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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我才不会随便说出，诸如‘您不行’这样的话呢。”
少女的声音变得俏皮可爱，就像是融化的奶糖，黏腻地缠在她的耳朵上。
“你那边应该差不多快来人了。”
卡洛琳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甜腻的话音。
“先不说了。”
伊里斯蹲在金丝鸟笼边上，听到耳边的声音中断后，才站起身动作优雅地拂过耳边的碎发。
除了清晨那两个人过来送餐以外，就没有其他人再接近这个地方。
然而现在，他却听到了从远处渐进的脚步声。
“我可爱的孩子，你果然是最适合这个位置上的人。”
那略带熟悉的声音，并不让伊里斯意外。
前天才第一次见面的卧病在床的老妇人，穿着那一身洁白的修女服，神色喜悦地看着他。
伊里斯扯了扯嘴角，眼神冰冷而直白地看着她。
“您接触我的理由，一开始便是为了圣临仪式吗？”
他一开始便与她针锋相对。
玫瑰街的玛丽大婶，和启动圣临法阵的圣母玛丽。
任谁见到旧时的恩人变成让自己困于囹圄的始作俑者，都不会平静以待。
所以，他稍微做点艺术加工也应该得到容许。
“傻孩子，能侍奉光明神是无上的光荣。”
玛丽的目光中充满了圣洁和慈爱，就如同一位真正为孩子考虑的母亲一样。
“比起因为毫无资质又容貌姝丽，沦为上层人的玩物，这次圣临将是你这一生摆脱阴影最好的机会。”
“你不必再因为自身的弱小而惶恐，也不必因为世人的目光而自厌。成为被神选中的人，只这一点，已经足够值得你骄傲了。”
她的话语字句之间，都是为了“她”作考量。但对于一位骄傲的大小姐而言，这样的话语还不足够。
“所以，您一开始就是为了目的接近‘我’了。”
为了“她“这具毫无资质的躯体。
金发的少女一副强颜欢笑的模样，双手却暗暗地攥紧了裙摆，忽地又松开。
就像是被父母抛弃的孩子，也总会试图索取父母曾经爱过自己的痕迹。
原本因为“她”的话语而神色些许变化的玛丽，在注意到少女细微的动作，她的眼神也温柔了下来。
“好孩子，我都是为了你。”
看到少女不可置信又夹杂着些微的濡慕的目光，她的语气更加耐心且柔软。
“那个时候，我真心想收你当我的女儿。但你因为受到了太多伤害，最后还是没有信任我。”
玛丽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头，慈爱地看着“她”。
“侍女很快就会过来，领你去沐浴和祷告。相信我，这三天将是你最宝贵的经历和人生的转折。”
煽动性的话语，和充满神性的温柔眼神，犹如一位真正的圣母在耐心地聆听她的教徒、她的子嗣的心声。
若是没有坚定的心智，真的是她口中那种，毫无资质的被摆弄的玩物，大概会被轻易蛊惑。
伊里斯低下头，露出痛苦挣扎的眼神。
在玛丽走远，甚至是侍女前来引导他完成沐浴和祷告的流程时，他也仍然保持着那样纠结的神情。
直到夜幕降临，万物俱静。
伊里斯才缓缓收敛起那副死气沉沉的表情，双手狠狠地揉了揉脸。
“圣骑士阁下。”
他敲了敲耳钉，湛蓝的眼眸像是结了一层深深的寒冰。
“那个叫玛丽的女人说您毫无资质，再怎么努力都没有前途，最好的结局就是为了她去死。”
“我听到了。”
卡洛琳眯起眼，迷迷蒙蒙地看着眼前稍微稀薄了些许的黑色“浓雾”，叹了口气。
“总结得很好，下次别总结了。”
第25章
缪瑠瓦的西侧，十几位身着银色盔甲的青年，正在附近谨慎地勘探着。
其中一人，眼底已然浮出淡淡的青黑，但眼神却仍然亮得惊人。
再次走到同一个地方之后，他闭上了双眼摩搓着指间的戒指。
过了半晌，他忽然开口：“就在这里。”
而随着他的声音响起，佩戴在他手上的戒指，快速地闪过一丝红色的微光。
菲尼亚斯抬手揉了揉眉间。
虽然只经历了两天一夜的搜索，但耗费的魔力却已经透支了他的极限。
从卡洛琳与伊里斯失联的第一晚，他们便连夜联系了缪瑠瓦的骑士团，将那间可疑的房屋里里外外都搜查了一个遍。
毫无意外，什么都没能找到。
临走前，那间屋子的屋主，一位四五十岁的、面目慈祥的老妇人，甚至还面带担忧地看着他们。
就像是那些一生善行，虔诚地信仰着光明神的信徒一样。
若是以往失踪的那些人，都是被她这样一副伪善的模样骗过，那也确实不冤。
菲尼亚斯锁紧了眉头，强迫自己再次释放探测魔法时，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刺痛，让他不得不中断了行动。
他长舒了口气，重新抬起头。
两人失联的第二天，埃里克队长便将骑士团所有人分成两个小队。
一队正常执行日常巡逻的任务，一队和他一起专门监控耳钉的去向。
却没想到，最后竟然到了缪瑠瓦西侧的森林附近。
代表卡洛琳和伊里斯的红色光点，从一开始便被分隔在相距甚远的两处。
其中一个光点几乎稳定不动，而另一个则像是被放进蟑螂堆的蜘蛛，或是放在铁水里的水蛭……
该死！他为什么一到这里就总是联想到这种恐怖的怪东西。
菲尼亚斯阴沉着脸，强迫自己从脑海里幻想的画面移开注意力。
总之，另一个光点有点抽搐得过头，在某片地域疯狂高速闪现。
为了区分两个地点哪个更有追踪的价值，他们也花了不少功夫。
但他们在第二天终于不需要纠结这个问题——两个光点都指向了传闻中森林女巫的所在地。
这片坐落于缪瑠瓦城镇西侧的阴暗诡异的森林。
“该不会真的是森林女巫干的吧？”
一位实习骑士忍不住轻声和自己的队友讨论着。
“之前就有人传说，森林女巫会掳掠少女和孩子……”
会有这样的想法再正常不过，毕竟传闻和此刻指向的地点实在过于巧合。
但于他而言，却并不认为这两者有关联。
菲尼亚斯正打算打断他们的谈话，就听到不远处有人朝他大声呼喊。
“这里有人！”
从森林入口附近的小河中心，忽然出现的少女，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就近的骑士一把将那位受到惊吓的落水少女拉上了岸边。
然而，从第一个少女出现之后，陆陆续续开始成群地出现了数个人影。
菲尼亚斯神色一凛，一边念起咒语，一边快步赶向人员出没的地点。
勉强从河面上架起了一座透明桥梁，就已经抽空了他刚刚恢复的大半魔力。
导致于奔跑之中的菲尼亚斯，几乎是在桥梁架起的瞬间一头栽向地面。
附近的其他人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才避免了一出脑袋开瓢的惨剧。
而那些惊慌失措的少女们，在看到他们银色的盔甲和带有骑士团标志的徽章之后，原本惶惶不安的表情才终于稳定了下来。
甚至有一些人，因为突然安下心来，忍不住失声痛哭。
场面逐渐变得混乱和吵闹，在场的大多数都是单身的年轻男士，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
在面面相觑之后，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安慰。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菲尼亚斯幽幽转醒之后，场面才逐渐得到了控制。
但一切尚未结束。
重新站起身时，菲尼亚斯看着那道河面上若隐若现的魔法阵，刚刚踏出一步的时候。
远远地，背后便传来一道严厉的呵斥声。
“不许去。”
黑色的骏马宛若腾云而起，几息之间便落在了他们的面前。
落地的刹那，它长啸了一声，马蹄跃然腾空，坐在马背上的黑发青年则稳稳地拉住了马鞍，居高临下，神色凛然地俯视着菲尼亚斯。
“菲尼亚斯，你曾以贵族的名义答应过我什么？”
菲尼亚斯别过脸，表情别扭。
“绝不轻举妄动……可是卡…监理他们很可能就在另一侧。”
埃里克冷着脸翻身下马，手上毫不犹豫地起了一个封印法阵，将那悬于河面的法阵完全地覆盖住之后，才朝他走了过来。
“那你知道他们之所以不回来的原因吗？”
“
“你明白团队中，需要有人断后意味着什么吗？”
埃里克闭了闭眼，声音放缓。
“菲尼亚斯，以你的能力现在还帮不了他们。”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语气并不是训斥或是责骂，而是平静的阐述着事实。
即便菲尼亚斯仍然时不时地瞥向河中心的法阵，但口头还是不情不愿地应了下来。
“明白。”
埃里克叹了口气，这时才转身看向那群刚被救出的少女。
他下意识调整了一下冷峻的表情，让面上看起来温和些许。
然而在注意到人群之中的某个熟悉的身影时，他忽然怔住了。
“艾西亚·多伊尔？“
那位棕红色头发的少女，猛地抬起头直直地看向他。
她短暂地怔了怔，随后扬起了一个阳光一般的笑容。
“埃里克。”
她轻轻地开口。
“我活着回来了。”
昏暗不定的光线恰好映照着少女的眼眸，也让那位向来公事公办的黑发青年，看起来温柔了许多。
骑士团的所有人都蹲在草地边上，眼睛时不时左右移动，看向“深深地对视中”的两人。
未等这群年轻人开始奇怪的猜想，埃里克又恢复了平常严肃的模样。
“欢迎你归队。”
艾西亚站起身，冲着周围有些惊诧的骑士团成员笑了笑。
“我是艾西亚·多伊尔，原骑士团副队长，负责调查缪瑠瓦失踪案。”
事实上，缪瑠瓦并不是一开始就如此失序。
三年前，当地的骑士团就注意到了失踪人的共同特质——无法使用魔法的年轻少女，或者拥有优秀魔法资质的孩童。
然而无论如何追寻，在目击者最终指认的地点都无法寻觅到任何关于她们的线索。
渐渐的，平民和贵族都产生了暴动，缪瑠瓦的骑士团不得不采用危险却又直接的方法。
让几位女性骑士在失踪少女最后被目击的几个地点侦查。
结果无一例外，包括女性骑士在内，所有符合要求的少女全部失联。
“除了现在这些少女以外，其他人都死了。”
艾西亚眼神冰冷地看向那片河面的法阵。
“那些人所持有的力量，是通过人类的血肉堆砌起来的。”
面对其他人看来的视线，她平静地陈述着。
“这个转化过程，他们称之为‘圣临’。”
第26章
“今天是‘圣临’之日的最后一天。”
卡洛琳在黑暗之中，缓缓地抬起手。
时至深夜，周遭没有任何光源，仅隐隐约约可见到手指的轮廓。
随着她张开手掌的动作，一个金色圆球蹦蹦跳跳地从掌心之中飞了出去。
它如同暗夜里的精灵一般，绕着漆黑一片的空间一圈一圈地逐渐向上，拖出了一条长长的金色荧光“尾巴”。
暖黄色的光芒自地面缓缓升起，照亮了卡洛琳的视野。
她脸上冰冷的神色也被衬得柔和了几分。
而那个活泼过度的圆球，也在点亮了每处角落之后，慢吞吞地回到卡洛琳的身边。
像是撒娇的宠物一般，轻轻蹭了蹭她的手心，才像是烟花一般爆开，在空气中散成金光闪闪的粉末。
“伊里斯·霍德尔，我最后问你一句。”
当对面冷淡的声音传来时，伊里斯正百无聊赖地编着手中金色的长发。
然而在听到全名的瞬间，他眼里一闪而过阴霾，所有的情绪如同潮水一般迅速褪去。
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直到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我可以信任作为魔王的你吗？”
若是让教廷内的其他人听到这句话，大约会觉得她疯了。
她没有窥探别人秘密的习惯，也不善于表达什么。
但既然他们此刻都是为了那些失踪的普通人，那便需要交付彼此的后背。
然而，这次的问话，许久都没得到另一边的答复。
伊里斯那边迟迟没有任何动静，让卡洛琳原本的神情也有些松动。
然而下一秒，她突然听到一声低沉的轻笑。
渐渐地，笑声越来越大，与他往常那样优雅矜持的笑声相去甚远，就像是骤然被一件有趣的事情逗乐了之后，毫无顾忌地发泄着自我的情绪。
“圣骑士阁下……不，卡洛琳阁下。”
他的声音夹杂着些许沙哑，和仍未散去的笑意。
“您真的除了身份以外，从头到尾都不像一位从小就出身教廷的圣骑士。”
的确，若是对于虔诚地信仰着光明神的信徒而言，绝不可能像她这样问出这样的问题。
她确实过于没有警惕之心了。
卡洛琳冷下脸来，正准备开口。
就听到伊里斯蓦然止住了笑声。
“不过，我也没立场说你就是了。”
这句话几乎微不可闻。
在收敛起所有的玩世不恭的态度之后，他的声音不再是那副总是睡不醒的慵懒的调子，也没有任何玩笑似的笑意。
“我，伊里斯·霍德尔。”
“谨以本人的名义，向卡洛琳·提尔宣誓。”
“愿以我余生的生命向她献上忠诚。”
在一霎那间，甚至虔诚得近乎像在对神祗的低语，耳边仿佛能听到教廷之中深沉的钟声回荡。
当他的话音落下，一切又回归了寂静。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
少顷，卡洛琳才语气微妙地出了声。
“献上忠诚是不是有些夸张。”
即便她因为刚才对方肆意大笑出声而感到一丝冒犯，但之后的发展却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那人却也毫无说出了不得了的话语的意识，语气稀松平常。
“圣骑士在接受受洗仪式的时候，不也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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