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二十两银子?他哪来那么多钱?”不等吴清月继续说,乔婉儿便惊异地插了嘴。
“姐姐你不说他是地主家的儿子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家境虽是没落了,家底子应是还有些的吧?”
“然后呢?你就拿着他给的银子去打点了狱卒和刽子手?”
“然后,我就按他的指点去寻了慎行司里一个叫胡七的卒子,福枝告诉我说,那胡七是个拉皮条的,专门帮狱司里的人收赃银。果然是钱多好办事儿,那人见我送上的沉甸甸的银两时,嘴都乐得合不拢了,十分爽快地答应去给办事儿。”
难怪在牢里吃得香,睡得好,还得狱卒嘘寒问暖,特意把柳白荷的死讯讲给她听――这消息确实让她死而无憾地开心了几天,至少不用再担心吴清月会被此人刁难了。
难怪断头台上的刽子手贴心地指点她小皇上的观刑所在。
天下哪有那么多好心人?只不过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罢了。
“清月,我死都要死了,你还去帮他花那个冤枉钱作甚?那可是二十两银啊……咳咳咳!”乔婉儿可能真是没见过什么世面,听说二十两银子打水漂了,话还没说完,便气急到一口气没上来,捂着胸口使劲儿地咳了起来。
“婉儿姐姐,别急别急,你若真的赴了黄泉,那二十两银子花得一点也不冤啊!”吴清月赶紧伸出一只手去给乔碗儿捋背顺气。
“狱卒收了银子也就算了,我在里面一日三餐吃得着实不错,可那刽子手收了银两,他也没给我个痛快啊,这钱可不是花得太冤枉了?”乔婉儿一脸的痛心疾首,像是恨不得这就去赶紧挨一刀,把那钱赚回来。
吴清月看着乔婉儿那算不过账来的样子,笑得前仰后合:“婉儿姐姐,你能活下来,那可是万两黄金都买不来的事儿,这账能这么算吗?再说了,那银子也不是你的,是福枝那个冤大头自己愿意出的,你有什么好心疼的,哈哈哈!”
“我可不想欠人家钱,若是真死了就不还了,既然活下来了那还是要还的。”
“还钱?那钱又不是你逼他出的,是他自己心甘情愿,你还他作甚?”
“可那钱是用在我身上的啊!”
“婉儿姐姐,我看给刽子手的那些打点银子并没有白花!”
“没有白花?为何会如此说?”
“那刽子手虽然没往姐姐你脖子上抹一刀,但定是用刀背磕了你的脑子,所以我说你这钱没白花,哈哈哈!”吴清月说完又前仰后合地笑了起来。
乔婉儿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话中含义,反手就弹了她一个脑瓜崩:“你这丫头,还真是没一句正经话!对了,你到底还没告诉我那柳白荷是怎么掉湖里淹死的?”
“这事说起来还真是有些古怪,徐世新出事后,柳白荷大概是怕查到自己头上,毕竟是她举荐你去徐世新身边的,然后就趁一天半夜,拿着一包裹珠钗环佩,跑到听潮湖边的林子里,想要挖个坑埋了,那包裹里的宝贝都说是徐世新送与她的,二人之间定是做过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换。结果挖坑时不知怎么就惊动了夜巡的羽林护卫,她吓得就赶紧跑,慌乱中,竟是一脚绊进湖里去了,因为天太黑,羽林军把她捞上来时,人已经没气儿了,身上还背着那沉甸甸的包裹呢。”
“什么!竟然会是这样!那她气运可真是太差!”乔婉儿一脸惊愕地张了半天嘴,似乎一直消化不掉这件离奇的事。
“谁说不是呢,所以我说是淑秀显灵么,当然,她手里那一堆财宝还不知道是徐世新从多少个殉葬的妃子身上扒拉下来的呢,随便一件都可能有冤魂附体,哈哈哈!”
乔婉儿听完这个“鬼故事”,立刻陷入沉思,虽是也一样的开心,但总感到很是不可思议――柳白河这么一个谨慎小心的人,怎么就偏偏做了这么件漏洞百出的事儿,还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这天道轮回竟是如此立竿见影,可能真的是哪个冤魂显灵了吧!
“对了,婉儿姐姐,你出狱后有没有再见过福枝?”
“啊,我,没有见过。”小婉儿听到吴清月这样问,脸颊上竟然不自觉地热了起来。
“那姐姐你想不想见他呢?”
“清月,你,你这话是何意?”乔婉儿的脸更热了。
“我前几日在宫里巧遇了福枝,他见到我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猜他大概是很想见你的,哈哈哈!”吴清月似是已察觉出乔婉儿的羞赧神色,带着些打趣的口吻说道。
“清月,你……”乔婉儿脸涨得更加通红,一下子语塞了。
“福枝这个人吧,因为淑秀的事,我对他没什么好印象,胆小怕事,缩头缩脑的,你看看,就连去找那个拉皮条的送银子,他都不敢自己出面,还非要找我来帮忙……”
“福枝……他并非是你想的那般胆小怕事之人,不愿出面自然是怕被人说了闲话去,若是没有他给的那么多银两,你也办不成事儿啊?”说福枝是胆小鬼,乔婉儿一点也不能苟同,毕竟她亲眼看见福枝干净利落地干掉了徐世新,这个小太监在她心目中早就变成了兰陵王,所以没等吴清月话说完,便插嘴反驳。
“哎呦,婉儿姐姐,这是已经听不得别人说他不是了吗?这件事上吧,他做得确实还算地道,倾家荡产也要想法子送你安心上路,能看出来,他确实对你有心,婉儿姐姐,你说是不?”
乔婉儿听吴清月这样说,不知该如何接话,红着脸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
“那姐姐你倒是说说看,你到底想不想见他呀?
”我……我这不是还要找他还钱么?自……自然是想见的。”
第24章 再相见
在知道福枝身边有乔婉儿这条“暗线”后,季r便把她的身边人身边事都打探了个一清二楚,后来乔婉儿入狱,他故意出现在她最要好的姐妹吴清月面前,并察言观色,试探出了吴清月是知道福枝这个人的,遂请她出面去找线人行贿。
至于柳白荷,她拉皮条的恶心事季r已经不是听一个人说起了,为此还专门找了个机会去识了此人的脸,想着看看将来有没有机会去恶心一下这个人。
不想这机会来的太快了。
柳白荷可能真的是时运不济,半夜三更在林子里挖坑时,被一只暗藏的“鬼”给盯上了,那只“鬼”不是别人,正是混进宫里冒充太监的赢u皇子季r,他好巧不巧地也在那林子里办事――来取暗桩放置在林子里的情报。
见柳白荷鬼鬼祟祟地拿着一包东西在林子里挖坑,季r立刻就猜出了个大概――肯定是些来路不明的财物,于是“恶从胆边生”:干脆就借机干掉此人,乔婉儿这样满怀正义的女子都得去死,这种人为什么还要让她活着?至少据他所知,李淑秀和乔婉儿的死,她都脱不了干系,且那沉甸甸的珠宝还不知是用多少无辜之人的命换来的。
生出了这样的想法后,遂左右环顾地向四下查看了一番,因是藏身于一棵树的树干高处,站得高看得远,隐隐约约瞥见林子外有一小队提灯夜巡的护卫,于是灵机一动生出了个“借刀杀人”的想法。
他掏出一颗随身携带的用作暗器的石头子,运足了内力后抛出,击中了不远处枝桠上的一个鸟巢,鸟儿被惊得四散飞起,那动惊惊动了夜巡的护卫,护卫们寻着声音冲进了林子。
正在用心挖坑的柳白荷自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不轻,慌乱地携着财宝就朝另一个方向往林子外逃,因是于暗夜之中,腿脚还算灵便的她,连跑带藏地将将躲过了护卫的追踪。
最后,总算是逃出林子跑到了湖堤边的路上,但还没跑两步,便被身后一股莫名的力量“送”进了湖水之中――是尾随在她身后的那只“夺命鬼”飞身抬脚将她踹进了湖里,给她一个继续去讨好徐世新的机会。
柳白荷至死都不知道自己掉进湖里的真相,还以为是身后的追兵使她落的水。
护卫们听到有人落水后的呼救声,便寻声赶了过来,落入水中的人已没了任何声息,那个藏身于暗处的始作俑者也早已不在现场,消失得无影无踪。护卫们都以为在林中闹出动静的就是这个落水之人,之所以落水是因为慌乱逃窜中失足掉下去的――整个过程中,季r这个凶手就是个神不知鬼不觉的存在。这一回不需要有人替他背锅,直接把杀人“粉饰”成了意外,完美地全身而退。
当那日听说乔婉儿不用死了,虽是不像陆乙那般喜形于色,但季r心里也生出一种难言的释怀,还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按理说,这个知道是他杀了徐世新的女子只有死了,他才是最安全的,但可能是因为让一个弱女子替自己顶罪背锅,令他觉得很失颜面,才会有这般的反应。
还有一次“反常”的反应,就是几日前,吴清月传话过来,说乔婉儿想见他,他心里是想着没脸见的,但表面上却像个好久吃不到包子的人忽然听说可以吃到包子,喜出望外地应下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妥――既然两人是对食关系,那么男的帮女的杀人,女的替男的去死,听说女的死里逃生后想见面,男的便就欣喜若狂――自己这个戏子演得还挺到位。
“这位公公,是在给树包冬衣吗?”
正在树上劳作的季r听到这样一声唤,浑身上下竟不自觉地微微颤抖了下,赶紧一只手扶住身旁的树杈,探头向下看去――站在树下仰着头朝他喊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乔婉儿。
她还是一身墨绿色襦裙的宫人装束,手里拎着个竹篮子,发髻梳得整整齐齐,曾经总是挂在脸上的两个黑眼圈不见了,气色更是比以前好了许多,面颊似乎圆润了些,定是在牢里吃得不错。
女子眼神中蕴着盈盈笑意,她仰头看过来的样子,竟让季r有些晃了神儿――大概也就个把月没见吧?为何会让人生出几百年没见的错觉?
“是……是在包冬衣呢,姑姑有什么吩咐吗?”
“奴家想采些浆果子回去,恐是已经过了采摘的季节了,找了好几处都没找到,公公能不能给看看,这棵树的高处还有没有浆果子?”
“哦……我这就往上去看看。”季r像只猴似地从那棵树的高处窜上了更高处,“姑姑运气不错,这树上还真留存了不少果子。”
乔婉儿见福枝爬得太高,几乎都看不见人了,心里不由地收紧:“公公且小心,可千万别……”
话还没说完,忽然一样东西被从树上抛了下来,长了眼睛似地直直飞进了她手中的篮筐里――是一只浆果子被福枝从树上丢了下来。
“这越高处果子留存的越多,还真是有不少呢!”说完,树上的人便开始玩起了“投壶”……果子被一个一个地抛了下来,稳稳地落进篮筐里。
乔婉儿露出一脸皎洁的笑,抬起手臂,将竹篮子换到了另一只手上,她其实是故意想要改动篮筐的位置,不想就算是换了篮子的位置,那果子依旧是百发百中地被抛了进来。
“公公这投果子的本事还真有些厉害呢!”
话刚说完,便感到头顶被什么东西砸中,随即捂着脑袋“哎哟”了一声。
“唉,姑姑这是非要夸我,我这人就是经不得夸,你看这不就失手了!”
树上之人的话音刚落,又一颗果子飞下来砸中了女子的头。
这一回,乔婉儿也顾不得捂脑袋了,赶紧俯下身去捡那两颗掉落的果子,将果子捡进篮筐后,便站起身,正要朝着树上的方向质问一声――为何故意拿果子砸我?
不想抬起头时,发现刚才还在树上扔果子的人竟已堪堪站在了自己面前,他双手兜着衣袍的下摆,里面装了一堆果子。
这人动作还真是快,跟上次杀完徐世新后转身就跑一样快,且怎么就能从那么高的地方一下子就到了平地上――以前还真不知道他竟是有些练家子的本事。
“树上没有了,都被我摘光了。”季r兜着果子又走近了一步,将兜在衣袍里的果子一个个往乔婉儿手上的篮子里挪。
不知何故,“福枝”靠近时,乔婉儿很有些不自在,手和脚都不知该如何摆了,脸上竟也微微发起了热,便没话找话地说道:“福枝,你……你为何要用果子砸我的头?”
“姑姑冤枉啊,我是不小心的,真的是不小心!”季r说话时,勾起一侧嘴角,露出一个顽皮的笑。
“福枝……你别不承认了,你……就是故意的。”乔婉儿看到眼前之人打趣的笑容,心里生出异样的感觉,忽然就觉得这个男人跟以往很是不同,至于哪里不同,她也说不清楚,虽然鼻子还是那个鼻子,眼还是那个眼,但怎么就是越看越爱看呢?
季r放完果子便向后退了一步,立在原地微微躬了下身,实际上是在抖衣袍下摆上的灰,但看着却像是在躬身施礼的样子,于是就借着这个姿势继续打趣道:“小的冤枉,小的真不是故意的!姑姑饶命。”
乔婉儿被逗得噗嗤一声笑出了声,遂把视线从“福枝”的脸上又聚焦在他的身上,忽然觉得这男子的身板也跟以往很是不同,反正就是总想多看一眼。
“福枝,这个是还你的。”欣赏完面前之人的表演后,乔婉儿从衣袖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递到“福枝”眼前――是一只淡菊色的荷包。
“这是?”“福枝”接过那荷包。
“你不是给过清月二十两让她去帮我打点吗?我这手头上也没有那么多银两,先还你二两碎银。”
“福枝”闻言打开荷包,还真就检查起来里面有没有钱了。随后他掏出碎银子,把它放进乔婉儿的竹篮里:“姑姑又不欠我钱,银子且拿回去罢,倒是这荷包甚是好看,我就却之不恭了!”
说完,拿着荷包使劲地端详起来:“这上面的菊花可是姑姑自己绣的?”
“是奴家自己绣着玩的。”
“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
“只可惜这荷包上绣的不是一对鸳鸯。”
女子听到这样一句“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话,脸腾的就红了,但还是硬着头皮羞赧地接了话:“既……既然公公那么喜欢鸳……鸳鸯,奴家下次就再绣个鸳鸯帕子送与公公如何?”
男人听女子这样说,脸上现出灿如春花的笑:“那婉儿你可要说话算数!”
说完,像是忽又想到了什么,赶紧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那是一根带着几朵小花的小枝。
男人脸上依旧挂着如沐春风般的笑容,伸手将那枝花递到女子面前:“婉儿,这枝雏菊是送你的!”
*
自乔婉儿在吴清月面前承认了想要见福枝后,吴清月便成了他二人之间的传声筒,二人“偶遇”的机会也就多了起来。只是不一定每次“偶遇”都能是各自“形单影只”的情形。
今天,乔婉儿终于得了好运气,在御花园外墙处独自采浆果子时,看到“福枝”一个人在一棵浆果子树上包冬衣,便就欣喜地走上前去。
第25章 鸭子
最近,小皇上季宁发现“娘亲”有些“贪玩”,总喜欢往外跑,要么很早起来去外面采集晨露,要么跑出去摘浆果子,或是出去采花草。季宁问,采晨露做何用?她说,给陛下泡茶用;摘浆果子做何用?她说,榨成果汁给陛下喝,采花草做何用?她说,装在花瓶中供陛下观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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