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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传出一道刺耳的声音之后，又像熄火了一般，剩下一片黑暗。
果然是坏掉了吗？
卡洛琳微微皱起眉头，环视了一遍四周，在看到一处断开的节点时，她目光闪了闪，尝试着将手轻轻覆了上去。
随着幽蓝的光芒流进通路，而那个从始至终，一直未曾正常工作的监视屏，在闪过白光后，忽然跳出了画面。
不知为何，在看到映照出的画面的瞬间，卡洛琳下意识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先是月色之下的一片池塘，尔后是虫巢，是空无一人的房间——
里面的所有的场景都在飞速地切换，如果不是目前身体的感官惊人，恐怕根本无法分辨出画面显示的是什么。
然而，这样的感官，在此刻却像是沉重的负累。
明明只是短暂的几秒，却让卡洛琳感觉像是时间被无限拉长一般。
这个监视屏所显示的场景，像是被连接了多个用于监视的魔法生物的视角，才导致无法固定下清晰稳定的画面。
视角时高时低，杂乱不堪。
正当卡洛琳有些难受地轻揉着太阳穴时，她的余光在注意到什么之后，微微睁大了双眼。
——
黑暗之中，银色的寒芒极快地在各个角落穿行。
伊里斯刚刚将铁剑上的血迹抖落，收回剑鞘，一片刺目的白光便毫无征兆的亮起。
所有的魔法灯恢复了运作，与之前略显黯淡的光线相比，甚至要更加明亮。
光凭肉眼，都能清楚地看到地面上的每一条纹路。
一切都显得不同寻常。
伊里斯轻轻抬手，利用监视盲区，掩饰地敲了敲耳钉。
然而它却像是丧失了一切功能一般，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又或者，是另一位耳钉持有人无法给出任何回应。
伊里斯皱起眉头，目光不善地看向监视法阵所在的位置。
以他的那具遇到勇者前不死不灭的身体，自然不会让他担心对方是否已经遇害的事情。
但能让那位圣骑士阁下摔个跟头，也代表对方肯定不是一位能轻易撂倒的角色。
留给他周旋的时间不多了。
伊里斯迅速地从手中多串的钥匙中，分辨出眼前牢笼的编号。
在钥匙插入锁头时，他的视线无意中接触到一位少女的眼眸。
与其他或惊惧或慌乱的目光不同，她的眼神在震惊之余，夹杂着些许熟稔。
“卡洛琳·提尔？”
眼下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认亲时机，更何况正主并不在场。
伊里斯揣起钥匙，打算无视对方，赶向下一个牢笼时，那位少女的话语却让他改变了想法。
“我是艾西亚·多伊尔，之前在骑士团选拔的时候有见过你，也请让我帮忙。”
假如卡洛琳真的遇到什么难缠的敌人，那也就意味着他们此刻所处的环境并不安全。
伊里斯面无表情地将手中一半的钥匙串扔了过去，没有多言，便动作迅速地奔向下个地点。
直到在成群的少女们有条不紊地通过魔法阵转移时，那名少女也走到了他的身边。
“你还是从没变过。”
艾西亚认真地凝视着他，
“其实你不必任何时候都像英雄一样保护所有人。“
伊里斯目光沉沉地看向对方，轻蹙的眉头忽然缓了下来。
他虽然并不想在这样的场景与陌生人话着不知道的家常，但却突然想起那一天雨幕之中，那个人看起来迷茫、脆弱的眼神。
“在你印象中……”
他闭了闭眼，忽然觉得自己问这个问题有些可笑。
“‘我’是什么样的人？”
与刚刚清亮的声线不同，此刻金发少女的声音低沉得近乎像是变声期少年。
艾西亚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却也如实进行了回答。
“明明比任何人都想要活下去，却还是毫不犹豫选择拯救别人的傻瓜。”
这些，在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就知道了。
伊里斯轻轻笑了笑，神色有些复杂。
“谢谢告知。”
但果然，他们不一样。
第23章
将所有少女通过魔法阵送出之后，直觉感受到某种危险的存在靠近，让伊里斯下意识地向后翻滚躲避开来，眼神凌厉地看向某处。
他的手死死地按在腰间的剑鞘之上。
不到两秒，空荡荡的走道上，忽然出现了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身影。
不同于最初的印象。
对方看起来像是刚经过一场激烈的战斗，之前蒙着脸的布匹也被挑掉，那件黑色的斗篷就仿佛年老之人的皮肤一般，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
只有那双眼眸，看起来仍充满神性的光芒。
“看来我们可爱的小淑女并不喜欢这里。”
那个人，不，或许不应该称为人类。
除了那双眼睛，看起来既神圣，又仍保留着人类的样子。
他的面庞，他的血肉，他的骨骼，都像是被吸干的行尸一般，皮肉松松地挂在骨骼之上。
就像是偷穿人类皮肤的怪物一样。
伊里斯抽出铁剑，冷厉的寒芒迅速逼近那人的心脏。
然而在即将刺入的刹那，那把铁剑就仿佛重逾千斤一般，一丝一毫也无法再靠近对方。
伊里斯微微皱眉，身体却迅速作出了判断。
只见眼前一道白芒闪过，即使伊里斯已经向后撤离，却也不可避免地受到那道白色光芒的波及。
在指尖感受到一道能量的波动之后，伊里斯目光闪了闪，忽然停下了撤退的步伐。
一双手掐上了他的脖颈。
那双手的力道越来越大，痛楚和缺氧的麻痹一同逼上了他的头顶。
耳边一片嗡鸣，大脑里只剩下强烈的求生欲望。
然而眼下的情景仍然显得格外怪异——
金发少女明明因为近乎窒息的状态，双手已经抓上了那双骨瘦如柴的手，却迟迟没有试图掰开。
就仿佛“她”理智尚存的头脑，正与最原始的求生本能对抗一样。
那位穿着黑色斗篷的人也并没有打算真的弄死“她”。
在欣赏够了“她”垂死挣扎的姿态之后，Ta毫不犹豫地松开了手，任由少女无力地跌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额头上爆出青筋。
明明如此狼狈，在缓过劲来之后，那双湛蓝的眼眸看过来时，却仍然没有任何恐惧或惊慌，反而充满着阴郁的杀气。
“还真是一朵带刺的玫瑰。”
他的语气里带着蚀骨的冷意。
完全不需要怀疑——若不是“她”现在的身体还有作用，应该会在这里被处死。
伊里斯攥紧了拳头，强忍住想要刺杀对方的念头。
不仅因为后续需要确认圣临法阵的真实作用，还因为他无法刺下的那把剑。
伊里斯抬起眼，紧紧地锁定着那个诡异的身影。
这人的能力古怪，虽然他现在能免疫术法攻击，可却无法伤害对方一分一毫。
按常理来说，这是毫无可能的事情。
可他握着那把武器时，内心升腾出的感觉，就仿佛正在弑神一样，充满罪恶和恐惧。
没等伊里斯彻底缓过来，那人便如同拎小鸡仔一样，随意地掐着他的脖子，踏进了一个魔法阵。
这次的时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漫长。
头脑里像是被强行塞满了各种讯息，以至于脑袋发胀，意识混沌。
天旋地转之间，他也终于无法再保持清醒，沉沉地陷入了昏睡。
直到天际隐隐现出了一丝红色的微光，在一声清脆的鸟鸣声中，伊里斯醒了过来。
映入眼帘的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和一汪澄澈的池水。
空气中可以嗅到新鲜的青草气息、和清新的花香。
在密闭的空间之中呆了许久，以至于见此景象，伊里斯的第一反应是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户外的新鲜空气，才认真打量起自己所处的地方。
他被关在一个金丝牢笼之中。
像是被贵族圈养的娇贵的金丝雀一样，被限制在一个小小的牢笼之中。
伊里斯试探性地伸手掰了掰那纤细的金色围栏。
只见那原本平直的栏杆，从一件完美无缺的艺术品变成歪曲的残次品，他又若无其事地将那金色的栏杆掰正了。
但还是像是一根被折过又恢复的铁丝，看起来总有点不对劲。
隐隐地，远处草丛之中，忽然传来细微的声音。
伊里斯迅速就地躺下，装作尚在昏迷的模样。
只听枝叶被踩踏的声音渐进，一道年轻的男声响起。
“你不觉得那个笼子有一根栏杆有点歪吗？”
伊里斯背对着两人，身形一动不动。
另一道粗犷的声音不信地质疑：“瞎说吧，那可是大力士莫哈尔都折不动的魔法金属笼。”
“那大概是我的错觉吧。”
“……”
两个守卫，一路闲聊起琐碎的日常。直到一刻钟之后，才渐行渐远。
待到声音完全消失，伊里斯才撑起身，警惕地环视了一遍四周。
他捋起头发，隐秘地敲了敲耳钉。
不同于之前石沉大海一样杳无音讯，耳边终于响起了微弱的呼吸声。
还没等他开口询问，另一边传来了卡洛琳虚弱的声音。
“你现在在哪？”
虽然她的声音有些有气无力，但至少语气还算平常。
“老老实实地被关押在圣池边的金丝鸟笼里。”
伊里斯垂下眼，无意识地擦了擦鼻子。
虽然不小心把鸟笼弄弯了，但问题不大。
卡洛琳揉着太阳穴，从弥漫着腐朽气息的酸臭液体中爬出。
被那个古怪的术法洞穿的心脏，竟然已经长好了的大半。
只是因为浸泡在这一池墨绿色的液体之中，她的皮肤也呈现出煤炭一样的颜色。
就像是被灼烧至死的死尸一般。
空气中酸臭腐烂的气味，让卡洛琳整个头脑都处在昏昏沉沉之中。
凭着理智，她给自己释放了一个治愈魔法，整个人的精神才稍微清醒了一些。
“没想到您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而耳钉另一边，则响起了伊里斯没心没肺的笑声。
背靠着就近的壁沿，卡洛琳脑海里闪过了她最后意识里的画面。
在众多的监视角度之中，其中有一个视角，是在那间布满着监视屏的房间之中。
而那个监视着自己的不知名生物，正虎视眈眈地俯瞰着她的背影。
“说实话。”
卡洛琳沉默了片刻，声音沙哑着开口：“你的身体素质不太行。”
伊里斯：？
顺着监视生物而来的那个“人”。
姑且称他为人。
明明像是一具披着黑斗篷的骨骼，就像是黑魔法召唤出来的地狱生物。
使用的却是光明神赐福的魔法。
即使她躲过了对方的物理攻击，可那大范围的术法攻击，却还是轻易洞穿了她的身体。
与自己免疫魔法伤害的身体不同。
直到与那个人正面交锋时，她才清晰的意识到，自己所处的是魔王的躯体。
在那道充满着神明力量的魔法之下，她毫无抵抗之力。
“喂喂，大小姐，你之前可是有板有眼的指责我锻炼得太过分了。”
听到她无头无尾的指责，伊里斯难得用着不满的语气与她争论。
“您要知道，对一个男士而言，这项指控相当严重。”
他颇为不忿的大声嚷嚷，就像是被主人突然从床尾踹下的猫一般，骂骂咧咧地炸毛着。
第24章
被伊里斯义正言辞的发言镇住了一瞬，卡洛琳便若无其事地解释了起来。
“这具身体无法应对光明神赐福的魔法。”
“现在我全身都在向外冒着黑气。”
就像烧坏的火炉一样。
受到光明神赐福的术法攻击之后，翻涌的气血仿佛冲破了某种限制。
不仅反复地冲击着封印某股危险力量的堤坝，还剧烈地影响她的思维。
随着时间推移，从一开始的头昏脑胀，她现在状态更像是处于理智和癫狂的交界处。而那些被洞穿的伤口，也开始不明原因地向外冒着血色的魔气。
“什么嘛，原来是这个。”
伊里斯收起了方才忿忿不平的态度，又恢复成了之前懒散的语调。
“您知道的，我毕竟是个魔王。”
“所以泄露一点魔气也是正常的。”
确实很正常。
那作为圣骑士的她，杀掉魔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卡洛琳有些无言地沉默了一会儿，原本就不耐的心情变得更加暴躁。
还好对方之后的内容没再挑战她的神经。
“只要您保持心态平和，不到处乱跑，像一个合格的重伤病人好好养伤就没什么大碍。”
伊里斯话锋一转，忽然正色了起来。
“不过你刚才说‘光明神赐福的力量’，不如说，那是‘伪神’赐福的力量。”
不是真正的神明赐福的力量，也就意味着是依靠其他手段获取的与神力相似的实力。
而这份实力的来源只有可能是通过他们迫切需求的东西产生。
比如，眼下的圣临之日。
“你的意思是，我们的行动机会只在圣临的当天？”
卡洛琳沉吟片刻，微微皱眉。
魔王的身体显然无法在这场战役之中发挥作用，而属于自己的身体，虽能免疫对方的魔法，却无法伤害对方分毫。
排除所有的攻击手段，他们好像退无可退。
但其实，从始至终一直有一个问题未曾得到解答。
她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眸里，就像被凝入了一滴血液一般，逐渐染成鲜红的血色。
为什么圣母和教父需要‘卡洛琳’的躯壳。
或者，为什么他们会需要一具没有魔法亲和的身体。
如果把魔法亲和满级，比喻成满杯的水。那魔法亲和力0，就是被拧紧盖子的空杯。
是一个……什么东西都没有盛放的容器。
“所以，圣骑士阁下。”
伊里斯话音顿了顿，漫不经心地开口。
“我们的唯一优势是，他们不知道您的身体，并不能成为一件像样的容器。”
卡洛琳沉默了半晌，才淡淡地开口。
“你似乎在讥讽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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