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怎么关?”
“把它还给它的主人——不是我,也不是小心眼的家伙,是最开始的主人。”
法师有些疑惑:“我听不懂……谁又是‘小心眼的家伙’?”
佩斯利露出凉薄的微笑:“关于这个你没必要知道——反正它已经付出代价了。”
“……你得给我个搜寻范围。”
“哥谭港。”佩斯利迅速回答道,“五天前被扔进去的。黑桃木外壳,没有上色,右侧有一个金属曲柄。那东西大概有两三百年的历史,磨损很严重,但是一看就很不对劲。大概就是一堆甲壳动物里混进一个软体动物那样不对劲。”
“别拿虫子举例!”扎坦娜嫌弃地搓了搓脖子,“我试着占卜一下……但是别抱太大希望。”
佩斯利点了点头——显然怀着很大的希望。接下来,两个人面对面坐在低矮的沙发上,用相似的表情对视,都想从彼此身上找到什么自己缺少的东西。猫笼里的动物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喉咙里发出所有睡熟的猫都会产生的美好呢喃。
在三分钟的沉默过后,佩斯利小声询问:“你开始了吗?”
扎坦娜冷笑:“没有。你还没给我工具呢。”
“什么工具?”
“占卜用的工具。塔罗牌、水晶球或者茶叶之类的东西。”扎坦娜拖长了声音解释,“连恩女士,你能够从根源上彻底改变一个生物的物种,却不知道简单的占卜需要工具吗?”
“哦,我懂了。”佩斯利转过身,趴在沙发背上伸手,从某个看不见的地方掏出了玻璃杯和酒瓶,一边喃喃自语:“占卜工具……所以那些电影里拍的都是真的?”
“只有一部分是真的,他们的编剧请了个懂点魔法的顾问……真想不到还能这么赚钱。”扎坦娜对这种另辟蹊径的方法很不屑一顾,“——你认真的?我要的是茶叶,不是伏特加。”
“稍等一下……”佩斯利整个上半身都栽进了软垫里,最后从深处拽出来一包不知为何出现在那里的小熊软糖,“从本质上来说,泡茶就是把某种固体放进液体中进行分子交换。所以伏特加里的小熊软糖也算是茶叶——凑合用吧,我自己的茶叶都喝光了。”
扎坦娜举着那包软糖,透过粉色半透明的塑料包装和甜蜜的食用明胶注视着佩斯利:“好吧……我突然开始对你理解世界的方式感兴趣了。”
“那真糟糕,还是别感兴趣比较好。”
佩斯利撑着脑袋观看法师的占卜仪式。扎坦娜用一种很优雅的方式倒了半杯酒,再拆开软糖,煞有介事地闻了闻,把糖果一颗一颗地淹进淡黄色的酒水中。浓烈的酒精气味弥漫开,叫醒了笼子里的猫。那只酒鬼伸长爪子挠了挠笼口的铁丝网,发出甜腻的叫声,可惜没人理会他。
等到分子交换进行得差不多的时候,法师晃动酒杯,一边念咒一边把酒喝光。吸满酒精结成一团的小熊软糖留在杯底,扎坦娜转着杯子看了一圈。她的呼吸变得有些乱,脸上闪过疑惑和淡淡的恐惧。随后她摇了摇头,似乎是在说服自己:“看来没什么用。”
佩斯利好奇地凑过去:“什么也没发现吗?”
“我不知道占卜有没有成功……如果成功了,哥谭港里就根本没有你说的那个东西。”扎坦娜放下杯子,“或许你被骗了?”
佩斯利意味深长地回答:“那是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魔法师开始寻找一些科学证据反驳自己的结果:“那就是已经漂进北大西洋了?”
“根据这几天的洋流速度,它漂得没那么快。”佩斯利懒洋洋地从沙发里爬起来,“范围已经被缩小了……音乐盒大概被渔民捞了上来。我去查查这两天的出海记录。”
被遗忘的猫依旧在笼子里发出绵长的哀号声,扎坦娜不耐烦地塞了一颗糖进去,对方立刻安静了。法师突然想起什么:“嘿,别急着走——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康斯坦丁变回去?”
“等我回来。”佩斯利拎起手杖,“反正这家伙还得花几天时间醒酒,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他——别把他放出来,这家伙太难抓了。”
“……”扎坦娜看上去有些纠结。随后她深吸一口气,用一种虚弱的声音说道:“我不确定你能不能再回来。”
佩斯利停下脚步:“这也是小熊软糖告诉你的吗?”
“我看到了虚无、死亡,还有月亮。”扎坦娜低下头,表情变得缥缈而冷漠,“这些都是危险的征兆。”
“什么样的月亮?”佩斯利面色平静地抓住了重点,“圆形的?还是弯的?”
“一整个,黑色的。”
“之前有黑色的软糖吗?”
“当然有!可乐味的!别用这种将信将疑的眼神看我,我干嘛要骗你?”
佩斯利笑着看了眼手表:“好吧。但是没关系,我会回来的。”
法师叹了口气:“连恩,不要对你的命运太过肯定。我不建议你去寻找那个诅咒物品——谁被诅咒了?”
佩斯利也跟着她叹气:“一个麻烦的人物。”
“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很麻烦——到底是谁?”
“呃、蝙蝠侠。”
“……”
扎坦娜·扎塔拉再一次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你赢了。真的很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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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鲁斯·韦恩再次听到了那种熟悉的旋律,像是久违的阵痛。
他已经忘记了这件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或许在他出生的那一刻,这段单调的乐曲就成为了他人生的背景音乐,预示着某个悲伤的结局。那个隔绝世界的面具已经救不了他了。他闭上眼睛,黑色的怨灵们紧赶慢赶,再一次抓住他的心神。
逼真的幻觉笼罩着他——再逼真一点就可以超越幻觉了。他回到火海中,重新坐回燃烧的客厅中间。这一次,他的家人们没有消失,而是站在自己面前,顺理成章地被火焰吞噬。他能闻到头发、皮肤和肉在高温下融化时刺鼻的气息。随后,他们的血管裂开,被烧得沸腾起来的血液从中喷洒而出,溅在他的衬衫上。一切都在平静地燃烧,直到最后所有人的身体都变成绝望的焦黑色。
“是你的错。”他听到某个熟悉的声音,或许就是他自己在说话,“是你放了这把火,看着我们被烧死。你想要的就是这个吗?”
他的脸色变得像死者一样惨白。紧接着一只活人的手轻轻盖在他的额头上。远处传来关切的问候。他意识到那是自己留在现实世界的肉/体还在对外界产生神经反应。但是没人知道,他的灵魂已经被拖拽到了很远的地方。
某个冰冷潮湿的东西若有若无地触碰他的指尖。他低下头,看见了一条绿油油的蛇。绿色并不是来自它的鳞片,而是它从身体中长出来的短小但茂密的水草。蛇盘踞在自己身边,大概是头部的地方吐出信子,一点一点舔舐他手指上的皮肤。
“——布鲁斯!”提姆疯狂地摇晃布鲁斯的肩膀,但对方眼神涣散,仿佛什么也听不到。布鲁斯呆滞地看着空无一物的手指,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一个邪兆。”他只能听见蛇在说话——如果蛇真的会说话,那绝对是这样的声音,那种用力挤压气管才会发出的低语,“我在深渊守候,用一个祭品交换另一个祭品——其中一个人不会再回来了,布鲁斯。”
“……谁不会回来了?我吗?”
“我需要肾上腺素……他的心跳在变慢!”提姆朝着某个方向大喊,但是他慌张的声音渐渐远去。
“谁不会回来了?”蛇重复着他的问题。它弯曲身体,身上的水草在沙发上摩擦,“你知道是谁。你与我们的精神相连接,你了解一切,你是火焰中的先知——告诉我们,是谁正在朝你走过来?是谁被你的血引进陷阱?是谁杀死了你?”
“佩斯利……”火焰中的先知发出虚弱的叹息,“她要来与我交换了。”
第98章
“……是的, 我见过。”
圆脸的水手表情紧张,手指在泛白的牛仔裤上不住地摩擦,仿佛沾上了什么脏东西:“上周捞上来的。我不知道那是个音乐盒, 长官。我以为就是普通的首饰盒。那里面有个像滚轮一样的东西, 好像是黄铜做的, 但是拆不下来——我的意思是我没想着把它拆下来, 只是想看看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佩斯利停下了装模作样的记录, 抬起眼睛看着对方一边流汗一边喋喋不休。等到水手辩解的声音渐渐变得微弱,佩斯利温和地拍了拍他的手臂:“别害怕, 先生。在遇到你之前我问了三艘船上的四十七个水手, 只有你给了我有效的信息,这对警局的调查有着很大的帮助。”
听到这样的安慰, 水手却更加害怕了。他焦虑地抹掉额头上的冷汗, 没敢去看佩斯利的脸。
“那东西现在在哪里?”
“……”水手快速地瞥了她一眼, 又慌张地别过头。
“我真的不是来找麻烦的。”佩斯利的笑容变得更加和蔼, “不管音乐盒在哪里, 那都是我的问题, 而不是你的了——你知道什么情况下才会出现你的问题吗?就是这种情况,你知道一些事,但是不说出来……”
“我拿去换烟了!”水手闭着眼睛大声回答,“换了一包走私的烟草,一半分给了我舅舅, 剩下的一半都被我抽了!”
“感谢你的配合——跟谁换的?”
“……跟我舅舅。”
佩斯利笑了一下:“所以你实际上只换回来半包烟。”
“呃、不是。我向舅舅换了一包烟, 然后再分他一半, 因为我们是相依为命的亲戚……”水手越说越觉得不对劲, “……对啊,那舅舅只给了我半包烟啊?”
佩斯利默默观察这个年轻人——看上去有点傻, 但是精神状态似乎挺正常。她打断了他怀疑亲情的进程:“你听了吗?”
男孩一脸迷茫:“什么?”
“那个音乐盒,你打开之后听到音乐了吗?”
“没有……我没认出来那是个音乐盒。”
“再思考一下,它旁边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是普通首饰盒没有的?”
水手开始绞尽脑汁地思考:“嗯……有一个圆形的小洞,像螺母一样。”
那里是安装曲柄的地方。看来那个传播诅咒的物品在海中漂流的时候被弄坏了。佩斯利点了点头:“孩子,你真幸运。下次出海别自己撒网。”
“为什么?”
“因为运气是会被花光的。”佩斯利笑道,“——你亲爱的舅舅在哪里?”
……
“卖了。”
舅舅是个饱经风霜的老人——就是那种《老人与海》书中插图里会出现的老水手,伴随着“脸上布满沟壑,眼神像鱼鹰一样锐利”之类的老套描写。他叼着香烟,很不耐烦地回答:“——我当然知道那是个音乐盒。经历过我们那个年代的人,什么老东西都认得出来。”
他的眼中闪过和鱼鹰不太相似的狡黠:“那可比一包烟值钱多了。”
“准确地说是半包。”佩斯利用手杖把脚底下缠成一团的缆绳拨走,免得自己又被绊倒:“所以你卖给谁了?”
老人用很不友好的眼神上下打量佩斯利:“警官,我可不敢卖来路不明的东西。只是你来得太不巧……昨天晚上那个音乐盒被偷走了,我也正在找呢。”
“你确定要这么回答我?”佩斯利微笑着看他,“再给你一次机会,说点让我们大家都满意的东西,怎么样?”
“切……我不说。”老水手满腹狐疑,“警察……我可没见过敢单独跑到棚屋区来查案的警察。”
佩斯利深吸一口气,脸上仍然带着礼貌的微笑。面对这种反应。老人立刻绷紧身体:“你想怎么样?拷打我吗?我告诉你,只要我发出一点声音,这周围就有一百个讨厌警察的人跑过来把你吊在桅杆上……”
“你的手上戴过戒指。”佩斯利冷不丁地说道,“看那圈痕迹还很新,所以那枚戒指是最近才摘下来的。鉴于你天真可爱的小外甥说过你和他是‘相依为命的亲戚’,我推测你已经保持单身状态很久了——至少不是一年内离婚的。”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已经给我答复了,先生。”佩斯利朝狭窄的小屋门口走去,“你最近遇到了经济危机,连带了许多年的婚戒都不得不当掉,更不用说从海里捞上来的古董——这附近好像正好有一家当铺?”
老人在佩斯利背后恼怒地大喊:“那根本就不是古董!我把它擦得干干净净,结果才卖了二十块钱!”
……
“啊……我记得。”当铺老板无精打采地趴在柜台上,“坏掉的音乐盒,是吧?前天晚上被另一个人买走了。”
“……”佩斯利正努力让自己的耐心不要消失得太快,“是谁?”
“让我找找……”老板从椅子底下翻出一本破破烂烂的账本——它出现的那一刻灰尘翻飞,让佩斯利不得不怀疑这东西的历史是不是比音乐盒更悠久。
在令人喉咙发痒的灰尘中,老板慢吞吞地掏出一副缺腿的眼镜,在巨大的泛黄书页中一行一行地浏览那些蝇头小字:“——是老加里。那个老头总是过来挑一些没人要的东西……我把地址抄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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