东西,细长的竖瞳逐渐随着膨胀的欲望变得猩红无比。
第101章
阿洛菲是被一阵古怪的感觉“叫”醒的。
很难去描述那到底是声音,还是气味,反正让她睡眼朦胧的睁开眼望着天花板时,还愣了半晌,思索现在到底是在坠月城还是在西瓦提亚。
半晌后她才悻悻的想起自己已经被乌拉尔劫回了布兰登。
阿洛菲侧过头看了一眼窗户,阳光非常柔和,看起来似有若无,外面只有不大的风吹动树叶的声音,她翻了个身,打算再睡一会儿。
但当她闭上眼睛快要睡着时,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冒了出来,一种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焦躁感让她根本没办法安静下来。
阿洛菲认命似的掀开被子,正好听见了敲门声。
大概又是那些人偶“侍女”,她打着哈欠重新倒在床上,春天总是让人这样懒洋洋的,如果不是那种古怪的骚动,现在她一定又睡着了――
“阿洛菲醒着呢!”
“嘘,小声点儿,万一还在睡呢?”
阿洛菲愣了一下,用手撑起身体:“旎拉......奥尔菲娜?”
星芒宫里两个最熟悉的人重新出现在眼前,让阿洛菲有种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的困惑,直到粉发少女把有点冷的手贴在她的脸侧,她才打了个哆嗦确认这是现实世界。
“你们怎么在这里?是偷偷溜进来的吗?”她诧异的看一眼左右两边的人。
“当然不是啊,我有几条命敢这么做,多得柯芙娜大人,我们才能进来,刚开始听她说你回来了,我还不信呢。”旎拉递给她一枚黑色的火焰状图腾。
“瘦了啊,圣女大人,”一直没吭声的奥尔菲娜叹了口气,看起来相当自责,“这一路上应该很艰难吧,您应该把我带上的。”
阿洛菲失笑:“我又不是去玩,总不能带一群人出去吧,那我还没逃出布兰登就又被抓回来了――”
在她说出这句话时,身边的两人表情忽然变得微妙起来,对视着似乎有什么不肯说。
“怎么了?”阿洛菲有些奇怪。
二人推来推去,最后还是旎拉开口:“阿洛菲,你和黑暗神......就是,就是......”
她似乎在思考用什么词来表达自己的想法,拧着眉头支支吾吾半日,最后破罐子破摔。
“哎呀不管了!你应该不是真的背叛了光明神吧?”
******
阿洛菲站在阳光下,望着旎拉交给她的黑色火焰纹徽章一动不动。
她没想到,王族和光明教会这么能颠倒黑白,连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旎拉,都不能百分百肯定她的信仰。
但这不是旎拉的错。
曾经的布兰登,王族和光明教会掌控了话语权,长久以来被默认为神明的喉舌,自然不会有人怀疑他们是在撒谎了。
“完了呀,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好久了,”旎拉把脑袋搁在窗户上,不停的左摇右晃,“该不会刺激太大魔怔了吧?”
“还好意思说呢。”
奥尔菲娜有些担忧,但又怕被发现,刻意压低了声线。
“怎么可能像你那样――'不是真的背叛了光明神吧'!这话你让她怎么回答?你认识阿洛菲这么久,难道还不清楚她的为人吗?就算这个布兰登城有一半人当了叛徒,那也不可能包含她!”
“阿洛菲又不是那么脆弱的人,”旎拉不服气的反驳,“她都敢刺杀黑暗――”
她一下子捂住自己的嘴,和同样表情动作僵硬的奥尔菲娜你瞪着我,我瞪着你,二人屏息凝神半日,见没有什么异样,才放松下意识耸起的肩膀。
“她心理素质好得很。”旎拉飞快的小声说道。
奥尔菲娜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动作熟练的开始叠被子:“你还是少说两句吧,我听说黑暗――”
又是一阵窒息的安静。
“柯芙娜不是说了吗,虽然神不会伤害阿洛菲,可是我们要是一不小心做错点什么,是很容易连累她的.....嗯?”
奥尔菲娜一如既往的勤快能干,说话间就把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但在弯腰抚平床铺时,她看见了些许异样。
旎拉以前总调侃她有洁癖,但奥尔菲娜很清楚这只是一个未来侍女长必备的素养。
身为光明圣女的贴身侍女,她就应该把星芒宫上下打理得一尘不染,一点点不和谐都不应该存在――
可是它现在就在眼前。
奥尔菲娜瞪大了眼,盯着枕头看了半晌,反应过来后一叠声的喊旎拉。
“干嘛呀,大惊小怪的。”粉发少女望向她有些纳闷。
“旎拉,我们不在星芒宫的这段时间里,是不是.......还有谁?”
奥尔菲娜抬起手臂,满脸难以置信,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剩下半句说出来。
“在这里?”
当旎拉看清她手里的东西时,也惊得几乎没站稳。
毋庸置疑,那是一根长长的黑色头发,而且看起来发质还保养得相当好。
星芒宫里,没有任何侍女或者守卫是黑发的。
******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出现了。
阿洛菲捂着有些发闷的胸口,慢慢走到树旁边,怀疑这样下去自己很快就要晕过去,或者是吐。
但光明神在上,她并不是因为胃里不适,更像是一种――好像是自己的灵魂要被什么挤出这个身体了。
这真是一种很荒唐的结论,阿洛菲晃晃头把它甩在脑后,然后看见不远处蹲着个熟悉的身影。
曾经的光明神殿队长西里斯,此时正一脸紧张的跪坐在吊椅前的草坪上,在他面前是一个金色的盘子,上面似乎描绘着什么东西。
只见西里斯时而挥动手臂,时而念念有词,他的动作明显看得出来并不熟练,不停的往一个方向瞄,似乎那里有提示的内容。
阿洛菲看了半天没看出名堂,不由得心里纳闷,西里斯一向为人内敛,这么手舞足蹈是想干什么?
她本来还想多观察一会儿,然而随着西里斯的一句音节古怪的咒语念出,胸口的作闷却让她连站都站不稳,几乎一头栽倒在地。
向来机警的西里斯闻声回过头,脸上明显出现了震惊。
“光明神在上,真的看得见......”
就在他站起来的瞬间,阿洛菲忽然感觉胸口的那团闷气消失了,她直起身,深呼吸了几口。
西里斯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好一阵后似乎是鼓起了勇气向前走了好几步,快到她跟前时,忽然又半跪下:“阿洛菲大人,您......您还记得我吗?”
她弯下身,非常自然的用手背贴了贴对方的额头:“没发烧啊,西里斯,我看起来像是失忆了吗?”
“能,能碰到!”青年受惊似的缩了一下,然后猛的抓住了她的手,愣了愣才喃喃道,“是热的......”
虽然他的动作因为太激动有些把阿洛菲抓疼了,她还是没有直接挣开,西里斯脸上恍惚的神情,让阿洛菲想起自己得知庇斯特死讯时的样子。
这倒也不算是太荒谬的事,假如乌拉尔把她带回王城的事还没被他们知道,他们又一直找不到她,先向大家宣布光明圣女已死,也是个办法。
反正,他们是神明的喉舌,即使她在尘埃落地后再出来,他们也有一百种办法污蔑她是假冒品。
“您还活着吗?是真的吗,我不会是在做梦吧?”西里斯紧紧盯着她的脸,又期待又忐忑。
“当然啊,”阿洛菲有点哭笑不得,“我现在看起来是有什么地方像死了吗?”
没等她说完,手上传来一阵滚烫。
西里斯的额头抵在她的手背上,肩膀微微抽动,眼泪濡湿了她的肌肤:“太好了......感谢光明神,让您回到我面前。”
阿洛菲的心里泛起一阵酸涩,她忽然有些羡慕西里斯,至少他能看见活着的自己,可她再也看不见活着的庇斯特了。
她用另一只手抚慰性的轻轻拍了怕他的头,换了个话题:“别哭啦西里斯,说起来,你刚刚是在做什么啊?”
她的目光落向稍远些的吊椅下,金色的圆盘反射出刺眼的光,更加看不清上面的图案。
随便擦掉脸上的泪,重新站起来的西里斯脸上露出了有点忸怩:“......招魂。”
在前一天晚上,他在睡觉时梦见了庇斯特站在光明神像前背对着他,身穿白底金边法袍的大司祭向神像伸出了手,这其实是一个不敬神明的动作,庇斯特一向谨慎,从不做这样唐突的事。
西里斯急得想阻止他,但眼前却忽然闪过一道金光。
等金光消失后,他的眼前就只剩下了庇斯特,神像不知所踪,更神奇的是,庇斯特身上的衣服变成了纯白色。
可是不管他怎么呼喊,庇斯特都像是没听见,径直往一个方向走去。
西里斯跟着跑了很久都没能追上,但他看见在大司祭的前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光明圣女,她背对着大司祭站在原地。
西里斯在梦里体力奇差,很快就追不动了,他只能看见庇斯特走到了阿洛菲身旁,揽住了她的肩膀,然后――
之前像是根本没有听觉的大司祭终于回过头看向了他,那双眼睛是无比深邃的苍绿色。
等他早上醒来,不知怎么脑子里就冒出了一个猜想,会不会是阿洛菲已经死了。
思前想后,他想出这个办法来验证。
阿洛菲不知道感叹的应该是“西里斯超强执行力”还是他“过强的想象力”。
******
阿洛菲跪坐在祷告室内,仰头看向眼前的神像。
白玉雕琢的光明神虽然不带笑意,但面容柔和,目光慈悲的向她张开双手。
虽然这张脸和蒙特塞拉完全不一样,但她依然把这尊雕像当作他。
西里斯做的梦,会是某种预兆吗?
她凝视着神像的双眼,回忆着守卫队长的话,听西里斯的描述,就好像庇斯特取代了光明神。
可是蒙特塞拉说过,庇斯特就是他,那又谈什么取代不取代?
不知道是不是她注视一个地方太久,她好像看见神像的指尖出现一丝光芒,刺得她眼睛一疼。
“唔......”
阿洛菲倒抽了一口气,本能的闭上眼睛。
就在这个瞬间,她的耳边忽然传来一把声音。
“阿洛菲。”
第102章
虽然只是短短一个名字,而且说得比埃尔多拉花还轻,但那绝对是庇斯特的声音没有错。
她的身体绷得很紧,仰头盯着那尊相当高大的神像,假如下一秒它变成了庇斯特,或者即使只有神像的眼睛或者嘴巴变成血肉构造的,她一定会,一定会......
她也说不上自己到底会做什么,但心脏剧烈的跳动,让她有点无法冷静思考问题。
她确信自己听见了庇斯特的声音,那绝对不是她思念过度的产物。
难道是什么黑暗魔物在用法术迷惑她?
布兰登城内今时不同往日,游走着不少她连名字都说不上的黑暗生灵,但在黑暗神的统治下,它们也不是那么肆无忌惮的作恶。
在某种程度来说,现在的布兰登也许正处在上千年来最微妙的和平状态,布兰登人提心吊胆的活在黑暗神阴影下。而黑暗的追随者虽然在城中游荡,呈现出一种克制的状态。
阿洛菲仰首看着神像,直到脖子开始发酸,也没有听见刚刚的声音。
神像还是像之前那样静静向她张开双手,沉默又平和。
工匠雕刻神像的工艺很好,修长的手指虚虚侧着向上,就好像捧着两团柔和的光。
阿洛菲愣了愣,鬼使神差的伸出手,轻轻握住了神像的手指。
就在这一刻,她再次听见了熟悉的呼唤。
“阿洛菲。”
庇斯特的声线清冷,但悦耳得像昂贵的乐器演奏出来的歌曲,尽管蒙特塞拉坚持说庇斯特就是他,但他们的声音和语气在阿洛菲听来,是非常不一样的。
很难有人能模仿出王城司祭说话吧?
阿洛菲的心砰砰狂跳起来,她双手握住神像的手,花了很大力气才控制住自己的语气不至于太颤抖:“庇斯特,真的是你吗?我没有在做梦吧?”
话才说完,她就忽然想起刚才遇到的西里斯,简直是如出一辙的问话,但不同是她还活着,而庇斯特已经死了。
她握紧了神像的手,这本来是非常逾矩、冒犯神明的动作,但此刻她只想确认那个说话的是不是庇斯特,其它都顾不上太多。
神像的手还是白玉材质,没有变成血肉之躯的意思,但在她的体温包围下,摸起来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冷冰冰了。
王城司祭似乎很轻的叹了口气,语气里有些熟悉的无奈:“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是这么爱哭鼻子。”
“......诶?”阿洛菲听见他的话,下意识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脸,才发现在自己不注意的时候,脸上已经变得湿漉漉一片。
“庇斯特,你能看到我是吗?”她重新双手握着神像的手,望着没有任何变化的白玉眼睛,加快了语速,“我去了西瓦提亚,看见了光明神。”
“嗯,你很勇敢,做得很好。”庇斯特说。
简单的一句话,已经让阿洛菲又开始哽咽了。
她敢赌上自己的所有学识,所有理智,这样的语气,绝对不是什么魔物能模仿出来的,这就是庇斯特本人......也许是亡灵,或者是寄附在神像上的思念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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