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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里斯只能作罢，无聊地打量着四周。
天际刚蒙蒙亮，距离圣临法阵开启还有一段时间，但不远处已有不少守卫在轮流巡逻。
之前放走少女时，因为魔法石能源被动过的缘故，圣母玛丽和那位所谓的教父，判断那些守卫应该是由第三人操纵机关杀死的。
也因此，他们对于他的武力值估计，也就是一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在逃跑时落下的贵族少女罢了。就算会一点花里胡哨的剑术，也不成大器。
这些时刻盯着自己的教徒，不可能给予他独自行动的机会。
而他也不能过早暴露了自己的底牌。
现下，唯一获取武器的途径就仅剩下这个用来关押“娇贵的金丝雀”的笼子。
不过，设计者应该也从未想过有人能徒手拆下这个笼子。
伊里斯背过身，遮掩了自己掰折的动作。
在掂了掂这把“临时武器”的重量和手感之后，他满意地将它收到了贴身的位置。
这根箭矢形状的魔法金属，其锋利程度不仅与匕首别无二致，手感也轻巧顺滑。
虽然大约有半个小臂的长度，但索性，他的裙撑也足以完美隐藏武器的存在。
做完这一切，伊里斯又假装若无其事地优雅端庄地坐回了金丝笼的中央。
时间已经临近圣临法阵的开启时间，玛丽已经坐到主座之上，而与她相邻的另一个座位的主人，却迟迟没有到来。
作为主事者，她虽然看似温和平静，可轻轻敲击着扶手的食指，却已经暴露出了内心的不耐。
有时候，所有的行动就仅仅只是差了一个契机。
伊里斯目光闪了闪，矜持而冷淡地开口：“只有您难道无法开启法阵吗？这样重要的仪式难道可以被推迟？”
经过昨晚的监视，玛丽对伊里斯的警惕也放松了许多，此刻被这样不着痕迹的“拱火”，她也感觉出‘卡洛琳’只是有些别扭的担心自己，也因此加重了对另一个未到场的人的不满。
“带她到法阵中心。”
随着她的指令发出，金丝笼蓦然打开。
负责引导的侍从将伊里斯带到了魔法阵的中心。
见伊里斯一路低眉顺眼，乖顺地配合所有的安排，玛丽的心情才稍微好了一些。
她一步一步走下了台阶，宛若传说之中包容万物的圣母一般，看起来虔诚而慈祥。
沿路看见她到来的教徒，都不约而同地俯身作拜，一时之间，竟真有几分光明神即将下凡的神圣感。
伊里斯看着对方缓缓地走到他的面前，将一道纯粹的光明魔法打入了阵眼。
两人之间一道无形的屏障升起。
而那位年过半百的老妇人，似乎因为梦想即将实现，眼神也泄露少许出了激动的情绪。
“法阵一旦开启就无法停下，这个过程你可能会有些痛苦。”
她的视线贪婪地在他身上每一寸裸露在外的肌肤上略过。
“抱歉，卡洛琳，你这样单纯又乖巧，真的是我最喜欢的孩子。我真心的希望有一个你这样可爱、年轻、漂亮的女儿。也比任何人都要希望你有一个光明美好的未来。”
“而这个未来将从这一刻开启。”
伊里斯颇为有趣地挑了挑眉，露出了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
“一旦开启就无法停下？”
明明对方不过是一个毫无资质的废物，只有经过圣临之后，才有可能拥有那至高无上的力量。
可玛丽在对方意味不明的微笑之中，却敏锐地感知到一种致命的危险。
可此时已晚，她已然站在魔法阵上的主启动位，在仪式结束之前，无法挪动分毫。
不，人类拥有能对抗神明的力量是毫无可能的事情。
这个纤弱的少女不过在虚张声势……
然而随着法阵周围聚集其大量的能量，原本应该被这股来自神明的力量迅速冲击的少女，却悠哉悠哉地坐在阵眼中心。
她甚至已经看到那股力量将整个巨大的法阵拱起，可少女却丝毫未受到影响。
感受到她的视线，那双湛蓝的眼瞳甚至带着明媚的笑意直直地看了过来。
隐隐的，整个法阵竟呈现爆破之势。
玛丽目眦欲裂，如同饿狼一般，发狠地想要扑向那位无辜纯洁的少女。
“怎么可能？！”
“那个老女人居然背着我开了法阵！”
与方才的氛围完全不同。
黑斗篷男人忽然感觉自己好像把什么怪物放出了牢笼。
那是如同鲜血一般，至纯至红的血色眼眸。
无论多少次击倒，对方的伤口都快速愈合，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样，离他愈来愈近。
而与此同时，他又察觉到了圣临法阵被启动的征兆。这对于他而言，不仅仅是遭遇了难缠敌手的迎头痛击，还加上了队友背刺。
他看着不知道第几次爬起的“魔物”，眼神已经有些动摇。
在经历过几次‘圣临’之后，拥有无人抗衡的压倒性实力。常年高高在上的他，在面对这样毫无痛觉，嗜杀如命的怪物面前，终归还是如同普通人类一样，感受到了胆寒。
他的攻击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快，而他身上的力量也消耗得越来越多。
在越发力不从心时，他忽然转头看向了地面上的法阵。
那怪物身上一路笼罩着的血色魔气，在靠近法阵时，也瞬间被其吞没。
对，只要把对方转化成能量。
男人狠厉地用上最强一击，将那红眸赤发的怪物狠狠地钉在了法阵之上。
这一次，那人失控的魔气汹涌而出，却瞬间被身下的魔法阵吞没。
他喘着气，转身准备离去，但在察觉到什么之后，他瞪大了双眼，迅速看向身后的法阵。
——
卡洛琳迷迷蒙蒙间，终于找回了一线理智。
方才的记忆有些混沌，但她隐约觉得，是体内的嗜杀之气暴走，反过来控制了自己。
那并不是属于她的本能，并且终究能不能伤到那个黑斗篷男人，还是无法确定。
流逝的生命力让她有些犯困。
指尖的温度褪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濒临死亡，她的身上有种暖洋洋的感觉，温柔得像是晨间的阳光。
可她得站起来。
卡洛琳猛地睁开双眼，全身上下的疼痛不停地冲击着她的思维。
胸口还被一根尚未消失的净化箭矢贯穿，上面传来的力量，刺痛着她的经络。就像是无数根针扎着她的身体一样。
以这样残破的身体，想要打倒那个人，恐怕还做不到。
卡洛琳憋着口气，努力想要撑起身来，忽然对上了那个男人惊恐的眼眸。
忽然间，她的身体一轻。
方才被汲取的力量，忽然间就像是洪水一样汹涌而来，被腐蚀的肉身迅速地覆上了血肉。
之前的痛苦忽然被涤荡一空。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不属于她的力量，竟然也毫无阻碍地与她身体融合在了一起。
在一片温暖的微光之中，她恍惚间看到了好几个少女和孩子的身影，从来时的洞窟走了出来，将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身上。
在一片金色的光芒中，她听懂了他们传递的话语。
“谢谢你帮助我们。”
可明明她还什么都没有帮上忙，只是一个劲的在原地失败，被狼狈的打倒在地，无法前进。
在生前遭遇到惨痛的对待，可最后留给她的力量，却又是如此温柔。
卡洛琳握紧了拳头，重新站起身来。
那双血色的眼眸渐渐地被黑色的能量覆盖。
那个人身上的力量来源于这些亡魂。
那来自亡魂的力量，自然也可以杀死他。
在飞身而起的瞬间，她的手上拖出了一把长剑，有形无影。
破坏的魔气和腐朽的死灵之气，明明是驳杂的两种能量，此刻却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形成的赤黑长剑犹如腾云而上的长龙，尖锐的锋芒宛若削铁如泥的爪牙，带着排山倒海之势直指苍穹。
那个之前将她无数次惨烈地摔打在地面上的男人，面上却已不再如之前那般从容。
结出的光明法阵被一剑破开，在金色的光芒之下，那把赤黑的长剑一剑贯穿了他的心脏。
迎着猎猎的狂风，封闭罪恶之地的建筑发出了松动的声响。
在一声清脆的碎裂声中，卡洛琳手中的长剑爆成金色的粉末。
而那具如同骷髅一样的躯体，那个罪恶的灵魂，被怒号的冤魂撕扯殆尽。
那些曾经日日夜夜被困于着囹圄之地的魂魄，倾尽所有，烧尽最后的魂力，也要啖上那最后一口血肉，撕下那片肮脏的灵魂。
为他们嚎哭的家人，为他们可能拥有的未来，为他们自己。
至此归于尘土，不惧光阴。
第29章
圣临法阵破裂，魔力倒灌，到处都是外溢的驳杂能量。
这样的一幕让玛丽几近疯狂，毫无理智地伸手收拢从裂口出飞出的能量。
其他信徒在面对那样磅礴的力量时，也顾不得做出虔诚之态，发狂地试图抓住那些在空气中飞窜的光球。
然而上面附着的力量早已不像从前她所汲取的那样“纯粹干净”。
夹杂着魔气、死灵之气以及光明魔力三种完全不同的力量，直接被拢入了体内，就是正常人也会因为力量驳杂而神志不清，更何况是原本拥有“纯粹的神明之力“的这些教徒。
被污染了力量的神明，就不再高高在上，不可玷污。
更何况，还是伪神。
吸收越多的驳杂力量，理智便越容易被侵蚀。
玛丽的身上宛如延伸出无数只手，贪婪地吞噬着所有溢出的能量。即便是信徒，也无法避免被那只汲取力量的“手“吸成人干。
在阵眼终于也支撑不住爆裂开时，伊里斯顺着那股力量悬于空中，几乎瞬间便被地面上这个你痴迷于吸收力量的玛丽锁定。
那双圣洁神性双眸，此刻犹如堕神一般，氤氲着黑色的不祥气息。
“都是你，这些力量本来全是我的！你年轻的身体也是我的！！”
夹杂着猛烈的风声，她的声音就像是数千只数万只冤魂在可怖地长啸着，轻易能使人心口震颤。
而那本只是能量体的无数只手，竟在吸收了足够多的光球之后拥有了实体！
她已不再是之前人人尊敬的圣母玛丽，而是只会贪婪索取的怪物。
伊里斯稍稍倾过身，躲过了她的攻击。繁复的裙撑丝毫不影响他流畅的身法。
在落于那巨大的诡异人手的瞬间，他转动手中的箭矢，毫不犹豫地冲着脚底一把刺下。
原本普通的魔法金属箭矢，在经历过阵法中的能量冲击之后，竟隐隐发出圣洁的光芒。
在接触道那古怪人手的时候，竟然如同砍瓜切菜一样，将手腕自正中截断。
“啊——”
而控制着这一切的老妇人，发出了一声惨痛的哀嚎。那双不祥的眼眸直直地盯着“她”，仿佛能望向“她”内心的深处。
“卡洛琳，我从未伤害过你，你真的忍心如此对待我吗？“
在触碰到对方视线的霎那，伊里斯的动作不受控制地停顿了下来。
一段他从未知晓的记忆忽然在脑海之中浮现。
因为“厄运缠身”，小小的女孩总是被同龄的小孩排斥，尚未长大的孩子们，反而拥有着最纯粹的恶意。
那时，“她”总是孤身一人，藏在玛丽放在门口的水桶后面，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世界。
“卡洛琳，这是今天的午饭。”
年轻的女人总是亲切、温柔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你什么时候愿意当我的女儿呢？”
那时，玛丽的眼眸还是普通人的样子，质朴、温和充满着善意。
“抓到了。”
苍老的声音响起，伊里斯在空中被一只手禁锢住了身体，他的耳边传来金属裙撑碎裂的声响。
而那个癫狂的妇人，也早已没有了记忆中温和的眼神，而是如同食人的野兽一般凶狠地看着他。
记忆终究是记忆。
“抓到了。”
伊里斯讽刺地扯了扯嘴角，从裙撑卡出的夹缝之中，抽出了手臂，慵懒地抛转起手中的箭矢，毫不犹豫地射向那双充满恶意的双眼之中。
她不会囿于记忆，所以他也不会。
被玛丽丢弃的小孩的衣物，不合身的贵族少女服装，在邀请“她”进屋时，那摇摆不定的眼神。
属于孩子的直觉，比想象之中还要惊人地接近真相。
在刺耳的尖叫声中，四处传来了坍塌爆裂的声响。
那个曾经看起来温柔善良的女人，最终在鲜血的流淌之中，化为一团肮脏血腥的气体。
所有的一切结束得接近荒谬，却又是无比现实。
伊里斯自当空坠下的瞬间，地面也顷刻下陷。
这不知被封闭了多久的殿堂，终于得以在这样的时刻重见阳光。
但是就和那群无法见光的罪人一样，一旦站在光下，就注定死亡。
如同那句暗语一样。
[将我的肉身，我的灵魂，我的全部葬于此处。]
这是从他们一开始就注定的结局。
将近三十米高的高空。
伊里斯俯瞰着接连塌陷的建筑，在确认无法找到落脚点时，有些无奈地任由身体下坠。
今日万里晴空是个适合出行的天气，只是不代表是个适合跳楼的天气。
猎猎的狂风，刮得他的脸上有些刺痛。
若是一路艰险都没能在身上留下伤痕，在最终胜利的前夕，死在坠楼而亡，也太可惜了。
他优哉游哉地想着，莫名觉得眼下的情景有些熟悉。
忽而，空气像是静止了一般，失重的感觉蓦然停滞。
棕色的马尾宛若骏马的马鬃一般微微扬起，那双淡漠的琥珀色眼眸在接触到他的视线刹那，仿佛拨云见日一般，流露出一丝极浅极淡的笑意。
“辛苦了。”
初见时冷静淡漠的少女，在这一刻，虽然是顶着他的皮囊，可表情却比以往都要生动。
只是在破损的衣物之下，无法找到一块好肉。
斑驳的伤痕层层叠叠，即便曾经被剜去的血肉重新长出，却也能看出她究竟遭受过怎样惨烈和痛苦的一场战役。
卡洛琳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毫不在意地朝着出口的魔法阵方向飞去。
“打了一架，打赢了。“
在阳光之下，她棕色的头发也仿佛染上了耀眼的金色。
只要胜利的话，似乎曾经的苦痛在她眼里似乎从来都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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