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让扎坦娜沦落至此的罪魁祸首,来历不明的佩斯利·连恩。对方缓缓地回过头,看着悄无声息站在角落里的猫,轻声说道:“做个交易吧。”
扎坦娜的第一反应是逃跑。但不知何时,某个巨大白色的身影已经爬过来拦住了她的去路。那是一条身形庞大的鳄鱼,大概有六七米,光是嘴巴就有三只猫那么长。尽管鳄鱼没什么恶意,但光是穿过火焰凑近这里就让扎坦娜的胡子都竖了起来。她僵硬地缩起身体,意识到“做个交易”大概不是问句。
“……你想做什么交易?”
“……”佩斯利看着猫,最后还是没能憋住笑:“对不起,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是在对我说话吧?不是简单的猫叫?”
猫的恐惧立刻化作了悲愤。她开始大声控诉佩斯利的种种行为,包括把她变成猫又无情地嘲笑她。但这些话在佩斯利耳中全是急促的喵喵叫,情感很丰富,但还是听不懂。佩斯利只能把兔子举到面前遮住自己脸上的笑意,试着不让对方变得更加生气。
扎坦娜骂了一会儿,随后意识到这只是无效沟通,除了让自己变得很可爱没有任何作用。她气馁地闭上嘴,耳朵也耷拉下来,决定从现在开始不再说一句话。佩斯利走到她身边,顺手把兔子放在罗西南多的额头上。温柔的鳄鱼不敢再乱动,免得这个小动物不小心滚下去。
“我正在思考一些……私人住宅的安保问题。”佩斯利在她面前盘腿坐下,“扎坦娜,你也看见了,我拖家带口的,总是有很多顾虑。”
扎坦娜疑惑地看着佩斯利。她实在想不到一个铺满诅咒之火的房间还能有什么安保漏洞。客观地说,这地方连地狱领主都不敢进。
“或许你——作为魔法界的大人物——认识几个这方面的专家?”佩斯利的态度很诚恳,“说不定你自己就是个专家呢,对不对?”
猫矜持地点头。
“当然,现在的你或许没办法达成我的期望……这就涉及到我们的交易了。”佩斯利盯着猫的耳朵,突然觉得手有点痒,“我把你变回去,我们之间的矛盾一笔勾销——然后,你用你的方法帮我把这栋房子加固一下,怎么样?”
扎坦娜不太满意地甩了甩尾巴。
佩斯利又把视线移到她蓬松的尾巴上。这是一只皮毛厚实,身形匀称的西伯利亚森林猫,摸上去应该和兔子是不一样的感觉……但佩斯利用强大的意志力忍住了。她深吸一口气:“不太划算的交易,我明白。但是鉴于我们两个的地位本来就不是特别平等——准确地说我可以控制住你,但是你拿我没办法。所以……我已经很慷慨了。”
一看就很好摸的猫气愤地瞪圆了眼睛,却没办法反驳她。身为强大的法师却被变成动物的羞耻感再次涌上心头。但她又听到佩斯利不紧不慢地补充道:“更何况,我是在努力保护你们,扎坦娜。”
扎坦娜属于法师的灵魂又瑟缩了一下。
“你见过你的同伴了吧。康斯坦丁,对吗?”佩斯利再次注意到扎坦娜毛茸茸的爪子,这让她不免有点分心,“那你也应该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有人耍了你,也耍了我。这件事原本可能变得很严肃,因为我们两个都不是愿意让步的人——在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前,我会给你,还有那只跳脱衣舞的猫提供帮助的。”
扎坦娜陷入了沉思。在这段时间里,罗西南多慢悠悠地爬到了佩斯利身边。她和她脑袋上的兔子都看不见,却敏感地注意到佩斯利看着猫时那种垂涎的眼神。在两只没有表情却莫名带着某种谴责意味的动物面前,佩斯利默默移开了视线。
随后,猫轻轻叫了一声。扎坦娜的确明白自己被某个东西耍了。她迅速审时度势,在楼下醉醺醺的猫和面前这个把诅咒之火当装修材料的女人之间选择了最恰当的合作伙伴。她伸出一只爪子,佩斯利如愿以偿地握住。交易达成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迟疑的脚步声。
莉莉穿着一身黑裙子站在门口,有些焦急地说道:“佩斯利,有一只猫在一楼偷我们的酒喝……那没问题吗?”
紧接着,她也看见了地板上的火焰,以及正在和猫握手的佩斯利。莉莉的表情变得迷茫,但很快就释然了。她面色自然地说道:“我打扰到你们了吗?”
“不,我正想找你呢。”佩斯利站起身,给猫递了一个眼神,然后跟着莉莉走到门外,把那个仿佛地狱彼岸的房间隔绝开来。
“你今早才回来吗?”
“昨天下半夜就回来了。那边的效率很快,但是负责维多利亚的案子的那个警察好像失踪了……”莉莉扯了扯自己的裙边,“事实上,我给她安排了一个小葬礼……就在今天下午。上个月韦恩在考文特里买了一块地皮,就是之前发生凶杀案的那块地方,他在那里建了一块公墓,因为哥谭之前的墓地年代已经很久了。我跟韦恩先生咨询过,他听我说了这件事,决定给我们一个非常优惠的价格。那里靠近大海,视野不错……”
她勉强笑了一下,看上去欲言又止:“其实我没邀请到几个人。之前我想办法联系到维多利亚的哥哥,但是他不愿意来哥谭,也不想取走她的尸体……”
“我会出席的。”佩斯利轻轻抱住她,“辛苦了,亲爱的。”
“……”莉莉靠在佩斯利的肩膀上,轻轻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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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有头绪了。”
天色阴沉,佩斯利在出席葬礼的路上对着口袋里的兔子说话。
“这是从罗西南多身上学到的——关键在于,‘变回去’这个想法本身就是错误的。”佩斯利走进寂静的墓地,手里拿着一束火红色的非洲菊,“时间是线性的,人不可能从老年回到青年。把你现在的状态回溯过去难度很大,而且也有很高的风险……所以我准备继续之前的公式,让你从兔子‘变成’人,就好像一条龙‘变成’鳄鱼。以前什么样得先放到一边。”
兔子在佩斯利的口袋里转了一圈。
“我会先在那两只猫身上试验的,我之前也见过他们人类的形态。”佩斯利一边安慰他,一边转了个弯,某种诡异的气氛扑面而来。
在这个寒冷的阴天,面前的葬礼却似乎很热闹。
直到这一刻,佩斯利终于意识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莉莉·弗洛雷斯,一个把死人和活人分得非常清楚的女人,是不会在腐烂的尸体上寄托忧思的。
换句话说,葬礼于她而言是没有意义的仪式,唯一的作用是把死掉的人埋进土里,或许连墓碑都是多余的。在这样的前提下,出席葬礼的含义绝对不会是“送好朋友最后一程”——因为把佩斯利骗过去之后,她自己都没出席。
她甚至特地换了身黑裙子骗人……佩斯利一脸严肃地走向那个所谓的“靠近大海,视野不错”的坟地,发现就连“没邀请到几个人”都是个谎言——这个小山坡上全是人,远处似乎还有可疑的闪光灯。大家的表情比佩斯利更加肃穆,眼睛里含着某种狂热的光芒,对象却不是中间的棺材,而是缓缓走向他们的佩斯利。
“……”
佩斯利僵硬地路过一个年轻的陌生女孩,对方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用激动的腔调小声说道:“我看到祂了。”
佩斯利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冲她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
“昨天晚上,祂带着一个女人飞过我们,然后消失在一个赌场上方。”这个女孩满怀感激地捂住胸口,“我敢肯定这不是错觉——一看到祂,我的心情就平静了下来。之前我一直有失眠的毛病,但昨天却睡了个好觉……先知,是祂在祝福我们,对吗?”
她身边的几个人闻言露出了羡慕的眼神。
刚刚得知自己新身份的先知实在难以想象,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莉莉究竟把传-销事业发展到了何种地步。但是她深刻地明白,这场葬礼已经变成了先知的第一场见面会,这时候想跑已经晚了。佩斯利始终保持着平和的笑容,把手上的花放在维多利亚的棺材上,然后一言不发地退出了人群。
先知就是要保持神秘。新鲜出炉的信徒们都没有追上去,只是像刚才一样目送着她离开。背后的眼神戳得佩斯利如坐针毡。她没走多远,一个身影悄然跟了上来,礼貌地叫住她。
口袋里的兔子突然变得有些激动,挣扎着想探出头。佩斯利把他轻轻摁了回去,然后转过身。看清对方的脸后,佩斯利再一次挂上和煦的笑容。
莉莉是不会浪费任何一个先知愿意公开露面的机会的。今天来见她的不只是信徒,还有她们的冤大头赞助商。
布鲁斯·韦恩终于能和佩斯利面对面交流了。他的笑容比佩斯利更加专业,简直让人如沐春风。佩斯利与他热情地握手:“韦恩先生!感谢你的出席。我从莉莉那里听说了墓地的事,这真的帮了我们许多……”
“不要这么见外。”韦恩温和地看着她。远处的闪光灯更加明显了,佩斯利微微侧过脸,躲在了旁边的大树后面,把韦恩独自一人扔给那些摄像头。
好在布鲁斯·韦恩已经习惯了聚光灯下的生活。他泰然自若地看了眼对面的记者,然后用让人感觉不到冒犯的语气调笑道:“我还不知道你有第二份工作呢,连恩博士。”
“这是……我的一个社会实验项目。”佩斯利感觉到手底下的兔子越来越焦躁,“封闭环境内各阶层对新兴宗教的态度是我的主要观察对象。”
“我也在对象的范围里吗?”
“当然。”佩斯利要摁不住兔子了,“但是这以你的意愿为主……”
“事实上,我对你们的教会很感兴趣。”韦恩表现得和所有人傻钱多的赞助商一样,把经济效益排在个人兴趣之后,“‘蝙蝠教’,是吗?我想问一下,你们崇拜的对象是蝙蝠还是那个……蝙蝠侠?”
佩斯利突然一脸正色:“先生,请不要这么说。我们从来没有公开宣称自己崇拜任何和蝙蝠有关的东西。”
“……什么?”
“正如我所说的,我的教会充其量只是个社会实验项目,我不会填充这个信仰的具体内容,我也不会约束相关实验人员对教会的个人理解。”佩斯利重点强调了“个人”这个词,“这就是希莱主义。有人崇拜蝙蝠,有人崇拜蝙蝠侠,这都是个人行为。他们或许会因为自我的信仰重塑教会的理念,教会不会否认他们,也不会承认这些思想。我知道蝙蝠侠是真实存在的,但我们不想在肖像权或者名誉权方面和他产生法律意义上的纠葛——希望你能理解。”
韦恩沉默了一会儿,试图找到佩斯利的漏洞:“但是那个至尊蝙蝠侠……”
佩斯利疑惑地皱眉:“什么至尊蝙蝠侠?他和教会有关系吗?”
“……”
韦恩怀揣着复杂的思绪微笑:“连恩小姐……你在教会的合法性问题上很谨慎。”
佩斯利也笑:“我有个好律师。”
说到这里,就在现场的律师再次躁动起来。韦恩盯着佩斯利那个动来动去的口袋:“那里面是什么?”
佩斯利松开手,准备给韦恩介绍自己的兔子。但下一秒,按捺不住的黑色身影猛地蹦了出来,像一颗子弹,精准而凶猛地撞向对面的男人那个富有美感的下巴。一切都发生得如此迅速。佩斯利没能反应过来,韦恩可能没反应过来,但唯一反应过来的只有坚持不懈地拍摄哥谭首富的记者们。
——一张布鲁斯·韦恩被兔子袭击的照片,就这么新鲜出炉了。
第80章
熟悉的医院, 熟悉的医生。佩斯利再一次路过诊室门口的墙壁上那些雕花的扶手,并且开始后悔上一次怎么没掰断它们。
“请让我再确认一下……”那位面色淡然的医生在诊疗单上写着什么,“‘被连恩女士的兔子袭击导致之前的伤口恶化’——是这样吗?”
“没错。”布鲁斯·韦恩泰然自若地坐在沙发上, 下巴上被撞出来的红痕早就已经消退了。佩斯利在一旁冷漠地盯着他, 怎么也看不出来有哪里的伤口“恶化”了——除了资本家腐烂的灵魂。这个男人甚至还恬不知耻地补充道:“我前不久刚做了牙龈切除手术, 想不到就出了这样的意外……感觉还要再修补一次。”
——话里话外都是在要赔偿。医生十分配合自己的顶头上司:“好的韦恩先生, 我会把修复手术放在之后的日程里的。”
“请等一下。”佩斯利礼貌地举手质疑, “难道不应该先做个检查吗?还是说你们的看病流程和普通人不太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佩斯利看见面前的医生冲她露出了某种爱莫能助的心虚表情, 但她还是在某种势力的压迫下短暂放弃了医德:“我们会在手术前进行检查的……这就是那只兔子?”
使佩斯利深陷碰瓷疑云的罪魁祸首正趴在她的膝盖上, 像一只不断颤抖着的毛线团——这是愤怒的颤抖。或许他还想再袭击一次,但又害怕韦恩再次借题发挥直接躺进ICU, 只能假装听不懂人话。
韦恩突然一脸担忧地转过脸来:“我差点忘了, 请原谅——它打过疫苗了吗?”
佩斯利深吸一口气:“我保证, 韦恩先生, 他绝对没有咬你。”
对方心有余悸地摸了摸下巴:“我总感觉被咬了一口……也就是说它没打疫苗?”
“如果需要赔偿的话, 我可以支付。”佩斯利扯动嘴角, 一字一句地说:“这都是我的责任,我为此感到非常抱歉……请一定让我陪同你进行手术,先生。我得确保你的脆弱的牙龈不会被兔子毁掉。”
韦恩的脸上挂着善解人意的笑容:“怎么会呢?博士,我根本不需要你的赔偿。”
“哈哈,我很乐意赔偿, 只要能亲眼看着你做手术。”
“请暂停一下。”医生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两人。她收起桌上的文件, 站起来穿好外套, 看了眼桌上的时钟, 然后对韦恩说道:“你们两个互相阴阳怪气的时间也算在诊疗费里——我接下来还有个预约,不用站起来, 我去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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