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很难得给小辈用“请”这个字,今日不仅给她用了,还用了“新女婿”这样陌生的词语。
从老祖宗的言语神情中不难看出,她对这次的赐婚十分满意,云初念想,老祖宗可能都不清楚这个新女婿叫什么名字,如今多大了,来自哪里。
“我听说,那孩子长得好看,现在是太子的绘画老师,真是出息呀!”
云初念苦涩一笑,抓了一把鱼食撒进鱼塘里,低声回道:“他叫余安,无父无母,四海为家。”
“无父无母?”老祖宗皱了一下眉头,而后又笑道:“无父无母还能凭借一己之力做上太子的老师,又求得皇上的赐婚,说明此人一定不凡。”
她说到这里,突然话锋一转说起了云嵘:“云嵘昨日封爵的事情轰动不小,从昨晚开始就有官门商户前来道贺,今早个还有两个媒婆子过来,要给云嵘说亲。”
老祖说到这里看了一眼云初念的神色,继续道:“云嵘年纪也不小了,早就到了成婚的年纪,媒人说少卿大人有个女儿今年一十六岁,正是出嫁的年纪,人长得好看又端庄大方,和云嵘挺般配的。”
这是迫不及待要给云嵘说亲了。
云初念没有说话。
老祖宗继续道:“少卿大人还有个儿子,比你媮姐姐大一岁,人长得好看又聪明,去年还参加过科考,要不是出了意外,说不定现在就是状元郎了。”
“意外?”云初念好奇的问:“什么意外?”
老祖宗默了片刻,回道:“不知道是什么意外,但是双腿废了,走不了路,不过,他人好,善良,又会疼人。”
云初念听得稀里糊涂,去看老祖宗。
老祖宗轻轻一笑,终是说了重点:“我想着,两家结亲倒也挺好,云媮和他也十分般配。”
最后一句话云初念终是听明白了,这是想让云嵘云媮和少卿大人家的儿女换亲,让云嵘迎娶少卿的小女儿,让云媮嫁给少卿残废的大儿子。
这……这简直异想天开。
“曾祖母,这事,可别说您已经答应了。”云初念蹙眉看着她,心里闷的慌,“云嵘已经封了爵位,云家的宫瓷也稳定了,根本不需要再找靠山,况且,这种婚事云嵘也不可能答应,这对媮姐姐太不公平了。”
老祖宗敛了一下笑容道:“这不就是说嘛,所以想找念儿和你媮姐姐说说。”
“说什么?劝她嫁给那个瘸子?”云初念语气不甚好听,“怕是曾祖母找错人了,我没有这个权利去劝,我也不希望我媮姐姐嫁给那样的人。”
云初念终是见识了什么叫做人心不足蛇吞象。
“可是念儿,你二哥这次封爵也有少卿大人的功劳,少卿大人和你父亲是好友,这次他向皇上举荐你二哥,估计是真的想和云嵘结亲,我知道这样会委屈云媮,但是少卿大人的大儿子确实不差。”
“那还不差?腿都没有了。”云初念心里窝着气,也顾不得什么礼仪。
老祖宗叹气道:“你二哥无缘无故被封了爵位,又无实职,连封地都没有,曾祖母怕他没个靠山混不下去,当初你四叔那么有能力,不也被人陷害了吗?”
云初念把鱼食放到桌子上,起身道:“这爵位若是坐不长久,说明云嵘没有这个本事,云家这批宫瓷马上就要完成了,起码是能暂时救得了云府的,曾祖母还是不要打媮姐姐的主意。”
“你这小丫头说话难听的很。”老祖宗劝说无果,冷了脸,“我找你来也只是让你开解开解云媮,这婚事成不成自是由云嵘和云家说了算。”
“既然如此,那外祖母找我做何?”云初念心有不满地拿着帕子擦了擦手,然后行礼道:“后院还有一些活没有做完,就不陪曾祖母了。”
云初念行完礼就出了东院,她心中郁郁,本来为自己的婚事就难过的不行,结果老祖宗又生出这么一个主意,为了云家,还想搭上媮姐姐的一生。
云初念心里装着事,疾步往前走着,到了二院门前,撞见了外出的娘亲和云媮。
“娘和媮姐姐要去哪里?”云初念问她们。
周韵笑回道:“少卿夫人约我和媮儿看戏,我们正要过去。”
云初念看了一眼云媮,自上次事情后,云媮变得越来越不善言谈,这几日精神头好了许多,但是神情依然不好。
少卿夫人找娘亲和云媮听戏,很明显是为了自家儿女的婚事。
云初念在心中叹息,现在不方便多说什么,应了一声就进了院子。
她进房换了身利索的衣服,然后又去了后院忙活宫瓷。
——
慕秋凉和江义赶到指定地点的时候,只见梁齐正蹲在地上唉声叹气。
“梁齐,怎么回事?”慕秋凉走上前,急声问。
梁齐蓦地站起了身,回道:“公子,刚才我们遇到了刺客,死了两三个兄弟。”
梁齐说着,然后引着慕秋凉进了那座废弃的尼姑庵。
慕秋凉踏进去以后,只觉全身一阵发凉。
这座尼姑庵好似荒废了许久,房屋倒塌,杂草丛生,还有一股发霉的味道。
慕秋凉环顾四周,问梁齐:“到底怎么了?受伤的人呢?”
梁齐回道:“受伤的兄弟已经带走救治了,方才得到消息以后我就赶了过来,赶到以后,看到有一批蒙面刺客在和我们的人打斗,这批蒙面人出手狠辣,刀刀毙命,我们的人少,寡不敌众,最终让他们逃跑了,并且他们还带走了青婶和她的女儿。”
梁齐疑惑:“说起来也奇怪,青婶的女儿都伤成那样了,怎么还活着,上次我见到她的时候,她真的就剩了半口气。”
他又抹了一把汗,叹气道:“本来我都快追上他们了,结果又来了一批蒙面人拦住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接应他们的。”
慕秋凉轻声应着,心中越来越疑惑,他走进一间破旧的放屋里,发现地上有一些稻草和一条破烂的铺盖,铺盖旁边还有一个盆子两副碗筷。
他走上前仔细看了看,发现铺盖上面有不少血渍。
慕秋凉拿着剑把铺盖挑到一旁,只见一沓纸从卷起的铺盖里落了下来。
慕秋凉把这些纸一一捡了起来,他拿着纸走到院中,仔细查看了一番,发现纸上的字迹都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慕秋凉对青婶的字还有一些印象,这应该就是她写给她女儿的。
慕秋凉大致看了一下上面的内容,多是劝对方吃药和吃饭。
不过有一张却写的很长,上面写道:简儿你再忍一忍,我已经联系上三王爷了,我给他写了信,与他说明了当年看到他杀人的孩子不是你,而是云初念,是那尼姑为了保她才说了你的名字,谁知道三王爷他没有死,还要杀人灭口,害得我们被追杀了这么多年。简儿,听话,好好吃药,娘一定会为你出这口气的。
慕秋凉看完这段话,许久都未反应过来,这上面不仅提到了云初念,还提到了去世的三王爷。
三王爷是慕秋凉的伯父,当初三王爷和他的父亲慕亲王为了皇位挣得你死我活,那时候慕亲王还差点丢了性命,结果皇位还没争夺下来,半路又杀出一个四王爷,后来四王爷不仅杀死了三王爷,还抢走了皇位。
这些都是他儿时的事情了,他对三王爷的记忆都是模糊的,只是他不明白,死去的人怎么又出现了。
三王爷当年杀了谁?云初念看到了什么?尼姑又为何为了保云初念而说了云简的名字?
这些太迷惑了,也比较复杂。
慕秋凉只感一阵头晕脑胀。
他又拿着纸翻了翻,最底下的两张都画着一些奇怪的图案,而这些图案又和他捡到的那个手帕上的刺绣图案一模一样。
这些又预示着什么?
这些图案是谁画的?
是青婶,还是“云简”?
而图纸上面的地方又在哪里?
这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为何还能出现在他的梦里?
太多疑惑了。
慕秋凉不敢再多想,深吸了一口气,把这些纸收了起来。
慕秋凉带着江义和梁齐回了亲王府,而此时,亲王府大门外正一片热闹。
江义找了一个看门的小厮,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府上有什么喜事吗?”
小厮笑呵呵地回道:“大公子向太傅大人女儿提亲成功了,这不,大家都是来道贺的。”
江义闻言急忙看了一眼慕秋凉,慕秋凉微皱眉头,大步向府中走去。
慕秋凉到了大殿,看到父亲母亲和大哥都在,他上前给父亲母亲行了礼。
慕秋淮面色凝重地端坐着,看了他一眼并未说话。
慕王妃先开的口,她轻笑道:“凉儿,今日你大哥去太傅府提亲,太傅大人已经答应了。”
慕秋凉眸光微沉,看了一眼父亲,低声道:“父亲,之前孩儿不是与您说过,不能与太傅府结亲吗?”
慕亲王坐在主座上,垂眸看着他,沉声回道:“我已经打听过了,太傅大人在宫为妃的女儿已经去世了,以后不会再有后顾之忧。”
去世了?怎么会突然去世?
慕秋凉看着淡定自若的父亲,心头一紧,难道父亲为了让大哥和太傅府结亲,处决了那位妃子?
这,像是父亲能做出来的事情。
只是,父亲为大哥拉拢了太傅大人,放弃了大学士,说明已经开始改变计划了。
这也表明,父亲也在提防他。
这一世,若他想争夺皇位,必然与父亲和大哥少不了一场恶战。
而这场恶战,有可能比前世还要凶残。
慕秋凉没再多言,行了礼就回了华居轩。
他先是洗漱一番,又换了套衣服,掏出抽屉里的一封信,带上梁齐出了亲王府,二人骑上骏马,连夜赶去了皇宫。
——
今天是最后一批宫瓷开窑的日子,云初念一大早就起来准备。
开窑以后,一切都如她预想的一样,无论是釉色还是花样和香味,都非常成功。
师傅们一一清点完,就拉去皇宫复命了。
云初念忙到下午才从后院里出来。
她刚坐下喝几口茶,玲月就匆匆跑了过来,说:“小姐,圣旨,又来圣旨了。”
圣旨?
云初念闻言蓦地站起了身,顿时慌的不行,这又是什么圣旨?
她在屋里踱了一会步,不敢出门。
过了一会,赵管家又跑来催她。
迫不得已,她只好过去接旨。
这次来送圣旨的依然是上次那个年长的公公。
云初念跪下来行礼。
公公看了她一眼,打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云初念,温婉贤淑,聪慧美丽,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今亲王府次子慕秋凉年已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二人皆品貌端庄,才德兼备,朕心特赐良缘,命其择良辰完婚,钦此。”
云初念认真听着公公的宣读,明明每个字都听得清楚,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她扯了扯一旁的玲月,小声问:“这是给我赐婚吗?新郎是慕秋凉?”
玲月激动的一阵点头。
云初念呼了一口气,这怎么跟做梦似的。
皇上不是刚把她许配给了余安吗?
现在怎么又变成了慕秋凉?
意思是她和余安的婚事作废了?
“云姑娘,快接圣旨吧!”公公见她一直不动,走上去把圣旨递到她面前。
云初念疑惑着,接下了圣旨。
第41章
送走公公以后,云初念拿着圣旨在原地站了很久,总觉得不真实,她把那道圣旨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上面确实写的是慕秋凉的名字。
她实在不明白,只是一天的时间,皇上为何又突然改变了旨意。
云初念回了房间,把之前那道圣旨拿了出来,仔细比对了以后,发现上面除了男方的姓名不一样,其他的全部一样,一个字也不差。
云初念觉得非常奇怪。
昨日余安走之前说晚间过来看她,但是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来,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婚事作废的事情。
“小姐,慕二公子来了。”赵管家过来传话。
慕秋凉?
云初念心中一喜,急忙向屋外走去,刚出了门就迎上了前来的慕秋凉。
他今日穿了一袭白色衣衫,丰神俊逸,依旧十分耀眼。
云初念急声问他:“你可有收到圣旨?”
慕秋凉牵住她的手,回道:“收到了,我过来就是商议一下婚期。”
云初念引着她坐下,问道:“你说皇上为何突然给我们赐婚,上一道圣旨刚颁布,怎么突然又来了一道?”
慕秋凉看向她,揪了一粒葡萄放进她嘴里,笑回道:“我昨日去见了皇上,表达了你我之间的爱意,皇上听了甚是感动,于是就重新拟了一道圣旨。”
慕秋凉话说的轻松,云初念却听得疑惑,一个九五之尊的皇帝,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改变旨意。
慕秋凉一定在骗她。
云初念拿了一颗桃子削着果皮,又问他:“你准备什么时候成婚?”
慕秋凉往她跟前倾了倾身,望着她紧皱的秀眉,回道:“我想越快越好,你觉得五日后怎么样?”
“五日后?”云初念有些吃惊,“会不会太快了?”
慕秋凉拿走她手中的桃子和水果刀,一边帮她削着果皮一边回道:“我觉得五日都有些长了,明日刚好。”
云初念闻言笑了:“哪有你这样心急的,我既已愿意嫁给你,多久都愿意等。”
慕秋凉把削好的桃子放在她手里:“我怎么能让你等。”
云初念拿着桃子,咬了一口,又问他:“昨日那对母女见到了吗?”
说起那对母女,慕秋凉沉默片刻,回道:“没有,也不知她们去了何处。”
云初念又咬了一口桃子,问他:“那白玉镯子呢?和你娘亲的那个一样吗?”
慕秋凉掏出手帕帮她擦了擦流在手腕上的桃汁,回道:“那个镯子我仔细对比了,与我娘亲的那个不一样,并且我也打听了,这种镯子市面上有很多。”
云初念应了一声,没再多问。
既然他不愿意说实话,舅舅帕子的事情她也没再提。
虽然她总觉得有些事情并非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但是她相信慕秋凉不是有意骗她,他一定有他的考量。
现在家里的宫瓷也完成了,她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又能如愿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她把吃剩下的半个桃子递给慕秋凉,笑说:“吃不下了,又不想浪费,你不嫌弃我吧!”
慕秋凉接过她手中的桃子,突然又想到前世的时候,她也是这样拿着吃不完的东西问他嫌不嫌弃。
“慕秋凉。”云初念又往他跟前凑了凑,问道:“我们成了婚住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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