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喜欢多一点的时候他也会犹疑着多做出一些让步:“你搬过来和我住呗?什么?不想让我和别的女人在一起?那就乖乖待在我身边!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看到她留着其他男人的东西他会心生嫉妒,骂骂咧咧地命令她扔掉,当然了,也会在交颈缠绵后的贤者时刻觉得她真烦人,问这问那的,我对你好不就行了吗?我答应你和别的女人划清界限还不够吗?结不结婚又怎么样呢?女人真是形式主义的奴隶!
可真当这份感情在蹉跎岁月的洗礼下、在生离死别的考验下变得厚重且真挚的时候,游戏情场惯了的男人却小心翼翼着不敢僭越。
“不好意思啊周荣,我们住得太偏了,麻烦你了。”
赵小柔看着越来越黑的夜,感受着身下越来越颠簸的道路,发自内心地觉得歉疚,
她刚才应该拒绝他的,他恐怕也没想到举手之劳的小事变成了这么大一个麻烦吧?她害怕麻烦别人,更害怕麻烦他。
“没事。”男人哑然失笑,
麻烦,和她有关的哪件事不是麻烦呢?这就麻烦了?要是她知道他的脸是因为她被砸得支离破碎,她又会作何感想呢?
但男人心酸的沉默看在女人眼里完全是另一回事:他烦透了,只是不好意思说而已。
好在快到了,再过两个十字路口就到了,女人甚至能看到自己住的那栋灰扑扑的矮楼,和其他灰扑扑的矮楼挤在一起,密密麻麻的窗玻璃颜色也不统一,绿色的,茶色的,还有蓝色的,都脏兮兮油腻腻的,住在这里的人大多疲于奔命却依旧捉襟见肘,谁有那闲情逸致擦玻璃。
车子在一个红灯前停下,女人坐在后排看着男人的后背,从她的角度看男人也在凝望那片潦倒的楼房。
“赵小柔,别告诉我你嫁了个让你住在这里的男人。”
他说完猝不及防地转过头看着她的眼睛,她颤了一下,下意识抱紧怀里的孩子,
“没有,我一个人,”过了半秒,又补一句,“带孩子。”
男人默默地转过头去,绿灯亮了,他缓缓发动汽车,汽车拐过第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她听到他叹了口气,
“你嫁给骆平年这么多年,到最后就住这里,你就这么把钱全给你妈了?她为你考虑过吗你就把钱都给她?”
“这就是嫁给他的下场,我母亲对我的养育之恩也到此为止了,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没办法的,不过也好,现在我和孩子吃的用的都是我在银行工作的积蓄,我坦坦荡荡。”
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爱上一个自私的男人,怀了他的孩子并决定冒生命危险生下来,这些都要负责,
赵小柔不后悔,也不怨恨,她很少有明确且坚定的意志,爱周荣和生孩子是为数不多的“我真正想做的事情”。
人这辈子做了真正想做的事情,不算白活。
男人有些意外,他发现她嘴皮子还挺利索,逻辑清晰,意志也很坚定。
他透过后视镜看一眼女人的脸,没变,也变了,以前就是个养尊处优惯了的金丝雀,你问她想干什么她也不知道,你问她的想法她也支支吾吾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
她还是很温柔,可这温柔和胆怯的退让不一样,这是历经生活磨难,却依旧选择接受命运、体谅他人的温柔。
一个如蒲苇般柔软又坚韧的女人,是一个如磐石般冷硬又脆弱的男人最终想要的怀抱,
可惜啊,真是可惜,
周荣忽然想到一本书,《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书里有这样一句话:“人只能活一辈子就等于没有活”,
年轻时男人们都倾向于追逐闪闪发光的女人,错把虚荣心和荷尔蒙当作爱情,事实上这个年纪的男人是没有爱情的,男人天生比女人晚熟,在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这件事上,男人的进程比女人落后太多。
所以男人往往只有到了“人到中年万事休”的年纪才知道自己真正爱的是怎样的女人,
可人只活一辈子,这辈子就像草稿,下辈子才是正稿,可谁有下辈子呢?
“到了。”周荣的车稳稳停在小区门口,他先勉强把这称为小区吧,比肩接踵的十几栋楼,竟然只有一扇比他们医院手术室大不了多少的“大门”,布满锈渍的铁栅栏看上去摇摇欲坠,一个穿着包臀皮裙的女人叼着烟,左手拖一杯关东煮,右手拎一只山寨 Gucci 包,一脚踹开铁门,趁着门没关呲溜一下子就钻进去了,而那铁门吱吱呀呀地惨叫了一声,像铡刀似的咣一声合上了。
这一声惊醒了在睡觉的孩子,他这一觉睡得很美,身子底下软软的,摇摇晃晃的很舒服,烧退了也不难受了,他睁开眼,眨巴两下,蹭的一下坐起来,
男人本来在后视镜里看女人的脸,结果一个小脑袋突然冒了出来,和他在后视镜里打了个照面,
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眼睫毛长长的,看不出来长得像谁,反正和那女人一点关系都没有,大概像爸爸吧。
他慢慢皱起眉头,冷冰冰地打量着他,小孩子对敌意很敏感,这阵子一个劲儿往妈妈怀里缩,哼哼唧唧要哭的样子也很讨人厌。
赵小柔对两个男人的较量毫不知情,但她也知道一睡醒就哭哭唧唧的孩子不招人待见,何况周荣千里迢迢送他们回来,这样一来她更不好意思了,
“小宝乖,我们到家啦,我们跟叔叔说再见,说谢谢叔叔!”
叔叔……周荣差点一口气上不来,万箭穿心愣在原地,眼看着赵小柔笑嘻嘻地抱着那讨厌的小孩冲他招招手,自顾自下了车,还砰的一声摔上了车门。
赵小柔下车一路小跑着往前走,小宝哭得真是时候,好让她趁乱逃离那个压迫感逼人的男人,他说话很客气,也很温和,可她就是觉得压迫。
“赵小柔!”
她一抖,差点连儿子都没抱住,她僵在原地不知所措,可就这会儿工夫,男人已经站在她身后了。
“还有事吗?”她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回头看他,尽量保持镇静。
“连声谢谢都不会说?”男人离她很近,居高临下看着她,她再一次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这味道之前一直被烟味掩盖,而他应该戒烟了,所以这味道越发清晰,也越发危险。
“谢谢。”她老老实实说一句谢谢,抱歉地笑一笑,“不好意思,刚才小宝在哭。”
他不说话,只面无表情地低着头看她,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小宝吓得直接把脸埋在她怀里,想了半天,她犹犹豫豫地说:
“改天我请你吃……”
“我现在就要吃饭,我饿了。”
赵小柔惊得嘴都合不拢了,她就客气一下,根本没想跟他吃饭,她只想快点走,可现在他都这么说了,那不然就找个地方吃顿饭,反正就一顿饭而已……
“那你想吃什么我带你去……”
“我不要!”男人板着脸,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女人的敷衍。
“你说什么?”赵小柔惊得声音都拔高了一大截,连小宝都战战兢兢地回头看着这个可怕的叔叔。
“你不是说谢谢吗?连下碗面给我吃都不行?你就是这么谢我的?”
男人看都不看那孩子一眼,又向前走了一步,“还是你就随便说说?”
赵小柔往后退一步,小宝搂着她的脖子轻叫一声“妈妈?”
而男人淡然自若地看着她,当孩子是空气。
“好吧,”赵小柔朝男人点点头,“上来吧。”
第28章 落荒而逃
三岁的小宝觉得妈妈今天很奇怪,
妈妈一直说她是大白兔,小宝是小白兔,大白兔抱着小白兔,一蹦一跳一会儿就到家了,可今天妈妈没有唱小兔儿乖乖,也不一蹦一跳了,她走得可慢可慢了,
他很急,他想让妈妈快点跑,因为后面有一只大灰狼。
这只大灰狼肯定经常跟狮子老虎打架,脸上都是伤疤,而且他还跟妈妈说他饿了,他一定是想把他们吃掉。
小宝搂着妈妈的脖子,偷看跟在后面的大灰狼,妈妈给他讲故事的时候经常读到大灰狼把小白兔吃得骨头都不剩的情节,他害怕极了,但奇怪的是大灰狼不看他,只看着妈妈,小宝想大灰狼肯定是觉得他的肉不好吃,妈妈的肉才好吃。
他先是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又悲壮地想一会儿还是让大灰狼先吃他,让妈妈快跑。
他们终于到家了,妈妈左手抱着他,右手在包里翻钥匙,大灰狼说:“我帮你”,就把手伸到妈妈包里,
小宝趴在妈妈肩膀上,清清楚楚看到大灰狼长长的手指轻抚过妈妈的手臂,拉住了妈妈的手,
妈妈像被很烫的开水烫到了一样把手抽出来。
大灰狼在妈妈包里找到了钥匙,正在开门的时候隔壁的王奶奶把头从她家小小的门缝里探出来,
王奶奶不像妈妈那么忙,她每天都要站在门口,只要听到妈妈开门或者别的叔叔阿姨家开门,她就会把纱窗门打开一条小小的缝,把头探出来,冲你嘿嘿嘿笑着,问一句“下班啦?”或者“回来啦?”
但是今天王奶奶说的话不一样,她先是一愣,然后笑得比平时更开心,皱皱的脸全挤在一起,
“呦!小赵!你爱人回来啦?嗬!跟你儿子长得真像嘿!”
小宝不知道爱人是什么意思,他只想求王奶奶,让她救救妈妈,
但他刚颤颤巍巍地张开小嘴,大灰狼却先开口说话了:“嗯,回来了,您辛苦。”
小宝看到大灰狼在笑,笑得好开心的样子,他想完了,大灰狼一定觉得马上就要得逞了,所以才这么开心。
但其实大灰狼笑不是因为要得逞了,他倒还没想那么多,他就是单纯觉得老太太还挺会说话,虽然知道人家不过是随口客套一句,但心情还是稍微好了那么一点。
赵小柔的内心戏可没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那么丰富,她只是在想等一会儿要把冰箱里那块牛肉切了,再下一把挂面,多放点辣椒和醋,这是最快的方法,让他随便对付一口赶紧走。
门开了,男人先是闻到一股馨甜的花香和洗衣粉的味道,而这层层叠叠极具迷惑性的味道下面是她身上独特的味道,还有一股淡淡的奶味。
赵小柔打开客厅的灯,客厅的灯是柔暖的黄色,她夜里给小宝喂奶,喜欢抱着他在客厅转来转去,这种颜色的灯不刺眼,不影响孩子睡眠。
但现在进来个高大的男人,靡靡灯光瞬间让气氛变得暧昧起来,不仅如此,她一直觉得还挺高的房顶也在男人的衬托下显得低矮。
她希望这种感觉只有她有。
她把小宝放在地上,让他自己回卧室去看书,她上个礼拜刚给小宝买了一套 3D 立体安徒生童话故事,里面的插画确实比普通的绘本精致很多,这也是为了给她自己的工作找回点审美,她想画给孩子们看的是五彩斑斓美轮美奂的世界,童年应该是人一生中最快乐幸福的时光。
“进来坐吧,不用换鞋。”赵小柔的眼角余光看到男人还站在原地,也感到他正在看着她,她躲避着他的视线走进厨房,边开冰箱边问:“你还是不吃羊肉吗?”
“对,不吃羊肉。”
男人收回视线,慢慢走进客厅,冷冷扫视着客厅的一切,像谍战片里的情报科特务,双手插兜,状若无意地随处看看,实则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赵小柔突然觉得他还真的挺适合搞情报工作,足够聪明,也足够冷漠。
客厅并不大,左手边是老式的电视柜,右手边是黑色皮质沙发,沙发边就有一张一米长的书桌,和客厅整体的干净整洁相比,这书桌就显得有些凌乱和局促了,
一个 10.2 英寸的 iPad 立在那里,旁边堆着一堆速写纸,全是用铅笔勾的线稿,他拿起最上面的一张瞅了两眼,一个孩子躺在床上,沉浸在睡梦中,而他的头上有一个圈,圈里应该是他的梦境吧?可现在那个圈还是空白的。
“哼,画个画都磨磨唧唧的。”男人腹诽着把画纸放回原处,又继续看别的东西去了。
书桌左上角放着一本棕色皮革笔记本,厚厚的,都翻烂了,封皮的四个角也磨蹭得有些褪色,
他转身偷偷看一眼厨房里的女人,她正背对着他切菜,专心的样子不像要回头,他这才放心大胆地翻开本子一探究竟。
可让他失望的是那不是她的日记本,只是一本账本,一笔一划工工整整记录着日常零碎支出,
“小宝的尿布,帮宝适,-169”,“小宝的鞋子,买大一号,-185”,“小宝的平衡车,-201”……
他翻了几页愣是没看出这蠢女人给自己买了什么东西,除了柴米油盐酱醋茶就是小宝,宝长宝短的,哪个野男人的种,这么宝贝?
哼,说野男人都抬举他了,这种提了裤子不认人的畜生,亏得那女人还心甘情愿给他生孩子!
什么人呢?这么有魅力?周荣回身靠在桌子上,看着女人的背影,如果穆妍没有说谎,那赵小柔就是在甘孜的时候怀上孩子的,
甘孜……人高马大野性十足的藏族小伙子喽?浑身荡漾着原始而旺盛的荷尔蒙,连她那副身体都能怀上孩子,是比他年轻比他体力好哈?
“你画这些画干什么?”
他随便找了个茬跟她说话,慢慢向她走去。
但女人哪晓得他肚子里那些弯弯绕?听他问起她喜欢的事儿还觉得挺高兴,甚至还有些羞赧,平时除了小宝会问她“妈妈你在干什么呀?”也没第二个人会关心她的小事业了。
“哦!我平时会接一些儿童画的约稿,或者给少儿杂志的文章画些插画什么的。但是我要照顾小宝的嘛,时间很紧张,我又不想随随便便交稿,所以现在还没有固定的甲方找我合作,然后收入也不固定,但我还觉得挺开心的,等以后小宝大一点了,我就打算……”
说起这些她兴奋得脸都红了,手下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她抬起头畅想未来,可靠着冰箱站在她旁边的男人根本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他只看到她樱红色的小嘴在动,纤细的脖颈白皙光洁,贝壳发夹松了,一些别不住的碎发散落在她脸旁,长长的绒绒的睫毛忽闪忽闪……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用手指绾住她几缕碎发,灵巧地将碎发勾在她耳后,顺势拂过她的脖颈,却被她借着低头的动作避开了。
她尽力克制,但男人还是轻而易举地看出她的愠怒,嘴唇抿得紧紧的,菜刀咣咣咣地剁在案板上,
她在气男人根本不听她在说什么,也不关心她热爱的事业,只想着如何把她吃干抹净,他来找她永远都是为那种事,等情欲满足了就开始用审视的目光打量她,说她这不好那不好,她这么不好他干嘛缠着她不放呢?
又或者他只是在下班路上碰巧看到了她,回味起过往,觉得她尚有几分姿色,谈不上多好,但睡一觉也不亏,反正都送到家了,上个床不是顺手的事?
而男人心也拔凉拔凉的,他感觉头上绿得发光,这女人现在对他冷冰冰的,看都懒得看他一眼,碰她一下都像玷污她了一样!
24/52 首页 上一页 22 23 24 25 26 2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