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从舟顺着黯淡的光晕,歪着头瞧着那维莱特,看他淡色的唇轻轻动了动,似是很艰难地说:“……是。”
“那不就对了嘛。”蒲从舟笑了起来,几乎是带着点脾气又伸手扯过那维莱特的脖颈,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他的下唇,然后忽地分开,盈盈笑着。
那维莱特深吸一口气,淡紫色瞳眸中的光黯了又掠过一丝莫名的光,忽地还着蒲从舟腰间的手臂一紧,顺着自己压抑许久的渴望俯下身,轻柔地啄了一下她的唇。
蒲从舟怔了下,有点迷迷糊糊地“啊”了一声,然后一点细碎的尾音被更深的吻掩盖了下去……
没有感受到蒲从舟的抵触,那维莱特的吻一点一点深入。
不像之前忽然间难以抑制地攫取彼此的气息,那维莱特近乎是小心翼翼地一点点舔舐着蒲从舟的唇缝,慢慢引导她的神志逐渐消散,几乎是顺从着本能松开了紧闭的双唇……
蒲从舟原本睡得迷糊,一瞬间似乎真的以为回到很久之前在自以为水史莱姆带来的梦境中和那维莱特亲密的时候……等她彻底清醒过来时,一切已经失控了。
蒲从舟近乎是下意识全身僵硬了一瞬,那维莱特也明显感受到她的骤然间清醒,掠过她锁骨处的指尖一顿,静静地对上她的眸子。
时间似乎停了一瞬。
蒲从舟轻闭了下眼,顺从着本能,紧紧环住了那维莱特的脖颈――
也不清楚是谁先开始的,等反应过来时,蒲从舟侧头看去那维莱特原本雪白的耳垂已经红的快能滴血,眼尾处也染上了一点绯红……观察时间不能过久,仅仅是短暂的一瞬,蒲从舟呜咽了一声,蜷缩在那维莱特的胸前,掩盖下了最后一点似是生理性的泪水。
……
如果不是第二天要上审判庭,蒲从舟绝对不会爬起来。
……虽然但是,早上九点钟的审判。
昨天还看文件看睡着了。
还……
蒲从舟重重叹了口气,回想了下自己的思路,骤然间觉得头一晕――最后是那维莱特迅速地扶住蒲从舟的肩,蹙着眉看她。
蒲从舟缓过神,瞧着那维莱特整洁的领结之上、脖颈间被她昨晚报复性吮吸出的一点红痕,看着它慢慢消失,又偏了偏头,看向那维莱特略微有些闪烁的神情,笑了起来,调侃说:“你是不是特别担心我说什么‘哎呀昨天只是意外’之类的话呀,那维莱特?”
那维莱特微微一怔。
蒲从舟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很淡定地扯过挂在架子上的长裙套在身上,逆着光露出裸露一半的雪白肩膀,微弱的晨光衬着她侧脸的轮廓。
蒲从舟跪坐在窗前的毛毯上顺着自己的长发,懒懒地瞧着一只蝴蝶掠到窗台前,轻轻说:“放心吧……我说了喜欢你,那就是喜欢你。不会乱说的。”
那维莱特停了一会,眸光似是柔和了些,唇动了下,正想说什么,就见蒲从舟站了起来,从他身旁擦过,顺便拍了拍他的肩,很沉重地说:“就算昨天发生了什么,我也会负全责的――更何况咳咳咳你还算是有点理智,也没发生什么。”
“先走啦。”蒲从舟赤着脚跳到门口,忽地回头,墨色的长发扬起,笑吟吟地对那维莱特说,“一会审判庭上见――哎,我试试看能不能撑住,应该没问题。”
此时一切的话语都像是多余的,那维莱特温和地注视着蒲从舟,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说:“如果觉得不对劲,随时可以暂停。”
“暂停啊,不可能的――”蒲从舟轻盈地跳出了门外,一边咕哝着,“那个死雷内――一会去对上阿兰还要去关心他的心思,真糟糕啊……”
那维莱特快步走到门前的回廊,恰好见到蒲从舟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雪白的裙摆骤然间一飘,似梦中掠过的蒲公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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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仙十字结社”案件中失踪人数、保密的研究内容……很早就成了枫丹人口口相传中的脍炙人口的案件。
因此,在欧庇克莱歌剧院的门票开售之后,不到一天就一抢而空,后边的站票更是爆满。这么可怕的关注率,就连芙宁娜也吓了一跳,当天的化妆时间硬生生延长了一倍。
在候场遇到蒲从舟的时候,芙宁娜觉得自己妆容特别完美,轻轻咳了两声,优雅地走到她身边,扬了扬下巴,说:“蒲从舟女士,很高兴――”
蒲从舟根本没注意到什么妆容不妆容的,劈头就是一句:“你见到雷内人了吗?”
“啊?人……”芙宁娜直接慌了,好半天才故作镇定地说,“我不知道――”
蒲从舟啧了一声,左右环顾一圈,骤然看见刚刚进门的阿兰,也顾不上什么形象拔腿就跑,把芙宁娜吓了一跳。
蒲从舟刚跑到阿兰身边,就见到雷内也跟着他进来,近乎是脱口而出,气急败坏地道:“你怎么才来?不是和你说了――”
阿兰竟然也不清楚雷内跟在他身后,看到蒲从舟先是脸色冷淡了几分,听她不是找自己,猝然回头,刚好对上雷内平静的深紫色眸子。
……真的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阿兰嘴角的肌肉抽动了一下。
“勇者斗恶龙……正义永远会战胜邪恶,所以恶龙必定会死。”雷内安静地注视着阿兰,低头看着风卷起他的黑色风衣下摆,不在意地笑了笑,“你说,我所做的这一切,是不是像是那条恶龙?”
“行,你伟大,你为枫丹扛下所有,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超级厉害,少自我感动了!”蒲从舟气笑了。
蒲从舟看向雷内,一字一顿地说:“就算预言必定发生,但是还有四百多年――你凭什么认为你一个人的智慧,能抵得过枫丹人四百年来一代又一代的智慧?你为什么要自己给自己判死刑?”
雷内微微怔忡。
这时审判庭上的其他人也聚集了过来,纷纷议论。
“预言……什么预言?”
“他们是在吵架吗……”
……
就在这时,最高审判官的席位忽然传来两声手杖敲击的“笃笃”声,人群瞬间静了下来,欧庇克莱歌剧院传来了那维莱特威严的声音:“审判即将开始。请勿随意喧哗,如有争论,可审判上议论。”
第53章 欧庇克莱歌剧院
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都静了下来,蒲从舟深吸两口气平复了下心情,恶狠狠地瞪了阿兰一眼――瞧着他脸上被自己揍的淤青还没消,心情好了一点。
阿兰淡淡扫了蒲从舟一眼,也知道她那想笑不敢笑是因为自己脸上的伤,头也不回地穿过人群,走向原告席。
雷内静静站在蒲从舟身后,看着昔日的故友走远,没有什么特别的神情。
蒲从舟扭头瞅着他也不像是伤心的样子,想着反正也要上审判庭了,只是叹了口气,说:“……审判快开始了,你给我一个准话吧。你到底想不想活下去?”
“如果是你的意义上的‘活下去’……”雷内笑了下,坦言说,“不想。”
蒲从舟气的一口气没喘过来,指着雷内“你你你”了几声,笑了下,从他身边走过,向辩护席座上走去。
蒲从舟路过时,雷内听见蒲从舟低低地说:“不,你想活。不然你不会跟着我回来。”
……回想起之前少女像他伸出手,承诺寻找一个完美的未来――那时海边的风是那样大,扬起了她雪白的裙摆,衬着蒲从舟近乎火热的坚定目光。
雷内笑了下,自嘲般地说:“或许是一时被你蛊惑了。”
雷内的声音很快被热烈的欢呼声吞没――他回头看去,是芙宁娜走上了水神的席座,和群众笑着打招呼。水神是那样美、那样耀眼,仅仅是一个笑容就夺走了所有枫丹人的喜爱和疯狂的情绪。
等雷内晃过神来,只见蒲从舟素净的裙摆扬起,穿过熙攘的人群,顺着旋梯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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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从舟觉得自己有点撑不住了……准确是自己腹中的孩子有点撑不住了。
头晕,是一阵阵的晕乎,像是整个世界间歇性地天和地翻一个身。
“舟舟,你没事吧?”负责记录的美露莘注意到蒲从舟的异样,担忧地搬来一把软椅,说,“要不你先休息一会?”
“……谢谢。”蒲从舟这时也没工夫客气,道了一声谢就坐下,随手拿起放在桌上的卷宗,强逼着自己读下去。
问雷内是问不出东西的――那家伙只想被判终身监禁去梅洛彼得堡的原始胎海之水里躲起来。之前本来想多和他说几句,但是来不及了……
蒲从舟深吸一口气,把之前因为状态不好忽略的句子又读了一遍,再抬头的时候,审判已经开始了。
阿兰率先开始宣读蒲从舟和雷内的种种罪状。
蒲从舟听了会,觉得阿兰读的也算是中肯……只是两边都很默契地把之前蒲从舟揍他的部分给略去了。
……
“水仙十字结社干了这么多坏事!让那么多人失踪,在我看来,作为水仙十字结社的‘大师’,雷内,有罪!”芙宁娜挺听完诉状,率先翘起二郎腿,理直气壮地说。
群众的情绪顿时激动起来了,纷纷开始从座位上站起来,对雷内指指点点。
“是啊,水神大人说的没错!这雷内真的是十恶不赦!”
“关起来,关起来!”
……
雷内只是静静听着,坐在被告席上,忽地抬眼,看向蒲从舟,唇角有着些嘲讽的弧度。
蒲从舟知道他在笑什么。
――这就是你说的,可以凝聚智慧的人们?
“肃静!”就在这时,那维莱特敲了两下手杖,冷声说,“现在,由被告方发言。”
蒲从舟深吸一口气,站起身,仰头直视阿兰,沉声问:“请问吉约丹先生,你说‘水仙十字结社’有罪,具体是什么罪行?”
“水仙十字结社研究的内容已被列为保密条例,按照规定,我不能多说。”阿兰冷静地说,“但是根据我们的调查,水仙十字结社在研究过程中使用了大量违禁用品,以及导致了多名社员丧生。应当被定义为□□,进行封锁处理。”
这话一出,能定审判结果的“谕示裁定枢机”往阿兰的方向偏去。
“研究内容被列入保密条例没错,但是我刚刚看了具体文件,并没有禁止说明研究目的。”蒲从舟之前做足了准备,说,“雷内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解决枫丹的‘预言’,水仙十字结社创立的本身目的,是为了枫丹的未来。这样的组织,怎么能被定义为‘□□’?”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芙宁娜激动地站起身,半个人探出了平台,急切地问:“那些研究是什么?为什么要做保密处理?我要申请公开!”
“对啊,那个预言,说什么,我们都会被淹在水里……”
“哎呀那不是世界末日吗?水仙十字结社是解决这个的?”
……
谕示裁定枢机卡卡两声响,天平重新持平。
“肃静!”那维莱特再次敲响手杖,沉声问,“雷内先生,请问你是否有需要解释的内容?”
所有的人、包括芙宁娜都静了下来,紧张地看向站在被告席上、神情淡淡的雷内。
雷内感受到目光的聚集,很平静地望向那维莱特的方向,说:“没有。”
蒲从舟又是眼前一黑――真的黑那种,向后踉跄了一下,手肘磕碰到椅子背上,哐当一声响。
美露莘惊呼一声,那维莱特翻阅流程稿的指尖一顿,目光穿过欧庇克莱歌剧院的重重灯光,落在蒲从舟身上,说:“如果有特殊情况,辩护方有权申请中场休息。”
“没事没事,不用。”蒲从舟直起身子,忍着一阵阵的晕眩还有隐约的恶心,笑着摆摆手,说,“继续吧。”
阿兰和雷内同时收回目光,那维莱特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预言’的真假还不清楚。”阿兰冷冷地说,“谁知道他们不是随便找个理由来干禁止的事?”
看着底下又是一片哗然,蒲从舟心中咯噔一声,一方面也担心保密条款的泄露,双手不自觉握成拳,眼睁睁看着谕示裁定枢机的天平又偏向了阿兰。
对的。
“k”才是蒲从舟在这场辩论上要说服的对象。
蒲从舟定了定神,说:“水仙十字结社的研究成果可以经过枫丹科学院鉴定――究竟是为了‘预言’还是其他,不如听一听专业的人分析?”
……
“照你这么说,预言是真的了?”有个民众骤然站起身,大胆地问。
蒲从舟没有回答,抬头看向最高审判官的位置。那维莱特果然一敲手杖,平静地说:“这个问题和此场审判无关,请勿转移话题。”
几乎是同时,枫丹科学院的成员也被当着证人走上舞台,怯生生地说:“呃……呃,我证明。”
台下又是一片混乱。
阿兰冷静地继续说:“水仙十字结社所做就算有成果,但是预言成真与否还是个未知数,更何况是最终的目的?我对此仍然存疑。”
“确实不一定成功,但这是希望。”蒲从舟一字一顿地说,“没有人是天生的英雄,也没有是注定需要牺牲――如果有千分之一的希望,我觉得就有去拼尽全力争取的意义。”
欧庇克莱歌剧院的灯光映照着芙宁娜逐渐苍白的面孔,蒲从舟轻轻瞟了她一眼,直视雷内,当着整个歌剧院的人面,继续说:“水仙十字结社的研究成果是有价值的――它对于整个枫丹都意义非凡。我认为,应该把这点算进判决中。”
……
紧接着又是接连着几轮的辩论,期间谕示裁定枢机的天平多次倾斜。
阿兰的逻辑极其严谨,关于水仙十字结社的方方面面都被他挖出来进行多方面的探讨。
就算蒲从舟之前看了足够多的资料,仍然有很多点未曾涉及到。
……
台下观众的气氛越来越激烈,关于水仙十字结社去留的问题――本来是板上钉钉一定要查封,现在居然也有了想保下的言论。
……
“要是预言是真的,水仙十字结社的研究成果不就有用了吗?”
“大不了让警卫队盯着!成果不能毁!”
……
喀嚓最后一声响,谕示裁定枢机的天平彻底向蒲从舟的方向偏移。
蒲从舟此时已经有些站不稳了,看这样的情况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气还没落下,蒲从舟就见面前站在原告席上的阿兰轻轻放下手中的稿子,冷淡地看向蒲从舟,说:“最后一个问题――”
“如果不将水仙十字结社销毁,那失踪的四十七人,应该用什么交代?”
……
全场再次哗然,“轰”一声炸开了――
“是啊,是人命啊!”
“这怎么能随随便便――”
……
蒲从舟深吸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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