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一眼日历,才意识到布兰登的踏春节似乎将要到了,往年这个时候,人们都会为一年中的第一个全城性质的节日庆祝。
布兰登人喜欢安定和恒久不变,喜欢温馨热闹,所以也很喜欢过节。
虽然黑暗力量掌权已经有些时日,但城里的氛围似乎比想象中要好些,阿洛菲捏了捏羽毛笔,开口道:“让教会的人按照往年的规格......回头我给你一份以前的资料,你让他们参考上面准备就好。”
“好的!”猫女兴高采烈的应了,长尾巴直直的翘起来,“我以前就听说布兰登很多节日呢,这回可要好好感受一下!”
她的兴奋让阿洛菲想起自己也很喜欢普通民众过节时的氛围,不由也笑了:“论起会过节,布兰登称第二,南大陆上没有其它城市敢称第二。”
猫女欢天喜地的离开书房后,阿洛菲似乎还能隐约听见她在外面和同僚讨论的声音,但她再翻开刚才关于布兰登城外有古怪异震的公文时,表情又凝重起来。
在她印象中,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事。
位于南大陆南端的布兰登在历史上罕有地震,再加上文件上汇报的说法,只有山产生了震动,就很明显不是普通的地质事件了。
她从书架上拿出一本小说,走到柔软的沙发上,以一种不太端正但舒服的坐姿坐下。
还没看两页,窗外照入的光线就被挡住了。
阿洛菲翻页的手顿了一下,还是翻了下一页。
“你想我了。”低沉的嗓音从身后响起。
阿洛菲连头都没抬一下:“没有,是你的错觉。”
她有点恼火,刚刚在听猫女汇报情况的时候,确实想起了乌拉尔,他作为神对这些事应该会有头绪,但不过是一闪而过的念头,他这样也能捕捉到吗?
难道说现在她在想什么,他都一清二楚?那她和人偶真的没什么区别了。
黑暗神走到她身后,不容她抗拒的弯腰搂住她:“看着我。”
“做不到,”阿洛菲扫了一眼他扣在胸前的双臂,“我现在没有任何力量,看神一眼就会爆炸的。”
乌拉尔在后面沉声笑起来,他的胸腔震鸣和温热的感觉透过和她相贴的后背,直接传到她身上。
“你明知道那天授名典礼上,我已经允许布兰登的短生种直视我,敷衍我也应该用点心。”
那种古怪的心悸又来了。
对于被神明操控感官这种事,阿洛菲已经懒得反抗,她想无视对方继续看书,然而看了好几遍同一段话,居然完全不进脑子。
难道神没有别的事可做吗?
下一秒,她手里的书径直被抽走丢到一边,整个人被拦腰抱了起来。
“乌......”
连抗议的话都没能说出,黑发神明已经迫不及待堵住了她的双唇。
书房里除了两个急缓不一的呼吸和微弱的水声,一时安静下来。
对于乌拉尔来说,经历了那次几乎撕破脸皮的争吵后,阿洛菲对他的态度几乎接近可以称得上冷漠,虽然她本身不是个冷淡的人,但和以前相比,简直让他难以忍受。
冷静下来想想,他其实也没有那么喜欢操控“永恒”契印,尽管他对阿洛菲充满着几近疯狂的占有欲,但也不代表他喜欢一个没有自我意识的傀儡。
他希望阿洛菲出于独立意志的向他示爱,向他袒露自己的柔软,向他表达真实的喜怒哀乐。
但事情似乎有点搞砸了。
向来对自己的判断和见识相当自负的神第一次感觉到了手足无措的茫然。
他思考了一阵子,最终选择了柯芙娜作为他的顾问。
那个半人鱼有着人类的狡诈,和人鱼的过分坦率,他坐在神座上听她说话时,偶尔有种自己才是砧板上的鱼的感觉。
“吾主,您对我的阿洛菲实在是太粗暴了。”柯芙娜叹了口气。
“是我的阿洛菲。”乌拉尔纠正道。
柯芙娜笑了笑,默默咽下想吐槽他的占有欲也太过离谱的话:“我的观点是,您应该投其所好,对症下药,多夸她,而不是自说自话。”
“你是在指责我太专制吗?”黑暗神斜了她一眼。
“......我特指的是您和阿洛菲的相处,”柯芙娜保持着礼貌的笑容,“之前的事情搞砸了,并不是您一个人的问题,但假如换一种更温和的方法,她应该会更容易接受您,毕竟她吃软不吃硬,又不经夸,一向是个容易心软的孩子。”
黑暗神伸手抚着少女的后背,感受着她起伏的呼吸:“知道现在布兰登的民众怎么讨论你吗?”
话音刚落,他感到手下的身体猛然一僵。
阿洛菲的呼吸都还没理顺,就听见乌拉尔没头没脑的发问,她不知道到底是神的恶趣味,还是新发现了什么折磨她的好方法。
“我不关心这种事,只要完成自己的职责任务就行了。”她移开视线。
“阿洛菲,”黑暗神不轻不重的扣住她下巴,凝视着她停顿片刻,“试着讨好我,没坏处。”
他的手慢慢往下滑,但没有强迫的动作,只是简单的放在了她的腰上。
阿洛菲陷入了思考。
在那次剧烈争吵后,他们就很少心平气和的对话了,要么沉默又激烈的发泄,要么就是黑暗神远远坐在一旁,安静的盯着她办公――她想不明白对方的脑子里在想什么,不过要弄清楚神的意志,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何况她现在公务缠身,根本没这种闲情逸致。
如果一个吻能换一个情报......阿洛菲只是闪过这么个念头,很快就行动起来。
她完全忽略了刚才乌拉尔在结束了亲吻时,自己脑子里隐隐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只是坚定的认为黑暗神说的“讨好”就是肢体接触。
她抬起手,相当大胆的贴在他的脸上,然后没有多作犹豫,径直抬起下巴贴上对方的嘴唇。
黑暗神微微怔住了。
他的本意是想让阿洛菲多说些他爱听的话,信众们和他说话都是毕恭毕敬,小心翼翼的,唯独在她面前,他好像就不是一个神......
可这不是很好吗?他想要的不是这样吗?
他想要的是个伴侣,而不是一个信徒,信徒已经很多了,但阿洛菲只有一个。
唇上柔和的感觉让他根本无法冷静思考问题,向来自信能完全凌驾在欲望以上的黑暗神不得不承认,在面对阿洛菲的时候,他根本做不到游刃有余。
即使在此刻,面对少女误解后作出的举动,他本想再自矜一阵子,让她多“讨好”一下自己,毕竟他可是神。
只是,他根本按捺不住自己对她的渴求。
思绪被她牵动,情绪只为她的举动变化。
乌拉尔早就合上了双眼,伸出手反客为主,只一翻身就把她压在沙发上,呼吸变得急促,动作也开始变得急切。
这是只属于他的玫瑰,是他欲望源泉,是他即使被伤害,也要追逐独占的珍宝。
他有点怀疑“永恒”契印到底是链接伴侣间的系带,还是束缚他的锁链。
每次他自信满满的觉得自己一定能掌控她,即使刚开始看似是他完全控制了局面,到最后都会发现,自己实际上才是想要努力讨好对方的那一方。
但是很多时候,她并不需要他的讨好。
但他还是情不自禁一遍一遍的,把他认为的好东西都塞给她。
这种情况下,他还能说出自己是她的神这种话吗?位置似乎都颠倒过来了。
阿洛菲不知道黑暗神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只是被对方弄得有些喘不过气时,脑子里忽然出现了陌生的知识。
是一个她不曾听说的高阶神术。
很难去描述这种感觉,它可能是乌拉尔通过契印向她灌入的内容,但比起之前强制她亲近自己,阿洛菲觉得更像是通过他们唇齿之间完成的交流。
下一刻,乌拉尔主动结束了亲吻。
“布兰登人觉得你比历史上的司祭和王都做得好,不管是在处理王城的日常事务,还是平衡教会和普通民众的关系,都无可挑剔。”
阿洛菲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她隐约还能感受到乌拉尔残留在唇上的触觉,因此在对方一本正经的谈论工作时,她的视线还是下意识的落向对方一张一合的双唇,想的是神的嘴软软的真好亲。
太下流了。
她唾弃自己脑子里污秽的思想,清了清嗓子,故意板起脸:“只是大家对我过分宽容,我根本比不上庇斯特。”
她努力摆出无所谓的神色,但想到能得到民众的肯定,心头还是有些雀跃。这副神色落在乌拉尔眼里,又出现了另一种解读。
他微微往她的旁边靠过去:“如果你想成为女王,也不是问题。”
“我不要,”阿洛菲脱口而出,在对上黑暗神有些不解的双眼,认真解释道,“我对权力没有太大的野心,何况我的人生理想并不是坐上那个至高的位置。”
“那是什么?”黑暗神马上发问,但他没有等待她回答,而是很直接的说,“不管是什么,只要你说,我就能满足你。”
阿洛菲张了张嘴,还没开口又被他急急打断了。
“除了'让庇斯特回来'这种事情。”
“我没有这么想过,”阿洛菲想到了另一件事,“你刚刚给我......塞了什么东西?”
“之前有个守塔的小兵会操纵金色的光,你知道吗?”乌拉尔问。
阿洛菲怔了怔,她一下子想起那个初升太阳中的朝她笑得阳光又活力,有着古铜色皮肤的青年,他用光编制成手链戴在她手上,还说会努力靠自己的能力,一步步走到庇斯特身边。
【杜斯克,圣女大人,我叫杜斯克。】
第112章
“他死了。”
当柯芙娜的声音和回忆里乌拉尔的话语重合时,阿洛菲忽然回过神来。
躺在床上的古铜色皮肤青年容貌和之前看见的没有两样,只是黑色的头发长了些,紧闭着双眼,看起来不过是睡着了。
柯芙娜说的那些内容,阿洛菲已经从乌拉尔那里“见”过了,甚至比她说的还要更详细些。
在黑暗神占领布兰登当日,如同散步似的在城中闲游散荡。
不能说布兰登的士兵们贪生怕死,但假如面临的差距宛如天壑,似乎也没有太多挣扎的必要性。
黑暗神一路长驱直入,直到在傍晚时,拦在巴伦塔前。
其中一人身穿非常普通的守卫服饰,如果口无遮拦的说,这个年轻人有那么一两分像黑暗神,天生的深色皮肤和黑发,假如他向新来的神明表忠心,说不定新神一高兴,就会提拔他也不一定。
但他操纵的却是光系神术,而且完全没有遮掩自己金色光芒的想法。
小兵站在塔前,双手握着的长枪插在地上,他没有下跪,也没有低头,只是目光平和的落在眼前的地上。
黑暗眷属龇牙咧嘴,随时向前撕碎不知天高地厚的冒犯者。
才归顺的布兰登人又惊又疑,猜测也许是什么剑走偏锋的自荐方式。
但他们又觉得他大概是疯了,神明要是生气了,他连灵魂都不能剩下。
“短生种,你在做什么?”黑暗神瞥了他一眼,出乎意料的阻止了信众的蠢蠢欲动。
“守塔。”叫不上名字的小兵毫不畏惧的开口,在神威之下,虽然满头大汗,目光还是相当坚毅。
“光明神已经在这片土地上失势,你还要为谁守?”黑暗神没有感情的勾了勾嘴角。
“黑暗神,我知道你会摧毁光明教会的所有建筑,也能迫使所有人向你下跪,但我会把这座塔守到最后一刻。”青年口齿清晰,声音洪亮,即使承受着极大的无形压迫,还是站得笔直。
“告诉我,士兵,这么做的意义何在?”黑暗神举起巨剑指向眼前的人类。
“这座塔是庇斯特大人的心血,庇斯特大人又是阿洛菲大人最在乎的人,在她回来之前,我不允许这座塔消失。”
“你不允许,”黑暗神哈的一声笑了,连带着他身后的信徒们也哄堂大笑起来,“你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吗?”
“假如圣女大人在把刀插入神的胸膛时无所畏惧,那我也必然不会在生命最后一刻后退半步。”青年微微抬起下巴,他的双瞳因为直视神明,难以控制的颤抖起来。
黑暗信众的哄笑声更大了,然而在黑暗神微微向后的一个眼神下,骤然变得鸦雀无声。
“圣女,不过也是个人类,”黑暗神向前一步,“不是已经被你们教会当作叛徒通缉了吗?”
“黑暗神,无需多言。”
青年猛的用力收紧十指,乌拉尔和黑暗信众们脚下骤然出现了金色的圆形旋转法阵图腾,夺目的金光从地下与他的身体迸发出来,随着爽朗的大笑,高亢而嘹亮的话语如同火星,引爆了整个法阵。
“为阿洛菲大人战死,是我的光荣与梦想!”
黑暗信众们乱作一团,纯净的光明圣光早已让等级稍低些的魔物惊恐不已,口中大喊着“主神庇佑”抖成筛子。
面对扑面而来的强大光明之力,黑暗神连眼睛都没有多眨,随手挥了一下巨剑,劈开了直奔面门的力量,接着抬起手臂――
轰!
巨大的黑焰和光明力碰撞在一起,直到最后,逐渐占据上风的黑色吞噬了光芒。
劫后余生的黑暗信众跪倒在地上高声称颂他们的神明,拉文娜忽然倒抽一口气。
“吾主,手......”
光系神术师以自己为武器和燃料,在启动法阵的时候,他的灵魂与身体瞬间化为无数锋利的金线,向拥有黑暗力量的死敌射去。
没有一个黑暗魔物被切得粉身碎骨,但他们的神明,手臂被划开了浅浅一道口子。
黑暗神似是毫不在意的瞟了一眼,摊开手掌,一枚金色碎片安静的漂浮在其中。
一个守塔小兵拥有某些光系神官终其一生都不可得的金光,但就这样随随便便去死了,甚至没能杀掉一个敌人。
愚蠢,莽撞,可笑。
“独自挑战神,但并不是想要在你们历史上留下名字,他似乎只是单纯的想要为你而死,为什么呢?”
黑暗神在背后弯下腰,温热的气息扫过耳侧。
“答案在你身上吗?阿洛菲。”
“我......”
当阿洛菲回过头时,黑发神明已经消失无踪。
她隐约感觉,他想说的并不是这句。
“阿洛菲,阿洛菲?”
柯芙娜有些疑惑的看向她:“你在想什么?”
阿洛菲的目光重新落在熟睡似的杜斯克脸上,避而不谈刚刚引起自己发愣的关键:“既然他在巴伦塔前面已经连灵魂都献祭了,那现在这个是谁?”
“主神重塑了他的身体,非常精妙绝伦的神力,现在这个士兵的身体没有任何瑕疵,甚至比以前要更强壮健康,”一谈及和疗愈有关的内容,柯芙娜的语气就马上变得兴奋起来,“只差灵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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